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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个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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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合家欢。

    按理说本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可偏偏薛晏荣却没什么感觉,在顺安堂用了饭后,一大家子人就去了花厅,瞧着庭院里烟花爆竹响声不断,她却依旧觉得心底冷清,似乎这份热闹独将她排除在外。

    知子莫若母,郑珺清自然是瞧出了薛晏荣的异样,便用自己身子不好的借口当起说辞,要薛晏荣陪着自己回清音阁。

    鲁氏有二房的人伴在左右,当然也不会多留他们,只是面上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

    “瞧着你面色发白,想必定是有些贫血之症,正巧我那儿还有些人参养血丸,明日我让秦妈妈给你送过去。”

    “儿媳这是老毛病了,母亲不必担忧。”郑珺清说着又将手里的绢帕捂在嘴边,轻轻地咳了两声。

    “你就不要跟我推拒了,趁着荣哥儿还没走,快些养好了身子,不要让他出门在外的还不放心家里。”说着又摆了摆手“算了,也甭等明日了现在就让秦妈妈给你送去吧。”

    郑珺清顿了顿,下意识的看了薛晏荣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并无异样,便又朝着鲁氏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母亲了。”

    等薛晏荣扶着郑珺清一走,薛怀丘就端起了手里的酒樽,低头饮了一口,随即抬眸看向鲁氏,别有意味的说道

    “大嫂这身子是越来越不好了。”

    鲁氏挑了挑眉毛,并不多言,只撇动着嘴角,道

    “往后你们替她多分担就是了。”

    此话一出,薛怀丘同叶善容立马互相对视一眼,想必也明白了鲁氏的意思

    薛晏荣今年一走,郑珺清又这般病病歪歪,别说看管产业,就是怕连个屋子都出不了,到时候还不都是自己这一房说的算。

    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在跟自己招手,叶善容两眼就只冒光,立马拍了拍坐在自己身旁的薛晏朝,殷勤的说道

    “晏朝快给祖母敬酒。”

    薛晏朝顿时又是磕头又是敬酒,满嘴说不完的吉利话儿,逗的鲁氏乐的合不拢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仿佛刚才的薛晏荣跟郑珺清就是两个不该在这儿的外人。

    “你听这笑声,比咱们方才在的时候大多了,说起那人参养血丸还是你姐姐差人从宫里送来的,现在倒好了,反倒成了她施舍与我的。”郑珺清叹了口气“你这祖母啊,心偏的太歪了。”

    “母亲在意”

    薛晏荣扶着郑珺清往前走着,一路上都挂着灯笼,又有值夜的嬷嬷在守,再加上凝冬也举着灯笼照路,再黑也亮了。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你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儿,饶是你都二十五了,我早都习惯了。”郑珺清摇了摇头“得亏是你跟你姐姐争气,一个在宫里为妃,挣足了门脸,一个在外头儿赚银子,保住了钱袋子,否则咱们这个房头儿指不定要被怎么揉捏呢。”

    “母亲何苦为这些不相干的人伤神呢,以前我在关外的时候他们揉捏不上,如今我回来了,就更别想,左右不过是一顿饭罢了,祖母愿意同谁亲热,就让她亲热去,咱们又何必理会,反而我还觉得祖母有句话说的没错儿”

    郑珺清停下步子

    “哪句话”

    薛晏荣瞧着郑珺清这煞有介事的模样,笑了笑

    “您一定得养好身子,既然他们要演要装,咱们也不能少了,毕竟跳梁小丑也得有个看客不是。”

    “合着你把这些都当笑话了”郑珺清诧异道。

    “可不是嘛,每年回来,这样一顿饭哪回不当个笑话儿看。”

    “看笑话归看笑话,可你千万别只顾着看笑话。”郑珺清别有深意的说道“这些笑话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母亲放心,这笑话怎么演,他们全都得听我的。”

    郑珺清瞧着薛晏荣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

    “你可是要做什么”

    薛晏荣抿了抿嘴唇

    “还不急,我想等过完年再说。”

    “也好。”郑珺清点了点头“正月里是得干净些,不然一年到头儿都闹得慌。”

    等送罢郑珺清回了清音阁,薛晏荣也就回了栖子堂。

    沐浴过后,散了头发,薛晏荣没什么睡意,寻了本野记,没翻几页就瞧不下去了,随即扔在了一旁

    手指在眼皮上揉了揉

    “想来今夜也不是什么看书的好时候,十初给我来壶酒”

    薛晏荣经商多年,对酒这个东西再熟悉不过了,饶是个做生意的,买卖定不定下还不知道,酒就先要喝上一肚子,就算是个滴酒不沾再没量的,日子一长也就练出来了。

    “好端端怎么突然喝上酒了”姚十初掀了帘子往里瞧着“方才在花厅里还没喝够”

    “我几时在花厅里喝酒了况且我跟他们喝的着嘛,不过就是饭前敬了祖母一杯,多的我可再没碰。”薛晏荣讨好道“你就快些去拿罢,我吃上些好睡觉。”

    姚十初虽有些不情愿,可总归今晚儿是年三十,喝些就喝些罢。

    少顷,温好的酒盅就拿来了

    薛晏荣凑过鼻子,用手扇着闻了闻

    “黄酒啊,黄酒好,黄酒暖身子。”

    说着便晃了晃,随后又问道

    “加着姜丝一起煮过了吗”

    “加过了。”姚十初又端了盘去了皮儿的花生米放到矮桌上“泡了一整个白日,方才煮开了,又在温酒器里盛了会儿,这会儿喝大概还是有些烫的哎”

    话还没说完,薛晏荣就先吃了一杯,此时是又烫又辣,连吸了两口气,拿起几个花生米扔进了嘴里,方才缓和些。

    “您就不能慢些”

    姚十初瞧着自家主子这般贪嘴的模样,有些不放心的道

    “您这是打算准备要喝多少啊,我可提前说先好了,就烫了这一盅,多的再没有了。”

    薛晏荣边嚼着嘴里的花生米,边仰着头得意,道“瞧把你给紧张的,我在关外什么酒没喝过啊,这才哪到哪儿,还能把我喝醉了再说了黄酒是暖身子的,是补酒,我这不是喝酒,是喝药呢。”

    “这话儿,您就哄您自己吧。”姚十初拿块巾子绕到薛晏荣的身后,擦着她还未干透的头发“年前儿天还热的时候,您都忘了同那个温都不就喝的黄酒嘛回来的时候吐成什么样儿了您在床上歇了快三日,吓得我跟徐聿魂都快没了。”

    “嘶有这事儿”

    “您又装糊涂”

    薛晏荣连忙拍了拍脑袋

    “是了是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他不是蒙古人嘛,自幼是长在草原上的,性情豪爽,肚大海量,再说了他帮我赶走了马贼,找回了货物,又不问我要银子,陪他喝上些酒,也是应该,我自个儿没量,怪不得别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您也该悠着些,他隔三差五就来找您,除了喝酒就是女人,嘴里就再没点儿别的,不瞒您说,每次瞧他来,我真是都害怕。”

    “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小了”薛晏荣挑着眉毛,耸肩笑道“他那个人是粗了些,不过却是个热心肠,同他一起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不用太动脑筋。”

    “我没说他人不好,我是嫌”姚十初有些欲言又止,压低了些声音“他总带您去那种地方,每回我一拦,他就说些个荤素不忌的话儿,我、我真是说不过他”

    “嗨,何止是跟你说那些话儿,跟我说的更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不必当真,况且今后咱们也不回关外了,往后你就是想听,都听不见了”

    “谁想听了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呢。”

    薛晏荣却摇了摇头

    “十初啊,你现在是觉得他粗俗,等咱们再在京里待上一段时日,说不定你就会想念那般粗俗了。”

    姚十初手上一顿,低头瞧着薛晏荣微闭双眸,随即便轻声说道

    “二爷,困了就歇下罢。”

    薛晏荣迷糊着点了点头,从软榻上刚下了地,就又扭过头去

    “那今儿不守岁了”

    “甭守了,府外头儿鞭炮放了,红纸贴了,红衣也穿了,年兽不敢来,您放心睡”

    “十初啊,你真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话罢,薛晏荣就倒在了新铺好的床榻上,不知是不是吃了黄酒的缘故,等姚十初替她掖好了被子,人就也睡了过去。

    待到三更天的时候,郑珺清却来了

    “夫人”姚十初一愣,连忙起身作揖。

    “晏荣呢”郑珺清问道。

    “二爷方才吃了些温黄酒,这会儿已经睡熟了。”姚十初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去将薛晏荣叫起来。

    “那就让她睡吧,不必叫她。”

    郑珺清走进里屋,拿出一串彩线编好的圆形方孔的钱币,正面印着去去殃除害天下太平,背面则是双鱼瑞祥图案,轻轻的置于床脚。

    最后又摸了摸薛晏荣的脸,正要走时,却瞧见了脚凳上的贴身束衣,眼中不禁又瑟然起来。

    一旁的守着的姚十初瞧见这一幕,心中咯噔一声,方才沐浴的时候薛晏荣脱下的,自己怎么就忘了收了,可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都这个时辰了,谁能想到郑珺清还会过来。

    不过,好在郑珺清并没有失神太久,收起眼眸里的伤感,便要又迈起了脚步。

    姚十初见状就要出门去送,却被郑珺清拦下了

    “凝冬在外头儿候着呢,你就不必送了,好生照顾荣哥儿。”

    “是,夫人放心罢。”

    待郑珺清走后,姚十初连忙回到里屋将那束衣收了起来,叹了口气

    他家二爷,多好的人呐。

    姚十初坚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薛晏荣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一晚上连个梦都没做过,醒来的时候外头儿都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姚十初伺候她梳洗过后,便拿了件新做的褂子给她穿

    “这是什么”薛晏荣瞧见床脚儿有个彩线穿好的钱币“押岁钱我娘来了”

    “夫人昨夜三更过后来的,见您睡着了,就也没让叫,只放下了这个便走了。”姚十初说道。

    薛晏荣提着钱币在眼前晃了晃

    “母亲这是还当我是孩子呢。”

    “瞧二爷说的,您就算是再大,那在夫人眼里,不也还是孩子。”姚十初将她的身前的衣襟理展,往后退了退,笑道“二爷穿这身可真好看。”

    薛晏荣瞥了眼镜子

    “嘶怎么是个大红色”

    “大红色怎么了多喜庆啊,您都多长时间没穿过鲜亮点儿的颜色了,成日的不是黑啊灰啊的就是深蓝,老气的要命,今儿听我的就穿这身儿了”

    薛晏荣瞧着姚十初这霸道的模样,挑了挑眉毛

    “我怎么觉着,你也把我当孩子啊。”

    “奴婢可不敢”姚十初笑着往外屋走,转头来又说道“快晌午了,早饭就甭吃了,给您拿块儿芸豆卷垫垫肚子。”

    “哎有焦圈没有”

    “都这个时辰了,哪还有焦圈啊,早点摊子都收完了,明儿请早吧您。”

    少顷,芸豆卷就拿来了

    薛晏荣正要往嘴里送,房门就猛地被推开,只见徐聿被一个又大又高的黑胡子架着脖子,头一回儿显得这般娇小

    “二、二爷”徐聿皱巴着脸,笑的比哭还难看“温都大爷来了。”

    一瞧见薛晏荣,温都立马就松开了徐聿,冲着薛晏荣大步就跨了过来,拱了拱拳头,行了个汉人的礼节

    “兄弟哥哥我来给你拜年了”

    说着就拍了拍手,让外头儿的人把东西往屋子里扛

    薛晏荣抻头一瞧,竟是一整头宰杀好的公牛,瞧着该有个百斤的样子,前后左右的被六个小厮扛着都费劲儿,站在屋里那血腥味就往鼻子里冲

    “哎哎放院儿里罢,屋子小怕是放不下。”薛晏荣赶忙说道。

    “嗯你说的对那就放院子里”

    温都对着外头儿的下人又挥了挥手。

    “关外跟京城就是不一样,我一到这儿,就把羊皮袄换下了。”温都说着,就拿起了一块芸豆卷塞进了嘴里,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许是吃的太大口,似乎是有点噎,扭头又看向一旁的姚十初“劳烦姚姑娘给我来杯热茶。”

    “您客气了,我这就去砌一壶高的来。”

    前脚姚十初一走,后脚温都就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哪有一点被噎着的样子。

    一把拉住薛晏荣的胳膊就将人往外拽

    “哎”

    “走走走”

    “这马上就晌午,去哪儿啊,我让厨子煮一锅清炖羊肉来,咱们喝两盅。”

    “都到京城了还吃什么清炖羊肉啊,咱们去个更好的地方说话。”

    薛晏荣拗不过他,只得招呼徐聿,让他告诉十初一声,晌午不回来吃了。

    等姚十初沏好茶过来的时候,就剩了徐聿一个在。

    “人呢”

    “你说哪个”

    “二爷跟那个温都”

    徐聿抿嘴,伸手指了指屋外

    “走了,二爷让我跟你说一声,晌午不回来吃了。”

    姚十初看着手里的热茶,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这个温都还真是个不能说的曹操”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莫急,薛二爷一个一个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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