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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时紧绷。
那老道士在二皇子身后半步处站定,双眼却不离白翛然,问道:“这位小公子是?”
二皇子道:“安国将军第三子,白翛然。”又对白翛然说:“这位是青云道长。”
白翛然正要见礼,青云道长却一把托住了他的手肘,上下打量,以至双眼放光,神情惊诧又欣喜,最终他迫不及待地说:“白公子可否允贫道为你补上一卦?”
“啊?”
不止白翛然惊讶,连太子和二皇子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这老道气势汹汹的过来,结果竟然是要为白翛然算命?!
其实,青云道长一开始的目的真不是给白翛然算命,不过碍于神棍的通病,他看出白翛然异样的骨相,好奇心瞬间战胜了找茬的心,先拉住人送上一卦再说!
青云道长见白翛然不回答,只得又追问了一遍,白翛然本能拒绝,但是太子不知看出了什么,突然发话:“既然道长盛情难却,你便算上一算。道长的演术京城无双。”
“……是。”
白翛然又看了一眼青云道长,道长也正在看他,双眼放光,如获至宝。
白翛然:……
这个老头儿很可疑呀!
之后,一行人在长桌两侧落坐。两位皇子品茶,白翛然报出了生辰,青云道长当即拿出演骨推算起来。
戚无涯虽在太子身边陪着,却一直关注着青云道长推演的结果,看得出来,无论在哪儿他都非常关心白翛然。太子见此,心情略有不快。不过,如今白翛然给东宫办事,太子便控制着那一点点不快,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即便如此,有些细微表情还是没能逃过二皇子的眼。
二皇子较有兴味的观察着几人,却又不动声色默默喝茶。
演局很快出了结果,青云道长看着最终的卦局,整张脸就是一个大写的惊讶。
因此,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可那卦局没人看得懂,太子不禁问道:“这卦有问题?道长为何如此惊讶?”
青云道长捻着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道:“此卦暗含国运,其中玄机精妙绝伦,但天机不可泄露,贫道不能多说。不过,白公子不愧为白将军之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将来我大周有白公子父子守护,必能安享百年泰平!”
太子:!
二皇子:!
两人几乎同时扭头——
白翛然:!!!
听这老道的意思,我将来要上战场的?
胡扯!爹娘还有哥哥们不可能会让我去战场的!除非……除非爹爹和哥哥们都——
呸呸呸!我在想什么!爹爹和哥哥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白翛然想起如果按照原文剧情,过不了多久他确实就要家破人亡了,到了那时候他爹和哥哥们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所以,他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从现在起,他要在京城站稳脚跟,他要当大官,强大到足以代表白家在朝堂发声!
白翛然的眼神逐渐坚毅,青云道长见此,暗自点头,又说了句:“终非池中物,何愁水塘深,风云际会时,一飞跃龙门。”
白翛然道:“承大师吉言,今科白某定全力而为。”
他这样一说,就好像这首卦象诗暗指今科秋闱,而青云道长看了看他,眼含笑意并没有揭穿。
但是太子摸着下巴,指着散落在案的‘象’骨道:“孤虽不精于《易》,但这一卦似乎是‘坎’上‘乾’,乃为‘需’变之卦?”
“殿下好眼力。”青云道长淡淡笑道:“既是‘需’变之卦又不同于‘需’,‘坎’如迷雾遮人眼,‘乾’在其中渐次开。此卦内含九初、二、三、四、五、上九、用九之精妙演换,可谓百年难遇之吉祥!”
所有人:!
白翛然:……!
——好吧。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青云道长只望着他淡笑,片刻后又道:“白公子,可否允贫道为你摸骨?”
白翛然将手递了过去。
青云道长自一旁的木匣中拿出一张画满符咒的黄帛,将白翛然的手紧紧抱住后,揉了两下。那些符咒竟然有一瞬间,闪过了蓝色的亮光。
众人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揉眼,太子更是急急追问:“刚刚那是什么?”
青云道长脸色凝重,被太子一问又立刻恢复,笑道:“诸位莫慌,那光只是说明白公子曾经中过蛊毒而已。”
“曾经?”太子眉头一皱,似乎极关心此事:“那蛊虫可还在他体内?请道长施以援手!”
白翛然和戚无涯同时望向太子,两人皆无语,心道那蛊虫还不是你弄来的,你真不知道白翛然体内有没有虫?!
皇家多‘戏子’,果然不假。
太子却不管这些,已与青云道长讨论起了驱除蛊虫之事。不明真相者若看到太子这么积极,可能会被他一腔爱民之心感动,但是白翛然和戚无涯却只觉得套道长话的太子令人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他似乎对那晚蛊虫被驱除得干干净净耿耿于怀。
青云道长不知是否听出了他的意思,到最后只淡笑不语了。
白翛然发现道长说要给他摸骨,最后骨头摸了,却又什么都不说,也太奇怪了。这时,他的目光正好与道长对上,白翛然在道长欲言又止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些无奈,那一瞬间他福灵心至,突然明白道长大概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给他摸骨的结果,就立刻问:“道长平日都在观里吗?”
青云道长会意,笑了笑道:“中秋,观里有法会,列位若是得空,欢迎前来观礼。”
白翛然便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到时候抽时间去单独找道长聊一聊。
二皇子也应了一声,太子却看了白翛然一眼,淡笑着道:“到时若宫中事务不忙,定然要去捧场。”
……
从二皇子处回来,一路上,白翛然和太子都没有说话。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一走,二皇子就迫不及待问青云道长:“如何?可有探出异常?”
“若真如殿下所言,玉河楼出事那晚,这位白公子一人独喝了十坛蛊酒,那他体内不可能一丝蛊气也无。”
“一丝都没有?”二皇子惊诧道:“可你刚刚不是说,那蓝光就代表他中过蛊毒吗?”
“非也,”青云道长说:“贫道刚才用的咒帛乃是天罗捆蛊咒,若他体内有蛊虫或蛊气,整张咒文会立刻变红渗入他的骨血,追踪蛊虫,直到把它们抓住为止。”
“为什么会出现蓝光?”二皇子紧张道。
青云道长摇摇头,说:“太过罕见,贫道也是几十年前在北疆游历时见过一次这样的情况。那应该是位狄戎的哥儿,被蛊虫反噬,明明人已奄奄一息,就在我为他用捆蛊咒拔除蛊虫时,他的身体阻止了咒符的侵入,当时,咒符也出现了这样的蓝光。”
“你的意思是说,”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白翛然有狄戎血统?”
青云道长摇了摇头:“贫道什么也没有说。”
二皇子瞪他。
青云道长才又补充了一句:“殿下可以宽心,这位白公子将来乃是大周之福,殿下若得空,可多与其来往。对殿下必然多有助益。”
“白翛然?”二皇子有些不相信。
青云道长哈哈一笑,不再多说。反而告辞离开了国学院,回去向镇国公花十梓复命去了。
另一边,白翛然等人回到太子舍院,才进门就看到廊下站着两人,竟是余老和周学士。两人手里各捧着一沓纸,看墨迹似乎是刚抄录晾干不久的,不用猜也知道,那应该是部分题库的汇总。
太子见到他们,惊喜笑道:“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余老道:“只刚汇出弘泽元年和弘泽三年两届的试题以及每一道题的破题思路和作文方向,只是不知这样是否合适,便先拿来请殿下过目。”
太子道:“余老辛苦啊,快请。”
白翛然跟在他们后面,亦步亦趋进了屋。
太子看过样稿后,略一沉吟,说:“破题思路和行文方向本是因人而异的东西,如这般直接放到题目下方,反倒有约束思路之嫌。不如单剔出来的好。”
余老连连答应,还笑说:“正是有这方面的担忧,才在定稿前,拿给殿下掌掌眼。”
太子就笑了,也谦虚道:“孤只给意见,你的稿子要最终定下来,还得找印刷的人给你看看。”说着,便一指白翛然:“找他。”
白翛然连忙双手接过稿子,道:“对于印刷,我也只是刚入门,最终的版式如何,能印成与否,还需我把稿子拿回去给工人看过才行。”
余老道:“那就让周学士和你同行,可好?”
“自然再好不过。”
说干就干,白翛然立刻就和周学士辞别太子,拿着样稿出了门。
今日,这是白翛然第二次出门。眼看日向西斜,为了在天黑前能赶到地方,白翛然他们是直接坐了有国学院标识的马车。一路上,凡是遇到兵马司检查都由周学士出面,他三言两语就让兵马司卫放行。可见那三寸不烂之舌有多厉害。
两人到达白翛然安顿工部匠人的那间院子时,天还没黑。墨桃听到门口动静,跑了出来,见是自家公子,立刻招呼众人出来迎接。
五位在工部拔尖的匠人,多少有些心气儿高。之前,他们不过是碍于柳尚书的命令不得已才跟白翛然来的,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大行大业,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不但没行没业竟然还要他们五个人白手起家,从零开始,这几个人心里可都不大痛快了。
再一点,白翛然作为东家,把他们从工部要来,一不提钱二不说事,就留了个什么也做不了主的书童安顿他们,未免也太过敷衍了事。几位手艺匠人心里又犯嘀咕又有些憋屈。
正扎堆商量着以后怎么办,白翛然终于来了。他不但来了,他还是带着活儿来的,一进门就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笑着说:“今日有一桩大买卖,若是做得好,各位美名远播不在话下。”
匠人们毫无反应,一副我信你的邪的表情。
白翛然也不在意,依旧笑道:“国学院应太子殿下的邀,准备出一版汇编题库,这题库若是印好了将惠及万千学子,现样稿我拿来了,你们看看这个版行不行?”
国学院、太子殿下,这些字眼对于工部出来的匠人并不陌生,但是以往哪怕他们不要钱,也没机会直接替太子殿下办事啊?!
这个新东家不愧是将军的儿子,可够有本事的。几个匠人对白翛然的印象发生了一点转变,话也因此多了起来,他们纷纷凑上前,翻看样稿。
雕版师父道:“这样密集的稿子雕出来并不好看,而且这么多字,也容易把底板雕坏。”
白翛然:……
等等,我怎么听着这意思不太对呢?
他试探地问:“不是单个字雕好后,再排版的吗?”
版师父皱眉道:“从没听说过,单个字雕完再排版,那不斜吗?”
“不是——不会!那叫活字印刷啊……”
白翛然急得给他们科普了一遍什么叫活字印刷,怎么操作,具体有哪些好处,最后问他们:“……能做出来吗?”
“若真如东家说得这般,那这活字印刷做出来,咱们——咱们家商号叫啥?”
几人说得热火朝天,到现在才发现还没问过商号名字,白翛然也是到了这时才想起,没起店名呢,就顺口来了句:“咱们在京城西北,就叫西斋书局吧。”
“西斋书局?好名字。”大家捧场地夸了两句后又说起正事:“活版印刷可也是件惠民的大工程啊!”
白翛然笑道:“此事意义深远,责任重大,非得如各位这般技术炉火纯青的大手才能担得起来。”
谁都爱听好听话,白翛然这么一夸,那几位匠人顿觉心情舒畅,一个个都说包在他们身上。
白翛然见干劲儿调动起来了,却深知光有热情还不够,得让他们有奔头,就说:“几位既然来了咱们西斋书局,我自不会亏待各位。来之前我也问过工部的主事,知道各位在匠人所一月俸是二两银。我这儿便给三两,逢年五节还有赏有补贴,今年利润若是好,到年底分红也少不了各位的!毕竟,如今咱们也算是直接给太子殿下办事,待遇上不亏,手下的活也要更细致才行。”
几个匠人连连称是,再没有一开始那种爱答不理的样子了。
白翛然暗自点头,对墨桃说:“把之前我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给他们签字画押吧,咱们西斋书局,今天开始就正式开工了。”
白翛然说话时,周学士自始至终没有搭话,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他,却越看眼睛越亮。只觉得这个白家的老三真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嫡子,御下很有一套,对人情世故也极其通透,这样的人将来入了官场也绝非池中物。趁着他现在还是棵小嫩苗,处好关系,准错不了。
之后,几人商量着排版雕刻等事,直到天黑才停。白翛然让墨桃盯着这边,又从知味坊张罗了一桌好菜,他和周学士就在小院里与几个匠人一同吃完了才回去。
这次回到国学院,他们先去给太子复命,再各自回到宿舍,已过戌时了。
白翛然还住原来的院子,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外站着黑甲卫,这才意识到大皇子回来后竟然还住在他的屋里!那他便不能再住这里了!
只因,这院里原本的四人如今都各有去处,只剩下他一个,他若是还住这里,岂不就是和大皇子独处一院了?!
这也太危险了吧?
白翛然转身往回走,然而还是晚了!
先是黑甲卫呵斥一声‘什么人’?紧接着,白翛然的手臂便被人拉住了。他猛然回头,对上了一双带着怨念和恶毒的眼睛,这张脸太眼熟,白翛然仔细一想,立刻认出了这人是谁——
“赵宝竹?!”白翛然微愕。
“白翛然,难得你还记得我。”赵宝竹皮笑肉不笑,望着白翛然的双眼中全是怨恨:“没想到吧?我这么快就又回来了,是不是很惊喜?!”
“你先松手,拉拉扯扯不成体统。”白翛然肃容道。
赵宝竹却嗤嗤一笑:“多日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你觉得我可能松手吗?你现在可是宝贝,我抓住了你,一会儿可还要向大皇子讨赏呢!”
“大皇子怎么会用你这种人?”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裕王殿下会起用我,自然是看上了我的能力,要不然,现在抓住你的人怎么不是别人呢?!”赵宝竹边说边笑,小人得志的样子看得人很是恶心。
白翛然抬脚踢他,被他躲过后,就有黑甲卫接手,又抓住了白翛然。黑甲卫都有功夫傍身,白翛然打不过,被带到了大皇子面前。
虽说戚无尘、连华城、刘玉瑶三人都各有去处,但是这间小院却不像白翛然想象中那么冷清,相反,今日还特别热闹。
那是因为,大皇子今日拉拢到了一批国学院的学子,此刻全部聚集在这里,集体拍马屁中……
正厅内,大皇子高高坐在主位上,一群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白翛然被带进来时,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所有人都回头看过来,一见是他,脸色都起了微妙的变化。有人偷偷去瞄大皇子,发现他盯着白翛然的眼神亮得摄人。
学子们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恭维大皇子,却发现大皇子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开他们,走向白翛然。
大皇子的手摸到了白翛然的下巴上,白翛然想躲,身后的黑甲卫押着他的手臂,像一堵墙似得,根本无处可退。
学子们见此,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大皇子却头也没回地吩咐他们:“都散了吧!”
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学子们就算再好奇也不得不离开。然而,白翛然却绝对不想单独和大皇子相处,因此高喝一声:“慢着!”
大皇子高高挑起一边的眉,随即不怀好意凑到白翛然耳边,问:“你喜欢让人看着……”
这话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落到还没走远的众学子耳里,令他们一瞬间就驻足不前了。人人脸上都是一副胃口被高高调起的样子,既期待又小心翼翼地回望厅堂!
大皇子却笑了一声,道:“就算你有这个癖好,本王也没这个习惯。罢了,你既愿让他们留下,便留他们在外面听着吧,看本王怎么把你弄哭——带进来!”
大皇子一句话,自有黑甲卫押着白翛然进了里屋。好像早就被吩咐过,黑甲卫把白翛然押进屋,直接往床柱上捆。
后面有人发出了得逞的奸笑,大皇子略回头,正好看到赵宝竹几步走上来,行大礼道:“恭喜殿下喜得佳人。”
“人是你抓得?”大皇子问。
“正是。”
“赏。”
赵宝竹连忙谢恩,大皇子却再没看他一眼直接进了里屋。
白翛然被捆在了床柱上,房门在眼前关上,屋内只剩他和大皇子两个人。屋外影影绰绰,是那群没有离去的学子,他们似乎真的打算要听窗根了,白翛然甚至听到有人嘻嘻哈哈地在给他们这恶劣行径找正当的理由,说什么‘就当是提前给白翛然闹洞房了’……
显然,哪怕是那些学子也知道,大皇子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但他们却不知道,大皇子根本站不起来。
所以,就算大皇子要惩罚他,也绝不会是干那种事,而是——
‘噌?’一声,是大皇子抽出了墙上的宝剑!
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白翛然!
白翛然浑身紧绷,脑袋飞快转动,他觉得他得做点儿什么,不能就这么放任大皇子把自己砍了!
于是,白翛然急急喊一声:“殿下!”
大皇子笑了,剑尖抵在了白翛然胸口上,道:“现在知道讨好了?白翛然你给本王说实话,那晚在玉河楼,你都做了什么?”
“我真的不记得了殿下!我只记得我喝了酒,”白翛然态度很是诚恳,若非大皇子是那晚的当事人之一,还真被他这人畜无害的表情骗了。
大皇子冷笑一声,剑尖往前,刺破了白翛然外袍的前襟。
大皇子道:“不记得?那本王便帮你回忆回忆!”说着剑尖一挑,那袍子便如一张废纸般哗啦啦破开了!
白翛然气得惊呼一声,温凉的空气吹到身体上,明明是夏季,他却打了个寒颤。手脚被捆,他只能看着那袍子自己散开,连裹一下都做不到,眼眶一下就红了。
大皇子冷笑道:“今天你那未婚夫婿呢?他一会儿还来的了吗?来不了了吧?本王听说他上任第一天就被修堤的巨石压断了腿,现在恐怕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你呢?”
“你说什么?!”
白翛然惊得都忘了挣扎——戚无尘他,他出了意外?原文剧情中可没有这一段!
怎么会这样?
怎么回事?
大皇子见白翛然神思不属,心口突然微微一抽,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哗地又是一剑,剑尖堪堪划破白翛然的皮肤!
“放心,他死不了!”大皇子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补上这样一句,但紧接着,他就邪笑着又补了一句:“只要你乖乖听话,他就死不了!”
“你想怎么样?”
白翛然愤懑已极,他瞪着大皇子,恨不生啖其肉。
大皇子一把扔了剑,再度捏住白翛然的下颌。人也逼到近前,压低了声音:“治好我的病,我放你走。”
“我不是郎中!”白翛然咬着牙忍耐大皇子的碰触。
“但只有你能治好我的病!”
大皇子的眼中透着疯狂。
白翛然知道完了,他认命的闭上眼,却忽闻大皇子说:“那日,我和你说的话,你没有告诉太子,为何?你不是已经投靠他了么?”
白翛然猛然睁开眼,问:“你既然知道我投靠了太子,就赶快把我放了,你就不怕——”
“我会怕他?”大皇子哂笑,道:“他算什么东西?他和他那个狐狸精父后一样,不过是来历不明的小,贱,种!”
白翛然不吭声。
大皇子又指着他戳脑门:“你择主的眼光真差!选老二也比选他强,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殿下,”白翛然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道:“不论在你眼中太子殿下如何,他至少从未因私废公,他至少从未对臣下之子出手,置于死地。在这一点上,太子殿下比任何人强,对我来说,就是好主子!”
“闭嘴!”大皇子突然怒了,冲白翛然吼道:“你看到的才多少,你就说他是好人!你那未婚夫婿那个戚无尘,出事之后,他有跟你说过吗?有跟你提过一句吗?若非我今日告诉你,你知道吗?你是不是还被蒙在鼓里,你还说他是好人?!”
“戚无尘出事,是你派得人对不对?”
问出这话时,白翛然双眼蓄泪,双目赤红。他狠狠忍耐的模样,好似正有人在挖他的心口,稍不留神整个人就会因此碎掉似得,既惹人怜爱,又叫人心惊。
“是又怎样?”
大皇子堂而皇之,对白翛然异样的精神状态,恍若未觉,还在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肯乖乖听我的话——”
声音戛然而止,大皇子震惊地望着白翛然,只见有两行淡红色的眼泪自白翛然的眼角滚落,同时有淡红色的水雾自那两行泪间升起,眨眼间就化为了条条雾绳缠到了大皇子的脖颈上——
大皇子:?!
他想说话,然而雾绳如蛇,勒得他连呼吸都快要不能。
“白、翛……然!”他勉勉强强自口中挤出这几个字,言辞间不自觉带着哀求。
白翛然却没有理他,此刻他正闭着眼睛,感受着数道粉红色的烟雾沿着他的身躯慢慢爬到捆住他手脚的绳索上,那绳索就像遇到了腐蚀物,突然就断了。
绳子落到地上,已断成无数截,断口处还在冒着烟,散发着焦糊的味道。白翛然终于能动了,他立马睁开眼,而就在他睁眼的那一刻,一阵热辣袭上眼膜,逼得他又流出了更多的泪水,一时间,整间内室粉气萦绕,大皇子像是一尾离开水的鱼,突然翻腾起来。
至此,白翛然才看到大皇子身上,被粉色的气绳缠满的盛况!
当意识到这些粉色的雾气正是他的眼泪所化时,白翛然自己也很吃惊。他现在甚至觉得,他的身体构造实在不像是人,倒像是某种改造过的生化武器。
生化武器?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堆乱码,白翛然头痛欲裂,他忙蹲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而在这期间,粉雾像是也感受到了白翛然的痛苦,纷纷从四周向他聚拢过来,在他的头顶上化为了一只手的形状,慢慢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像是安慰痛苦孩子的母亲的手……
白翛然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也看到了粉雾变化为手的神奇一幕,他既震惊又期待的说:“要是能让大皇子忘记刚刚看到的这些就好了!”
然而,他刚说完,就像是收到了他的指令般,那些缠绕在大皇子身上的雾气突然迅速爬上了大皇子的头,如一块布兜头一罩,在大皇子挣扎了两下之后,又迅速散开,像是训练有素的一群分子精灵,在完成任务后,化成一个彬彬有礼的小人,踩在昏迷的大皇子脸上,像白翛然郑重地鞠躬。
就像在说‘遵命’!
白翛然:……
他有些激动,又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说:“如果可以就顺手也把他那不举的毛病治一治,省得他以后再因为这事纠缠我!”
粉色雾气像是十分喜欢白翛然向它发号施令似得,立刻又从人形散开成一团雾气,将大皇子整个人罩住,不知它干了什么,总之白翛然眼看着大皇子一会抬胳膊一会儿蹬腿,等终于消停下来后,雾气再次化成了小人向白翛然鞠躬!
只是这次的小人比上次小了好多,就像是每执行一次任务,都是一次消耗。
像是为了验证这个推测,白翛然又对雾气小人下了一道命令:把大皇子搬到床上去。
雾气立刻欢欢喜喜飘到半空,又如藤蔓植物般分出数道雾绳,吊起大皇子,毫不费力搬到床边,它甚至还能用雾绳当触手掀开床帐,简直就是一个神奇到不行的高智商免费劳动力!
这次任务完成后,小雾人又缩小了很多,只剩下半尺高了。
白翛然有种感觉,它顶多再执行一个任务就会消失。
虽然白翛然已经想明白这些粉色雾气应该就是他的眼泪所化,但是亲眼看到它做出这么多拟人化的举动后,就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它消失了。
于是,白翛然伸出手,道一声‘来’。那一团雾气化为的小人,欢喜极了,一下就跳到了他的掌心里,盘腿一坐,很快便融进了他的皮肤中——
白翛然只觉得手臂上微微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有些潮意,很快又随风消散。
他身上的衣服被利剑割得破破烂烂,已经不能再穿,索性便脱了下来,拉开柜门,找了一套大皇子的便服换上。
夜晚在眼前归于平静,窗外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离去,白翛然身心俱疲,他却告诉自己还不能休息。
拉开房门,走到廊下,黑甲卫立刻像他看来。但见他身上穿着大皇子的外袍,立刻低头,没有多问。白翛然这才发现,即便是常服,大皇子的衣服也在袖口处绣着蟒纹。这衣服他穿出去太容易惹出事端,还得再换。好在,就住隔壁,白翛然几步回了他和戚无尘的屋子,飞快换上了自己的衣物。
之后,他又从自己的小钱匣中拿出两包银子揣好,写了一张便条,路过李教1员门口时顺门缝塞了进去,上面写着请他帮忙请两天假,之后,他匆匆忙忙往学知山走去。
翻过学知山就是红袖招,他要从这里出去。这会儿时间太晚了,国学院的大门已经关了,可他却必须出门。
从红袖招借了辆马车,先去五城兵马司办出城文书,因他手里有东宫腰牌,这事没费什么功夫。之后,白翛然便让车夫一路不停,直出青龙门,前往东郊。
更鼓声自钟鼓楼响起,昭示着午夜来临。白翛然放下车帘,闭上眼脑海中依旧是车后那座雄伟的皇城。国都、京城一个光听名字就令大周百姓们无比神往的地方,如今在白翛然看来,也只剩满心疲惫。
午夜之后,就是新的一天了,这也是戚无尘上任东郊运河工程监理官的第三天,白翛然只希望他还活着。凭心而论,大皇子的话他并不相信,他需要自己确认戚无尘的情况,他总觉得,以戚无尘在太子心目中的分量,若他真的出事了,太子不可能还这般沉得住气。
而大皇子也不至于蠢到对戚无尘动手之后扭头就告诉白翛然的地步,所以,白翛然马不停蹄的赶赴东郊运河,就是要去确认一些事实。
至于,他为何非要连夜出城,为何一刻钟都等不了,为何不顾自己满身疲惫也要执意彻夜狂奔,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其实,白翛然根本就没往深里想——
他不敢。
……
此时的东郊。
运河工程为期一个月。但自上半年起光准备就花了三个月,整个工程上的人马早已磨合出了一定的默契。可就算这样,开工的第一天还是闹出了不小的事故。周人讲究启基奠石,有石敢当先,一帆风顺之意,然而,那十人才能抬动的巨石,刚抬上堤坝,其中一位抬石人突然滑了一跤,导致另外九人猝不及防,受力不均,纷纷跟着摔倒在地,眼看,那块大石从堤坝上滚落下来,就要撵到一人身上,所有人不禁大喊:“快跑!快躲开呀!”
甚至有些胆小的人,直接捂住了脸。
然而,预料中的血肉模糊并没有发生,就在人们惊魂未定之际,一人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生生推住了那翻滚向下的巨石。
“快离开那儿!”接住巨石的人回头冲吓傻了瘫在地上的人喊。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那人拉走。而其余抬石人也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将巨石抬起。
差点闹出人命的风波被化解,巨石顺利入基,人员无一伤亡,人们一拥而上将刚刚那位阻住了巨石的青年围住,七嘴八舌兴奋慰问,却发现青年满头大汗一言不发——
也是到了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青年左脚上的鞋履正被鲜血染红!
“快快快!监理官大人受伤了!”
“快来人!叫郎中!”
至此,戚无尘上任第一天,因英勇救人而致脚部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各种版本应有尽有!大皇子也不知是听得哪一个版本,总之他拿来吓唬白翛然,本意是想要控制白翛然听他使唤,却没想到,会因此激怒白翛然,而落得反被白翛然收拾的下场。
当时事态紧急,戚无尘根本顾不上多想就冲了出去,更顾不上多想就推上了巨石,以至于脚趾在最开始的时候被巨石压到了,他都没顾上看。
大拇指的骨头断了一根,伤筋动骨一百天。
宣杏简直要心疼死,一个劲儿劝他家公子把监理官的工作先放一放,戚无尘根本不听。好在,第二天太子殿下就将陈跃等人给派来做帮手,否则,这事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大概也是因戚无尘受了伤,陈跃他们一来,就三个臭皮匠被迫当成一个诸葛亮用了,每天不但要各处巡查,抽检,还有大量的数据要与图纸进行复核对比,那真是一天有干不完的活儿,说他们忙成‘狗’一点也不为过。
一口气忙到亥时,陈跃三人终于把这两天的数据全部追平,刚躺下睡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工程营地大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吵闹声,似乎是有人在闯营。
陈跃翻了个身,把脑袋扎进枕头下,心想:爱谁谁!
房门就嘭嘭嘭被敲响了。
门外是营口来的巡卫,说话道还算客气,就是嗓门大,站在门口喊:“陈跃陈公子是在这屋吗?营口有人找!说是你媳妇派来的!”
什么?!
陈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还没成亲,通房丫鬟都没一个,哪儿来的媳妇啊?不会是——红袖招里的那个谁吧?!
“等等!我马上好!”
陈跃着急忙慌穿上鞋,拉开门就跟那巡卫一起,往营门口跑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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