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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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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1章

    两条藕节似的的小短腿勉力爬上小矮凳,唐加加摇摇晃晃站好,大力拽开窗帘,毕竟只有四岁半,用尽全力也只开了手掌大小的口子却足够把窝在床上的某人刺得惊醒。

    唐梨啊得叫了一声,眉心骤然锁住,扭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不用看也知道肇事者是谁。

    “唐加加,我凌晨四点才睡”被窝里传来郁结烦躁的闷闷声。

    唐加加圆嘟嘟的小脸紧绷着,眉间多了几条原不属于小孩的皱痕。他默默从小矮凳上爬下来,一声不吭背上小书包,然后再默默站到床边。

    唐梨在床上滚了又滚,实在不想把自己从床上扯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觉得房间安静地不像话,头一抬,发现唐加加好整以暇地站在她面前,安静俯视着她。

    小孩漂亮黝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是能把她盯出个洞。

    唐梨“”

    要不是现在外面光线刺眼,这凭空出现的小孩会吓得她魂飞魄散。

    不,她已经经历过一次。

    不靠谱的爹娘在她出国求学工作期间瞒着她,给她生了个弟弟,前段时间两人中了90天南极游大奖,在她家门口撇下唐加加便潇洒地“驾鹤南去”。

    完全不给她任何缓冲时间,一瞬间她成了“姐姐”,一瞬间她成了“保姆”,一瞬间她成了不需要任何知会的“外人”。

    彼时,一大一小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同时消化彼此的存在。

    唐梨居高临下,唐加加仰头默视。

    好死不死,两人年岁虽相差十八,怎么看都像同厂生产的同款产品,只是性别相反。

    他的头发和她一样浓密微卷,不用打理便羡煞旁人。

    他的眼睛和她一样光簇明亮,像卧在泉水里的两条鱼。

    他的耳朵和她一样与眼齐平,微微向前,从不会安分地躲在头发后。

    唯独不同的是,唐加加的眉毛像两把小斧头,带着些微怒气冲向鬓角。唐梨的眉毛则优雅地弯着腰,像喝醉了的上弦月。

    两人像是瞪了一个世纪,直到对门“方圆百里八卦门儿清”的罗阿姨出来撞见他们,脱口追问“唐小姐,这是你儿子”,唐梨这才清醒过来。

    她心中恼火,正要回怼过去,却见唐加加面无表情地转身朝罗阿姨深深鞠了一躬。

    “奶奶,您知道母鸡为什么要孵小鸭吗”

    罗阿姨自诩年过半百风韵犹存,被一个小屁孩叫奶奶已然不爽,但唐加加长得太过可爱讨喜,忍了忍挤出笑意问“为什么呀”

    唐加加淡淡道“因为母鸡多管闲事”

    罗阿姨“”

    唐梨“”

    罗阿姨当场气得摔门缩了回去,唐梨至此不得不更加确信这是她亲弟弟。

    唐家祖传嘴毒,从此后继有人。

    此时,外面阳光灿烂,应该又是美好的一天。

    可唐梨并不觉得。

    “7点30分”唐加加举起小手,指着电话手表。

    唐梨

    唐加加眉头一皱,“今天周一”

    唐梨然后呢

    唐加加微微叹气,晃了晃身后的书包,“我要上学”

    唐梨瞬时想起来。她一个单身女性实在没法带孩子,便把唐加加以插班形式送进闺蜜谢曼琪供职的一家国际双语寄宿制幼儿园。有闺蜜照看,只需周末把人接回家,好歹把这事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

    今天周一,是上学日。

    8点20分,是入校时间。

    开车过去只需20分钟。还有50分钟。

    唐梨一个激灵猛地掀开被子,边下床边问“尿尿刷牙洗脸了吗”

    唐加加跟在她身后,一字一顿地回答“尿了,刷了,洗了”

    唐梨冲到餐厅,刚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回头发现餐桌上摆好一杯牛奶和两片面包。面包中间夹着一根小小的雪鱼肠那是之前唐加加来的时候自带的。

    “早餐,我也吃了。”唐加加静静站着,低头看了眼电话手表,已经7点35分。

    唐梨顿了下问“这是你给我准备的”

    唐加加没点头也没说话。

    唐梨有些不自在。父母忙于生意,她从小到大常年住在寄宿学校直到留学国外。一个人独立惯了,还是头一次有人给自己准备早餐虽然不怎么丰富,还来自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豆丁。

    “来不及了,不吃”唐梨转身进了卫生间,顺手把门锁上。

    唐加加的眸光落在餐桌上,抿了下唇,转身走到玄关处坐下来默默穿鞋。

    唐梨急冲冲刷完牙洗好脸随意拽了件外套就往外走,瞥见唐加加穿好鞋子站在门口等她。

    她愣怔了下,发现自从他住进家里,好像从没有哭过闹过,甚至连说话都极少,安静得像是在极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唐梨有些烦躁,推门而出,“我这周五晚上五点来接你放学。”

    “真的”唐加加仰头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

    唐梨皱起眉头,“不然你能去哪”

    唐加加的眸子暗淡下来,低着头哦了一声。

    唐梨突然有些后悔,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锁门,下楼,唐加加自己爬上安全座椅,自己锁上安全带。

    唐梨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第一天上幼儿园,你不该又哭又闹吗”

    唐加加本该一年前就上幼儿园,只因他不足月出生,体弱多病,上幼儿园又容易感染病毒,由此在家多养了一年。

    唐加加以超乎同龄人的淡定神色道“没必要。”

    唐梨也觉得没必要。哭闹皆无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一路疾驰,唐梨车技极好,在早高峰的车流里穿插自如。等红灯时,她瞥见唐加加的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安全带,小脸蛋绷得像快要到达极限阈值的气球她眨了眨眼睛,再次启动时,老老实实地跟在车流后。

    到校门口时,唐梨生猛地别了一辆保时捷抢走一个停车位。

    唐加加下车时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站稳,握着书包的双肩带不远不近地跟在唐梨后面,往大门默默走去。

    说是插班,其实距离九月份开学只过了一个月。每逢周一,尚未适应幼儿园生活的小屁孩们还要上演“琼瑶式”离别戏码。宝贝们哭天抹泪喊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伤心欲绝喊宝宝贝贝。

    在哭声的海洋里,唐加加是一朵奇葩的无声浪花,唐梨则是一块身硬心也硬的海边岩石。

    谢曼琪走过来时,一眼便看见这对与众不同的姐弟。

    她挤过人群拍了下唐梨的肩膀,“梨姐”

    唐梨看到熟人,瞬时松了口气。眼前这种场合真是让人窒息,这么多小肉坨哭成一团,耳膜都快震裂了。为此她不得不给唐加加点个赞,不说其他,至少没逼着她在这表演“生死离别”。

    谢曼琪只看了一眼唐加加便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立马蹲下来忍不住道“天啊,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特有的腻人腔调让唐梨鸡皮疙瘩起一身。

    唐加加熟练地躲开谢曼琪试图揉他卷毛的手,冷静地说“你知道的。”唐梨说过幼儿园有熟人会照顾他,应该就是面前的这位小姐姐。

    谢曼琪笑眯眯地缩回爪子,“呀比你姐姐还有个性。”

    姐姐这两个字,炸得唐梨脑灵盖发麻,她立马别开脸。

    唐加加仰起头,瞧着唐梨脸上淡漠的表情,绷紧嘴巴默不作声。

    谢曼琪拉住唐加加的小手,“都安排好了。有我在,你放心哈。”

    唐梨点点头,“改天请你吃饭。”

    唐加加来她家只带了一个小书包。书包里除了小零食和一套换洗衣服外,还有一张银行卡。卡里是父母留给他的生活费,足够支付这所昂贵寄宿幼儿园的费用。

    既然昂贵,条件自然是极好的。唐梨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好比当年父母对她也是。

    钱管够,其他的,别想。

    上课铃声响起。生离死别的戏码到达高潮。有被强行抱走的,有两个老师一起抬走的,还有保安把哭得昏头的爸爸狠心扯开的

    有个脸上还挂满泪珠的小女孩走过来,见到漂亮的唐加加立马擦干眼泪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唐加加不吭声。

    对方伸出手指试图戳他的脸颊,“你好像洋娃娃哦。”

    唐加加再次熟练躲开。

    小女孩仰起头看着唐梨,“你妈妈怎么不哭”

    唐梨“”

    唐加加面无表情地冲唐梨挥挥手,“保姆阿姨,再见”

    唐梨“叫小姨”

    接下来的一周,唐梨安排了手上两个乐队的全国巡回演出,安排场地,订机票,拉赞助,督促乐队及时排练,诸如此类的事情,细细碎碎多如牛毛,却又不得不一一核对,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另外,手下其中一个乐队主唱一直暗戳戳地想跳槽单飞,她得未雨绸缪,及时应对。

    暗地里面试了很多人,但一直无果。

    唐梨干脆住到公司,忙到天昏地暗,直到周五下午两点,一通陌生电话打来。

    她看也没看号码,肩膀夹住手机就接,嘴里还咬着根笔,双手腾出来在电脑上疯狂敲击计划表。

    “喂,请问您是加加的妈妈嘛”。

    唐梨一愣,肩膀松动,手机啪叽一声掉在桌子上。

    她眨了眨眼睛,赶紧把手机捡起来,放到耳边。

    午后,秋日的阳光温柔地投向幼儿园贴满童趣画作的玻璃窗上。光线穿透,落在绣着两只可爱猫咪的围裙上,猫咪一白一黑,相互搂抱着,毛茸茸的,双双满足地脸贴着脸,尾巴相对而卷,还卷出了个半黑半白的“心”。

    围裙的主人身形颀长,浓眉下的双眸里盛满柔和的光,睫毛纤长浓密,微微眨动中专属于幼儿园老师的年轻气息流淌出来,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心生希望。

    程庐单手插在围裙前面的口袋里,许是听到话筒里重物掉落的声音,他皱起好看的眉,把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捂住话筒,小声地问:“您现在不方便吗”

    原谅这位年轻男士的冒犯,唐梨拼命忽略那句加加妈妈带来的冲击。仅仅讨论他的声音,就像无数条鱼在她心尖尖跳舞,一簇簇,一丛丛,欢乐又可爱。鱼尾湿润柔软,轻轻撩动着她,沿着四肢八骸,从脚底直冲头顶。

    身为乐队经纪人的她,对优秀的声音总无法拒绝。

    “你说什么”她缓缓又问了一遍。

    “加加妈妈您好,我是加加的老师,我叫程庐。加加说您今天大概率会忘记接他回家,让我提醒您一下。”这位自称程庐的男老师耐心地解释道。

    这次他说了好长一段话,唐梨的脑子里瞬时出现一幅有声音的画面。

    深山古寺后院有座八角攒尖红亭,有潺潺泉水从亭下古井沿着长满青苔的溪沟欢快地往外涌动,遇到卵石它唱出“嘭嘭”声,绕过落叶它吟出“索索”声,淌过蜻蜓落脚的地方它划出“咕咕”声抑扬顿挫,细节满满,生动活泼,充满趣味。

    “哦。”唐梨深吸一口气,“还真是稀有品种。”

    “”程庐怔了片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定没有串音。

    “那您会准时来接加加的,对吧。”

    “首先,我不是唐加加的妈妈,”唐梨踟蹰了下,“我是她小姨。”

    程庐睫毛一颤,突然感觉有人碰到他的脚,低头看,看到了唐加加漂亮的后脑勺。小家伙双手插兜,把头耷拉着,正有一没一地用脚尖蹭着他的鞋子。

    一般来说,小宝宝记不清事情很正常。但别说唐加加这样的早慧小孩,即便是普通小孩也不会以四岁之龄认错妈妈。可加加分明说这个电话的主人是她妈妈

    唐梨明显感到话筒对面那人停顿了下,她在心里盘算了下工作量,“其次,我可能会迟到半个小时。”

    程庐伸手揉了揉唐加加的头,唐加加没躲,像一座小山,沉默着。

    “最后,程老师,您几点下班我想约您吃个饭。”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预收骑马的两尾鱼

    姜茸去这座小城疗情伤的时原本打算住半个月便回来继续做社畜。结果大雪封城,她的车在出城的路上抛锚。

    雪花漫漫,如粗糙的沙粒砸在她的脸上。等到浑身发抖也未有人出现,直到大雪深处,忽然马蹄声声,一位少年从雪雾中渐渐露出身影,他的身后牦牛无数,占满了整条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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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见她身陷雪地,冻得瑟瑟发抖如神山下冬日的枯草。他扯住缰绳,伸出右手,弯腰轻声道“姐姐,你去哪我骑马送你”

    从小城回来后,姜茸做了一个月的梦。每天梦里她都在追两只调皮的鱼儿,追得她心慌意乱。鬼使神差般她找了借口又去一趟小城。在街上晃悠多日,逢人便问你认识一个叫顿珠的男孩吗当地人都笑,这里叫顿珠的人多得比牦牛的毛还多。

    临走前的一晚,她喝得醉醺醺,误入当街跳锅庄的人群中。忽然两尾熟悉的鱼儿拨开人群,再次跳进她的心湖。

    她趔趄故意摔进少年的怀里,纤细的手臂揽着他的脖颈,潮红着脸说:姐姐想骑你的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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