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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是见过村里那种灶台的,但从没见过这么简朴的土灶。
索性这玩意不难,他上了手没一会就弄出形状来。虽然不大好看,但也不是给君主用的造物,老百姓的东西就讲究一个词能用就行。
旧的土灶就在一边。原本只是不耐火裂开了,经慎秿一通操作,已经彻底塌了。
他们干脆把旧灶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片烟熏火燎的痕迹,像大地上的一块黑色胎记。
清理着地上的土块,卡尔奇怪随口问道“为什么不用砖”
慎秿盯着他看,目光很是奇怪,混着三分鄙夷,让卡尔莫名其妙。
慎秿见他真的不懂,嗤笑道,“砖那么珍贵,国君拿去铺大殿都不够,怎么可能拿来垒灶台呢”
卡尔面色呆滞,他没成想自己也“何不食肉糜”了一回。原来砖头这么常见的东西,在战国还是很稀罕的东西。他有一次对战果生产力之低下有了清晰的认识。
不过这游戏在这种地方扣细节扣的也太变态了。
卡尔和慎秿搭完灶台,老妇人从门扉里走出来,执意要给他们一人一把豆子作为感谢。
慎秿千推万辞没有推辞掉,只能捧着一把豆子往工坊里走。走出没几米去,他就烫手似的,把豆子全给了卡尔。
卡尔歪着头,疑惑地看他。
“你不吃吗”跟卡尔这种没什么口腹之欲的玩家不同,慎秿很少吃东西,一把豆子对他而言也算是珍贵,他还以为慎秿会很开心呢。
慎秿摇摇头,“墨者不能拿平民的东西。”他斜眼瞧卡尔,“你不是墨者,你就无所谓了。”
他的口吻莫名让人生气,卡尔忿忿“我马上就会成为墨者的”
慎秿只笑。
卡尔愤怒地把豆子填满自己的口腔,大力咀嚼。慎秿原本是有点嘴馋,不大高兴地看着他囫囵乱嚼,可客人鼓起的腮帮子一颤一颤,像是准备过冬的松鼠似的,十分可爱。
慎秿笑出了声。卡尔直瞪他。他笑得更开心了。
回到工坊,卡尔就拿了马具,拉着慎秿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蓟敦。
茅屋拦不住声,慎秿听见屋子里谈话之声,默默慢了脚步。卡尔咦了一声,靠得越近,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诧。
屋内声音有三人,两男一女。一个男声很熟悉,是蓟敦,还剩下一男一女,卡尔就更熟悉了这是纳博猴子和桃子味软绵绵的声音。
守着门的弟子朝慎秿轻轻摇头,表示师父正在会客,他俩来的不是时候。
卡尔心想不,他来的正是时候。
他好奇得往窗子里张望。慎秿也学得有模有样。两个冒进窗框里的脑袋一下就被蓟敦看见。蓟敦说话声一顿,众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卡尔和慎秿的脑袋瓜。
游戏里不会主动显示名字,软绵绵把两人都当成了墨家的nc,上下一打量,吹了个流氓音调的口哨,“这个nc还挺好看。”露骨的目光在卡尔身上流转,尤其是在脸上流连许久。
卡尔
从nc角度看,玩家是真的很讨厌吧
蓟敦故作淡定地咳了一声,问“慎秿,你们怎么来了”
隔着窗户,慎秿行礼,恭敬地答道“师父,墨剑和弟子做的东西完成了。”
蓟敦还没什么反应,侯衍和软绵绵激动起来。他们转过身子,目光直往墨剑怀里的包袱瞥。
传说中的墨家黑科技,谁不好奇呢
蓟敦见卡尔猛地变了脸色,主动说“好,明日我随你们看看。”
“何必明日呢”侯衍说,“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一起看看吧。”
蓟敦问“可,你们不是急着要去关外”
“也没那么急。”软绵绵面不改色地说,好像五分钟火急火燎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说“我们也很好奇墨家的手艺。”
蓟敦狐疑的目光投向慎秿,若是自己的弟子他倒是无所谓让客人看看手艺,但卡尔
慎秿替卡尔说话,“师父秦剑的东西真的很厉害,说一句开天辟地不为过。”
“哦”蓟敦也起了好奇心,微笑道“那就替我们展示一下吧。”
卡尔已经羞愤得脸红了,听他们这么一说,连耳尖、脖子、肩胛都红了下去。
若是没有软绵绵和侯衍,他还能若无其事地做做样子,可同样两名玩家就在面前,要他拿出马具,这种羞耻感就好像自己买了个清华毕业证糊弄家里人,结果庆学宴上来了两个真正清华高材生,好奇地问他是哪个系哪个班的,怎么从没在学校里见过他。
“这不是我自己发明的。”卡尔连忙声明,讷讷地走进来,把马具在桌子上放下。
蓟敦还在观察猜测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侯衍和软绵绵已经恍然大悟。
他们的嘴角翘起来,把心照不宣的目光投向卡尔。
想在nc面前装个逼嘛,我们懂,我们懂。
卡尔活像个在职业舞者面前被妈妈勒令表演业余芭蕾舞的半吊子,羞愤欲绝,对马具的兴奋程度消失殆尽。
他恨不得把马具扔回火炉里,其他两个玩家倒来了兴致。
马蹄铁倒是无所谓,可战国没有马鞍马镫,就很让人难受了。马的脊椎上下滑动,直磨着大腿根,人坐在上面颠簸起伏,时间久了想吐倒是其次的,不被甩下去就算是本事大,更别说复杂的马上拉弓,持刀之类的操作了。
一般游戏里可能无所谓,但还是那句话这烂游戏总是在这种地方死抠细节
软绵绵兴奋地摩擦双手,非常想要试试马蹄马鞍。
软绵绵自己有马,去找公子行一路姬琮把他们所有的开销全包了,马也给她们一人置办了两三匹。
软绵绵去马厩牵马。众人先把马蹄铁给马儿掌上。没做过这事,马儿的腿以被抱起来,它就直尥蹶子,差点踹到他们。吵吵闹闹弄了好一阵都没弄好,还是照顾马的仆僮出来才安抚好了马儿。
那仆僮手长脚长,肢体纤细,有一张女孩子般羞怯的脸。他伸出手,在马儿身上抚摸一阵,马儿的脾气就安稳下来,乖乖地让卡尔给他掌钉。
侯衍一直站在半远处,那仆僮一出现,目光就锁定在他身上移不开了。
他不可思议,呢喃“教授”
赵周燕其转过头,对他笑了笑。
马蹄铁安好了,马鞍和马镫就容易了。软绵绵骑上去转了一圈,十分轻松,还在马上拉起弓来。
赵周燕其和侯衍卡尔站在旁边看着软绵绵在马场里撒欢。他们有意识站在一个稍远的地方,赵周燕其含笑道“马鞍和马镫的出现确实对战争是一次革命。有了马鞍和马镫,骑兵才真正成为战场的主力。”
卡尔纠结地看着他。他几乎天天见到这个仆僮,居然完全没有猜测过这家伙也是玩家,还是一个教授
卡尔问他怎么会成了仆僮。赵周燕其一叹气,“没有文牒,没有身份证明,我直接被当成了流民抓了起来。幸好还会养养马,才被发配去修王陵。到是你们。”他转向侯衍,“你们不是去找公子行了吗”
魏国四人组算是游戏里的明星玩家,他们在干什么,几乎人人都知道。
侯衍摇摇头,“追到一半就断了,我们也不知道妖怪到底去哪了,只能猜着走。”
“你们觉得妖怪来自北戎”
侯衍谨慎地说,“妖怪一路上,留下了很多东北的特产。”
教授“哦”了一声,笑眯眯的,不说话。
侯衍一口气被堵住了。他不得不把话说明了,“教授知道这些妖怪哪里有记载可能来自哪吗”
教授慢吞吞地说“不是怪物。”
“”
“是神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朝是鸟类崇拜,玄鸟是他们的神鸟。玄鸟,燕也。你们为什么不去燕国看看呢”
“我们想去来着。”一说到这个,侯衍的眉头皱起来,“但姬琮说,并不知道哪里有什么燕国,问路也没打听出来过燕国怎么走。”
“啊”教授眨眨眼,有点诧异却不是很奇怪地说,“原来如此啊。”
卡尔很不解地问“燕国不是战国七雄吗nc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大概是因为,”赵周燕其慢条斯理地说,“燕国并不存在。”
初秋的风,徐徐刮过,肌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卡尔抚摸着手臂,倒吸一口气,“这是什么鬼故事吗”
“是真的。”赵周燕其说,“尽管我们都知道战国有这么一个燕国,史书上也记载了燕国是战国七雄,但战国历史中的燕国存在感不强,即便把他拿去,也完全不影响中华历史。更吊诡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没有任何文物出土提到过燕国,或者燕国国君,更没有出现过燕这个字。作为青铜鼎盛的春秋战国,却没有一件青铜器上出现了燕字,这难道不奇怪吗除了史书之上,找不到任何实际的证据来证明,真的有燕这个国家。”
卡尔一副宇宙猫猫头的表情。这种类似“芬兰不存在”的阴谋论说法从一个真正的历史学教授嘴里说出,还真是足够让他感到混乱的。
侯衍也开始觉得这事诡异了。
“难得”他呐呐,“燕国其实根本不存在”
赵周燕其对着世界观被颠覆的两人,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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