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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娘不清楚何家和谭家的纠葛, 心惊青桃的话,不着痕迹观察着何家老太太神色,见其眼睛瞪得箩筐大, 龇牙咧嘴地怒视着青桃。
明显一副被青桃戳中心事的气急败坏样。
她暗暗退到铁蛋身旁,给铁蛋打手势,示意他快点走。
铁蛋不明就里,一股脑往前冲,赵氏娘脚底生风的紧随其后,也不管青桃卖了多少,一鼓作气跑回赵氏面馆, 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赵氏谭家在清水镇是不是有死对头。
她再傻也没傻到听不懂话, 青桃那句“莫不是以为我爹出事位置就是你家的”分明在讽刺那个老太太。
她如果掺和进去,谭秀才真出个什么事,耕田村整个谭姓人家都不会要她好过。
铺子里没客人,赵氏娘拉开板凳一屁股坐下, 边擦汗边说,“青桃那妮子不得了,说话半句不饶人, 把人气得脸都青了。”
赵氏娘忘记她被青桃气的场面了,只说那老太太脸色如何的难堪,人是城里人,恐不会善罢甘休。
她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 连续灌了两杯茶也不见平静,赵氏专心致志的穿针引线,给她娘解释,“你看到的应该是何家老太太,他儿子在短学教书, 在镇上也算小有名气。”
“我就说青桃不简单,你没看到她那阵仗,眼珠黑溜溜的,一眨不眨盯着人看,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这也是她走人的原因,青桃是邱婆子带大的,谁知道她混起来是不是跟邱婆子一个样,如果是,她留下就是自讨苦吃。
“她才多大点年纪,吃过的饭没有你吃过的盐多,你还怕她不成”
“我哪儿就怕她了,这不担心她跟她奶学吗”赵氏娘舔了舔发干的唇,坚决不承认自己被青桃唬住了,辩解道,“你没见过她奶打人,打她爷,打她四叔,像打畜生似的”
谭家人在十里八村皆算有名气的,不仅仅是谭秀才考上秀才光宗耀祖,还有谭广户不务正业整天四处瞎溜达,甚至还和媳妇和离了。
摊上这种儿子,村里人没有不议论的,邱婆子不管则已,一管就是狂揍人,不止揍谭广户,还揍谭广户那群狐朋狗友。
那两年挨过邱婆子揍的人不胜枚举,以致人们谈邱婆子色变。
赵氏娘心里忌惮得很,所以从没和邱婆子起过冲突,再恼怒也只敢在背后说几句坏话而已。
“她奶狠起来阎王都不如她,我看青桃也是个不好惹的。”
赵氏娘补充了句。
又大口大口喝了两杯茶,脸上的热气消散了些,细看过去发现赵氏聚精会神盯着手里的针线,脸庞比往日柔和,刚和她说话的语气也没不像昨个儿阴阳怪气。
顺手拿起布料摸了一把,问赵氏,“给谁做的”
周荣讲究,只爱穿铺子里的成衣,赵氏绣的图案也不是周富喜欢的,怎么看都像送人的。
赵氏按住针线,脸颊带着丝绯色,“给周荣夫子做的。”
“周荣夫子不就是秀才”
秀才是青桃爹的名字。
“不是他,荣儿准备去短学了。”
“好端端的怎么去短学”
明明赵氏自己说长学比短学要好,眼下把周荣送去短学岂不不如以前了赵氏娘想起青桃带着她弟来闹的那回,皱眉问,“是不是谭秀才不肯教荣儿了”
赵氏抿唇,“嗯。”
“小孩子打架多正常的事儿啊,你兄弟们谁不是打架打大的,就谭青槐身子金贵打不得是不是,不行,我得找谭秀才说说理。”关乎到外孙前程,赵氏娘觉得该去要个说法。
赵氏动作微顿,“你说破喉咙也没用,我想过了,荣儿不能考科举,在长学学的那些没什么用处,短学专门针对不考科举的孩子,教得更好。”
“真的”赵氏娘不太懂里边的门道,高山村没有学堂,赵家几个孩子没有读过书,只是听赵氏说长学是最好的便相信了,如今听说短学好,心有怀疑但没质疑。
只道,“秀才跟他娘不同,任何时候见了我都客客气气的。”
意思是赵氏需要,她去找谭秀才说道。
赵氏继续穿针引线,没有抬头,“真的,我仔细打听过了,何夫子知识渊博为人又有耐心,周荣交到他手里我放心。”
赵氏娘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掏出钱袋的钱,告诉赵氏卖了多少包子馒头,又说青桃生意如何如何好,言语间少不得埋怨赵氏引狼入室,生意全让青桃抢了。
还被街上的人奚落了顿,赵氏娘拉长脸道,“她就是只白眼狼,我不过想拿两个包子和她换着尝味道,她就伙同外人来骂我。”
“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赵氏娘既痛恨青桃,当青桃真板着脸时她心底又害怕,这种心情叫人憋屈,她道,“青桃的手艺是跟你学到的,即使增加调料也就那几样,要不你买两个包子回来好生研究研究”
这话其他人也和赵氏说过,别人不清楚情况她还能不清楚青桃来铺子时就会做包子馒头了,手艺不是和她学的,她买再多包子研究也没用。
“娘就别操心那些了,我铺子啥情况你也看见了,实在拿不出工钱给铁蛋铁牛,你把他们带走吧。”
赵氏娘砸吧了下舌,“那怎么行,说了来帮你,眼看你铺子生意越来越差,他们拍拍屁股走人像什么样子。”
“你就守在铺子里,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她就不信会输给十几岁的小姑娘。
吃过午饭,赵氏娘又带着铁蛋出门了,沿街没遇到青桃,倒是碰到了何家老太太,赵氏娘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态度更是热络。
问她哪儿去。
“我去西市一趟。”何家老太太说,“去西面馆找老板娘说说话。”
有什么在赵氏娘脑子里闪了下,快得她抓不住,点头哈腰的指着西市方向说,“荣儿娘在铺子呢,你去吧。”
何家老太太微微颔首,这让赵氏娘受宠若惊,心想莫不是去铺子要束脩去了
没有往深处想。
她带着铁蛋走街串巷,边走边吆喝,生意不算好想,到底卖出去了些,等到傍晚,在书塾外碰到下学出来的谭秀才。
谭秀才长得像谭老头年轻时候,模样没话说,哪怕已是四个孩子的爹了,看着却不显老,穿着身藏青色的长衫,气质出众,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从村里出来的。
谭秀才也看到她了,扯嘴角笑了笑,并没上前打招呼,晌午青桃回家告诉他赵氏娘和何家老太太当街说他娘坏话,抹黑他娘名声,催他尽早把周荣送去短学,少和那家子人打交道。
其实他已经找过赵氏说周荣的事儿了,赵氏也答应了。
是他没和青桃说。
青桃气周荣打人害他名声受损,他琢磨着等青桃脾气过去了再和她说说,继续让周荣留在长学。
偏偏发生了这件事。
他如果坚持留周荣在长学求学,青桃回老宅就该告状了,他娘若知道他的心向着外人,必不会饶了他。
故而此刻不敢和赵氏娘套近乎,径直往书铺方向去了。
青桃知道周荣去短学还是谭青槐告诉他的,说周荣自己说的。
“三姐,你知道周荣还说了什么”
谭青槐下学回家就冲进青桃房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看着青桃。
被陡然蹿出的人影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笔顿在纸上留下漆黑的墨点,青桃颇为无奈,“他还说什么了”
她在抄书,跟谭秀才学的,谭秀才抄书意在收藏,而她想着卖钱。
既练了字又挣了钱,两全其美的事儿。
谭青槐看她拿掉上面的纸,一时悻悻,不过转瞬又活跃起来,“周荣说何叔没收他束脩,你说何叔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
没有教书先生不收束脩的,何树森莫不是傻,傻得跟钱过不去。
青桃将弄脏的纸晾在旁边,停下笔看谭青槐,“会不会是周荣吹牛”
谭青槐走上前,替青桃研磨,思忖道,“不像在吹牛,我觉得何叔傻了。”
青桃想起谭秀才来,怀疑谭秀才私下和何树森说了什么。
饭后借有问题请教谭秀才,趁机问了问。
谭秀才满脸迷惑,反问她,“周荣要去短学了”
“爹不知道”这下换青桃困惑了。
“我和你赵婶子说过,以为你赵婶子说着玩的,没想到是当真的”
这话夹杂了不少东西,青桃识趣的没问谭秀才啥时候去找的赵氏,又凭什么觉得赵氏是说着玩的,她确认,“不是爹和何叔说了什么何叔才免去周荣束脩的”
“我没来得及和你何叔说呢。”谭秀才沉吟片刻,然后笑了,“许是你何叔看周荣招人喜欢免了他的束脩吧。”
周荣长得白白胖胖的,小脸甚是喜庆,何树森没有儿子,见到周荣难免会心软。
反常即为妖,青桃觉得何树森不是那样的人,她仔细问过谭青槐,何树森教书以来还是头次破例不收束脩,里边定有什么事。
走出谭秀才房间,她去找谭青槐,在他耳朵边嘀嘀咕咕交代几句话,让他明天找机会探探周荣的口风。
“周荣明天就不来书塾了。”谭青槐说。
青桃惊诧,想不到周荣去短学已经安排妥当了,她心思转了转,让谭青槐问问住在西市那边的同窗。
把周荣调去短学是她的意思,赵氏知道后不可能不在谭秀才面前哭诉,欣然接受不是赵氏的性格,她怕那家子人憋着招数暗中使坏。
清早出摊再遇到赵氏娘和铁蛋,青桃神色软和许多,让邵氏应付着,主动过去和赵氏娘打招呼。
惊得赵氏娘眉间拧出了深深的沟壑,满脸戒备质问她,“你想干什么”
铁蛋亦剑眉倒竖,虎着眼注视着她。
青桃微微一笑,“天气冷,包子馒头凉得快,我想给赵奶奶提个醒。”
赵氏眉头紧锁,像见鬼似的看着青桃。
青桃又说,“凉掉的东西不好卖,赵奶奶想长久做下去,可以把推车改良下。”
不用青桃说赵氏娘早就注意到青桃那辆推车的玄机了,有心弄辆一样的,又怕赵氏嫌她钱没挣到只会瞎折腾,所以没和赵氏提过。
祖孙两在街上卖包子馒头,凉了就回铺子回蒸笼蒸热再拿出来。
要不了多少功夫,就是不方便。
如果能在推车上抠洞装铁盆放炭自然是最省心的。
然而话从青桃嘴里说出来玩,怎么都像居心不良。
赵氏娘不上当,“我喜欢怎么着。”
青桃温温和和的笑着,“铁匠木匠铺就在东市那边,赵奶奶去的话记得讨价还价。”
赵氏娘“”
有问题啊有问题。
“你想干什么。”赵氏娘还是那句话。
青桃低着头,语气略谄媚,“实不相瞒,听说周荣转去短学读书了,邻居家有孩子也想去,想问问赵婶子有没有什么门路。”
以谭秀才和何树森的关系,一句话就解决了,哪儿用得着托赵氏。
偏赵氏娘喜欢看人在她面前刻意巴结讨好她的样子,昂起头,极为嚣张地说,“想去短学是假,想免束脩才是真吧。”
青桃故意笑得更谄媚。
赵氏娘翻白眼,“你想都别想,何夫子免荣儿束脩是喜欢荣儿,想收荣儿为义子,你邻居是个什么玩意,也敢和荣儿比”
义子青桃心里疑虑更甚,何树森啥时候和赵氏母子俩走得那般近了
她正色道,“我就替人跑个腿问问,周荣拜何夫子为义父可是大好事啊,恭喜赵奶奶了。”
赵氏娘得意地点了点下巴,眉头舒展,露出个比花还灿烂的笑容来。
青桃颔首,掉头回到邵氏身旁。
邵氏算不清账,让青桃赶紧数数有没有少给了钱的,又问青桃和赵氏娘说什么。
“钱没问题,我就和赵奶奶随便聊聊而已。”
何家做主的是何家老太太,以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靠近赵家肯定另有目的,只是何家人口风紧,没有赵氏娘好糊弄,轻而易举套不到话的。
青桃又去问谭秀才。
谭秀才仍是不知情的样子,还问青桃从哪儿听来的。
“赵奶奶亲口告诉我的,爹,何叔很喜欢周荣吗”
“这我倒是不知。”
谭秀才喜欢周荣是整个长学都知道的事儿,他在何树森面前好像说起过周荣,可两人没见过面吧,谭秀才当即想到何树森此举是不是帮自己安抚赵氏母子两。
那日赵氏来给周荣送衣服,他说了好些周荣学业不好功课不好好完成的话,赵氏嘴上没说什么,心底恐怕是恨他的。
于是他提给周荣转到短学,赵氏稍做犹豫就答应了。
定是气话。
他记得当时何树森来找他切磋文章,就坐在屋里,没准就是看到他的难处帮他的。
“改天我寻个机会问问你何叔。”谭秀才道,“不能白白欠他个人情。”
青桃“”
说话的空隙,谭秀才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串钱来,“书我去书铺退了,你挣钱也辛苦,这钱就好好收着,给自己买首饰也成。”
前两天青桃给谭秀才买了书,给邵氏买了个银手镯,花了好几百文,谭秀才觉得不值,就把书拿去退了,他和书铺老板有些交情,一说青桃是他闺女,老板二话不说就退了钱。
青桃给谭秀才买的是本史书,谭秀才曾经想借阅后来又放弃了,史书分正史野史,野史杜撰了许多莫须有的故事,看了容易混淆,青桃买的那本就是野史。
他不感兴趣。
拿到书他没说是怕扫青桃的兴,此刻就父女两人,谭秀才小声和青桃说,“野史图个乐呵,长学严禁学生们看野史,爹是夫子,自该做好表率。”
还书的时候他托老板别往外说,被学生们知道了,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正经读书人排斥野史,觉得读野史是玩物丧志。
青桃是女孩,不知道实属正常,谭秀才并未苛责她,相反,收到书后,他给面子的翻了好几页。
书是青桃翻过谭秀才书柜,去铺子精挑细选的,看那本书堆在角落皱巴巴的,她便翻了几页,觉得不错就买了。
没料到还有这种门道。
她好奇,“爹怎么知道那是野史的”
是本隋书,记载的是隋朝的兴盛衰亡,青桃并不是毫无记忆,里边的事和她学过的那段历史没有出入。
谭秀才怎么看出来的
“野史受年轻少爷小姐们喜欢,封皮以鲜艳的花草为主,右下角刻着编纂人的印章,看印章就看出来了。”
有的读书人为了挣钱,会偷偷给自己取字,杜撰某些历史人物背后的故事卖钱。
谭秀才去郡城考试入住的客栈里就住着那么号人气,当然印象深刻。
封皮右下角的印章青桃没注意看,只是如果谭秀才不喜欢,退了也好,她收好钱,“那我给爹买其他的。”
谭秀才“”
刚刚的话白说了。
青桃拿起书准备走了,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周荣拜何叔为义父的事儿爹还是别去问何叔了,何叔想说自然会和你说,他不说必然有他的原因。”
她没谭秀才那么天真,会觉得何树森收义子是为了谭秀才,肯定是何家有所图谋。
还是针对谭秀才的。
她记得她和谭青槐回村后,镇上起了很多谣言,先是邵氏无才无德,纵容包庇儿子行凶,配不上谭秀才,毫不怀疑贬低邵氏的行径看得出是赵氏所为,可慢慢传出谭秀才教子无方不配为人师的流言蜚语,这点不像赵氏做派。
赵氏惯会维持贤良淑德的形象,加上谭秀才喜欢她,心里多少会窃喜高兴,不会暗地给谭秀才使绊子。
相较而言,不利谭秀才的谣言更像何家做的,毕竟谭秀才声名受损离开书塾,何树森就有机会了。
她心底一直这么想的,哪晓得周荣老实后,外面的风言风语跟着没了,她便没刨根究底。
可现在何家莫名其妙和赵氏母子走得近,抛之脑后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何家如果存了其他心思,早晚会露出马脚。
连续几日出摊,她都会找机会往赵氏娘跟前凑,做出一副低声下气讨好她的样子。
为此赵氏娘鄙视不已,觉得青桃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势利眼,摆出副高高在上的架势,甚少搭理青桃,偶尔实在被青桃嗡嗡嗡的聒噪声折腾烦了,便掏耳朵甩脸色,“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帮你的,想读书自个交束脩去。”
她算看出来了,青桃嘴里邻居家孩子读书是假的,十有八九是谭家其他几房的人,自从谭秀才来镇上教书,其他人看到读书的好,节衣缩食也要把孩子往学堂送。
谭秀才几个兄弟的孩子可不少钱,都送学堂的话没几户人家供得起,谭家没有分家,那些孩子读书,谭秀才肯定要分担束脩,青桃心眼多得跟蜂窝眼似的,可不得好生谋划谋划
赵氏娘越看青桃越不顺眼,索性不跟着她卖包子了,清晨和铁蛋先去西市,然后去小巷子卖。
味道不好怎么着,天天有生意就成了。
这天,青桃在客栈外摆摊,没见着赵氏娘还有点不习惯,赵氏娘和她杠上了,每天她前脚来客栈,赵氏娘后脚就到。
住店的客人听老掌柜说外边包子馒头好吃,骤然见两个摊位卖包子,不知道买谁的。
因为这个,赵氏娘捡了好些漏,尝到甜头的她甚至会比青桃先去客栈外吆喝叫卖,运气好能卖出去好些个。
邵氏不服气,叮嘱青桃也早点出门,说生意被赵氏抢光了。
青桃并没任何焦虑,照样估着时间出门,随着入冬天亮得晚,青桃到客栈时客房的灯还没亮,而且她觉得邵氏杞人忧天了,赵氏跟着她卖包子后,她的生意并没受到影响,相反,有人作伴她胆子更大,天天往巷子里走,包子很快就卖完了。
而且吃了她家包子再吃赵氏铺子的总觉得没味,因此只买她的。
托赵氏娘的福,她的老主顾比以前多了不少。
青桃并不担心邵氏说的。
清晨风大,她和邵氏站在蒸笼后,用力搓着手取暖,街上还黑着,四周静谧,听不到任何响动。
邵氏不由得看向街角,嘀咕,“她们怎么还没来”
之前在这摆摊卖面的年轻夫妻没来了,猛地剩下孤零零的母女俩的呼吸声,莫名有些恐怖。
邵氏道,“她们不是路上出事了吧”
她们自然指的赵氏娘和铁蛋。
青桃也不知。
呼啸的风吹得蒸笼里的热气东飘西飘没个方向,当热气迎面扑到脸颊的那刻,邵氏往后退了退,东张西望两眼说,“待会问问老掌柜啥时候开门,咱明天晚点来吧。”
来早了也是干等。
邵氏觉得没必要,冻出个毛病来看病吃药还得花钱。
当然,赵氏娘如果在的话邵氏铁定不会这么说,也是看赵氏娘没来,没人跟她抢生意,自然而然可以懈怠些。
青桃吹开蒙在眼前的热气,应道,“我打算再冷些晚点出门。”
“现在就很冷了。”邵氏反驳她,“以往铁蛋在旁边粗着嗓门吆喝,客栈里很快亮起灯,紧接着就有生意没觉得什么,现在黑漆漆的,等那些人起床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赵氏娘是个没耐心的,她一来,无论客栈是否关着门,她都会让铁蛋吆喝揽生意,客人们尽是被铁蛋惊醒的。
邵氏做不来那种事,唯有等那些人自己醒。
青桃拿出板凳让邵氏坐,解释道,“都是事情多的人不会赖在客栈睡懒觉,老掌柜醒得早,他亮起灯,其他房间的人陆陆续续就会起了。”
青桃扶着邵氏坐好,刚说完,只见客栈大堂亮起了光,木质门唰唰唰从里推开了,露出老掌柜慈善的脸,“今天你们倒是来得早”
前几日总是赵氏娘先来,老掌柜看青桃云淡风轻以为她没当回事呢,今天倒是积极,老掌柜忘了眼灰白的街道尽头,说道,“你家包子味道好吃得多,如果因来得晚就损失几单生意太不划算了。”
老掌柜开客栈几十年了,拼的就是勤劳,其他铺子子时关门,他每天守到亥时,其他客栈不为客人跑腿办事,他则什么都做,名气就是这样慢慢积攒起来的。
几十年过去,有的客栈门庭改换了不知道多少回,而他的客栈成了清水镇最有名,住客最多的客栈。
天道酬勤,勤能补拙。
老掌柜喜欢吃苦耐劳的人。
他对青桃说,“你好好做,攒了钱租个铺面名气会更大,没准几年后提到包子馒头人们就会想到你。”
青桃笑着说,“借您吉言了。”
青桃这个岁数能把买卖做成这样子算很不错了,他年轻时根本比不上。
说到这,老掌柜想起一件事来,裹紧袄子朝青桃招手,示意青桃去大堂说话。
大堂里摆放着几张桌椅板凳,整洁又干净,老掌柜给青桃倒了杯热水,和声道,“这事我心里琢磨好几天了,想和你做一门生意。”
众所周知,这间客栈哪儿都好,就是灶房太小,没办法给客人饭菜。
老掌柜买过几回包子吃,打心眼喜欢这个味儿,想多给青桃买些包子馒头放客栈卖,方便客人们来随时想吃点东西。
他和青桃说,“我从你这进货,你照市面价算我便宜点,让我挣点小钱就行,怎么样”
这样青桃不用早起出摊,也算是种方便了。
青桃心里快速盘算了下,包子馒头的成本她心里有数,便问老掌柜,“你买多少”
薄利多销也是个好法子。
老掌柜想了想,问青桃在这边每天能卖多少。
青桃说了个数。
老掌柜“那就在这个数上再加十个包子和十个馒头怎么样”
青桃沉吟,“包子我单个卖四文钱,给你算三文钱,馒头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按四文钱三个给你如何”
馒头没多少利润,她也是诚心想和老掌柜做生意才这样算的。
老掌柜顿了顿,“你稍等”
他走到柜台边,拿出抽屉里的算盘,先是往空中一甩,接着左手稳住,右手快速拨了起来。
片刻,眼角含笑道,“包子我接受,馒头的话是不是价格高了点。”
四文钱三个馒头,他转手卖出去能卖五文钱,看起来是卖三个馒头挣一文钱,实则不然,假如客人们都买两个馒头以上,他就没什么挣的了。
想说青桃还真是会算,换了其他人没准就被她忽悠了。
青桃没想过忽悠他,坦白道,“细面和蔗糖的价格摆在那,老掌柜可以问问,我卖馒头挣不了什么钱的。”
最后这话可谓生意人的口头禅,老掌柜噗哧声笑了,见她神色认真,不像在说假话,又拨了拨了算盘,痛快道,“行,就这么来吧,不过你要打早给我送来。”
若是自己蒸,柴火又是成本了。
青桃欣然应下,不过要签契约。
老掌柜又笑出了声,“行,就按你说的做。”
这时,楼梯口有脚步声响起,青桃疾步回到推车边,清着嗓门吆喝了两声。
一大早,青桃卖不出不少。
因和老掌柜说好签个契约,青桃等卖得差不多了就去书塾找谭秀才。
让谭秀才拟个契约书出来。
她是等到书塾休憩那会进去的,几位夫子见过青桃,又常听谭秀才夸奖这个女儿如何能干,看青桃在走廊张望,请她去屋里坐。
青桃不好意思,“我找我爹说点事就回去了。”
“你爹在后边庭院,我帮你叫他。”
书塾前边是学舍,后边是庭院,几位夫子闲来无事爱在庭院的石桌旁喝茶吟诗。
那人穿过弄堂,站在廊柱边朝庭院喊了声。
不多时,谭秀才就匆匆忙走了出来,脸有急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闺女甚少来书塾找他,谭秀才率先想到的是闺女遇到恶人受人欺负了,脸上尽是担忧。
传话的夫子年岁稍长,难得看谭秀才慌了神,心里想笑,转而又觉得不地道,谭秀才宝贝这个闺女,若真出了什么事他岂不成了幸灾乐祸之人,按下心思,拍拍谭秀才的肩,“快去瞧瞧吧,书塾这边我帮你看着。”
谭秀才仓促地拱手道了声谢便大步走到了青桃面前。
青桃心知闹了误会,小声解释,“没事,老掌柜想跟我做买卖,里边门道我不懂,想让爹帮我拟个契约书。”
谭秀才愣住,焦急不安的脸看上去有些呆滞,青桃又小声重复了遍。
谭秀才这才回过神,“你与他怎么说的”
青桃将过程讲述了遍。
谭秀才确认青桃没遇到麻烦,松了口气,说道,“待会我就弄好,和你一道去瞧瞧,叫你何叔跟着做个见证。”
签订契约书要有旁人在场才算生效,谭秀才和青桃是父女关系,假如以后扯皮打官司的话衙门不会认,有何树森在就不同了。
谭秀才转身,青桃跟着抬头,这才发现何树森站在弄堂口,一身簇新的深蓝色竹纹长衫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儒雅。
青桃收回视线,“他怎么在这”
“你何叔看好了日子收周荣为义子,请我到时去做个见证。”
青桃,“他家的事爹去不太合适吧。”
“就是去吃顿饭而已,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谭秀才道,“你何叔要送周荣个礼,不知道周荣喜欢啥,来问我罢了。”
谭秀才知道乡下收义子是有规矩礼数的,做义父的要给义子送份礼,乡下人穷,多是送碗或筷子讨个好寓意。
何树森是读书人,想送个与众不同的礼,又怕周荣不喜欢。
青桃努了努嘴,“周荣喜欢的不就是糖吗,给他两包糖,保管他高兴。”
谭秀才失笑,“哪有长辈给晚辈送糖的”
“周荣喜欢不就行了”
谭秀才“那不合规矩。”
其实昨晚青桃劝他不找何树森问这事后,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怪青桃,而是觉得何树森没把他当朋友,这种事都不和自己说,即便真的出于帮自己,也该叫他知道好偿还他的人情,何树森瞒着不吭声叫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因此半个时辰前何树森来找自己主动说这事他心里是欢喜的。
即便何树森没说收周荣为义子的原因,不过观其神色,十有八九与自己有关。
得友如此,三生有幸。
他决定跟何树森换位置了,无论将来怎么样,他得做到对朋友问心无愧。
郭夫子不来打断的话他已经和何树森说了,此刻闺女在跟前,他就先和闺女说。
青桃听得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何树森就收周荣为义子而已,谭秀才竟心甘情愿不留长学了,到底说何树森手段高明还是谭秀才愚蠢
谭秀才已经打定主意了,心胸开阔许多,“古人说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也无惧,你何叔与我的关系也就那样了,他既真心待我,我岂好意思自私,教书在哪儿教不是教啊,短学的孩子学识不如长学孩子,可未必日后没有一番造化。”
青桃气得腮帮子鼓鼓的,直言,“再大的造化也和爹你没关系了。”
“那有如何,你何叔平步青云还不值得我骄傲”
青桃“”
那就更和你没关系了。
青桃很想泼他冷水,不过那些不是最重要的,“你和何叔说了”
谭秀才摇头,“没呢。”
“那暂时不要说。”
“为什么”
“何叔收周荣作义子,免了周荣束脩,你要是去短学期,周荣又在你手底下,他交束脩还是不交不交的话坏了规矩会惹其他人不满,交的话赵婶子那边不好说,毕竟明明能不花钱的结果空欢喜一场,谁能接受”
谭秀才想说他可以不收周荣的束脩。
青桃看穿他的心思,问他,“何叔不收束脩因为周荣是他干儿子,你因为啥”
谭秀才哑口无言。
青桃拉着他往外走了几步,确认何树森听不到才哑声道,“府学的入学考试不是在年后吗年前就让何叔好好教周荣,多给他们相处的时间,等过了年你再和何叔说,赵婶子那边也没闲话了。”
谭秀才点头,随即说道,“你赵婶子啥时候有闲话了,就你对她有误会。”
听听这是什么话,但凡面前这人不是她亲爹,青桃能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谭青文脚踏两只船不是没有由来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谭秀才和邵氏没做好表率。
只是能把人稳住,青桃也不计较谭秀才的护短行为了。
反正她当上家,谭秀才铁定要去考科举的。
前提她无论如何要当上。
耕田村的李氏和刘氏也天天惦记着,自从妯娌两轮流做饭,家里氛围明显不同了。
照往年,忙完地里的活刘氏就该外出挣钱了,今年硬是稳着不动,天天围着灶台打转,一天把灶房打扫个几十回,每一根柴火,每一根筷子全部放在应该放的位置,整整齐齐的。
锅碗更是洗得发亮。
水缸从早到晚都是满的。
三房几个孩子都怀疑她是不是疯了,因为除了打扫灶房的爱好,刘氏还迷上了数钱,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把盒子里的碎银铜板倒出来数,有时候还得数两遍。
她数的次数多了,几个孩子想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都难。
和谭青阳玩的时候,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谭青阳不知道那是多少钱,碍不住李氏知道啊,李氏听说刘氏攒了这么多钱后,既嫉妒又为此愁上了。
要做家务事,她没办法外出打零工挣钱,只能重新捡起针线活和谭青杏学绣花,指望多绣几张年底卖钱凑够五两多银钱。
可刘氏存了那么多钱,如果刘氏全拿出来,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够那个数。
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以致又闹出了事,又差点被邱婆子给休了。
要从她娘过生说起,照往年规矩,她舀几碗新米,拎半包糖半斤肉就行了,这些是公中出,邱婆子会将其准备好。
她和刘氏做饭后,小库房的钥匙她和刘氏都有,舀米心不在焉没注意舀了多少,等晚上回来,邱婆子双手叉腰站在屋檐下骂人她才知道小库房的米少了很多。
李氏自然不承认,偏谭二户老实,张嘴就把她出卖了,说她背了半背篓米回李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外地手机码字不方便,谅解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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