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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羡鱼小院中的麻将声直到亥正才停,若非白逢君督促她明日还要早起修行,她能血战到天明。
孙翼从一开始的小心试探变成了沉迷,不过他比徒羡鱼心性坚定,白逢君一提时间和修行,他便清醒过来,往外一瞧天色,推了牌起身告辞,约定下次再打。
他走之后,白逢君也离开。
系统终于找到机会重新开机。
麻将还在桌上,系统自然能看见,在徒羡鱼脑海中叹了一声,语气复杂至极。
徒羡鱼忽略了这声叹,去院中打水,烧热后洗漱。
体质变好之后,徒羡鱼不再像从前那样,白日里一旦久睡,夜间就睡不着,躺下后没多久,就进入梦乡。
她做了一个好梦,可翌日一早,就被无情叫醒。
叫醒徒羡鱼的不是工作模式的系统,而是裴眠雪。
这人将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豁然打开,冷风嗖嗖往屋中一灌,吹碎徒羡鱼的梦境,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徒羡鱼打了个冷颤,裹紧被子缩向角落。
裴眠雪倚着窗,声音低低的:“起了,修行。”
“赵铁柱,你没有良心!”徒羡鱼神情很是痛苦。
“嗯。”裴眠雪很是自然地点了下头。
徒羡鱼推开怀表看了眼时辰,眼下不过卯时,再看窗外,天空没有半点翻白的迹象。
她简直想拿枕头砸人,可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寝衣,手伸出去太冷,不得不作罢。
但裴眠雪在她这里出入未免太过随意了些,连门都不敲,就这样直接杵到她床边,她不由提醒:“这是女孩子的房间。”
“修行不分男女。”裴眠雪说得理直气壮。
徒羡鱼角度刁钻:“可万一我睡觉不穿衣服呢!”
裴眠雪:“……”
“下次会注意。”裴眠雪脸上出现了几分不自然,别开脸后又转身,最后干脆走出去。
“关窗!”徒羡鱼在被子里冲裴眠雪竖起中指。
裴眠雪衣袖一甩,寝屋窗户啪嗒一声合拢。
徒羡鱼稍微温暖了些。
和裴眠雪说了几句话,她竟就这般不困了。但她不愿太快去见裴眠雪,磨磨蹭蹭地把被子推开,慢条斯理穿衣,仔仔细细给自己扎了个马尾,并把束发的缎带打了个漂亮的结,才去正厅。
有裴眠雪在的好处是一道术法丢过来,她便不用打水烧水洗漱了。
这一日,徒羡鱼的行程是:被裴眠雪拉去膳堂用早饭,步行前往鬼追林,在林中躲风和裴眠雪的剑,午间又去膳堂,用完午膳,再走回鬼追林,重复上午的修行。
徒羡鱼比昨日还累,酉时回到小院就睡着了,都没来得及向裴眠雪点菜。
酉正的时候系统把徒羡鱼敲醒。裴眠雪的剑童送来了食盒,里面是两荤一素一汤以及一大碗米饭。
时间一点一滴流走,仿佛仅是须臾片刻,夜色便笼罩了整座寒山,星辉和月芒轻洒,如水一般流淌在山野上。
大抵是身体逐步将法器消化了的缘故,徒羡鱼恢复精神的速度比昨日快了许多,晚饭之后便不再感到疲惫。
到戌时,孙翼又来了,不过不是来找徒羡鱼切磋,而是寻她打牌。这是他们昨夜约好的。听说四人局更有趣,孙翼还拉了自己舍友来凑数。
他仍是短打劲装的打扮,在凛冽的寒风中露出手臂上小山般隆起的肌肉。徒羡鱼拉开院门,他往里面一扫,没看见白逢君,不由问:“那位张……张小道友来吗?”
昨夜他向白逢君请教姓名时,白逢君说了个张狗蛋,但这名字太土了,他在喉咙里转了两次都没转出来,只能委婉礼貌地称呼。
“来的来的。”白逢君不知打哪棵树上蹦下,身上沾着几片细碎的枯叶,脚步轻快地来到小院门前,看了看孙翼和他带来的人,甚是欣慰,“真好,四个人齐了。
几人进院,将麻将摆开。
昨夜白逢君在院中落了结界,若是不进院,青华峰戒律堂的执事听不见那雷鸣般的搓麻将声音。
徒羡鱼的日程就这般固定下来,只在膳堂、鬼追林、寝舍三处来回,白日修行身法,晚上打打牌,也算劳逸结合。
唯有一件比较遗憾的事是玉剑里开了一门她感兴趣的课,授课时间在上午,她腾不出空去听。
她也没功夫替系统寻找躯体。
当然,系统长时间不开机,没有它的催促,她不曾打听过一次那位岁熄剑尊的消息。
连日来,她的身法有了极大的提升,躲开鬼追林的妖风轻轻松松。
初菀、江波和薛北流三人亦到了寒山。薛北流在花间集会上拿了第二的好名次,初菀第四,江波第十,擦着线进来。
他们听说了花间集会当日,徒羡鱼和寒江沈家家主沈夔之间发生的事,来时正巧碰上沈家信使,便将送来的乾坤戒替徒羡鱼带了上来。
沈家似有和徒羡鱼断绝关系之意,乾坤戒中除了那日徒羡鱼提过的沈惊枝亡母遗物,还有沈惊枝本人的物品。徒羡鱼乐见于此,清点之后,她那小院的置物架和桌上有添不少摆设。
江波加入了徒羡鱼的每日牌局,薛北流对此敬而远之。初菀偶尔会来一次,她甚是自律,无论输赢,打完一圈就下桌。
白逢君最近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徒羡鱼很少能遇见他,更不提一起打牌。
月缺又圆,盈满则亏。
冬月过了便是腊月,年关将至,青华峰上许多寝舍贴上桃符。
徒羡鱼的小院也做了装扮,门前贴福贴春联,屋檐下的灯笼换成了鲜艳的红。这出自初菀的手笔,春联上的词句选的也是展翅高飞一类的话语。
徒羡鱼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因为任务局里不过年节,她只在书本上看过相关的记载。
听说过年很热闹,亲友团聚一堂,夜里还会放烟花。她对此甚是期待。
这一夜,牌局由徒羡鱼、初菀、江波、孙翼及他的舍友组成。
摸牌打牌间总是少不了闲聊。
江波碰了个二万,笑着说道:“再过两日就是除夕,我还是头一回不在家里过除夕。不过和家里人一起守岁也怪无聊的,在这儿咱们还能打打牌。”
“谁要除夕的时候和你打牌?”在一旁等着接下的初菀对江波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徒羡鱼,“元日山下有庙会,咱们去逛逛。”
孙翼的舍友打出一个八筒:“比起守岁和庙会,我更关心咱们门派那个游走秘境。”
牌桌上没人胡这张,徒羡鱼跟着打了八筒,好奇问:“游走秘境?那是什么秘境?”
“是一个到处乱窜的秘境,入口隐秘。”舍友解释道,“平日里在主峰上休眠,过年那段时日则是它的活跃时期——尤其是除夕那日,它会不停地在各个峰上游窜,每年都有倒霉蛋被拉进去。”
“这秘境厉害吗?是什么境界的?”初菀问。
“它会把人困在里面,短则一天,长则三四天。”舍友道,“里面禁止使用灵力,但没什么妖兽,不危险,不过大过年的被困,多悲催!”
江波变得紧张,询问起如何识别和躲避。
徒羡鱼对此不太在意,白日她都和裴眠雪待在一起,晚上独处时,也有系统警惕地监视四周。
又轮到她摸牌,又摸起一个八筒,她琢磨一番,打了一个幺鸡,没想到放炮了。
当徒羡鱼出局离开牌桌时,黑猫又一次在天岁峰峰顶发现裴眠雪。
除夕在即,青华峰满峰灯火,天岁峰上却显得冷清,唯月光来照。裴眠雪恰坐在月光里,身侧拉出一道斜长的影。
“你怎么又来这里了?”黑猫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到裴眠雪身前,夜时漆黑的眼瞳占满整个眼珠,好奇一转,朝他望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人几乎每晚都会到这里来眺望青华峰。黑猫甚是不理解:“你说她不是你要找的人,那你在这里看什么看。”
它的目力远不如裴眠雪,瞧不清青华峰上的具体情形,更不用说什么人在做什么事,问道:“她在做什么?”
“你当真在她身上嗅到了奇怪的气息?”裴眠雪不答反问。
“当然是真的了。”黑猫不满受到质疑,尾巴一甩,收回自己脚边。
这段时日里,它没按耐住好奇心,偷偷摸摸去青华峰看了徒羡鱼几次,每一次都能嗅到她身上的奇怪气息。
它坐了一会儿,趴低身体,屈起前爪垫在自己下巴下,猜测道:“难道又在打麻将?她好像很喜欢打麻将。弄得我也想打麻将了,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让一只猫上牌桌。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我在她面前假装是一只普通的猫?她虽然还不是修行者,却已经进了修行者门派,难不成还不知道有的灵宠能口吐人言?”
黑猫语气带上了点儿抱怨。
“幼清。”裴眠雪喊了它一声。
“你说。”黑猫坐起身。
裴眠雪嫌弃道:“你话太多了。”
猫脸上出现了受打击的表情,它前爪抬起放下数次,转身正对着裴眠雪,严肃道:“阿雪,你最近好奇怪,你还是快去找那个身上带着你的命运的人吧。
“你对那小姑娘太上心了。我怀疑你迟迟找不回缺失的命运,已经被归渊的气息污染了。我好害怕突然有一天,你变得不是你了。”
“是吗?”裴眠雪偏了下头,定定凝视了黑猫几许,伸手捏住它的后颈皮,往外一丢,送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天岁峰峰顶再度陷入沉静。裴眠雪看回青华峰,忽然敛低眼眸,起身踏进风中。
徒羡鱼在院中。
比起初至时的光景,这院子多了不少东西:一张石桌两个石凳,架在南面的晾衣架,石砌的灶台,以及一个小小的柴房,多是初菀规划,孙翼和江波动手做的。
屋子里快要没热水了,她出来烧水。她刚把铜壶放上灶台,就要摸张火符出来点柴火,发现脑海中的系统逃不见了。
意识到是谁来,她在心中“咦”了一声。
身侧多出一道人影。
这人宽大的衣袖在山风里起落,摇晃的灯辉在他衣袖上流淌,将绣在上面的棠花照得明明暗暗。
“师兄。”徒羡鱼歪头看过去。
“嗯。”裴眠雪应道,声音清清泠泠。
“你来找我?找我做什么?”徒羡鱼疑惑地问。
风也落在徒羡鱼周身,将垂在脸颊两侧的发吹起;灯辉映进她眼中,细碎而明亮,仿佛天上星。
裴眠雪望定这一双眼睛,过了片刻别开脸低低一啧,道:“随便逛逛。”
我这儿是什么风景点?徒羡鱼腹诽着。
但这人来都来了,不让他做点什么,徒羡鱼觉得很对不起他走这一趟。她把半拿出的火符塞回去,对裴眠雪道:“劳驾师兄点个火。”
裴眠雪眉梢轻轻一挑,向着灶下投去一瞥,火焰轰的一声燃了起来。
徒羡鱼往后稍退,在心中赞叹裴眠雪的火力。
她瞄了一眼裴眠雪,发现这人一直在打量她。
这人来这里肯定有事。她暗自嘀咕,听着屋中时不时传出的“二万”“八筒”“碰”的声音,也想起某件事来。
——从前在任务局的时候,有种东西叫做机麻,很能减轻打牌人的负担。
搓麻将真的很累手。
徒羡鱼手指轻动,戳了一下裴眠雪手臂,表情变得严肃:“我记得师兄你对阵法也挺有研究的。”
“想要我做什么?”裴眠雪一眼看穿徒羡鱼的意图,抱起手臂,轻轻支住下颌。
“师兄,可以帮我们弄个自动搓麻的阵法吗?”徒羡鱼不错目地望着裴眠雪的眼睛,语气真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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