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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
在吕濡离开云城之前,陆赭李严终于和吕濡见了一面。
其实自从那在墓园门口分开后,陆赭和李严就一直在找吕濡,想和她见上一面,但她当年离开云城后就更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与原先的亲戚朋友同学断了联系,根无从找起。
陆赭和李严只好抱着一丝希望,在上次遇到吕濡的电玩城附近打听,总算在她离开的这早上找到了她。
当时吕濡经退完房,严斯九去开车,她推着行李箱站在宾馆门口等,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回头一看是陆赭和李严。
两人一脸惊喜,从街边飞奔过来。
“总算找到你了。”
吕濡稍稍有些意外,两人微微笑了一下。
陆赭和李严看到她手边的行李箱,问她是不是走了,吕濡点点头,打手语问他们找她有什么事。
两人还未彻底绽放的笑意缓缓凝滞在脸上,沉默片刻,李严说想聊会儿,问吕濡能不能给他们一点时间。
吕濡犹豫了一下,让他们稍等,后跑下台阶,走到一辆刚停到路边的黑色越野车边。
车窗降下,陆赭和李严看到那带走吕濡的男人。他带着墨镜,侧头听吕濡说话,随后向他们望过来。
即隔着墨镜,陆赭和李严也能感受到那视线里熟悉的压迫感。
他看了他们几秒,转过头和吕濡说了些什么,吕濡他抿唇笑了下,后转身走了回来。
他们没有去别的地方,就在宾馆大堂的休息区坐下。
吕濡将文字转语音的软件打开,先问他们想聊什么。
合成的人工语音机械而陌生,与他们记忆中少女的软糯声音相去甚远。这种巨大的背离感,让陆赭和李严几乎没办法去看吕濡的脸。
两人低着头,沉默几秒,同时说了声不起。
为那程芊的言语行为,向吕濡歉。
他们没能制止程芊,让她一次伤害了她。
吕濡看着面前两人熟悉有点陌生的脸庞,听着他们为程芊解释为程芊歉,恍惚了一瞬。
以前,他们俩也是这样维护她的。
程芊与她闹不愉快时,他们总会这样替她去找程芊劝说求合,为程芊总哭闹,说他们都偏向吕濡。
现在,她与程芊换了位置。
不过这是应该的。
吕濡笑了笑没关系的,我没有怪她。
陆赭说那吕濡走后,程芊在程融墓前哭了很久,知他们来这条街找她,也偷偷跟着来过几次。
“她知自己做不,但她病了,有时候没法控制自己,说完那些话,她也很后悔。”李严说。
吕濡点点头我知,我从没有怪过她。
她知失去亲人的痛苦。
陆赭和李严并没有因放轻松,面色反而更为沉重。
好一会儿,李严才艰难开口,说出了次而来的真实目的。
“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声不起,当年,我们没有及时站出来吕濡,你怪我们吧我们那时候太懦弱了不起。”
陆赭声音同样哽咽“吕濡,不起,真的不起。”
当年那场事故,吕濡是唯一的幸存者。
坐在后排程规范佩戴安带,是她奇迹般生还的关键所在。媒体进行了报,并作为交通安的警示案例。
开始人们的关注焦点在于交通事故,而,一则葬礼上的视频,把大众的注意力从事故身转移到了吕濡身上。
视频中,黑白灵堂前,一个中年女人拉扯着一个少女,声泪俱下地嘶吼
“都怪你,都怪你,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就是个祸殃灾星啊”
“所有人都死了,你怎么不死,凭什么你还活着该死的人就是你”
“不是因为你,大家都好好的呢”
“你还我儿子命来”
“我求求你,把显还给我”
中年女人哭肝肠寸断,被拉扯的少女从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神情木讷,眼中一滴泪水也没有,相比之下就显格外冷漠。
这则视频在网上曝光后引起了人们广泛关注和议论。
在了解到中年女人是事故中死者家属,而没有眼泪的少女则是事故幸存者后,舆论的风向渐渐发生了变化。
人们从同情转为了质疑。
死者家属何出言,与幸存者是什么关系,幸存者为何在葬礼上神色冷漠,以及车祸的发生是否另有隐情等。
在这个信息传播极其迅速的时代,事故相关人员的关系,前因后果很快就被挖掘出来。
吕濡的个人信息也被曝光。
那时候每都有大批的人蹲守在她的医院、学校、住所,试图从她身边的人口中挖掘出可以吸引流量的内容。
那时候舆论的矛头直指吕濡。
质疑她为什么不能等火车;为什么让父亲冒雨前来接人;甚至她为什么不自己前去参赛,偏堂哥和同学陪同前往;包括之前作为安教育示范,坐后排佩戴安带的事也被拿出来质疑,为什么她不提醒同坐后排的程融也系好安带
等等等等。
视频中的中年女人,是吕显的母亲,吕濡的大伯母,她无法接受儿子的死亡,创伤应激症状严重,把悲怆化为怨恨转嫁到了吕濡身上,在媒体面前言辞激烈。
程融的家人也表示后悔同意孩子与同学结伴前去参加比赛。
而陆赭和李严作为吕濡的好友,澄清时说出口的激动言论,被剪辑曲解后,也成为了攻击吕濡的利刃。
一时间,舆论沸反盈。
吕濡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为她说话的人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网络暴力。
没经过风浪的少年们太过稚嫩,被父母保护起来,送到别的城市躲避纷扰。
不许他们再出头替吕濡发声。
后来政府门发出通告,确这是一场因意外而导致的交通事故,抵制受害者有罪论的声音渐渐响起,闹剧渐渐平息。
当时的言论,今早湮灭在庞大的虚拟世界里,无人提起。
而被舆论伤害过的人,无论多久,始终无法忘怀。
少年一时的软弱,成为扎进心中永远拔不掉的刺。
吕濡看着两人面上再熟悉不过的愧疚和自责,心脏钝痛。
直到现在,她才真切地意识到,即三年过去了,所有被那场车祸困住的人,都没有真从中走出来。
她没有,程芊没有,连陆赭和李严也没有。
可是他们都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都没有。
宾馆门口走进了一黑色身影,停靠在前台,肩背挺拔青松,好似永不会倒。
吕濡恍惚的视线有了焦点,定格在那熟悉的身影处。
数秒后,她收回视线,认真看向陆赭和李严。
不用说不起,我们都没有错。
我没有错,芊芊没有错,你们也没有错。
有人告诉过我,别自责,你们也是。
陆赭、李严,别自责。
时间可以愈合伤口,只你一直保持向前,总有走出来的那一。
离别之际,陆赭和李严看了眼始终站立在前台的男人,想问她现在过好不好。
“你现在”
可一开口觉多余,笑着摇头,“没事。”
吕濡听出那未完之意,冲两人浅浅一笑。
我现在过很好,希望你们也是。
挥手别。
陆赭和李严看着纤瘦少女脚步轻快走向前台那个男人,接过男人递给她的包,与他并肩离去。
清晨的阳光在他们脚下寸寸铺开,温暖亮。
上车后严斯九给席景瑜打电话告知回程,挂断后看到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
吕濡发的,长长的一条,是关于刚才和陆赭李严见面的事。
严斯九点开看完,不一笑。
不等他问就主动告诉他,还是一次。
哑巴好像乖了点。
“都会好的。”
他说。
吕濡看着他笑。
嗯都会好的
严斯九设置好导航,侧脸看她“那就,回家”
吕濡冲他用力点头。
嗯回家
晨光熹微,少女的脸庞细腻光洁,泛着动人的柔光。
严斯九微眯双眼,随后低头轻笑,发动汽车。
进入江城地界后,吕濡被热醒了。
相比云城,江城的阳光更为媚,像热烈奔放的姑娘,肆意抛洒着她的热情。
阳光跳跃,绿树成荫。
短短几,吕濡觉江城经进入了初夏,路上行人都有穿短袖的了。
车内被阳光烘烤和夏经没什么区别了,吕濡掀开盖在身上的外套,擦了把鼻尖上的细汗,扭头去看严斯九。
严斯九早脱掉外套,只穿了件衬衫,领口敞着,露着平直的锁骨。因为开了一路的车,刻整个人有些发蔫,眉眼倦怠,连打了几个哈欠。
“醒了”他懒懒瞥过来一眼。
吕濡忙坐直了身体,有点不好意思,也有些内疚。
来打定主意不睡觉的,怕连带着严斯九也犯困,可没想到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有一时就到了。”
严斯九说着,扯了扯领口,把空调打开。
凉风徐徐,烘热的空间立刻舒适不少。吕濡这才发现严斯九额角鬓边都是细细密密汗,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都热出汗了,怎么不早点开空调
吕濡不解拧眉,忙翻出一瓶水打开递给他。
严斯九估计是渴了,接过去一口气喝掉半瓶才还给她,后指了指她丢在一旁的外套,说“先穿上,开空调了,刚睡醒容易感冒。”
吕濡看着他,怔了怔,好像知他怎么不早点开空调了。
是怕她睡着了吹感冒吗
心底某个地方微微动了下,酸酸的,还有点痒,吕濡深呼吸两下,刻意忽视这种异样感觉。
注意到她的视线,严斯九踩了点刹车把车速降下来,后侧脸看她“怎么了凉吗”
吕濡回神摇头,示意没事。
严斯九似乎不太相信,突松开方向盘,探手过来,用手背贴了下她的手。
和他手上的热度相比,吕濡的手就相算凉的了。
严斯九皱了下眉,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两度。
吕濡扣着手心,心底酥麻酸涩的异样感越发强烈,怎么忽视也不行,有点不知何是好。
没办法,她只好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兄妹情深。
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车内温度达不到严斯九的舒适度,领口一直往上冒热气,鬓角有汗,不太舒服。他朝吕濡伸手纸巾,胡乱擦了几下。
吕濡见他擦草率,后颈和耳畔处还有些亮晶晶的汗意,眸光不闪了闪。
嗯兄妹情深,妹妹照顾哥哥也是应该的吧
心中的鼓咚咚地敲,吕濡深呼吸几下,稳住心神,重新拿出张纸巾,探身过去替他擦汗。
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后颈时,严斯九下意识向侧边歪了下头,等白吕濡干嘛时才回来。
吕濡在他躲的时候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了,可经伸手了,再收回去只会更尴尬,没退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她缓了一下,轻轻将纸巾按在那冷白色的后颈上。
严斯九显有些不适应,吕濡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骤绷紧,车身也微微抖了一下。
两秒后,他两只手都握上了方向盘。
吕濡忍着尴尬和羞臊,装作若无其事,飞快给他擦汗。
先擦脖颈一圈,后沿着短而硬的发茬向上,一路擦到头顶,顺着鬓角再向下擦到耳际,额头。
男人的体温很高,隔着纸巾也能感受到热气蒸腾,和她总是微凉的手形成鲜比。
她不知,她在忍,严斯九也在忍。
带着凉意的指骨无意擦过耳廓,好似一股细微的电流直窜脊椎骨,严斯九手下方向盘有一瞬再次微微偏离了方向。
男人头女人腰,哪儿能随意碰
哑巴真是什么也不懂
等那微凉的手终于离开颈侧时,严斯九后背都激出了一层新的薄汗。
他扯了扯冒着热气的领口,咬牙暗想
这他妈还不不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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