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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喃才二十岁,但度过的幸福又安稳的日子,也不过前十年而已。
十岁那年,父亲因救人而去世,那时母亲刚刚怀上二胎,因为伤心过度,没能保住孩子,从此这世上就只剩下母女俩相依为命。
至少,在父亲离世后的前五年是这样的。
在那对父子没有出现的那五年里,母女俩的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温喃的母亲一个人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攒下了一些钱,让温喃享受最好的教育,尽可能地给她最好的生活。
所以那个时候,甚至是现在,妈妈一直是她心里最了不起的人,为了多赚钱,填补家里失去顶梁柱后的空缺,主业副业两手抓,还会抽出时间来照料她的生活,关注她的心理状态,假期带她四处散心。
妈妈为她付出的太多太多,温喃早已经想好了,如果有一天妈妈会再结婚组成新的家庭,她会欣然祝福,也相信妈妈的选择,会是对她最好的,也是最适合她的。
妈妈除了是她的妈妈,还是她自己,温喃没有权利去剥夺她追求幸福的自由。
所以叶明晖出现的那天,温喃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得让妈妈有些担心,问她,五年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的话,妈妈不会和叶叔叔结婚的。
温喃坦诚地对妈妈说了自己的想法,并且支持妈妈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而且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据她的观察,叶明辉对于妈妈来说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气质文雅,待人温和有分寸,身上有着多年来沉淀下来的成熟韵味,会照顾人,会做各种菜式,会体贴地帮妈妈打点好一切,但又保留着浪漫天分,尤其喜欢送妈妈花,各种各样的鲜花,妈妈嘴上说着,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来这一套,但每一次的笑容,都如同那花瓣上缀着的露珠一样新鲜,她还会买来各种好看的花瓶,来摆放这些花,哪怕明明知道它们的生命周期很短,但还是精心照料着。
那段时间的母亲,好像又找回了年轻时的自己,学插花、烘焙、摄影、练瑜伽,和叶明晖四处游山玩水,也学会了记录自己的生活,每一张照片都留下了他带她游览这博大宽广世界的痕迹。
人生过半,再次遇见挚爱,只是听着,就已经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所以温喃也就放心了。
后来,顺其自然的,叶明晖和母亲就结婚了。
婚后,他带来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叶沉。温喃听他说过自己有一个儿子,只不过他儿子之前一直在另一个城市,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平时也不常听见叶明晖提起自己的儿子,也很少听他和儿子打电话,她对她儿子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她甚至会以为,他和他儿子的关系不好,他的儿子也不会介入他们的生活。
最终,她发现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
突然有一天,妈妈告诉她,叶明晖的儿子会搬过来和他们一起住,温喃答应了,虽然心里面一时半会儿还不太能坦然面对这种家庭结构的变化,但她不能,也不想让妈妈为难。
后面她发现,叶沉比她预想之中的更好相处,或者说,他太热情了,好像完全不需要过渡的时间,自然地融入了她的生活中。
他转到她的学校来,同样办理了住校,一有时间,就会往她班上跑,温喃很抗拒,从没有主动出去见他一次,也不愿意对别人说起他的身份。
叶沉并没有放弃,甚至在晚自习之后,在教学楼下堵温喃,温喃不理他,自顾自地走,他也不去缠着他,就在离她几米之外,静静地跟着她。
温喃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动机。
他们明明可以装作不认识的。没必要这样。
但那个时候的温喃,还是习惯性地把自己封闭在壳里,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叶沉长相突出,每天像个尾巴一样跟在温喃身后,难免会引来其他同学的讨论,见温喃对他们的问题避而不回答,甚至直接去问叶沉,温喃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他穿着校服衬衫,阳光软软地洒在他的发丝上,他弯眼笑着,看看温喃,自然地解释道:“胡说什么,那是我姐。”
大家都很惊讶温喃还有个弟弟,不过也很快就平息下去,毕竟温喃在班里不算特别活跃的那一类,大家对她的家庭情况了解有限。
只是这件事,还是给温喃和叶沉的学校生活带去了一些影响,一些喜欢叶沉的女孩子,会明里暗里地向她打探一些关于叶沉的事。
温喃只会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叶沉那边,和她遇到的情况差不多,基本上所有来找他说话的人,都会顺带着问一句温喃。
学校里所有人都以为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实际上,他们说过的话,总共可能不超过五句。
他们这种奇怪的关系存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表面上两人在学校里是一对引人瞩目的姐弟,实际上却过着两条平行线的生活,现在不会有交集,以后也不会。
两人关系发生转变的起因,其实很俗套,如同许多电视剧小说里的情节一样,男女主关系缓和,就是因为一方落难,另一方施救。
那一次,温喃是落难的那一方。
她习惯在晚自习下课后多留一会儿,一直到教学楼熄灯,才会离开。通常到那个点,班里还会有几个同学留下,但那天是放假前一天,大家都走得比较早,温喃成了最后走的那个人。
那个晚上有些反常,平时就算教室里的灯被关了,但过道里还有灯,会有光透进来,视线还算清晰。但那个晚上,四周只有黑,将她紧紧裹在最中间。她有些怕黑,手机每周是要例行上交的,所以她包里会装一个小的手电筒,但那一天,她的手电筒刚好丢了。
她只能小心摸索着,扶着桌椅走,膝盖还不小心磕到了座椅的尖角处,痛得她眼角激出泪花。
然而这一切还没结束。
走出教室,迎来的是另一片黑暗,一眼望不到边界。
四周静得发慌,整个教学楼难道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吗?这不可能啊。
这栋楼里有高三的班级,他们几乎是争分夺秒,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合上书本,这个时候却安静得像在荒郊野岭。
视线不清楚,声音也听不见,这让温喃多少有些害怕,后背发凉。
她现在很后悔,没有偷偷藏个手机在身上。
她的教室在六楼,最高层,她小心翼翼地走下五楼之后,这一层楼有点亮光,过道上还有人影,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温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不知道走到哪一层楼的时候,那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就盘旋在她的身后。
再下一秒,她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一泼冷水从头而下,温喃醒了,身上被淋了个透,衣服紧紧贴在肌肤上。
温喃都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就感觉现在后脑勺还是闷闷的,眼皮很重,勉强睁开后,看见面前站了一圈人,大概六七个的样子,男的女的都有。
其中领头的是一个女生,手里还拿着个盆,喷口向下,边缘有水滴断续地往下掉,砸在地面上。
温喃看明白了。
原来刚刚没下雨啊。
领头的女生看见温喃醒了,上前两步,温喃嗅到她身上有浓浓的烟味,表情也不太友好。
她挑着嘴角轻笑一声,看似随意地把手里的盆一撂,实则用了很大力气,盆重重地砸了下来,砸在了温喃的脚背上。
温喃的衣角还滴答着水,全身被浸湿后,夜风一吹,四肢冰冷,冷到有些麻木,所以盆砸在她脚背上的时候,她没有痛的感觉,但全身克制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冷意彻骨导致的,还是愤怒牵引出来的生理反应。
“温喃?可算让我逮到你了。”那个女生蹲下来,在她面前点燃一根烟,放在嘴边深吸一口,吐出来的烟铺了温喃一脸。
站在领头女生后面的人,看戏的看戏,偷笑的偷笑,还有拿出手机来准备录视频的。
可笑的是,他们都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女生要不就梳着高马尾,要不就是乖乖的学生头短发,男生也没有刘海过眉,全部都是最普通寻常的学生模样,然而表情却各式各样,又不乏统一的要素:像看垃圾一样看着温喃。
满满都是嘲意,还有些许嫌厌。
多讽刺啊。
原来这样的事,并不像电视剧电影里演的那样,坏学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穿着夸张怪异。他们的脸看着,甚至比温喃更加学生气。
可是,温喃不认识他们,一个都不认识。她不明白他们会这样做的动机。
“你想干嘛?”
温喃抬起下巴,与领头的女生对峙。
“我能干嘛?想跟你玩玩儿呗,温喃,级花是吗?你说,如果我拿这烟头,在你脸上烫个窟窿,还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你这张脸吗?”
领头女的声音又尖又利,像坏掉的喇叭,刺得人耳朵疼,指间夹着那根烟,一点点地往温喃的脸上凑。
烟头上的点点火光,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铺成了一片火海,温喃忽然无比清醒,猛地站起身来,狠狠推了那个女生一把。
她是真使劲儿了,那个女生也挺瘦,被这猝不及防地一推,一个背仰摔在了地上。
她先是愣了好几秒,接着目眦尽裂,张牙舞爪地扑向温喃,与她厮打在一起。
温喃被封印许久,此刻也觉醒了,丝毫没落了下风,对方打她三分,她就还六分回去。
“温喃,你他妈的居然敢打我!你不想活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打这个贱人啊!”
领头的女生下了“指令”后,温喃感觉自己四周多出了很多双手,揪她头发的,扯她衣领的,扇她巴掌的...
还有的人,在一边欢呼起哄,还有高高举起的手机,闪光灯很亮,照亮的却是地狱。
短短的几分钟,温喃像是耗尽了一生的力气。
“你们在干什么!”
另一道男声闯了进来。温喃对这声音好像也不太熟悉。
但...又感觉在哪里听过。
“放开她!”
那人几乎是在咆哮,怒意在喉间翻滚。
来不及反应这一切,温喃身上的那几双手好像消失了,迎接她的是耳边呼过的风,和一颗还未平息下来的心跳。
有人在拉着她逃离。
他忽然转过头来,嘴角处还缀着乌青,眼睛却弯着,眼睛亮亮的,在对她笑。
是叶沉。
路灯不停地变换着,行至最亮处,温喃看清楚了他的脸。
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他,跟他爸长得还真挺像的。
那也是温喃第一次体验到被别人拉出深渊的感觉。
如果不是后来发现,这一切都是他亲手策划的话。
她可能会把这份感恩,揣在心上,一辈子。
“温喃!不要!”
此时,也有人想拉着她逃离。
她空出来的那双手被人拉着,掌心很烫,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腰间也有一股温柔但却坚定的力量,在把她往回拉,把她从越来越浓烈的回忆中拽出来。
那些在她脑子里连番上演的凌乱又沉重不堪回首的记忆,被他一击而破,如碎片一样,被风吹散在了空中。
有人在试图救她。
温喃清醒了过来。
她的手指也松开来,手里的重物开始直线下坠,顾决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那重物就砸在了地面上,激起细碎的灰尘。
温喃这才看清楚,她拿起的是一块石头,准确地来说,是大半块,缺了个角,边缘坑坑洼洼。
这条路是老路,路上经常会有些杂物落下,暴雨之后,会有些落石,一般都会有人来清理,避免发生交通事故。
所以这么大一块落石会出现在这儿,就像是天意一般。
顾决感应到了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也松缓下来,指尖微颤,最终放了下来。
只是另一只手还自然地牵着她。
“我没事了,顾决,谢谢你。”
如果那一石头砸下去,砸在叶沉的脑袋上,那后果不堪设想,温喃是个成年人了,真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必须自己担着。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顾决轻轻地握了下她的手,手指缓缓地抚着温喃的手背。温热覆盖下来,总给她一种沉默的力量,来驱赶她的崩溃。
两人默契地同时忽略了对面的叶沉。
叶沉像失了魂般,一直盯着地上的那块石头,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像是不敢相信,有一天,温喃会举起这块石头对着他。
更不敢相信的是,拦着她的会是顾决。
身后响起一阵喇叭声,一辆车在他们身后停下来,车上下来两个大爷。
他们是镇上派来的,说是来看看情况的。
“你们没事吧?快,我们上医院看看去!”
几人就这么被这两个热情的大爷给架上了车,一起来到了医院。
顾决让温喃等在外面,自己和叶沉进去了。
一路沉默着做完了检查,两人都没有什么大碍。
顾决走在前面,并没有打算搭理叶沉,只顾着往外面走,然而叶沉却快步挡在了他的前面,沉默了一路,这会儿他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阴郁。
“顾决,你在阿姐面前装什么好人呢,先前打我的人不是你吗?”
跟叶沉短暂的接触下来,顾决发现他这个人很割裂,沉默一阵儿,发疯一阵儿,胡言乱语一阵儿,莫名其妙一阵儿。
顾决记得他查到叶沉资料的时候,上面别人对他的评价是,话少但人很温柔,性格很好,和同学相处得很愉快。
所以,到底是谁会装?
顾决轻笑:“这里是医院,在这儿打你一顿倒是挺方便,你要不试试?”
“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
叶沉咬着牙问他,声音愤懑不甘。
“别拿我和你比。我永远不会让温喃去冒险的,特别是为了你这种人。”
“我要说什么话,你应该也都知道,总结起来不过就一句你离她远一点,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顾决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眼神里寒光凛凛,冷得像在看死物。
气势上,他压着叶沉一头。
经过这些天,他觉得自己也成长了,以前遇到这样的人,肯定会用最粗暴的方式来速战速决,但现在他不会了。
因为那样会留下许多后患。
温喃还有美好的未来,不能将前途毁在这些污浊之事上面。
“没什么事吧?”两位热情的大爷见他们出来,直接迎上去。
“没什么事,就是这位叶先生说,不知道现在哪里有最快的一班车回程,他还有急事需要处理。”
“这没问题啊,小叶,我们送你去车站,保证让你坐上最快的一辆车,不会耽误事儿的,放心啊。”
以前温喃就和顾决说,外婆镇上的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热情,因为年轻人都出去读书的读书,赚钱的赚钱,镇上剩下的大部分居民年龄都偏大,平日里都习惯了互相帮助,也很少见着新面孔,所以对于生面孔也格外得热情。
顾决就看着两位大爷把叶沉拉走,把他塞到车上,一眨眼的功夫车就开走了。
顾决笑而不语。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抚温喃,叶沉这根刺,在保护好温喃的基础上,他得慢慢让他尝到苦头,也让他体验一番,被钝刀折磨的感觉。
顾决快步走到另一边去,温喃还在那里等他。
他很担心刚刚受了惊吓,温喃一个人待久了,会胡思乱想。
温喃说好了在旁边不远处的奶茶店等他的,可顾决过去后,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顾决给她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人回应,他开始慌,跑了起来,在四周搜寻她的身影,一遍一遍地拨通她的电话,可还是没人接听。
顾决第一次这么慌张,手心闷出一层汗来,心脏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大风呼呼地往里灌,紧张到发麻。
他不知道温喃是因为伤心难过躲起来,还是因为...她听见了叶沉和他之间的对话,知道他窥探过她的隐私后,开始讨厌他,躲着他。
他还没有来得及和温喃解释,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决空空地握着手机,视线疾速地在四周扫了一圈,眼前的景象渐渐变成虚影,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外,什么也听不见了。
直到他的视线定格在某处,有个轮廓越来越清晰。
是温喃。
她还是笑着朝自己走来,在他面前站定的时候,表情有些变化,微微地皱着眉头,踮起脚尖,小心地伸出手来,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很心疼地问:“还疼吗?”
顾决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全身都发软。
他脸色苍白,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指向,伸手一把将温喃拥进怀里,伏在她的肩头,呼吸急促,声音发颤:
“温喃,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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