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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挂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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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保重,蕙兰拜别。”

    聂昭“啪啪啪啪啪。”在内用嘴鼓掌

    暮雪尘也难得地开了腔“她很有骨气。”

    黎幽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是傻了点。”

    叶挽风沉迷于装修家园“床放这行吗”

    钟蕙兰没有半分留恋,撇下怒发冲冠的师父,头也回地出了院门,只留下一道青竹般挺秀的背影。

    她人生得稳重,惯用的武器却是一柄雁翎刀。只见她“锵”地抽出刀来,劈手朝地下一掷,下一秒踏着长刀腾空而起,雪亮的刀光好似流星一般,径直往山下去了。

    “你”

    天工长老没想到她这般决绝,一时七窍生烟,每一根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

    “逆徒,逆徒目无尊长,冥顽灵,枉费我一番苦”

    聂昭见状,迅速酝酿了一下感情,在脸上揉出分畏怯、分孺慕、四分关怀,小翼翼地走近前去,放低声音唤道

    “师父。”

    “么人哦,是平儿啊。”

    天工长老小弟子格偏爱,当场表演了一出川剧变脸,扭曲变形的五官一一归位,重新支棱起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相。

    “平儿,刚回来”

    他眯眯地望向聂昭,眉梢眼底写满慈祥,“头出么事了我听怀雪峰有些响动,怕是苏无涯又在闹腾。这小子,自从洛湘下山一起,没让人省过。”

    “师父,弟子听说”

    聂昭略一思忖,想起祝平在山门口的喊话,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好像有位仙官下凡,和苏长老打起来了。”

    “仙官”

    天工长老一怔,旋即面色骤变,“哪里的仙官他们可曾说过,自己来自太阴殿”

    聂昭“”

    太阴殿的确来了,这会儿正在你面前飙戏。

    身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演员,她下暗,头却埋得更低,口中诚惶诚恐道“弟子知。”

    “”

    天工长老面上阴晴定,阵青阵红,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兹事体,我须前往怀雪峰一趟。平儿,你莫要声张,先去冶炼场等我。”

    聂昭“”

    冶炼场

    春晖峰遍地都是冶炼场,你是指哪一座

    听他这语气,像是指她方才经过的些流水线,倒像是某个师徒俩约定俗成、足为人道的秘密所在。

    换而言之,是她要找的地方。

    “平儿,你怎么了”

    天工长老察觉到聂昭一瞬的愣怔,倒也曾怀疑,只是关切地询问道,“莫是又像上回一样误服丹药,把冶炼场都忘了吧”

    聂昭中一动,故意含糊辞道“弟子无碍,多谢师父关。只是上回的事,如今回想起来,里还有些”

    还有些么,实她也知道。

    过她知道,天工长老会在脑内替她补全。

    果然,天工长老一拂衣袖,自顾自地生起闷气来“哎,苏无涯也好,药庐弟子也好,这些后生晚辈,真是没一个靠得住的。”

    “若是药庐瞎鼓捣么忘忧丹,你也会忘了冶炼场的规矩,稀里糊涂将洛湘带进去,险些酿成祸”

    洛湘带进去

    聂昭头沉甸甸地往下一坠,隐约意识到了些么,还来及细思,只听天工长老接下去道

    “罢了,此事我已经摆平,也无意责怪于你。平儿,你且放宽,好生等我回来。”

    说罢他再逗留,抬手捏个法诀,原地化为一道流光,急匆匆地直奔怀雪峰而去了。

    聂昭“师父,我”

    我还没套完话呢

    你别急啊,反正急也没用,太阴殿又在边

    怀雪峰之乱阵仗小,除了天工长老之,还有好几道相似的光芒划过天空,有“一支穿云箭,全公司同事来相见”的架势。

    也知他们赶这么急,是去劝架还是吃瓜。

    总之,在天工长老折返之前,必须找到他口中的“冶炼场”。

    作为一峰之主的住所来说,这座庭院空,陈设简朴,像是个藏东的地方。

    聂昭循着天工长老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株高挺拔的梨树矗立在庭院中央,繁茂的枝叶投落下片阴影。

    虽说已是盛夏,枝头却是白皑皑一团,堆满了如流云、如积雪一般的梨花。

    “树”

    聂昭下意识地迈步上前,将脸贴近散发着清香的树身,“黎公子,叶道长,你们能感觉到么吗”

    两人异口同声“没有。”

    “”

    暮雪尘沉默了一会儿,没等到聂昭接着提问,踌躇再,方才几可闻地低声道

    “师妹,你问我吗”

    聂昭“啊你和我一样是仙官,所见所感,应该没有区别你有么感觉吗”

    暮雪尘“没有。”

    聂昭一个趔趄“雪尘,现在是开玩的时候。”

    “是我。”

    暮雪尘失去了哈士奇这条翻译狗,讲话难免有些利索,一着急更是磕磕绊绊,字句像谷歌语音一样往蹦。

    “是洛湘。你走近,她有反应。”

    聂昭“么”

    黄金屋里,叶挽风忙着满地杂乱无章的花草挪窝,只有暮雪尘恪尽职守,一一意守在洛湘床边。

    因此,他清楚地看见聂昭靠近梨树之际,洛湘忽然眉一紧,嘴唇和指尖易觉察地颤抖起来。

    “她很害怕。”

    暮雪尘试着描述这一幕,“她害怕这棵树,想靠近它。她伸手向上,好像在坠落,想要抓住么。”

    “坠落多谢,你帮忙了。”

    聂昭恍然悟,立刻伸手按住树身,凝出一线灵力探入中,试着摸索这棵梨树的根系所在。

    此的秘密入口,应该是一个让洛湘误入中,断坠落,在内烙印下深刻恐惧的地方。

    春晖峰表面一派祥和,看出丝毫作奸犯科的痕迹。

    么,在这座山峰的“内”或者说,地底又如何呢

    “找到了”

    多时,聂昭一线深入虎穴的灵力触了底,摸到了梨树根须的尽头。

    这“底”却是土石,而是

    “是另一棵树。”

    聂昭语气中带有一丝窥破机关的欣喜,但更多的是渗入骨髓的冷意,“这棵树是空的,表面用幻术遮掩,地底没有树根。枝干埋入泥土,连接着另一棵生在地底的树。”

    暮雪尘刚她夸了一嘴,嗓音里还带着,一下没反应过来“地底长树”

    黎幽得意道“小仙官,这你懂了吧。说来简单,中的机关是”

    “别贫了,走吧。”

    话音未落,他命运聂昭揪住了后颈皮,整只猫腾空而起,一个猛子扎进了中空的树干里

    “比起解释,还是实际体验一下比较快。时紧迫,没空你装x。”

    黎幽“叶挽风”

    “少扯别人垫背。”

    这老狐狸一翘尾巴,聂昭知道他要放么桃花屁,“叶道长装x,他能帮我打理家园,你能吗”

    黎幽举起前爪,拍上自己毛茸茸的胸膛“我能你做饭,他能吗”

    聂昭“”

    你当着小桃红的面再说一次

    他们嘴上侃得轻松,实树干中伸手见五指,灵力只能探出个影影绰绰的轮廓,每一步都需要格谨慎小。

    再后来,连这一点轮廓也逐渐消失,光亮、色彩、声息尽数断绝,聂昭整个人好像树吞入中,永无止境地坠落,坠落

    扑通

    漫长坠落的尽头,是她“咻”地从另一节树干里飞了出来,贴地滑行好几米,头朝下栽倒在地。

    “祝师弟”

    还没等她抬起脑袋,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响,几个碧虚湖弟子匆匆赶来

    “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你看你,成天冒冒失失的。来过多少次了,怎么还会撞到头”

    “师弟啊,你可长点吧。洛师姐事刚过去久,再惹出么乱子,师父又要发脾气了。”

    “”

    聂昭一声没应,在几个弟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目光飞快地掠过周遭。

    在旁人眼中,“祝师弟”面容呆滞,动作迟缓,眼神飘飘忽忽落到实处,乍一看好像摔懵了。

    只有聂昭自己知道,她内的队聊界面正在疯狂刷新,朴素的文字传达出澎湃的感情

    艹

    屮

    草

    么东

    这是么东

    “这概是一植物”

    黎幽亲切而失严谨地提示道,“真没想到,附骨木竟能长成这样。”

    暗道的另一端,同样是一棵树、一座山峰,与春晖峰如出一辙。

    只过,这座山峰并非浮于水面,而是从湖岛底“长”出来的,与春晖峰相互称,上下颠倒,宛如湖水中的倒影一般。

    在法阵护持下,阵中人行走坐卧如常,既会因头上脚下而脑充血,也会湖水灌满口鼻。

    从聂昭的角度看去,整座山峰包裹在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之中,将碧虚湖和湖中灵兽隔绝在,仿佛一座巨的水族馆。

    只要一抬头,能看见成群的水母泛着莹莹微光,悠然自得地漂浮、旋转,伞面如同裙摆一般优雅地展开。

    或有一两条鲨鱼穿过,银灰色的鱼鳍摆动,驱散了些明亮闪烁的光团。

    所以说,为么湖里会有鲨鱼

    当然,这是重点。

    重点在于,这座看似神秘、美丽,逊色于海底龙宫的山峰,中充满了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魔气。

    而魔气的源头,则是

    “祝师弟,你坐着休息会儿。咱们还得照料神木呢。”

    “瞧你这傻样,该会又把神木忘了吧”

    树。

    是一棵通体漆黑,一眼望见顶的巨树。

    树干比仙宫中的圆柱还粗,表面也像圆柱一样光滑,几乎能照见人影,仿佛是以黑曜石打磨而成。主干上延伸出无数枝桠,如同罗网一般铺散开来,穿过层覆盖山峰的薄膜,直刺入湖底深处。

    聂昭穿过暗道、坠入湖底一刻,长久笼罩在眼前的雾霭骤然散去,诸般幻象消失,暴露出了面目狰狞的本相。

    这棵满溢着魔气的巨树,无叶、无花、无果,枝头悬挂着一灵力充沛的赤色晶石,像是节里的灯笼,又像是无数只闪着红光的眼睛,阴森森地俯瞰地。

    些弟子这幅诡异景象视若无睹,纷纷围上前去,熟练地取出冰锥、匕首等物事,在树干上敲敲打打,一边敲打一边闲聊

    “我说师弟啊,钟师姐没跟你一起来吗”

    “以师姐的脾气,见了这地方定会发雷霆,还是别让她知道的好。”

    “哎,别提了。论炼器,钟师姐才是春晖峰一等一的好手。倘若她是这倔脾气,哪儿轮得到我们”

    “是。亏得她识抬举,我们才有机会为师父效力。只要好好照看神木,春晖峰传人的位置,说定会落在我们头上呢”

    他们越说越是欣喜,投向棵巨树的眼神,也逐渐充满了热切与渴望。

    与此同时,见多识广的黎幽也得出了结论

    “阿昭,你上前一步,仔细看看些晶石。”

    实必细看,聂昭也能猜到。

    些鲜红刺眼的晶石,正是内门弟子手中“龙纹玛瑙”的原料。

    而煤炭一样乌漆漆的树身,经过一番粉饰,成了门弟子的“碧玉神木牌”。

    她凝神感受灵力流动,很快察觉到树身中充盈着磅礴到可思议的灵气,源源绝地自主干涌向枝梢,一分汇入湖底,另一分则是融入了枝头的晶石。

    么问题来了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这些灵力可能凭空产生,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聂昭抬头仰望,恰好与一块晶石看了个眼。

    之所以说“眼”,是因为仔细一看,晶石的形状十分眼熟,依稀是个人头模样,甚至还能隐隐约约辨认出五官。

    “包九金”

    饶是聂昭也没想到,离洲一行中她过无数料的“包师兄”,竟然会以一颗石雕人头的形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说呢,

    这小脑袋瓜子,长得还挺别致的

    自然,挂在枝梢的人头止一颗。

    放眼望去,树上每一块晶石都“长”得有棱有角,有的面目模糊,只能勉强看出个脸型,比如饼脸或者瓜子脸;有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几乎能看清发丝和毛孔,俨然是个高品质3d建模。

    中好几张面孔,都与聂昭有过一面之缘。

    稍微模糊些的,是碧虚湖门的小弟子们。

    更清晰一些的,是黑骨林地底埋藏的殉道者。

    像建模一样精致逼真的,是化为腐烂尸体的阴兵。

    难想象,本人附骨木寄生时越长,距离死期越近,石雕人头的面貌越清晰。

    而所有人所有拿到“碧玉神木牌”,知觉成为附骨木祭品之人,最后都会走向同一个终点。

    “这才是真正的吃人,吧”

    黎幽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嗓音微冷,声色中第一次有了魔性。

    “果然出我所料。这附骨木定与尸魔有关,以树身制成的木牌仅能吸取灵力,还能寄生在弟子体内,让他们成为尸魔的傀儡。”

    “芸芸众生,无非蝼蚁。生前死后,俱是薪柴。”

    “”

    聂昭没有答话,只是着痕迹地握紧了拳头。

    身后时有弟子轻快的谈声传来,更进一步验证了黎幽的推测。

    “这神木真是个宝贝,枝干、血晶,都能用来炼制灵器,而且取之尽,用之竭。”

    “更妙的是,些卖门弟子的神木牌,还能吸收他们经脉里的灵力,用来滋养神木,长出更多的血晶”

    “咱们春晖峰灵气充裕,财源滚滚,都得感谢这神木。你说,师父究竟从哪儿搞来这好东”

    “各位师兄。”

    聂昭缓缓回过头去,面上没有半点波澜,以一木偶似的平板声调开口道

    “神木牌吸取灵力,仅有碍修行,还有可能伤及性命。这一点,你们都知道吗”

    “啊”

    中一名弟子耸了耸肩,满在乎地摆手道,“门弟子资质平庸,一辈子也修出个名堂,又没有家族撑腰,担他们做么师弟,你别瞎操了。”

    “”

    聂昭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又有个弟子从她身边经过,一跃登上枝头,伸手握住一枚还没长成的晶石。

    “这位师弟近出历练,还是尽快把石头摘了,让他在离洲遇害比较好。否则等他回来,要让他神知鬼觉地消失,没么容易了。”

    “也。”

    他人附和道,“个包九金是,在离洲侥幸没死透,如今回了门派,反倒好下手了。”

    有个弟子迟疑着道“我们要亲自动手吗我还是觉得太好,恐怕有损阴德师父是说,离洲有人帮忙善后,只要放着管,这些门弟子会自己失踪吗”

    “善后之人只怕出了岔子,才会让包九金活着回来。”

    另一个弟子接过话头,“幸好这姓包的是个傻子,都半死活了,还嚷嚷着自己带回了灵草,求长老们放他进内门呢。”

    众人听到这里,忍住一齐哄起来

    “点灵草顶么用喂羊吗”

    “有春晖峰这块风水宝地,算是咱们养的羊,都用着吃些杂草了”

    “是。”

    树上弟子得最欢,眉宇神采飞扬,好像打发了一条缠人的癞皮狗,“再说,他佩戴神木牌么久,经脉肯定伤得轻,早没希望修炼了。依我看啊,他还如死在离洲,省得成天痴妄想,做些着边际的美梦。”

    他自觉说了句俏皮话,一边放声,一边向手上灌注灵力,试图摘下块代表师弟性命的晶石。

    “好了,接着咦”

    他运足力气狠狠一拧,晶石却纹丝动,没绽出半点裂痕。

    反而是他的手腕,以及每一根手指、每一处关节,都像折断的烧火棍一样,整个翻转过来,拗成了一个人体可能实现的角度。

    刚才,在自己爽朗的声中,他似乎听见了“咔嚓”一声脆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

    他惊惶后退,脚底一滑,整个人从树梢栽倒下来,又恰好横斜的枝杈挂住,成了一盏迎风摇曳的路灯。

    还是盏滋滋漏电的路灯,因为他一直在惨叫。

    “”

    聂昭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与手上只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刚一巴掌拍碎别人十几块骨头的黑猫眼瞪小眼。

    黎幽“怎么样,这次我只断了他一条胳膊,下手很有分寸吧”

    聂昭“这是你抢跑的理由吗”

    “开么玩”

    她愤怒地将黑猫甩到一边,“只能卸一条胳膊,当然应该由我来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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