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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一众人走过来,远远瞧见廊下有两人站着,没看清人脸,近前才看清是谁,有促狭笑声响起来。
一道低沉男声响起来,“执年这是许久没见侄媳了吧别在这里动手动脚,我们可不吃狗粮。”
听着这声打趣声,苏意脸才慢慢热起来,她猛地后退,板鞋碰到一颗柱子才停下来,扭过头,没看向宋家众人。
耳朵却注意着那边动静。
她听见宋执年喊了一声“小叔”,刚才出声那位应该是宋迟,宋执年的小叔叔,十分健谈,性格又格外外向。
苏意有些怕宋迟又说些什么羞人的话,但她跟宋迟,不,应该说是整个宋家人都不熟,也不能开口插话,只能轻轻皱起眉。
不过没一会,一道格外纤细的女声响起来,说了句,“宋迟,你把外套穿上吧,天冷了。”
宋迟那边随即没了声响。
苏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了眼宋迟那边,刚才出声的女生叫云眠,是宋迟的新婚妻子。
当初宋迟要结婚时,宋家人都很吃惊,宋迟是出了名的不婚主义,年纪三十二,还经常一心扑在工作上,儿女情长,宋迟一应不上心,就在宋应和担心他这个小儿子跟他的大儿子一般,要出家做和尚时,今年十月份,宋迟突然跟宋应和说,要结婚,宋应和还惊了许久。
婚礼举行完毕,云眠便嫁了进来。
后来苏意跟云眠阴差阳错,在一场品牌活动上见过一面,后来品牌方邀请两人一起吃饭,云眠喝多了,因着她跟宋家的那点关系,她开车把云眠送回宋家,云眠在车上说了醉话。
说当初能嫁给宋迟,不过是宋迟醉酒跟她发生了关系,宋迟这人不喜欢亏欠,再加上云眠跟他相识已久,也做不出始乱终弃一事,只好老老实实跟她结了婚。
云眠喜欢宋迟,似乎是高中起。
但宋迟只把她当朋友,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那场醉话里,话里话外,都透着心酸。
也不是说她不想嫁给宋迟,能嫁给宋迟,她是欢喜的。
但宋迟娶她只不过因为责任,所以他是不太欢喜的。
本来这世上的喜欢,就只有双向喜欢才是美好的,其余的只有心酸。
云眠看过来,弯眉一笑,“今天雪大,你怎么穿的这么少”
苏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着,她抬手轻轻揉了下头发,懊恼说了句,“刚录完节目回来,没来得及换。”
在宋家,苏意就跟云眠还算得上熟稔,跟她讲话,不自觉便放松许多。
云眠说,“那赶紧过来坐下,这边暖和点。”
话刚说完,又有人过来。
有人喊了声,“爷爷。”
嗓音低醇又温和。
苏意身体又紧绷起来,因为她察觉到那声爷爷是宋执年喊的。
他正在她背后站着。
她不动声色回头看了眼,宋执年离她有一个小手臂长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她后背的。
他很高,远远瞧去,苏意整个人像是被她搂在怀里。
廊外飘落的雪花在他的后背肆意飞舞。
风雪好像都被他挡在后背。
苏意身上温度回升了些。
宋应和拄着拐杖走过来,他今年八十二,脊背有些佝偻,不过人瞧着精神,不似垂垂老矣的老人,许是因为元旦,宋应和穿了件红色带花纹的中山服,面色显得格外红润。
他一过来,几人便纷纷进了餐桌上落了座。
苏意本来是想跟着云眠坐一块的,因为宋家并不是十分重视餐桌上的礼仪,也没有非得要夫妻坐一起的说法,不过脚步刚跟着云眠走了两步,宋执年像是后背有眼睛一般,他略略一侧身,手去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侧坐下。
苏意垂头,看着她皙白纤瘦的手腕上搭着的修长指节,咬唇正要挣开。
宋执年却先一步收手,他低声,跟她讲话,“小叔手受伤了,需要人照顾,你坐在婶婶旁边,她要跟你讲话又要照顾小叔,忙不过来,今天委屈你一下,在我旁边坐着。”
他嗓音本就有先天优势,温声时,如珠如玉,刻意压低时,又有些撩人的低音炮。
苏意听的耳朵生痒,她抬手挠了下,只“嗯”了声,便没多说话。
宋执年也没聒噪,动作斯文倒了杯茶水。
苏意又揉了下耳朵,缓了那阵痒意,才抬眼去看对面。
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宋迟右手上打了石膏,用绷带缠着,挂在胸前。云眠正小心地给他盛着排骨汤。
收回眼,苏意又扫视了一圈餐桌上的人。
这才发现宋执年他爸爸并没来,只他妈妈吴书荷过来了,坐在宋应和下面。
不一会,外面又有人进来,带了一身冷意。
是宋勤年。
宋执年的大哥。
苏意不常见宋勤年,一般宋家的聚会,宋勤年不常出席。
吴书荷呵斥了声,“你再来晚些,我们都吃完饭了。你爸爸不入红尘,你倒好,天天在夜店酒吧风流,你们爷俩是要气死我”
宋勤年抱住吴书荷的腰,低声哄了几声,见到宋应和,一下端正了脸,娇也不敢撒,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爷爷。”
宋应和不吃他这一套,拿起一边拐杖敲了两下他的腿,怒道,“给我去外面跪着”
本来宋勤年生性风流,宋应和是不大管他的,但两年前,即将两家联姻时,宋应和千叮咛万嘱咐,这段时间老实点,但宋勤年嘴上答应的畅快,也确实老实了一段时间,但就在关键时候,被苏志谨撞上了他跟别的女生胡来,让宋应和的老脸都快丢光了。
从那时起,宋应和经常性让宋勤年罚跪,希望他改改风流的性子,怕他以后找妻老婆找不到真心待他的,但宋勤年改不了自个儿臭毛病,风流起来,连传统节日的聚餐,宋勤年都缺席。
刚宋勤年一近身,宋应和便闻到他身上的女士香水味,知晓他又是刚从女人身上过来,这才气的直接让他去跪了。
宋勤年脸耸拉下来,倒也不敢不从,一步三回头,期盼着老爷子能收回旨意。
宋应和低喝,“麻溜的”
宋勤年见老爷子心意已定,这才一脸赴死般,出了走廊,“扑通”一声跪在已有五厘米厚的积雪上。
老爷子今天心情不好,餐桌上人都看的出来,不过具体因为什么,大家都猜不出来,所以等菜上齐,都在谨言慎行,免得遭了横祸,一个一个保持沉默,吃着饭。
苏意不常在宋家,但也知道宋应和脾性,偶尔是寻常老爷爷般温厚有礼,但也有时会跟小孩子一般乖戾反叛。
偶来过来宋家一次,苏意也不想惹了怒火过来,只吃着眼前米饭。
宋执年似乎察觉到她干吃米饭,问了句,“这些菜你都不喜欢”
苏意正一心一心数着米饭里下咽,宋执年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低咳两声,摇头,“不是。”
宋执年问,“你想吃什么”
苏意察觉到宋应和有看向这边的意向,顿时头有些大,她胡乱指了下桌上一盘菜,“那个吧。”
宋执年便用公筷给她夹了两块,搁在她眼前盘子里。
苏意看着盘子里的两块糖醋里脊,眉头蹙了下。
刚就随便指的,谁曾想还是个甜的。
她不爱吃甜的,但又记起宋应和不喜欢人浪费食物,勉强夹起一块塞嘴里,蹙眉嚼了两下,匆忙咽下。
另一块却一点也不想吃了。
筷子扒拉半天,就是不往嘴里送。
“不喜欢吃就给我。”
苏意正愁着这块肉该怎么处理,听见这话,眼睛一弯,“真的”
随即意识到是宋执年在说话,她又把嘴角往下压了下,“没事,我吃得惯。”
说着吃得惯,却还是不往嘴里塞。
宋执年见状,拿筷子用她盘子里夹走了那块肉。
苏意呆愣瞬间,瞥见他去吃那块肉,记起来刚才那块肉,她用自己的筷子扒拉了半天,上面估计有她的口水,脸微微热了点,想制止他,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犹豫的功夫,他已经把肉吃进了肚子里。
耳边传来一声略低的嗓音,带着歉意,“我应该知晓你的喜好的。”
他也是怕她因为浪费粮食被凶,干嘛跟她道歉。
苏意正要说话,宋应和却突然喊了一声,“执年。”
宋执年应了一声,苏意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垂眸听着宋应和要说什么。
“你跟苏意什么时候要孩子”
“咳咳。”苏意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呛到。
拿着纸巾擦了下嘴角,她看向宋应和。
餐桌上这么多人,怎么宋应和只关心她跟宋执年。
而且生孩子这事,就算宋勤年在外面搞出了一个私生子,她跟宋执年都不可能生出来一个小孩。
宋应和语气幽怨,“我今天在外面下棋,一个棋友竟然抱着刚足月的男娃过来嘚瑟,可把我气坏了”他今天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
宋勤年还在外面跪着,冻的脸色都白了,他闻言立即高声,“爷爷,我给你生个孙儿玩,你让我起来吧。”
宋应和冷哼,“就你这副风流样,生出来的是不是个人还不好说,你瞎掺和什么”
宋勤年欲哭无泪,“起码我有这个心,爷爷您让我进去吧,我再跪下去,可能要半身不遂了。
”
宋应和冷着脸,心软了,“滚进来吧。”
宋勤年立即从雪地里爬起来,在屋内上下蹦跶两下,缓了缓僵硬的膝盖,才在餐桌旁坐下,闷头喝了一大口热汤,才饶有兴趣地在宋执年和苏意身上打转。
苏意直觉宋勤年这人嘴里吐不出好话,果然下一秒,宋勤年凑到宋应和身前,嘀咕,“爷爷您说得对依照执年和苏意的长相,自然能生的出一个俊秀漂亮的小少爷。再者说,他俩都结婚两年了,还没动静,我瞧着两人身体不像是有问题,那就出在相处时间了。”
宋应和斜睨着宋勤年,“继续说。”
宋勤年凤眼微眯,“要是天天耕种,地里怎么会长不出庄稼呢以往执年跟弟媳都住外面,一年顶多能见次,您不如让他俩回来住,这样天天见面,感情好了,久而久之,您想要的雪白俊逸的小孙子自然也能早早抱上了。”
苏意眉头微微皱起,真的怕宋应和听了宋勤年的话,她出声,“爷爷,我工作有些忙,而且地点也不固定,经常早起晚归,住在这里恐怕会打扰到您。”
宋应和眼睛一眯,显然在细想宋勤年的话,因此听见苏意的话,略一思考,便道,“勤年说的有道理,你早起晚归倒无碍,这里房子这么多栋,离得又远,哪里能打扰到我。就这么说定了,你跟执年都回来住。”
苏意还想再拒绝,“爷爷”
宋应和摆了下手,“不用再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苏意真的急了,本来她觉得这场联姻没什么负担的原因就是不用常住宋家,也不用跟宋执年同吃同住,今天这两个便利都被破坏掉,她一急,偷偷去拽宋执年的袖口,蹙着眉,“宋执年,你跟爷爷说一声,我不能住在这。”
宋执年袖口被她抓住,低头看她,金丝边眼镜下的眸子半阖,仔细瞧着她白嫩的脸颊,他低声安慰,“别急,我跟爷爷说。”
苏意微微咬唇,收回手,“拜托。”
宋执年转身,看向宋应和,“爷爷,最近我工作也忙,经常睡在学校宿舍,公寓那边也不常回,不如过段时间等我们不忙,再搬过来。”
宋应和还没说话,宋勤年插了话,“执年,你怎么也开始忤逆爷爷了,难不成你也想学我跪雪地里”
宋应和眉头深皱,“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论你学校的事情有多少,要忙到多晚,你必须回来”
宋执年还想再说。
宋应和一挥手,“执年,爷爷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这件事已经定了,你要实在觉得为难,那就去雪地里跪两个小时,那我便考虑考虑你们过段时间再搬回来一事。”
宋勤年在一边语气凉凉,“看这大雪,跪上半个小时,身体都够呛,执年你就别跟爷爷对着来了。”
宋执年直接起身,走到廊外,在宋勤年刚才跪下的地方,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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