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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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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冉从玄武大街上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刚刚走到家门口,却见七八个素衫玄衣之人正手执佩刀站在宋府门前。

    束腰大带上金丝银线秀出一副“流星追月”,宋冉瞧见,腿不由开始打颤在京中会是这般穿着的人,只有内卫的流星使们。

    他一下子顿住脚步,转身欲隐入人群之中,却被其中一个流星使瞧了个正着。

    “宋大少爷”那流星使面白身瘦,竹竿儿似的身板外挂着玄色差服,远远看去,像是晾衣杆子上飘了件黑袍。

    宋冉回头,却只觉自己是看见了阎王爷派来的黑无常,三魂丢了七魄,拔腿鞭炮便跑

    一众流星使见状,急忙去追。

    方才那位“黑无常”虽说身形消瘦,轻功却是一流,宋冉还没能跑几步,便被他像是拎小鸡仔儿一样从人群中拎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宋冉被他提着后领一路押回宋府门前,那流行时微微松手,宋冉就像是一片儿枯叶摇倒在地,狠狠地摔在了府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白皙的额头碰地,鲜血猛地从额角渗出,小溪流似的顺着他的侧脸耳廓滴落在地上。

    内卫副统领尤淖闻讯从宋府里走了出来,陪在他身边的,是一脸仓皇的宋文栋。

    宋文栋见自己的儿子被流星使押在地上,满脸是血的模样,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他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一眼身旁的尤淖,只见他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根本未曾瞧见宋冉脸上骇人的鲜血。

    笑面如虎,他朗声道“宋大公子,圣上有令,请你去内狱里做客。”

    宋冉连惊带吓已然是六神无主,跪在地上不住挣扎“我,我不是,我没有”

    尤淖削瘦脸上笑意更甚,微微发乌的嘴唇轻启“有没有的,宋公子到了内狱与某分说清楚便是。”

    说着,他朝两旁的流星使挥了挥手,流星使便押着宋冉上了马车。宋冉仓惶的被戴上头套,临走之时,一双眼祈求般的望向宋文栋的方向,似乎是在等他的父亲最后关头说些什么,为他求情。

    然而宋文栋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押上马车,未发一语,眼睁睁的瞧见押着宋冉的马车消失在朱雀大街热闹的尽头。

    恰逢此时,从后院听见消息的宋夫人顾不得太多赶了出来,在府门前却连人影儿都没见着。

    她不由攥紧了宋文栋的袖口问道“郎君,冉儿呢”

    宋文栋蹙眉“已经被内卫带走了。”

    闻言,宋夫人脑子一懵,险些跌坐在地上。

    想起她哥哥的惨状,她眼前开始发黑“冉儿,冉儿怎么会被内卫盯上”

    “你还敢说”宋文栋狠狠地挥手,将袖袍从宋夫人手里扯了出来,“那孽畜在外赌钱,还不起债还去借子钱家,正好撞到刀刃上了”

    但凡是和平西王有牵连的,不死也得脱层皮。

    “此番遭殃的,可不只是那孽处,搞不好,咱们宋家老小都要给他陪葬”

    话罢,宋文栋甩袖便往府中走

    因为尤淖的到来,宋府上下死气沉沉,连耳房养得狸花猫都放轻了脚步。宋文栋绕过宋府内九曲十八弯的精美回廊,径直来到书房。

    书房内光线晦暗,墙上那幅名家所画的君子兰似乎因为久违见过天光,青绿之中泛着萎靡的蓝,像是生病了似的。

    宋文栋走到这幅画前,将画卷揭下,一个小小的暗柜出现在了墙面上。他打开暗柜,从里取出了一方淡紫色的手帕,而后来到书桌前疾书了一封信。

    “宋伯。”他朝书房外唤了一声,不多时,管家宋伯从屋外进来。

    书房内始终未点灯,隐隐笼罩在宋文栋的身上,让宋伯看不清主家脸上表情。

    “郎君有何吩咐”

    宋文栋指了指书桌上的信和手帕,吩咐道“这封信,你送到大长公主府上去,就说宋某走投无路,务必请她搭救。”

    联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宋伯即使不知事情全貌,却也觉得此事必定事关重大,点头称是,急忙领了信往大长公主府去。

    幽山别苑。

    宋姝给晏泉喂完饭后,绕过两方回廊,径直回到了书房。

    幽山别苑中原本破落的书房被她一番收拾之下,虽不复往日华美,却也干净整洁。八宝架上空空荡荡的,唯剩下顶格上放着一只脏兮兮的小木马,孤零零地倒在架子上,像是被随手扔在那里似的。

    拂珠去找钱知晓还未归来,宋姝轻车熟路的从书桌里取出一沓黄符,一只银碗和一柄小刀。

    她点燃蜡烛,将小刀放在烛火上烧灼一番,干净利落地在自己手腕处划了一道小口,霎时间,鲜血如溪流般淌过玉腕,滴滴哒哒地落在银碗里。

    手腕上细细密密的疼引得宋姝微微蹙眉,她却没管,任由鲜红的血液汩汩流淌。不多时,银碗底便已经积满了血液。

    看见差不多了,她这才扯了纱布来给自己止血,而后又磨了朱砂,那毛笔蘸着开始在符纸上书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便画好了整整一沓黄符,又拿食指沾了银碗里的血,一张张地抹在符纸上。

    经由她鲜血浸润的符纸泛起浅浅的光芒,密密麻麻的暗纹爬满黄符,却只是一瞬,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光透过灰扑扑的窗投进屋里,宋姝抓起黄符,却将他们放在烛火之上。不过瞬间,脆弱的黄纸便被火苗引燃,熊熊燃烧起来。

    玉指一松,烧着了的黄符便落进了书桌上的紫砂钵中,青烟袅袅,须臾之间一沓黄符便都金豆化作了灰烬。

    宋姝拿着银簪将粉末汇做一堆,又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了陈何年给晏泉调的伤药。

    紧接着,她将粉末尽数抖进了装着伤药的小罐子里,灰扑扑的粉尘落进碧玉似的药膏中,将药膏也染成了灰绿的颜色。她又用银簪将药膏和符粉调和在一起。

    随着银簪不断地在瓷罐中搅动,灰沉的膏体逐渐恢复了原本晶莹的绿色。宋姝用银簪子往罐子里挑了些膏药擦在自己手腕的伤口处一阵细细密密的麻痒之感过后,原本血淋淋的口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细微的疤痕,淡淡的颜色让人几乎辩不分明。

    宋姝望着自己手上微乎其微的疤痕,满意一笑。

    她刚刚画好又烧掉的一沓符箓都是养元符。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在往陈何年开的伤药里面加入自己写好的符箓。晏泉这些日子恢复得极快,陈何年医术高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养元符应当也起了不少的作用

    上辈子,宋姝跟着老郎中行医,虽然只学了个皮毛,但她也很清楚,寻常的黄岐之术对晏泉当是起不了什么大用他的手脚筋在进别苑之前已经被内卫尽数挑破,即使是号称“五更先生”的陈何年怕是也无力回天。

    书房内烟熏火燎的味道混杂着伤药的清香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气息,宋姝憩了憩鼻子,只觉得这味道不太舒服。

    她快速地将所有东西都放回原处,打开书房门,离开了。

    屋外,冬日艳阳高照。她不由抬了手放在眼前试图阻挡刺目的阳光。

    恰逢此时,拂珠从外面回来,见她第一句话便是“宋冉被抓了。”

    阳光落下,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折射出微光,闪闪发亮。

    宋姝闻言,唇角轻勾,拂珠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眨了眨眼,面上闪过一丝惊异“姑娘,崇余庄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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