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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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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望

    “我不明白”简书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与裴策交握的手。

    共感还没有消失,他还能看到那张白色大网的源头。

    白色的东西往往会让人联想到干净、纯洁的东西。比如甜甜的白糖,比如晴天的白云,比如冬日的雪花。或者用来供奉神明时插花用的白瓷瓶,钻出泥土独自绽放的白色花朵,那一只盘旋在内宅神龛之上,救了他好几次的白色蝴蝶。

    又比如,裴策。

    他们都是白色的,是晶莹澄澈的。

    “欲望这样无休无止的野望,也会是纯洁的颜色吗”简书喃喃问道。

    裴策意识到简书的想法,含笑道“赐福的初衷都是纯洁的。”

    赐福

    简书看着那些细细密密的丝线从裴策的指尖开始蔓延,像极了要抽干他血液的输液管,生理性有些想吐。他知道裴策是神明,他的指尖也不可能插满要吸干他血液的输液管,但简书没办法克制那样荒唐的想法,甚至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扯开缠绕着的丝线。

    逐渐消失的共感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破碎声。

    然后眼前的世界趋于平静。

    “我、我只是”简书吓得缩回了手。他好像听到自己弄断了一根丝线,紧张极了,“对不起,我好像弄断了一根,你会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忍不住去看裴策的脸,好像是想从他的神情中分辨出一些他的苦痛。

    裴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苦痛的情绪,却出现了让简书有些陌生的冷意。就像是忽然从春日的暖风,化为了亘古未变的雪山上一片飘零的飞雪。

    简书有些着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应该乱动你的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才抽离的手就被裴策握紧了。

    那双一直沉稳而有力的手,此刻正微微颤抖着,捏紧他的手。

    “裴、裴策”简书有些疼,却不敢挣扎。

    裴策的眼眸里翻涌着简书看不懂的情绪。有仇恨,有愤怒,有狂躁和自嘲,还有不甘和想要毁灭一切的怨毒。

    无数情绪交织,他几乎失控。

    在赐福的丝线折断的刹那,他清晰感受到了力量的回涌。他赐福对方超越常人的聪慧,力量回涌的过程中,好似他偶尔混沌的思绪也多了一丝清明。

    在裴策有限的记忆中,他只收回过两次赐福。第一次是为了惩戒,从楚伯的身体内收回超越常人的力量,和无伤无痛的健康。

    那时他刚刚苏醒,躯体内力量奔涌,并未察觉到微小的异常。

    可第二次的意外发生之时,他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力量的回涌。

    这样的感受让裴策发现了赐福的真正含义。赐福,不是他祈求上天的力量庇佑凡人,而是将他自己的力量,分给雨城的族人。

    他竟是个被凡人愚弄的神明

    暴戾而狂躁的情绪在刹那间翻涌而上。

    上千年无数次的苏醒,他都被鲜血趋势着为祈求的人赐予财富、力量、智慧、健康甚至是漫长的生命和无与伦比的权势。而每每赐福过后,失去的力量又让他无可避免地陷入下一次沉睡。

    这样的愚弄几乎击溃了裴策的理智

    “裴策,裴策你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吃痛后的委屈,和浓浓的担心。

    柔之又柔的声音在裴策几乎绝望的疯狂之后,慢慢将那些情绪抚平下去。裴策像是溺水之人拽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握住手中的那一抹温热。

    触之,不肯放。

    过了许久,他才渐渐恢复了一些神智。看到那只白皙的手上被掐出的红痕松开了力度,将温热的手轻轻握在手心。

    “疼吗。”他轻声问。

    简书看裴策终于回过了神,用力摇了好几下头“我一点也不疼你呢你有没有事”

    裴策微微闭上了眼,神情略显疲惫“无妨。”

    简书咬住了下唇。他反而希望裴策凶他,说他不可以胡闹,也不要裴策反过来宽慰他。

    明明那就是裴策的世界,他却仗着自己能共感的一小会儿功夫去捣了乱。

    “对不起”他知道在他弄断了那根白色的丝线以后,裴策一定出了什么事。可是裴策不告诉他,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助他。

    裴策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声音像是叹息“你,没有做错什么。”

    这句话的“你”字那么轻,可是到“做错”二字之时,却听出了滞涩之感。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他说,“我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来时觉得下雨天很美,心里还盛放着一树花开。回去的时候,简书只觉得那一树花开被雨水浇透了。他真的又担心又自责,可是裴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默地走着。

    他也只好静默地陪着。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人。那些人或者好奇地看过来,或者认出神明的人惊诧万分地跪下去,或嘈杂或安静,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们回到了明威堂。

    院里洒扫的灰衣人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神明和简书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而后意识到自己的无礼,连忙扔掉扫帚上来行礼。

    “神主”灰衣人勉强保持镇定,问道,“您、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裴策以前就算是面对那位有些无礼的大长老,神情依旧是平和淡然的。可现在却像是换了一个人,毫无感情的视线扫过灰衣人时,险些让那人吓得直接跪下去。

    裴策没有说话。

    浑身带着冷意的神明径直闯入了明威堂。绕过供奉着简氏先祖的神龛,直接走向封闭的内室。

    “打开它。”裴策说。

    灰衣人又惊又急“神主,内室只有族长才能进入,小的实在没有钥匙啊”

    “既然如此。”裴策笑了,抬手朝着门锁一挥。内室门上的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扯断了,丁零当啷摔在地上。

    灰衣人原本还想说话,可剩余的全哽在喉间,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裴策,这里什么都没有啊”简书小声说。

    内室很空,陈设也很单调,甚至有没有摆放什么柜子来收纳东西。

    四下一片静默,唯有雨声淅淅沥沥不停。

    裴策终于开口了。

    “那幅画。”他松开了简书的手,咬字有着明显的顿挫,“帮我,拿过来。”

    画什么画

    简书顺着裴策的目光看向一面空荡荡的墙壁。墙上挂着一幅看着年岁十分久远的画,颜色都发黄了。

    他有些近视,平日没觉得有什么,在昏暗的内室便看不太清,于是走近了几步。

    画上是一位身披铠甲手持长剑的男人,他骑在骏马上,墨色长发束起,英姿飒飒。

    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裴策。

    画这幅画的人画技了得,明明画作只是死物,却让人仿佛看见了真人,闻到了画中的狼烟与血腥一般。

    左上角应该曾经提过字,但现在只留下一个墨团,也不知道是何人何时作的画了。

    守在门口的灰衣人几乎要哭了。他看见简书就要去拿画,吓得六神无主,张口就喊了一声“简林”

    这是宗祠中的人第一次在裴策面前叫他的名字。

    简书的手指往回缩了缩,下意识看向裴策。他知晓自己的真实姓名,听到“简林”这个名字时,会不会觉得自己欺骗了他

    他心里有些慌乱,灰衣人们向来看在裴策的面子上对他多有宽待,这一次竟然会着急大喊他的名字,所以拿这幅画的行为在宗祠内是不被允许的吧可裴策自己没有拿这幅画,反倒叫他帮忙,如果不是他自己不想碰,那就是他不能碰。如果自己都不帮他,还有谁可以帮他呢

    一想到这,简书只好咬牙把画摘了下来,三两步回到裴策身边。

    “这、这幅画”灰衣人如丧考妣。

    裴策侧过头看了灰衣人一眼。

    一股森然的寒意不知从何处弥散开来,冻得灰衣人瑟瑟发抖。他不敢再说话,扑通一声跪在原地,额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

    细小的灰尘从这副古画上抖落,在走动间,简书好像又一次听到了一声哀叹声。如泣如诉,像极了厉鬼的耳语。

    灰衣人敢怒不敢言。他谦卑地跪在原地不再说话,一直等到突然出现的二人又一次消失,才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路狂奔去寻楚伯。

    失去了神性眷顾的楚伯已经和寻常年迈的老人一样,很多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他这几日未得神明召唤,便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修养,由阿奇照顾着。

    “阿奇,阿奇”灰衣人看到守在房门外的阿奇小声喊道。

    阿奇倒不怕来人将楚伯吵醒。近来楚伯状态越来越差,就算有人站在院内大喊,楚伯也不一定会听清了。

    “你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灰衣人紧张地嘴唇都开始干裂爆皮,又着急又上火“神主带着简林去了明威堂,将堂内画像带走了”

    阿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画。他跟着楚伯的时间不长,对于明威堂的那些东西并不算熟悉,不太在意地说“不过就是一幅画,神主想要就拿去,你着什么急”

    “楚伯叮嘱过,那幅画除了族长之外谁都不能碰的”

    阿奇愣了愣,“是族长的东西”

    “若不是族长的东西,我那么着急做什么原本早上都还好好的,结果傍晚神主就变了一张脸,直接闯进来内室带走了那幅画。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来找你了”

    阿奇也有些稳不住了。在雨城之中,还没有任何人敢碰族长的东西。可是阿青还没有回来,楚伯失去了神性的眷顾,连大长老也没办法反抗神主的意愿,想来想去竟真的无计可施了。

    “别太着急,左不过是一幅画,族长再生气神主也还未沉睡。”阿奇有些无可奈何,“再等等,再等三天,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简书抱着那幅画和裴策一起回到了住所。他不知道如何处理那幅画,只好先将它挂了起来。

    裴策一言不发,盯着那幅画许久。

    “裴策”简书喃喃。

    大概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歉意,裴策轻声道“我没有事,你先回去吧。”

    简书很不愿意走,他想要多陪陪裴策。

    可是到了最后,被支开的简书还是垂着脑袋走出去关上了门。

    明明可以玩游戏,也可以上网做任何想做的事,简书的心里依旧不是滋味。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目光却不在手机上。

    他的翻来覆去甚至惊扰到了院子里看蜗牛的三只鬼。

    “他又怎么了”胖鬼听见那熟悉的烙饼声就知道少年正在翻来覆去,“被关在内宅快饿死的时候也没见他心情这么差。”

    大头鬼大胆猜测“他、会不会,是,饿了。”

    “你傻啊,他饿了怎么有力气翻身。”胖鬼颇有经验地说,“饿的时候最好就是睡觉了,睡着了就不饿了。”

    瘦鬼对此表示了肯定“怪不得你是饿死的呢。”

    胖鬼被提及了伤心事狠狠翻了个白眼,飘出去散了散心。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发现简书已经睡下了。

    而隔壁的那位依旧没有休息,苍白的手指触碰着一副泛黄的画卷,双目紧闭。

    胖鬼不敢窥伺雨城无所不知的存在,默默收回了视线。

    而裴策,在触碰到画卷的刹那,就进入了一个梦境。

    亦或是,一份被封存于画卷中的“记忆”。

    那是一个被大火燃烧的深夜。

    连绵的火舌将整片大地烧成焦土,惨烈的战役后,无数尸骸堆积如山,只能凭借着兵士们身上破损的衣服勉强分辨敌我,而难以分清死去之人的容貌了。

    这是一场苦战,亦是一场死战。

    输了,敌军长驱直入,国破而家亡。

    赢了,也只能让这个残破的国家再苟延残喘数日。

    缺少粮草,敌方人数太多,而己方早就经历一场大战,早已死伤惨重。

    可兵士们怎敢倒下。

    他们的身后,守着毫无还手之力的百姓和泱泱国土。

    裴策不记得自己斩杀了多少人。他的眼前满是血色,脚下都是敌人或伙伴的尸体。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减少,而敌人无休无止的扑来。他浑身浴血,身上每一处都绵延着剧痛。直到斩下最后一个人的头颅,他才力竭撑住几乎要断裂的剑身,站在熊熊烈火之前。

    他死了。

    裴策看到自己死了。

    浑身僵硬,身后军旗猎猎。

    兵士们最后一次用血肉之躯挡住了入侵的敌军,而后,山河破碎,再无力回天。

    也许过了一个时辰,又或者过了半日,一日反正,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战场上连绵的大火已燃烧至了尾声,浓烟将天际都熏成了厚重的乌色。

    战场附近冒出了十几个身影。他们或大或小,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一位老者,皆衣衫褴褛,蒙着头脸悄悄潜入了未打扫的战场。

    扒铠甲,搜财务,挑宝剑将一车又一车物资运走。

    还有两位身姿矫健的成年汉子抬着简陋的担架,径直朝着裴策的尸体赶去。

    一个正在扒铠甲的少年忍不住看向猎猎军旗前屹立的身躯,有些迟疑“真的那么做吗”

    “他可是小裴将军啊”

    拾起断剑的老者佝偻,眼含热泪“国将不再,何以为家”

    来打扫战场的数位族人都沉默了。他们不敢目视死去的英豪将军,垂眼看着地面机械地翻拣着值钱的东西。

    “可是,我们需要一个属于简氏的神明”一位青年声音哽咽,“族长会带给我们新的希望,让我们远离战火和纷争,安居乐业”

    年轻的将军和兵士守护了毫无还手之力的百姓。

    而百姓却偷了将军的尸体。

    剜去心脏,浑身画满了诡异的符文,用年轻将军守护家国的战意和毕生的气运,造出一个独属于简氏的神明。

    以当世豪杰,人中龙凤之躯,方能造就一方鬼神。

    浑身是血的简氏族长跪在了他的族人之前,手上还捧着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不断焚烧的尸山血海成为了神明的棺椁,不断嘶吼的怨念从每一笔符咒中钻入神明的躯壳,直至尸体焚烧殆尽,符文消失无踪。

    简氏族长叩拜着不断焚烧的尸山血海,和躺在尸骸棺椁里的恶鬼,声音洪亮而虔诚,吟唱着简氏流传百年的祝歌。

    “流离之苦兮,数十载。”

    “今以祭祀兮,佑我之城。”

    “以血为媒。”

    “以灵为载。”

    “万望鬼神兮,复我之神。”

    “”

    族长叩拜了下去,而后一群人叩拜了下去。

    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叩拜着护佑南陈的小裴将军,脸上淌着热泪。沾满鲜血的手高高举起,又用力砸在地上,一声又一声,迎接着神明的苏醒。

    他们心中有无尽的欲念。

    最开始是能吃饱一顿饭,拥有更强健的体魄,不再流离失所。而后想要锋锐的武器,漂亮的女人,绵延的子嗣。还有远超常人的智慧,数不尽的钱财,重获荣光的家族,至高无上的权利,无穷无尽的寿命

    手握着将军心脏的族长慢慢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全是鲜血,看不清容貌。

    “裴怀周啊裴怀周。”他说起这个名字,竟带着熟稔之感。

    “都说你是少年天才,也不过如此。”他扬起了一个满足的笑容,颊边凹进去一个漂亮的梨涡。

    恶鬼的情绪随着画面而不断翻涌。

    灰色的雾气慢慢溢散开来,一直蔓延到了庭院,和一侧的房间。

    院子内的三只鬼早就在感受到恐惧的第一秒四散逃去,唯有沉睡中的神明信徒,被灰色的雾气缠绕着无法醒来。

    从血液的牵绊,到共情的延续。简书这具人类的身体已经慢慢适应了神明,被裴策肆意的情绪所感,拖拽着坠入可怕的深渊。

    他的心脏好痛。

    有人用锋锐的刀剖开了他的胸膛。

    他听到了血肉被切割、分离的声音。感受到了一双温热的手用力插入他的胸腔,然后拽出了他的心脏。

    再然后,他的意识逐渐从那具躯体中剥离开来。

    他开始凌驾这个世界,看着伤痕累累的尸体。

    宛如在看一个破碎的白瓷瓶。苍白,破碎,美丽,痛苦。

    简书痛苦极了。

    共情让他能触碰到裴策的世界,也让他以凡人之躯分担了恶鬼千年的苦痛。

    他忍不住在睡梦中哭出声,紧紧抱住自己,就像在拥抱着那具破损不堪的尸体。

    烈焰烧红的晚霞绚烂而夺目。

    一只白色的蝴蝶从旷野的那边飞来,悠悠落在了冰冷的躯体之上。

    “裴策”简书哭得抽抽噎噎,一个简短的名字,都分了好几次才呢喃出声,“裴策”

    眷恋而悲悯的声音被灰色的雾气裹挟,然后如水一般穿过旷野,洗净血污,回到了恶鬼的体内。

    他还未睁眼,触碰着画作的手指微微颤抖。

    而后,窗外细雨微微,花枝摇动。

    简书睡不安稳,一直听到有人在哭。

    惊醒时,发现脸上满是冰冷的泪水。

    原来是他在哭。

    他用手背随便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穿上鞋子便去敲裴策的房门。

    天还未亮,夜幕森森。裴策的房间内没有灯,黑得让人害怕。

    门开了。

    裴策背对着他站在悬挂的画作前,整个人研磨在了黑暗中。

    “裴策”简书到现在还带着些许哭腔。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自己在共情中哭了太久,身体已经痛到了极致。

    黑暗中的裴策慢慢转过身来。

    他没有表情,无悲也无喜,看着就像是共情中看到的那具被炼化的尸体。

    苍白,没有生机。

    “裴策。”简书又唤了他一声。

    他刚刚从共情中清醒,知道方才裴策的感受只比他强烈千百倍,现在肯定比他还要难受许多,就忍不住靠了过去。

    恶鬼的信徒主动踏进了黑暗。

    同他的神明并肩而立。

    “我、我刚刚”简书想问共情中看到的片段。可潜意识里又觉得自己那样会让裴策更加难过,所以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打起精神说给裴策听。

    “我梦到了我的母亲。”他扯起嘴角,试图笑得开心一些,“她、她带我去了游乐场玩,还给我买了棉花糖。就是一种很甜的,像是云朵一样的糖。”

    “古代也过生辰吗是如何过的”

    “我在梦里还吃了很好吃的蛋糕,吹了蜡烛许了愿,你猜我许了什么愿望”

    简书的语气尽量轻快,听上去好像真的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来和裴策分享。

    黑暗中的恶鬼读懂了少年的欢喜与悲伤。

    裴策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触碰了他唯一的信徒。

    “来见我时。”

    “不开心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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