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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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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着急愤怒,那人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无助祈求,慢慢增加了质问的意味,“你与神主同住,一定知道神主在何处对不对”

    简书茫然的视线在眼前聚集的人身上晃了好几圈,像是被他的态度吓到了一般,小声道“我、我也不太清楚今日我并未见过神主”

    “你怎么可能没见过”那人的音量拔高了几分,“昨日分明有人看到神主带着你从明威堂回去”

    “就是啊,简林你快告诉我们吧,我们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想要求见神主”另一个靠过来的人也开口说。

    “帮帮忙吧简林。”

    “如果有别的法子我们也不会来拦你啊。”

    “”

    那些一次都未曾见过的陌生的人,嘴里一声声喊着简林的名字拦住他,甚至想要伸手抓住他。

    就像在拽住一根救命稻草。

    交缠着伸过来的手,从一开始的试探、哀求和矜持,逐渐变得粗鲁而毫无章法。或是从背后伸过来揪住他的衣领,或是慌乱地扯住他的袖子,直至拽住他的胳膊,生生勒出红痕。

    像极了裴策指尖密密麻麻缠绕着的,不断吸食着他的力量,“哺育”着简氏族人的白色丝线。

    简书眼前忍不住回想起藏在画卷中的画面。

    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在最初高举着沾满鲜血的手,迎接神明苏醒的时候,心中的祈愿都是纯粹的。

    在惨痛和无助时产生的祈愿之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转变成理直气壮的索取和质问的呢

    简书被他们挤得站不住,原本守在他身边,准备带他去吃饭的灰衣人也被面前的一切吓到了,连忙高声喊人来帮忙。

    雨城“前院”的人向来和宗祠的人没有太多关联,作为宗祠内听从楚伯命令,侍奉神明的灰衣人们不敢让简书出事,纷纷凑过来拉扯开那一双双满是欲望的手。

    “放肆宗祠内怎容许你们这样无礼”宗祠内的灰衣人将那些冲上来的族人全部制住,护简书在身后,“宗祠乃清净之地,你们要再如此,我便去禀告楚伯”

    听到楚伯二字,来自前院的那十几个白衣人才从刚才近乎癫狂的状态中逐渐清醒过来。

    他们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责问神主身边的人,不管“简林”曾经是以怎样低微的身份前来雨城,但现在明面上,“简林”就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近神主的族人,他们不好得罪。

    如果一定要得罪,就算神主没有降罪于他们,楚伯也会用宗祠内的规矩训诫他们。

    那一双双纠缠不休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简书被一众灰衣人护在中间,终于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他并没有着急整理自己被扯乱的衣服、弄乱的头发,反倒是顶着狼狈的模样,眼神唯唯诺诺的将自己缩在灰衣人的中间,小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们”

    他在等到那些人都看向自己后,继续道“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见过神主了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他的演技其实并不算好。

    可是那样多的人包围着他,也没人有心情去关注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先于那群来围堵的前院白衣人们,侍奉在宗祠内的灰衣人先被简书的后半句话惊到了。

    “神、神主如何了”

    楚伯手下出来,又伺候在神主身侧的人,如何不知道雨城的神明是需要经过献祭才能唤醒的。

    只不过这一次,神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形态苏醒,非但没有吃掉他们供奉的祭品,反而还把祭品留在了他的身边。

    如此,神明会逐渐变得虚弱吗

    灰衣人们的脸上出现了隐隐的担忧。

    简书慢慢将脑袋垂下去,藏住了自己演技不够优秀的表情“我也不知道最后一次看到他,好像有些透明。”

    这些话都是裴策教他说的。他不需要刻意去解释什么,周围听到了这些话的灰衣人,会将话带给楚伯。而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前院白衣人们,也会将消息带回给大长老。

    于是一大早被十来个人围堵了一阵的简书,很快从这一场小小的闹剧中挣脱了出去。

    前院的白衣人们放过了简书,急匆匆离开了。灰衣人中也有人离开,剩余那位则心神不宁地带着简书去吃早饭。

    简书抱着木盒,心情十分轻松。他慢慢将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悠哉吃着宗祠内为他准备的食物。

    这一切还只是一个开始。

    裴策昨夜斩断的那十几根白线,是经过刻意挑选的。

    他用共情让简书仔细看过那些缠绕的白线,发现雨城之内,存在着十分明显的阶层。

    正如阿青一开始告诉过简书那样,雨城很大,分为两个部分。他们所在的是雨城的宗祠部分,由楚伯主事,另一部分则是大部分族人生活学习的地方,称之为“前院”,由大长老主事。

    “前院”名为院,实为一座小城。最开始生活在那里的是南北朝时期,便延续下来的正统简氏血脉,后续也逐渐成为雨城的实权掌控者。简氏正统的年轻一辈大多外出处理简氏的各类产业,而雨城之内,照料老一辈的人,则是在战乱中失去了父母,被接回雨城培养的外人,或者像是阿青那样,年幼失去了父母后,被雨城接回来的旁支。

    旁支和“外人”血脉,是不配享有被赐福的权利的。

    侍奉神明的宗祠内,也只有楚伯一人,因跟着族长长大,是族长的左膀右臂,才拥有了最高一等的赐福资格。其余宗祠内的灰衣人们,身上都没有缠绕着神性眷顾。

    而前院的那些正统简氏血脉,无论是否平庸,都拥有着或多或少的神性眷顾。

    裴策斩断的十几根,便都是前院正统的简氏血脉中,较为平庸的那些人中,祈求了健康的人。

    只因失去别的神性眷顾,那些人还无法太快发现。唯有祈求了健康后身体一直硬朗,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了健康的人,才能在第一时间被所有人关注到。

    暂且达成了第一个小目标的简书惬意吃早饭的同时,楚伯和大长老那边,已经有人将消息带了过去。

    因为曾经失去过神性的眷顾,楚伯在听说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收回了赐福”楚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倦,看着跟前的阿奇,声音干哑,“那些人,可曾得罪了神主”

    阿奇在楚伯身体逐渐衰弱后,暂时已经接管了宗祠内的事务和往来的消息。他仔仔细细将这几日神主的动向,有些迟疑答“神主刚苏醒的第二日,召见了前院的大长老。”

    “所为何事”

    “神主想要见所有简氏血脉正统的那一脉下所有族人,可是据我所闻,大长老并未将所有年轻一辈召回,只是让周边城市的那几位回来了。”

    楚伯沉思了片刻。这样明显的忤逆,的确算得上是一件惹怒神明的事情。可是他忍不住回想站在那位少年身侧,温柔浅笑的神明,慢慢摇了摇头“不,应该不是因为这件事还有其他事情吗”

    阿奇此刻倒是将那幅画的事给忘了。

    在他看来,明威堂内的那幅画虽是族长吩咐不许旁人触碰的,但神主想要的东西若是不给,才是激怒了神主。既然都已经被拿走了,想来和雨城的宗祠内是没什么关联的。

    于是阿奇将简书的后面几句话又提了一下“听简林说,神主最后出现时脸色不好,且看起来有些透明。”

    楚伯皱了皱眉。

    “难道,是未食血肉供奉,力量衰退了么”

    “神主力量衰退时,会收回赐福吗”阿奇有些不解,问道。

    楚伯满是皱纹的脸皮微微抖动着。

    寻常人不知晓赐福为何意,被族长亲手培养着长大的人,楚伯却十分明白,赐福的来源不是神明祈愿,而是来自神明本身。

    世上本没有所谓神明。

    是简氏的先祖,曾知晓一种术法,能够以当世豪杰,人中龙凤之躯,配以守护家国的战意和毕生的气运,造就一方鬼神。

    因为至死都守护着家国,故而成为简氏的神明后,也会本能地守护着简氏。

    如此,神明力量衰退时,收回部分赐福也可能是一种本能。

    “你派人守在简林身边,若神主再次陷入沉睡,绑他来见我。”

    阿奇猛地抬头。

    他没想到楚伯竟然还在打简林的主意

    虽说神主力量衰退,可能是因为没有吃掉简林这个血肉供奉的缘故,可是简林现在俨然是神主的人,若真的那样做了,还会有什么好结果吗之前想要动简林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为何不看看前车之鉴呢

    阿奇心中忧虑万千,觉得楚伯年迈连脑子也不清醒了,但他到底还是楚伯的手下,只好先将此事应下。

    大长老那里,自然也听闻了族人失去了赐福的事情。

    “都有什么人”他问。

    听着一个又一个报上来的名字,大长老的神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失去了赐福的人,都是族内平庸或是体弱者,且与他关系相近者皆不在其中。

    “见过神主了吗”他问道。

    前来哭哭啼啼的小辈们将今日在简书那儿听来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然后抹着眼泪问道“大长老,我们该怎么办啊”

    大长老年轻时一直在外处理简氏的产业,等年迈回到雨城时,也并未插手过宗祠内的事情,对神明的了解远不如楚伯。于是到了现在,他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曾经冲撞了神主,于是神主略施薄惩,以儆效尤。

    他心虚地开始回想起自己阳奉阴违的事情,后背一阵发凉。

    难道神主已经知晓他并没有听从吩咐,召回所有的简氏血脉

    大长老面上不显,故作平和地宽慰了几句“先不要着急,我会想办法的。”

    等送走了那些前来哭哭啼啼的族人小辈们,他立刻唤侍从进来,一起联系起那些外出处理家族生意、各类产业的孩子们。

    雨落的庭院内,简书正坐在裴策的房间里,屋外蒙着一层淡淡的光。

    “你不知道,当时他们的表情有多难看”简书吃饱了饭较忙赶回来给裴策讲刚刚发生的一切,之前连水也没喝上一口,看到裴策桌上的茶壶,便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今日的神主消失了,于是屋内的东西都没人敢进来替换,这壶茶早就凉了,还泡得十分苦涩。

    简书喝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宗祠里的人会那么护着我,还把他们都劝走了。”简书放下茶杯,不准备再喝了。

    “他们并非护着你。”裴策脸上带着笑意,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停在简书面前,“来。”

    简书本能地听从着裴策的话,将手搭了过去。

    裴策在带他进入他的世界。

    简书慢慢闭上眼睛,漆黑一片的世界中,那根散发着微光的白色丝线柔柔地缠绕在他的指尖,将他与裴策相连。

    他“看”到了这座院落之外,守着比平常多出好几倍的灰衣人。

    “他们是怕我逃跑”这架势简书曾经见过一回。就在他跑过一次后被楚伯抓回去时,守在院外的人也差不多这样多。

    “嗯。”裴策的声音十分温和,“他倒是不笨。”

    这里的他,裴策没有明说,但简书猜他说的是楚伯。

    毕竟宗祠内的一切都是楚伯在管理的。

    “随便他派多少人来,反正我也不打算走。”简书闭着眼睛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估计还在苦恼你为什么消失了。”

    那只牵住自己的手似乎微微动了动。

    裴策将手心那抹温热握得更紧了一些,笑道“有人害怕了。”

    在雨城内无所不知的神明,带着他的小信徒去前院大长老所在之处“看”了一会。

    裴策口中“害怕”了的人,正是那位阳奉阴违的大长老。

    此刻,他正焦急地联系着正统的简氏血脉回归雨城。距离裴策之前所说的时间,只剩下两天的时间,若是日夜兼程的话,也许还能赶上。

    虽然当时裴策这个要求只是随意说出来试探的,并非真的要求他们一定要回来。但现在看来,离开了雨城的赐福,神明无法收回,还是都回来的好。

    等到共情结束,简书慢慢睁开眼睛,那只搭在裴策手心的手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

    他抿了抿唇,心想,要是共情的时间能够再长一些就好了。

    或者,不共情的时候,也能牵住裴策的手就好了。

    大概是简书珉唇的次数太多了。

    裴策意会错了小信徒的意思,挥手将桌上那壶早已冷却的茶水换走了。而后,桌上多了一壶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热茶,还微微冒着热气。

    “冷茶苦涩,少喝一些。”他说。

    还沉浸在想要牵手中的简书忽然有些心虚。

    他抿唇并不是因为口渴。

    或许一直想要牵裴策的手,靠近他,听他说话,和他待在一起这样的事,是正常的吗

    他如果告诉裴策自己这样的心理,裴策会不会觉得他有些唐突,或者想要躲开他呢

    心思敏感又脆弱的小信徒偷偷看了一眼裴策,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太烫了。

    他的手指摩挲着细腻的杯身。

    不如裴策的温度让他欢喜。

    在所有人陷入了沉睡的雨城上空,那张由白线交织的大网再次出现断裂。而这一次,几乎所有粗壮而明亮的丝线全部断裂,残存的只剩下寥寥。

    大长老苏醒的瞬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和苦痛。

    他虽然年岁已经很大了,但由于神性眷顾的缘故,身体十分硬朗。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躯体的每一处都散发着隐隐的疼,还从骨子里渗出乏来。

    睁眼,对上了妻子娇美的脸。他的妻子在年少时向神明祈愿,想要容颜缓慢老去,获得比常人更长久的美貌。虽与大长老年龄相仿,看上去却像是三十出头的貌美妇人。

    大长老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手臂上却没什么力气,不适应这样衰老身体的大长老又重重摔了回去,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哀嚎。

    他的动静吵醒了妻子。

    她没好气地掀开眼皮,嘟囔“还这么早,再睡会儿。”

    结果看到了气虚体弱,唇色发白的丈夫。

    “你、你怎么了”

    大长老的心头被浓浓的恐惧所包围。

    昨日听闻几个不如何重要的弟子失去了赐福后,他就担心是自己的疏漏让神主震怒,从而收回了赐福,于是连忙按照神主的意思,紧急召回所有在外的简氏正统血脉。

    他以为这一切就会结束。他已经知道错了。

    可是今日失去赐福的竟然是他自己

    这如何能忍

    有了昨天的经验,简书今天已经做好了一大早被骚扰的心里准备。

    奈何做足了准备,依旧被大长老的架势吓到了。

    他由一位青年人扶着,身后还跟着十好几个身形高壮的男子。而围堵在院外的人,比昨日多上了数倍。那些都是一夕之间被收回了赐福的族人们,看不出他们曾经是什么样子,可是现在的状况都并不如何好。

    年迈病痛的看过去一大片,还有好几个位婆婆哭得十分大声,听她们哭得缘由,似乎是因为一夕之间衰老了,失去了年轻的容貌。

    想来是简氏地位尊贵的那几位女人。

    门口楚伯留下的人正拦着他们不让进,可是大长老却管不了这些,一看到简书出来,便将他团团围住。

    “简林。”大长老语气焦急,声音却有些虚,“今日你可曾见过神主”

    那些楚伯留下的灰衣人们被推搡到了一旁,简书推门出来以后,就像是一只被围剿的猎物一般无处可逃。

    可是他这只猎物,要的就是无处可逃。

    他怀里抱着木盒子,缩着肩膀小声答“我、我昨日就说过了我没有看到神主。”

    “若真没有见到,你怎会不急”大长老怒喝一声,却换来了不断的粗喘,“素来听闻你与神主亲近,神主若两天都未出现,你却半点担忧都没有”

    大长老到底活得更久一些。他看穿了简书拙劣的演技,认定眼前的小子在诓骗着他。

    “我、我担忧的”简书故作谎言被拆穿后的羞恼,梗着脖子说,“我骗你做什么,我说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他越是这样说,大长老就越觉得他隐藏着什么。原本还想带人出来再说,可见简书想要逃跑,那些围在一旁的侍从就不会客气了。

    “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靠简书最近的那位还伸出了手,揪住简书的衣领,将人往上拎了起来。

    简书身量单薄,竟真的被他拽了起来。

    “咳咳你、你别动我”简书挣扎不开,扭头便狠狠咬在那只钳住自己的手上。

    “嘶”那人吃痛,竟然也不松手,还想要挥拳打简书。

    就在此时,被简书抱在怀中的木盒子里倾泻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那道光芒直直刺入那人的眼中,掐住简书领子的手倏地松开了。

    简书顺势落地,险些没站稳。

    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打算真的被打一顿,装作被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没看到门槛一般,脚拌在门槛上摔了下去。手里抱着的那个木盒子咕噜噜在地上滚了两圈,啪嗒一声打开了。

    露出一张颜色泛黄的古画。

    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画卷上,纸质的画卷竟没有被打湿,反而在淋雨的刹那,画上泛出一道淡色的光芒。

    雨势忽然变大了。

    一阵邪风从不知何处吹来,冲散了那些要来抓简书的人,而后卷着那幅画朝着神主紧闭的房门吹去。

    哐当一声,吹开了门。

    原本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忽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光芒。而后虚弱的神明半隐在昏暗的房间,那卷画册竟在他触碰到的刹那凭空消失了。

    “神、神主”众人皆惊。

    曾经获得过赐福的人,是见过神主的。只是岁月匆匆,上一次十二子凑齐,已经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他们也在悠长的岁月中,忘却了神明的模样。

    此番再见,当年的恐惧与敬畏一齐浮上心头,一众失去了神性眷顾,老弱病残的族人,和跟随的侍从们跪了一地,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们胆敢为难简书,正是因为神主消失了两天的缘由,而如今为何又出现了

    难道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都被神主看到了吗

    若是那样,他们哪里还想着要重新得到赐福他们只怕苏醒的神主会怪罪于他们

    吸收了画卷的神明,透明的身形渐渐凝实了一些。

    他踏出黑暗,居高临下看着跪在眼前的一众简氏族人。

    而后,就像是神迹重新回归一般,跪在离神明最近的几位年迈的婆婆,在神明身上弥散的光芒之下,面容竟肉眼可见恢复了年轻。

    苍老的手背恢复了白皙,她们抬起头,竟忘却了礼节,惊呼出声“我、我变回来了”

    周围的族人一听她们的话,纷纷看了过去。

    能够让苍老的人一瞬变回年轻貌美,谁不会狂热沉迷于这样的神迹呢

    “我记得你们。”沐浴在微光之中,散下神迹的神明缓缓道。

    趴跪在地上的族人们连忙从方才那种狂热中回过神来,本能驱使着他们,将身体伏得更低,似乎在奢求着自己也能给重新得到神性的眷顾一般。

    “你们因何而来。”神明问。

    上一句话无需回答,而这一句,却是神明对他们的疑问,不得不回。

    可是要如何回答呢

    他们失去了神性的眷顾,所以跑到神明所在之地大吵大闹,折腾神明最看重的简林吗

    这样的回答他们如何说得出口。

    方才张扬跋扈的一众侍从全然埋着头,一时间竟然静默一片,无人应答。

    还是沉浸在恐惧之中,想要悔过的大长老颤颤巍巍回答“神、神主一夜之间,许多族人失去了神性的眷顾,我、我们也只是想知晓,您是否安好”

    神明似乎并没有生气。

    “原来如此。”他眉目温和地看着说话的大长老,语气平和,“我不太好,雨城的灵气大不如前。”

    大长老被神明的回复噎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问神明是否安好,神明真的会回答自己并不好啊这样接下去,让他怎么说

    “那、那消失的赐福,想来也是这个缘由”大长老将后面想要恢复赐福的话收回了肚子里,脑袋紧紧贴在交叠放在地上的手背,问“作为您虔诚的族人,不知能为您做些什么”

    神明静默了片刻。

    “我需要一些古旧的东西,弥补神力的衰退。”在靠近了那几位年迈的婆婆,恢复了她们的年轻貌美后,虚弱的神明似乎又又隐隐呈现出透明状。

    “若能送上我需要的物件,无论是谁,都可以得到赐福。”

    这句话不单单是说给前院的简氏族人们听的。

    还有那群眼睁睁看着那几位病痛衰弱者恢复健康,苍老者恢复年轻的灰衣人们。

    他们多为简氏旁支,或是战乱中失去父母,被接回雨城培养的外人后代。

    旁支和“外人”血脉,是不配享有被赐福的权利的。

    而现在,雨城的神明允诺,只要奉上他需要的东西,便能获得曾经不敢想象的赐福与荣光

    想要抢夺赐福的欲望,从此刻开始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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