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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半,凯瑞例行开始巡查五楼的病房。
圣芒戈的五楼是魔咒伤害科,主要负责治疗遭受了魔咒伤害的病患,轻者是日常生活中用错的普通魔咒,重者则是归属于黑魔法的毒咒和恶咒。
可以说,在魔法世界里,大部分巫师来圣芒戈都是因为自己或周围人魔咒的施展不当,造成了千奇百怪的意外事故和极为麻烦的后遗症,而要对症治疗这些根本无法在书籍里完全罗列——永远都在为旧有记录增加病例——的伤患,则需要拥有扎实的魔咒掌握能力、精深的知识涉猎范畴、灵活机变的应对反应,以及,处变不惊的良好心态和耐心程度堪比不会仰卧起坐的死人一样平和的脾气。
作为五楼的主管治疗师,凯瑞其实并不能达到所有的要求,只是,能力比她高超的脾气没她好,反应比她快的性格不那么仔细,性格脾气都符合标准的,经验和能力上又稍稍欠缺了一点。
更遗憾的是,有一个比她更有资格担当这一职位的人,晋升到更高级别去了,因此,倒霉蛋里挑来选去,也就她可以担此重任。
唉。
又是想辞职的一天。
凯瑞端着一脸超脱于世俗的平和,心无波澜地挨个病房观赏那些奇形怪状的病人。
圣芒戈的病房都是以历史上做出杰出贡献的治疗师或是圣芒戈历任院长的名字来命名的,以至于某些出生于麻瓜社会的小巫师在刚进来实习的时候,为了记所有病房的名字而感到痛苦万分——毕竟古早时期巫师们的名字都起得很随心所欲,复杂拗口程度说是另一个国家的语言也不会有人反对。
因为名字,圣芒戈还不止一次地出现过例如实习生填错记录拿错了魔药,让本来只是被院子里的刺毛鼹鼠咬了一口起了疹子的患者,喝了幻影移形缺了半条腿从而大失血的患者的补血魔药,导致他狂喷了三天鼻血,弄得整个病房像恐怖的凶案现场之类的重大医疗事故的发生。
不过那个患者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圣芒戈免除了他的所有诊疗费。
毕竟魔法世界没有医保。
凯瑞从菲利克斯·萨摩比病房出来时脚步略轻快了一点,下一间就是这一层楼的最后一间病房——杰纳斯·西奇,鉴于这间病房里的病人都是常驻的不会惹事的熟面孔,她只需要检查一下昨晚的看护记录就可以结束今天的早间日程。
就在她要推门进去时,对面病房恰好开门,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两人对上目光,都是一怔
“早上好,凯瑞。”卡罗尔打了个招呼。
凯瑞楞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一楼多了一个不归她管的病房,她也道了声早,目光在卡罗尔眼底浓厚的阴影上停留了片刻。
“你不会又一晚上没回去吧?”她合理地进行怀疑。
凯瑞对卡罗尔的观感很复杂。
她们的关系一开始是完全没打过交道的学姐和学妹。她比卡罗尔高两届,她是斯莱特林,卡罗尔是格兰芬多。她们就读霍格沃茨的时候,正处于伏地魔统治的鼎盛时期,一个斯莱特林能和格兰芬多打交道的唯一方式,就是互扔咒语,一起关禁闭。
卡罗尔刚进圣芒戈实习的时候,凯瑞还带过她一段时间,那时候的凯罗尔,和现在几乎是判若两人。
包括凯瑞自己在内,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在进入新的就职环境时,都是一边激动一边忐忑,不管真实性格如何,最开始总要小心谨慎地夹起尾巴卖乖讨好的。
凯罗尔不是。
“约翰逊小姐,”那时候的凯瑞还没嫁人,在第一次带着卡罗尔查房时,跟在她身边的应届毕业生用平淡的仿佛闲聊一样的口吻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治疗因为错误施展变形咒导致的躯体异化时,比起反复施展复原咒,更行之有效的方法应该是切除变异部位,再用愈合咒——当然,头部除外。”
凯瑞不是不知道这个更为快捷的方法,但她当时也才当了两年治疗师,还不太敢用这么生猛而血腥的治疗方案。
看着面前身材高挑,相貌明艳动人的女生,凯瑞难免觉得她是在学校里受到的追捧太多,心态浮躁。
“既然你这么了解,那你来试试。”凯瑞冷淡地说。
她有心想挫一挫卡罗尔的狂傲,让她知道,治疗师可是一个要为别人的生命负责,再怎么谨小慎微都不为过的职业。
卡罗尔像是没有意识到来自前辈的刁难,点点头,要来麻醉魔药给病人灌了下去,然后利落地挥动魔杖。
精准的切割咒,断肢落地,血肉飞溅。
娴熟而强大的治愈咒,骨肉再生。
最后又灌了一瓶补血魔药,患者痊愈。
凯瑞:“……”
懂了,是个她惹不起的狠人。
凯瑞一直暗自疑惑,一个十八岁的才出校园的女生,为什么从骨子里就迸出一股叫人牙酸的狠劲,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卡罗尔进入圣芒戈时刚好是食死徒和凤凰社的战争最为激烈和凶险的时期,就像前段时间伏地魔回归掌控了魔法界时一样,有不少出生麻瓜或混血的治疗师为了躲避危险而辞职出国,医院人手极度紧缺。
而同样是食死徒口中“泥巴种”的卡罗尔,几乎是住在了圣芒戈,不管是凌晨还是深夜,不管是有新的病人入院还是病房里的警铃响起,她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需要她的地方——哪怕病患里有纯血主义的信奉者,对她发出最恶毒的咒骂和侮辱,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先放倒对方,再进行救治。
也是因为卡罗尔的这番表现,在后来拉尔夫提拔她为最年轻的圣芒戈副院长时,医院里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为什么说是几乎呢?
因为凯瑞更希望卡罗尔担任五楼的主管治疗师。
被迫上进太累了,她还是想当混子摸摸鱼。
“嗯。”卡罗尔点了下头,没多作解释。
奇怪,昨天应该没什么病人需要她通宵留守啊。凯瑞心中冒出疑窦,她看了眼卡罗尔身后门已经掩上的病房,问:“是斯内普的病情出现反复了吗?”
卡罗尔沉吟了一会,说:“可以这么说吧。”她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以掩饰自己轻微的沮丧和疑惑,“我以为他今天会醒的,但是,他似乎还是更情愿躺着。”说着,她想到了梦里小斯内普的样子,忍不住微笑着耸了下肩。
凯瑞安慰她:“他的情况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从他入院算起来还不到一个月,甚至都还够不上我们院里‘长期昏迷’的指标。”
“也是,不急。”卡罗尔笑着说。
结束交谈,卡罗尔不打算强撑,决定转一圈巡视一下情况就回家休息,到了一楼,却发现问讯处聚着人,似乎又发生了骚动。
不会又是哈利·波特吧?卡罗尔心里嘀咕着走过去,没看到救世主那张让她稍稍有些拳头发痒的脸,倒是看到了另一张让她魔杖蠢蠢欲动的脸。
像顶着一头金色锥螺的僵硬卷发,戴着昆虫复眼般花哨的眼镜,鳄鱼似的宽大下巴,十根正在蠕动的蚕蛹一样的粗短手指,艳红的指甲倒像是没能进化残留的凝血。
丽塔·斯基特。
真是一个从头到脚都让人心理不适的存在。
卡罗尔厌恶地微动眉心,然后表情平静地走过去。
“怎么回事?”她冷淡地问。
刚被她训过的年轻的黑肤男巫紧张地变了声调,语速很快地说:“弗洛加特女士,这位访客想要知道某个病患的病房,却不愿意提供自己的名字,也无法证明自己和病患的关系。您说过,为了防止食死徒余孽潜入对患者进行报复,要严格审核来访者的身份,所以我再三告诉她,根据规定有权拒绝告知,但她还是不肯罢休,并试图不顾我们的阻拦进去自己找。”
“是吗?”卡罗尔语气没什么变化,微微侧头看向那个矮胖的女人,“是这么回事吗?女士。”
从上往下的俯瞰目光明明淡淡的,却带来了无法形容的压迫感,让刚刚还在气势凌人地撒泼的斯基特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被衬领卡住的脖子。
她不自然地转动眼睛,“我——我只是想看望一个老朋友,你们的规定太死板太不通人情了,朋友关系除了我们彼此知道,还让人怎么证明?”说到最后,她似乎觉得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很是得意地往前挺了挺胸脯,像只鼓胀了肚子的青蛙。
“你可以报出你的名字,我们自然会去向患者求证。”卡罗尔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冷漠地说。
“他——他还昏迷着呢,我想大概没办法回答你。”斯基特狡猾地咧开了嘴。
“昏迷?”卡罗尔挑眉,直接问旁边的接待员,“她要看的是谁?”
“据她说,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弗洛加特女士。”
“哦——”卡罗尔语气微妙地拖长了音,尾音沉到最低处时,她呵出了一声轻笑。
“斯内普的——老、朋、友。”从镜片后射出的目光带着微妙的意味在丽塔身上从头到脚地扫着,让她有种被拆穿了的狼狈和窘迫,而那个周身充斥着凛然气场的高挑女人却因为流露出的笑意而显得松快了不少。
“真想看到他得知这件事时的表情。”卡罗尔低声自语道,心情因为想象而越发愉快,“应该会非常有趣,”
丽塔抓紧了手里的鳄鱼皮包,强撑着说:“反正,我很担心我这位朋友的身体状况,我需要去探望他……”
卡罗尔懒得再听这种滑稽的言论,敛去笑意恢复了刻板的表情,生硬地说:“抱歉,女士,这个规定是根据目前的特殊局势制定的,为了患者的安全考虑没有通融的余地,如果伤害到了您的心情,我向您表示真诚的歉意。”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出这样的官僚辞令,她冷冰冰地微笑起来,“现在,如果没有别的合理理由,请您立刻离开,否则我将非常遗憾地采取非主观意愿上的武力行为。”
看到卡罗尔非常明显地按在腰间的手,丽塔退缩了。
她离开前扭过头,怨恨地说:“你等着。”
卡罗尔回以她一个干脆转身的背影。
回家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再回圣芒戈时,卡罗尔就看到了报纸上占据了最醒目位置,用最大篇幅刊载的报道。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张横跨了整个版面的照片,不知道丽塔用的什么道具在什么时候拍下来的,照片里的女人看起来表情傲慢,手威慑性质地抓着腰间的魔杖,眼镜反光看不清楚眼神,撇过去一半的嘴唇挂着一个非常敷衍而轻蔑的笑容,哪怕面容姣好,看着也让人难生好感。
“抓住了神韵的精髓。”拉尔夫精准地评价。
卡罗尔瞥了他一眼,“我倒是没想到,你对我原来是这样的观感。”
拉尔夫笑呵呵地说:“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是绝对不会让对方对此有丝毫怀疑的。”
卡罗尔一目十行地看着报纸,懒懒地说:“是吗?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呢?”
拉尔夫“啊哈”了一声,目光炯炯,“我也挺想知道的。”
卡罗尔丢过去一个白眼,将报纸翻页,上面的内容竟然还没完:“……据我调查得知,卡罗尔·弗洛加特毕业于格兰芬多,上学期间,她的感情生活就相当混乱,与数位男士纠缠不清,并且作风相当豪放,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多个男生衣衫不整……”
卡罗尔愣了一下,仔细回忆,然后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停下后想了想,还是觉得丽塔的这段话太有趣了,便又笑了好几声。
她摇了摇头,继续看:“……弗洛加特毕业后直接进入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不到五年时间,她就被现任院长拉尔夫·道克瑞提拔为圣芒戈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院长,而期间她并没有显著的、为人所知的功绩。并且就我采访曾在圣芒戈就职的某位被她开除的治疗师所说,弗洛加特为人蛮横,在院内独断专行,只凭自己喜好行事,不容许旁人提出异议,稍有不慎,就会被她怒斥、惩罚甚至辞退,而道克瑞对她尤其纵容,听之任之,其他同事迫于威压,也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卡罗尔:“……”
暗示得还敢再明显一点吗?
她把报纸抖到一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拉尔夫躺在摇椅里,腿搁在柔软的矮凳上,一脸安详。
“人老了,话就少了,”他轻声细语,“你有吗?”
“我在想,能不能在不违反职业道德和人性良知的同时,下达对某个人的终身禁止就医通告。”卡罗尔认真地说。
拉尔夫:“年轻人别想那么多,去工作吧。”
卡罗尔不大高兴地板着脸去恐吓新人和病患了。
到了晚上,卡罗尔例行去隆巴顿夫妇的梦境里勇斗了一番食死徒,最后也照旧被一道没躲过的索命咒踢出了梦境。
每次以这种方式离开梦境,她的精神就会受到很大刺激,使她头疼欲裂,胸闷作呕。
卡罗尔揉着太阳穴关上房门,正准备下班回家,看到对面那扇紧闭的门,脚步顿了顿,还是转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人和前两天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负责看护的实习生很负责地用魔法给他清理了仪容,使他虽然憔悴,看起来倒比她印象里的清爽柔和很多。
卡罗尔精神不济,尽管她万分奇怪为什么破除了噩梦斯内普却还不醒,但也没打算在这种状态下再次尝试入梦。
她只是挪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打量着他。
说实话,她对斯内普并不陌生,但两个人也的的确确没有什么交集,所以斯内普大概率是对她没有任何印象的。只是白天看了丽塔·斯基特的胡说八道,她从浮现的记忆里倒是回想出了他们之间的唯一一次碰撞。
甚至不是正面的。
那应该……是她还在三年级时候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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