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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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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尔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拉回去了。

    屋内亮了灯,几案边的碎瓷片被娟儿扫撒干净。

    柳孟棠牵了宜尔的手,先做清理,再敷草药,最后用干净的帕子包好。

    宜尔在六界加起来活了不止三千年,大大小小的伤受了无数次。

    小伤她从不顾虑,大伤多是用白芷敷敷,找个静僻的地方歇上些时日。

    这是宜尔头一次被这么悉心照料。

    柳孟棠打来温水,把干净的帕子沾湿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宜尔伤口周边的血渍。

    娟儿拿来麻布,柳孟棠接过,涂了些从家中带来的创伤膏,轻轻缠上宜尔的手指。

    “包好了。”柳孟棠嘱托道,“伤好之前不要沾水。”

    宜尔摊开手掌,瞧着那包扎精细的手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宜尔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这鬼祟,来的并不蹊跷。”

    “当然”娟儿插嘴,“据说这屋子不干净”

    她的声音压低了许多“今早我找相识的丫鬟问过了,原先这里住着位夏姓姨太,前些年上吊死了,身上还穿着红衣。”

    “这些日子我跟柳姨娘住在这,真是日日夜夜都在担惊受怕”

    “这屋子不住最好,可我们”

    娟儿不说话了。

    “不错,作乱的正是她。”宜尔揉了下肩膀,淡淡道,“她死于非命。”

    柳孟棠听了这话并不惊讶“若非枉死,何必作乱。”

    “我看到她脖颈间有道很深的勒痕,身边跟着个未足月的孩子。”宜尔举起被包扎好的那只手,瞧了瞧。

    柳孟棠沉默了。娟儿立在一边,面带惧色。

    “怕了”宜尔挑了下眉。

    “道长你当真瞧得见他们”娟儿小心翼翼道。

    “当真。”宜尔的视线落在柳孟棠身上,留心着她的神色。

    “她说害死她的人,是辰王妃。”宜尔继续上述话题。

    “您您还听的清她说话”娟儿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是。”宜尔答地很干脆。

    “我疑心她不是上吊自尽的,而是被勒死的。”

    娟儿打了个寒噤,头皮发麻。柳孟棠也下意识环顾四周,背脊发凉。

    “已经消散了,不必怕。”

    宜尔觉察出她们的恐惧,温声道。

    她身上有种神奇的魄力,让人觉得跟着她便能安下一百个心。

    似乎宜尔在的地方连烛火都明媚敞亮些。

    柳孟棠和娟儿都很崇敬她。

    “我幼时听我娘说,吊死鬼死时吐着舌头,面色紫青,飘着往各处去。”娟儿稍稍冷静下来,“他们附在谁身上,谁就会仰着脑袋翻白眼。”

    宜尔仔细回想了一番夏氏的怨灵,如实道“未曾吐舌面色惨白。她是能缓缓走上前的。”

    娟儿脑中有了画面,不禁打了个寒噤。

    柳孟棠道“或许,她也不是被勒死的。”

    宜尔望向她。

    “自缢者和被勒死者有一定共通处。”柳孟棠道,“而她一点儿也不具备。”

    宜尔蹙眉。

    “你怎么知道”

    柳孟棠的半张脸浸在阴影处

    “这两种死状的,我都见过。”

    宜尔本想追问下去,但柳孟棠眼中藏着的哀色令她开不了口。

    “眼下,换住处是不切实际的。你们要实在不敢待在这间屋子,就住到偏房。”

    “不妥。”柳孟棠斩钉截铁道,“如此,道长便要住在这里了。”

    “我无所谓。”

    宜尔起身,看着房梁。

    这里,就可能是夏姨娘自缢之处。

    “天明了,便去请一尊凌光神君象镇着吧。”娟儿小声道,“画像也行。”

    “老辈人都说,凌光神君是最能镇压邪祟的。”

    宜尔转身,有些哭笑不得。

    正主在这儿呢,何必再请个没用的神像来

    这些话,宜尔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她应承下娟儿的建议,希望她们能安下心来。

    柳孟棠出声“我也可绘出一幅。只是缺笔墨纸砚。”

    娟儿瘪嘴“姨娘,这个我已经去管家那要过好几回了 ,他就是不肯给。”

    辰王妃和老太妃不待见柳孟棠,连带着下人也刁难她们。

    “正好那郎中收了我二十两银子,熬的药却没送来。”宜尔道,“明日出府买笔墨纸砚,顺便催那女医送药。”

    “你同去吗”宜尔看向柳孟棠。

    进府后,柳孟棠明显压抑了许多。宜尔也想趁此带她散心,看看外边的世界,说不定就想通了,愿意离开这吃人的辰王府呢。

    “我好像不便出去。”柳孟棠垂首。

    她被困在辰王府许久了,抬头只能看到被墙壁和琉璃瓦分开的天空,她也是渴望自由的。

    “我自有办法。”宜尔淡淡道,“我会遁壁之术。”

    话音刚落,柳孟棠和娟儿齐刷刷地看向她。

    翌日午后,宜尔诓守卫,说柳孟棠病了。随后叫了柳孟棠一道到院西角去。

    院墙大概有两人那么高,将一望无际的天空切成了四方模样。

    院墙这般高,高到立在墙角看墙上的琉璃瓦一眼都觉得累。

    宜尔当着柳孟棠的面当然不会使什么遁壁之术。她搬来了整个西厢最高的方桌,踩着它攀上了墙顶,动作麻利飒气。

    攀上去后,她将手递给柳孟棠,柳孟棠拉着她的手踩上了方桌。

    指尖相触的刹那,柳孟棠心尖微颤。

    “还是有些高,我不敢。”柳孟棠发怵。

    “握紧我的手,然后闭上眼睛。”宜尔声音微沉。

    柳孟棠照做。

    忽然,她觉得身子一轻。再睁眼,她们已经稳稳落在地上。

    宜尔正握着她的手,单手托着她的腰。

    “怎么样,我就说有法子。”宜尔微微一笑,笑容里藏着那么丝骄傲。

    齐朝虽说民风没有昭朝那么开放了,但女子访亲游街还是可以的。这比宜尔从前穿的那个话本好多了。

    “到底是民风开放些好。”宜尔慨叹道。

    “你说什么”柳孟棠回首望宜尔。

    她顺着宜尔的视线瞧见了轿上的人,那穿着打扮,一瞧就是妓子。

    柳孟棠的视线重新落在宜尔身上

    “在昭朝,女子可穿着男子骑装骑马游街。”

    “昭朝还有女帝。”宜尔想起了打坐时娟儿和柳孟棠的闲谈,“女子也可为官。”

    柳孟棠颔首。

    “人人都说,昭朝亡于女帝也兴于女帝。”柳孟棠道,“道长怎么看。”

    宜尔负手,行至柳孟棠身边,“天下兴亡怎会由一人决定。偏见罢了。”

    “道长说的是。”柳孟棠道。

    “昨日那个花郎中,上哪儿寻她”宜尔偏首问柳孟棠。

    脚下有颗石子,宜尔负手走在柳孟棠前面,顺脚踢开它。沙尘在空中扬开,宜尔往边上避了下。

    这动作带着与平日不符的稚气。

    柳孟棠瞧见了她的动作,浅浅抿了下唇。

    宜尔走姿豪飒些,柳孟棠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跟不上她。

    走走停停,磨蹭了许久,宜尔终于转身,等着柳孟棠上前,与她并肩同行。

    柳孟棠微微喘息“应该在城西,这会儿离城门下钥还有段时间,应该来得及。”

    “劳烦道长了。”柳孟棠满怀歉意道。

    “有什么劳烦的,不过是带你出来转转。”宜尔环顾四周,“你瞧这街上多少人,非要囿于那小小的王府。”

    柳孟棠跟随她的视线,瞧着形形色色的人

    穿着胡服留着短髭的瓦格人,走路扭捏的富家小姐,露着膀子轮锤子的苦力,汗流浃背的轿夫

    这一切都那么的鲜活,富有生机。

    片刻后,宜尔轻推她的肩“走吧,边走边瞧。”

    细算起来,宜尔穿进话本也有些时日了,这还是她头次正儿八经逛这街肆。

    仙界没有这些东西,宜尔瞧什么都觉得新鲜。

    不远处有家胭脂铺子,宜尔用手在额间搭了个凉棚,定睛细瞧。

    “胭脂铺子。”宜尔示意柳孟棠,“去瞧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孟棠未进王府时也偶尔来逛。只是这家店的东西太贵了些,养父母又很少给她体己钱,因而柳孟棠很少买这家的胭脂。

    宜尔拉着柳孟棠进了铺子,胭脂娘子迎了上来:“这位道长,可是挑胭脂”

    宜尔颔首,瞧了眼柳孟棠。

    胭脂娘子的眼睛在宜尔和柳孟棠身上来回打转。

    “可有时下风靡的飞燕妆胭脂”柳孟棠问。

    “自然是有的”胭脂娘子边引路边介绍,“这飞燕妆本是旧妆,前些日子文尚书家的小姐入宫,用了这个胭脂,行至宣武门那,轿帘被风吹了,露了真颜 。那容貌,可跟朵娇花似的。”

    “这妆就被贵女追捧了”宜尔搭茬。

    “不错。”胭脂娘子说的两眼泛光。

    胭脂娘子说的文小姐就是文仰玉,户部尚书家的嫡女,如今是当朝皇后。

    宜尔不关注这些,她只是接了货品,捻了些试试。

    “试试”宜尔扬眉,瞧着柳孟棠。

    柳孟棠刚要自己取些来试,胭脂娘子一把夺了货品。

    “试道长手上的就行了。”胭脂娘子陪笑道,“这个色的胭脂宫中都还未供出,整个长安城也就我这儿有,金贵着呢。”

    宜尔并不计较,她示意柳孟棠上前些。

    “抬头,我来帮你。”

    柳孟棠方才还在想如何拒绝宜尔这个热心肠的给她买胭脂,一不留心边失了神。

    宜尔见她没反应,主动勾起了她的下巴。

    柳孟棠下巴一凉,下一刻微凉的指尖就触了上来。

    这感觉和宜尔今日拉她时的一样,惹得柳孟棠心尖发颤。

    “道长我自己来便好。”

    宜尔一言不发,拇指轻推她的脸颊,提醒她侧些脸。

    柳孟棠顺从了。

    胭脂在柳孟棠脸颊匀开了,宜尔动作细致轻柔,和平日的飒爽利落有着天差地别。

    不过是片刻,柳孟棠却觉得过了一炷香之久。宜尔触碰她时,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宜尔的指尖离开了她的脸颊。

    “怎样,好用吧”胭脂娘子端来铜镜,“您瞧瞧,这气色好多了吧”

    “马马虎虎。”宜尔重新负手,“这还是靠底子。”

    胭脂娘子脸色变了变,但面上还是带着笑“道长,您这说的。”

    “给个实价。”宜尔不喜跟人推诿。

    “嗯”胭脂娘子干笑道,“六两银子。”

    柳孟棠瞧着铜镜里的自己,搁下胭脂盒。

    “贵了。”她道。

    “这,姑娘你试了。”胭脂娘子装作为难的模样,“道长,你瞧这姑娘上妆后的模样,多美啊”

    铜镜映照出柳孟棠温婉柔和的面庞。

    平心而论,有了胭脂的加持,柳孟棠气色好了许多,比起之前的清丽,又多了几分明艳。

    宜尔略有些失神。

    回过神来,她摸出临时变出的荷包,十分阔气地将银子递给胭脂娘子。

    胭脂娘子掏出银子咬了下,招呼人称银。

    “十两。”宜尔环着胳膊,“不多不少。”

    “欸。”胭脂娘子叹气,“得了,倘若道长以后买胭脂,常来啊。”

    宜尔颔首。

    “我有银子。”柳孟棠想掏钱,被宜尔拦住了。

    宜尔轻推着她的腰出了门。

    “这点小钱算得了什么,以后再说吧。”

    宜尔方才使了仙术变了几个钱,略有些不适,在胭脂铺子前驻足休息了会儿。

    在她休息那档子,柳孟棠不知从哪里弄了把折扇送给了宜尔。

    “道长,这个送你。”柳孟棠笑容明媚,“你投我以胭脂,我报之以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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