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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燕麦的香味,凯拉尔城温莎大宅的主人, 亲自端着一碗燕麦粥, 站在莱昂内尔面前。晨风吹拂他的衣裾, 晨曦为他的身影勾勒出一圈亮眼的金边。
从未有过哪次“反省”, 会有这样好的待遇。莱昂内尔瞪大眼睛, 几乎以为自己陷入了不想醒来的美梦之中, 否则哪儿会有温莎给他做早餐的情景出现呢
“你要吃吗”板着的漂亮脸蛋面无表情, 温莎将燕麦粥递到莱昂内尔面前, “我做得太多了一点,吃不完, 你要来点吗”
答案毋庸置疑,根本不用再多想。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几分钟之后, 他们再次如同过去一样, 坐在卧室里共进早餐。这样的情景曾经在丹古堡发生过很多次,不过这次, 两个人的位置交换了过来。
食物和住宿的人变成了温莎,坐在床上吃饭生病受伤的人变成了莱昂内尔。对调的不仅仅是他们坐的位置,还有他们之间的食物链。
温莎低垂眉眼,将燕麦粥放在莱昂内尔面前的小桌子上。莱昂内尔抬起头, 目光落在他漂亮精致的耳朵上,柔软的头发他在薄薄的耳朵边荡来荡去。晨曦透过半透明的, 透着光的漂亮耳朵, 透过细小的柔软汗毛, 透过柔软得发梢他所有的一切, 都在发光。
这光芒在甜美浓香当中飘荡,荡漾了清晨窗户外,挂在苜蓿草嫩叶上的露珠。荡漾了庄园里,池塘中的水波。也荡漾了莱昂内尔心中,那一片平静澄澈湖水。
清风吹拂过苜蓿草田,柔嫩的小草随着微风摇摆身躯。清风吹过窗外的枫树,树叶摇曳身躯,抖落一身露水。清风吹过莱昂内尔的心湖,吹皱秋叶湖水般的眸子。满意柔情的波浪在他眼中荡漾,在他心中荡漾,也在他的骨髓,他的灵魂当中荡漾。
温莎低垂眉眼,优雅的胳膊舀起一勺燕麦粥。他吹了吹热气,而后缓缓送进嘴里,细细咀嚼慢慢吞咽。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收入莱昂内尔眼底。莱昂内尔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他,每一次睫毛颤动,每一次眉头微皱,每一次吞咽时,在他美丽的、白玉般的脖子上滑动的精巧喉结。
“怎么了”温莎头也不抬地问,“不想吃的话,倒掉吧”
莱昂内尔有些尴尬,自觉失礼他刚刚看温莎看得太过于出神,以至于温莎为他做的燕麦粥他还一口都未动过。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温莎吞下一口粥,斜了莱昂内尔一眼,“如果你不想和我吃得一样,我也没有别的食物给你。”
“不,我只是,不知道你还会做饭。”莱昂内尔赶紧低头喝了一大口,顾不得烫嘴全部咽了下去。
看着他捂嘴皱眉的痛苦样子,温莎不咸不淡地说“我不喜欢太多人侍奉,住的地方离饭店酒肆也挺远。所以最近几天开始自己学着做,你要是不喜欢,不用勉强。”
“喜欢,喜欢,我很喜欢”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虚,莱昂内尔赶紧吃了几大口。燕麦的香甜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天呐艾德里安你是个天才若是你去做厨师,整个斯刚第王国的厨子都比不上你”
“说得太夸张了,先生。”温莎微微颔首,略带腼腆低垂眉眼的样子,简直可以勾走人的灵魂。他不断开阖的唇瓣,泛着粉嫩水润的色泽,从嘴里吐出来优美的词句,字字句句都如同清泉般润人心脾,“若是我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或许会考虑去做厨师。”
“我从来没有吃过比这更加好吃的食物”莱昂内尔搅动汤匙,带着满脸的真诚和惊喜,吃了好几大口,“太美味了,艾德里安看来我真的应该感谢圣光,为我这么好的食物这么浓的牛奶味,还有甜入心的蜂蜜你的口味变了,我记得你以前不太爱吃甜。”
温莎收敛了眉眼,看着狼吞虎咽的莱昂内尔。他说的或许是实话,或许只是一向习惯性的溢美之词。从他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他可能真的是饿了。
从昨天上午把莱昂内尔接到家里来,他就没有吃过东西。钢铁玫瑰骑士团的兵营里,他住的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伤口再度发生了严重的感染。
温莎去探望莱昂内尔时候,终于决定把他接到自己的房子里来。
“不,我不喜欢吃太甜。”温莎淡淡地挑了挑眉毛,歪着头看向莱昂内尔的目光里,并不存在任何敌意,“但你需要糖分。嗯,不是我认为这是德里文牧师说的。”
香浓的牛奶滋味混合了蜂蜜的甜味,燕麦粥煮的正好,既容易入口,又有些许嚼劲。不会黏黏糊糊让口感太差,又兼顾了正在生病的人不能吃太过于坚硬的食物。更加难得的是饱满的甜味剂与醇厚浓郁的牛奶,两种滋味互相纠缠,更加让这一碗燕麦粥增添美味。
“谢谢你,艾德里安。”成千上万的情感堵塞在喉头,莱昂内尔眼球微微颤动,双眼闪闪发光。他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神情感激地看着温莎,“这是我吃过最好的早餐,从来没有人为我如此着想,如此疼爱过我谢谢你”
“为了食物,你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温莎抽了抽嘴角,不以为意地收走了莱昂内尔的碗,“你是丹古堡城主大人的时候,早餐可比现在丰盛得多。”莱昂内尔抬起头,刚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温莎指着鼻子地顶了回去,“别狡辩我可是在丹古堡的城堡里住过好几年的”
“对不起,艾德里安。”想到过去的事情,莱昂内尔懊恼得想要撞墙,他捂住额头,满含歉意地说,“你如此善良而又宽宏大量,而我以前就是个混账,差点毁了你的一切。你现在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泥潭,我感觉很欣慰,又很愧疚。”
“现在意识到还不晚。”温莎伸出拇指,擦掉莱昂内尔嘴角残余的粥渍,“那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可以补偿我的事情可以做。不仅限于金钱”
他伸出粉嫩的舌尖,快速舔过拇指。两片红唇里面,贝壳般的牙齿若隐若现。直勾勾盯着人看的眼神,撩得人肝胆发颤。似乎是因为尝到了甜味,他舔过一圈唇瓣的动作,显得既纯洁无辜,又暧昧无比,惑人心智。
莱昂内尔看得发呆,他从来没想过,温莎竟然会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勾人的样子,当然,并不是说以前温莎对他没有吸引力。对于莱昂内尔来说,只是他从未见过的温莎。
以前的温莎,温柔而又顺从。他那淡紫色的眸子里,总是充满了忧郁和哀伤,令所见之人无不为之心疼。现在站在莱昂内尔面前的温莎,漂亮的外表几乎没有改变,而内里的那个灵魂比之前愈加坚强。
他美丽而又强大,优雅而又从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叫做高贵。而眼角眉梢的风情万种,令人恨不得沉醉其中。他发梢那圣洁的浅金色光芒,太阳为遮盖它的云朵,镶嵌的一圈金边。
莱昂内尔想要触摸那圣光,他想要感受那圣光,他想要拥抱那圣光,想要他追求一生的光芒紧拥入怀。他着魔似地伸出手,慢慢地靠近那道光芒。光线透过他的指缝,洒落他的面庞。他眯着眼,张开双臂想要获得一个拥抱,却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主人,格瑞斯女王陛下的特使在庄园外面,”迷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要我把他传送过来吗”
温莎快速转身离开,留下失落的莱昂内尔恹恹地坐在床上。
温莎侧过身体,只开了一个小口出门。“他有什么事情”他低声问道,“如果又是要来借钱,就说我去了朱诺斯城。让他到朱诺斯城的工地找我。”
“他为了主人床上的男人而来。”迷烟暧昧地眨眨眼,眼睛不住地往房门上瞟,好像能够穿透木头,看见里面的人似的,“我认为是好事情呢,主人应该见一见。”
莱昂内尔带着满脸的不情愿,站在蒙着白布的尸体面前。如果这具尸体不是格瑞斯女王陛下派人来找他验看,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温莎共处美好的时光。
布洛姆菲尔德主教死了,时间就在昨天深夜,死得突然而又蹊跷。格瑞斯女王陛下派人来找莱昂内尔,意思再明白也不过。当他听见这个消息时,他明确地告诉女王特使当时他不在场。
“谁能证明”特使这样问道。
唯一能够证明的,大概只有温莎,但当莱昂内尔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时,温莎却说“请不要这样看我,我完全不知情。”
“我昨天夜里哪儿也没去。”莱昂内尔当时如实说道,“而关于布洛姆菲尔德主教被刺杀的事情,我也毫不知情。”
女王特使表示了无奈,而温莎则拒绝为莱昂内尔做证。莱昂内尔明白为什么他心里还想着十年之前,自己在秋叶湖利用他做证不在场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莱昂内尔不责怪也无法责怪温莎,也无言在此问题上多做评价。这些都是他犯下的错误,他完全没有想到,温莎有任何可以原谅他的理由。他选择了沉默,并且接受了来自于格瑞斯女王陛下的旨意。
这就是现在为什么莱昂内尔会站在这里,与其他嫌疑人一起等待验尸官查看结果的原因。更加准确地说是看看谁有此等幸运,能够成为格瑞斯女王陛下揪出来的替罪羊。
莱昂内尔相信自己逼验尸官更早知道结果,在他看见验尸官将布洛姆菲尔德主教的尸体抬起来,查看后颈时。他更加确信他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
布洛姆菲尔德主教后颈的脊椎上,有个约莫半吋宽的小洞。那是造成他丧命的主要原因,从他的伤口看来,与杀死罗兰德女王陛下的凶器是同一种刺刃。
莱昂内尔甚至可以想象出它的外形它看上去和一根钢针差不多,整体呈三角形,通体素净,没有任何标识与花纹。就像是打磨得过于纤细的钢锥,虽说是钢铁制成,却有着如同柳枝一般的韧性和柔软。
在莱昂内尔所获得的情报来看,造成致命伤口的武器是末日柳枝。能够熟练使用这把武器的人,只有“暗影六匕”之一,“末日柳枝”的持有者乔纳森特纳。
作为直接听从国王命令的军情处刺客,乔纳森自然认识格瑞斯女王陛下。就在不久之前,他接受她的命令,在前任女王陛下罗兰德同意的情况下,出手杀死了前任女王陛下。
乔纳森曾经被莱昂内尔活捉过,“末日柳枝”也曾经落在他的手上。那段时间,莱昂内尔研究过“末日柳枝”,他很清楚被称为“末日柳枝”的匕首,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口痕迹。只可惜情报部的人看管不利,让“末日柳枝”被盗走了。
看来几经辗转,军情处的传奇刺客之一乔纳森,始终没有和他的武器分开。
莱昂内尔危险地眯了眯眼,布洛姆菲尔德主教的遗容十分安详。他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痛楚,看上去和睡着了没什么两样。据说被发现的时候,主教还端坐在餐桌前,享用七鳃鳗冻与上等的葡萄酒。
种种迹象,都更指向一个不争的事实这是乔纳森的手笔。
乔纳森有着在被害对象发现之前,就取走人性命的能力。从脊椎贯穿的伤口,能够瞬间凝固住活人的时光。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亡,已经在冥河当中乘船飘荡,去往“彼岸”,或者“灵魂后花园”。
莱昂内尔没有做任何声张,只是静静地看着。除了他之外,另外两名“嫌疑人”,也站在一旁。
兰德尔盔甲在身,刚刚从东北方向的战场拉下来。他皱着鼻子,满脸都是不悦。
而另一人,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让人根本不忍心去加害他。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他的相貌与年龄的缘故。
毕竟,红狼公爵瑞文德尔崔德威还不满十岁。不管从任何意义上来讲,他都还只是一名孩子。他的保姆护着他,低声对他说着什么事情。小公爵满脸都是委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遭受如此无妄之灾。
在他们没有允许交谈的情况下,莱昂内尔先对红狼公爵开了口。“别担心,小公爵。”他的声音十分温柔,态度也非常和蔼,“这不是一次审判,只是一次会谈。”
“这不是一次审判,”格瑞斯女王陛下伸出手,动作优雅地轻抿一口红酒,手臂上的金环互相碰撞,叮当作响,“只是一次会谈。”
“正是因为如此,我认为应该让红狼公爵参与进来。”阿尔瓦抄手立在女王陛下身边,态度不咸不淡地说,“既然格瑞斯女王陛下认同三公护国制度,那么更应该让红狼公爵参与进来此事,他毕竟也是三大公爵其中的一位。”
“我正是为了此事召集你们。”格瑞斯女王陛下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坐下,“枢密院的主要成员都在这里,为的就是解决三大护国公却位的问题。”
枢密院成员开始交头接耳,斯刚第王国枢密院的最高机构,就是圆桌议会。虽说叫做“圆桌议会”,他们开会用的桌子却是马蹄形的。温莎私下曾经认为过,叫做“马蹄桌议会”更加贴切。
现在,小小的马蹄形桌子上,坐了一大圈贵族。重新洗牌之后,枢密院的贵族那些支持格瑞斯女王陛下的人都在这里。一圈桌子只坐了十二人,就是所谓的“十二人议会”。他们十二人有着一票否决权,任何法案在这张桌子上,只要有一个人反对,就无法通过。
贵族们的侍从和护卫众多,再加上旁听席和一百名常驻成员,不大的房间内竟然站了三百多号人,挤得好像一锅黏糊糊的豆子粥。
有座位的只有包括女王陛下在内的十二人议会,温莎也幸运地在其中占了一个位置。就爵位来说,只有勋爵爵位的温莎根本就没有资格坐上去。他现在是以提里安法师协会的穹顶六星之一“长庚星荣光”,以及斯刚第王国最大的债主,在十二人议会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如果可能的话,温莎根本就不想在这里谈论这些让他昏昏欲睡的话题。
“自从戴克莉希女公爵死后,三大公爵的南境公爵,位置一直空着。”格瑞斯女王陛下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她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人一圈,最后落在温莎身上,“我们必须得尽快决定南境公爵的人选,你们有什么提议吗”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缩着脖子低下头,尽量不想要和女王陛下的目光相接触。她的话在这种时候,听上去也未免太过于像是陷阱。
温莎也不意外地扭过头,转头看着背后提里安法师协会里跟着来旁听的师们。然而,没有一个人胆敢开口,就算是话很多的维克多,他作为旁听站在角落,也缩着脑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温莎的目光落在十二人议会空着的那个位置上那原本是属于红狼公爵瑞文德尔崔德威的位置。北地公爵的位置空着,南境公爵的位置也空着三大公爵里,只有东部公爵的位置上坐了人。
现在的白鹿公爵,由前白鹿公爵的外甥阿尔瓦继承了位置。他可能是威尔沙家族隐藏得最为深刻的人,当初阿尔瓦对温莎说自己要从政,进入斯刚第王国的权利中心。结果他就坐上了白鹿公爵的位置,看上去还如此轻而易举。
对于阿尔瓦这个人,温莎向来猜不透。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阿尔瓦身上,格瑞斯女王陛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样一来,整间屋子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现任东部平原白鹿公爵阿尔瓦乔舒亚威尔沙的身上。
“我提名”阿尔瓦顿了顿,卖关子似地一一看过十二人议会每一名在场的人员。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从三位大公爵唯一到场的白鹿公爵嘴里,说出来那个提名人的名字,几乎已经看可以看成是内定人选。
然而,他说出来的那个名字,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莱昂内尔冯皮尔逊。”
房间内顿时一片抽气声,不仅是他们身后枢密院的常驻成员,还有那些旁听的人,就连坐在桌子上的大贵族们,都开始交头接耳。
还有比这个名字更加令人敢到意外和震惊的存在吗
且不说这位莱昂内尔冯皮尔逊,现在的身份是多么低下他现在只是一名再普通也不过的圣骑士就是他做的事情,也不是可以轻易原谅的。更不要说是这突然窜上天的破格提拔了。
莱昂内尔冯皮尔逊还在反省期间,由格瑞斯女王陛下亲自下令他反省。这已经是对他犯下的错误最大的仁慈,要知道,这位皮尔逊骑士,不仅仅之前反对过罗兰德女王陛下,还拒绝过格瑞斯女王陛下,最近还因为献出将士们浴血奋战保卫的古德斯城,而被整个王国的人视为叛国贼
这样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把包括王国首都的凯拉尔城在内的南境,交给他来保卫呢
然而,温莎从格瑞斯女王陛下的脸上,看到了满意的神情。阿尔瓦究竟是擅长揣测人心,还是使用了读心术,温莎不得而知。他知道的是很快就会有人发对。
果然,一片略微安静片刻之后,就有人站起来表示了反对。旧派的贵族,压根就看不上莱昂内尔这样的圣骑士,他们认为他不够优雅,只是一介武夫。更因为他不喜欢讲究排场的种种行为,以及在丹古堡减税的作为,认为他根本不适合做到护国公这样的位置。
十二人议会里,有过半的人都发过言。这些发言人的言论,得到了广泛的支持。而作为提出候选人的白鹿公爵阿尔瓦,则只是用手撑住下巴,什么都没说。
格瑞斯女王陛下听过一圈意见之后,压压手示意所有人安静。“我今天不想听其他人的意见,”她不紧不慢地说着,表达出自己的权利。作为枢密院首席的女王陛下,她当然有最终决断权,“我只想听一个人的意见。”
她没有喊出温莎的名字,却拿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那些人的脸好像是油画里被定格的时光。
温莎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郑重庄严地说出了他的决定。
“弃权。”
老派斯刚第人都会遵循的传统,在夜晚的睡眠分成两次进行。这是当初开国的两位国王,在极端艰苦寒冷的环境下,为了生存而制定的策略。他们不熟睡,是为了随时迎接可能发生的战斗。
现代已经处于和平时期,也没有冰冻整个光辉大陆的风雪,也没有冰原上到处游荡的野兽。更不要说是可以刮走灵魂的寒风、四处游荡的死魂灵、以及虎视眈眈的敌对部落了。
可愿意遵循传统睡眠时间的人,依旧按照每晚睡觉两次的习惯来保持警觉。莱昂内尔就是那种随时需要保持警觉,不能睡得太熟的人。
他会在午夜醒来,而后度过孤独的两到三个小时,而后再次入眠。多数在这种时间醒来的人,会选择和家人或者朋友相伴,度过午夜时间。
莱昂内尔已经没有了家人,朋友也不在身边。他住在温莎家里,已经过去了一周。温莎几乎不怎么和他说话,倒不是因为故意冷落,而是太过于忙碌。
白天,莱昂内尔躺在床上修养,而温莎则把所有工作都搬到了卧室内。莱昂内尔可以看着他做一切事情,接见那些没完没了,以各种借口来找他的人。
比起来温莎与其他人说话,莱昂内尔更喜欢看他认真地绘制图纸的样子。温莎接到了一项很大的工程,虽说他并没有和莱昂内尔提及具体事宜。
温莎的抄写台是特制的,比一般法师的抄写台要大许多。特大的抄写台可以方便他把一大卷羊皮纸整平,而后用各种工具在上面写写画画。
温莎认真工作的时候,眉头总是紧锁着。莱昂内尔并不讨厌温莎这样子皱眉,相反他还挺喜欢的。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帅气逼人,莱昂内尔此刻深刻地认同了这一点。温莎专注的侧脸,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俊美。
莱昂内尔就这样看着他完美的线条,从额头眉心,到鼻子嘴唇。漂亮精巧的下巴,天鹅般优美的脖子上点缀其上的喉结。纤细的手指紧握鹅毛笔,时不时在墨汁瓶里轻轻蘸上一下。
与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忙碌的温莎不同,莱昂内尔闲得要命。劳累了一天的温莎总是睡得很早,而睡了一天的莱昂内尔在半夜里醒来一点都不难。
温莎的宅子很大,以前却只住着温莎一个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如此大的房间里,而不感觉到孤独。莱昂内尔此刻就感觉到很孤独,虽说温莎离他只有一门之隔。
白天他们每一分钟都可以看见彼此,一旦黑夜来临,温莎就会回到主人的卧房去休息。如果有可能的话,莱昂内尔多么希望光明永存,黑夜不再降临。
无边的黑夜笼罩住莱昂内尔,他独自一人窝在偏厅的沙发里。入秋之后的凯拉尔城,已经有些许凉意,但他没有点燃壁炉。他披了一方毛毯,随意地靠着沙发,就着昏暗的蜡烛火光,阅读一本发黄破旧的圣光祷言。
“你在做什么”
清润的嗓音带有几分迷糊,吸引了莱昂内尔的注意力。他转过头一看,穿着单薄睡袍的温莎慵懒地靠在偏厅的门框上,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艾德里安,”莱昂内尔站起身,将还带着体温的毛毯披在温莎肩头,“你怎么起来了夜里冷,要多穿一些,不然你会咳得很厉害的。”
温莎垂下眉眼,抚上肩头多出来的毛毯。莱昂内尔本以为他会拒绝,会厌恶地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毛毯扔出去。但温莎没有那样做,也让莱昂内尔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让他可以仔细观察温莎漂亮的眼睫。
烛火跃动莱昂内尔的影子,也跃动温莎眼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温莎每次眨眼,那动人心魄的阴影,就在他脸上颤动。他伸手轻抚肩头,来回摩挲给他带来温度的毛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白净修长,与深驼色的毛毯对比强烈。
“嗯”从温莎鼻腔中发出的闷哼,说不尽的暧昧旖旎。他低垂眉眼的顺从模样,小兔子似地乖巧可人,那一声轻轻的闷哼,更像是拿毛爪子,挠到人心尖儿上去似的。
屋内本来应该很冷,可莱昂内尔却感觉浑身燥热。他小心翼翼地捏起温莎额前一小撮柔软的秀发,拇指与食指轻柔地来回撵弄。“艾德里安”他以满溢爱意的腔调,柔声叫着温莎的名字。他慢慢凑近温莎,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柔嫩而又敏感的耳朵眼儿里,“艾德里安艾德里安”
夜风打着旋儿,从窗户的缝隙钻进偏厅,撩起温莎单薄睡袍的下摆。带着颤音的轻唤,听得他头皮发麻。带着寒意的风爱抚他的小腿,让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耳边的热气,轻唤他名字的声音,让他身体有些发软。那个男人眼神迷离,湖水般的眸子只要相对,就会令人轻易地沉溺其中。
“你明天”温莎扭过托别过目光,淡紫色的眼睛藏在烛火找不到的阴影之处,“搬出去吧,明天一早。以前戴克莉希女公爵的公馆,已经归你了,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艾德里安,谢谢你。”莱昂内尔真心诚意地说,“感谢你在枢密院为我争取权益,为我说话。”
“不,我没有。”温莎飞快地否认道,“提名的人是阿尔瓦,赞同并且实施的人是格瑞斯女王陛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我在会议上什么都没说。”
“你没有反对,虽说只是弃权,但也胜过万语千言。”莱昂内尔眯着眼睛看着他,眼角眉梢的柔情蜜意浓得化不开,“艾德里安,感谢你的宽容大度。你又一次将我拉出人生的泥潭,迄今为止,你已经不知道拯救过我多少次。”
莱昂内尔怜惜地捧住温莎的双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掌温暖温莎冰凉的手指。他细细地将那那十根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放在手心来回揉捏,以唤醒它们的温度。
“一次也没有。”温莎有些难为情地缩回手,原本冻到麻木的十指,竟然在这样的爱护之下,渐渐有了温度。他轻轻拈着指尖,缓慢地感受从那里传来的阵阵酥麻。“我困了,明天会有人来接你,你也早些休息吧。”
望着温莎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莱昂内尔有些恍然若失。当温莎回头看他时,他赶紧收敛起失望的表情,对温莎报以微笑。
“还没有恭喜你呢,金狮公爵。”温莎当然看见了莱昂内尔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他莞尔一笑,笑容当中饱含深意,“以后还希望你能够多扶持我的事业。”他伸手指了指莱昂内尔,“但别和以前一样扶持。”
“我会的,”莱昂内尔眼中含笑,“不会和以前一样。艾德里安,晚安。”
温莎扭转身体,一阵风似地刮回自己的卧室。静谧的夜里,关门声在空旷的房屋内回荡,久久消散不去。温莎背靠门板,用力摁住自己的胸口。在他的胸腔内,有一头野兽在疯狂地攻击他。它用力地敲击着他的胸膛,好似想要破胸而出般疯狂地撞击。
心脏超负荷运转,激烈地跳动,血液在血管内咆哮奔腾。温莎满脸通红地蹲下,捂住胸口低声呻、吟。
该死
停下
快停下
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莱昂内尔的人生经历过许多次大起大落。但从未有一次,有这次这样令他感慨万千。
站在以前曾经属于金花雀公爵戴克莉希的府邸,莱昂内尔双手撑住窗棱,凝视凯拉尔城繁华的街道。戴克莉希女公爵生前喜欢热闹和繁华,所以她的府邸选择了凯拉尔城最为热闹的平安大道。
莱昂内尔曾经不止一次地来过这里,但不管来多少次,他都对这里喜欢不起来。失去了情报部第一任部长,整个机构就陷入建立之后从未有过的瘫痪。情报部的高度集权,竟然会让莱昂内尔的作用扩大到这种地步,比起来分而治之的军情处它的优势和弊端一样明显。
现在,站在房间内的女王陛下,要阻止这种势头继续蔓延。她出现在这里,并不让莱昂内尔感到意外。
住在温莎家里的那一周,前来探望莱昂内尔的人,只有格瑞斯女王陛下。当然,也可能是他不允许被探病的原因,毕竟莱昂内尔还在“反省”。比起来“禁止接触”的“处罚”,更多的还是处于安全方面考虑。
莱昂内尔不是不能明白格瑞斯女王陛下的苦心,也明白了女王陛下的手段。从他们被叫去看布洛姆菲尔德主教的事情上来看,她很明确地向兰德尔、莱昂内尔还有红狼公爵瑞文展现出自己的魄力和手段她不是罗兰德女王陛下,也不是伊莎贝拉摄政女王。
她有能力也有手段,让任何反抗她的人消失。这次凶手追查的情况,变得不了了之。乔纳森不见踪迹,追查者在凯拉尔城走了一场过场,不过是彻底翻查一番大臣与贵族的底细罢了。
“红猪昨天晚上死了。”格瑞斯女王陛下走到莱昂内尔身边,歪头望向繁华大街上匆忙行走的人群,“这次秋季宴乐会上,你可少了一个对手。你要来参加比武吗”
“在斯刚第王国刚刚安定下来之后,第一次秋季宴乐会的比武吗”莱昂内尔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这次宴会,十分重要。女王陛下不会只是想要我去参加比武,为您表演枪术和马术之类的吧”
“哦,说不定我在你身上还可以赢一笔。”格瑞斯甜甜地笑道,“只要你参加,我每次都押你赢。不得不说你是个幸运的家伙,红猪则没有那么好运。谁能够想到,他在濒死的状态之下竟然还坚持了这么久。”
“那一定很恐怖。”莱昂内尔淡淡地评价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即将走向死亡,却对此毫无办法。”
“你竟然还同情他哈,你肯定不知道,在红猪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之前,对他的侄子没错,就是你们杀的那个小舍伍德说了些什么”格瑞斯女王陛下的笑容依旧甜美,说出来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他说用银盘端来小狮子的脑袋,新月骑士团与丹古堡,都归属于你。”
莱昂内尔沉默地转过身,对这样的消息并未表现出任何慌乱与意外。红猪憎恨他,一点都不奇怪。能够在伤口大面积感染的情况下,还支撑了这么久才咽气,才让人意外。
“他死前喉咙肿大,无法进食也无法说话,”格瑞斯意味深长地看着莱昂内尔,“见过他死前样子的人,说他是被活活饿死的。到了最后,嘶吼得像头野猪,叫的都是你的名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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