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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分行大门口有个传达室,看传达的老头把霍旭友兄弟俩挡住了。
老头躺在一张逍遥椅上,一手摇着一把鸡毛扇子,一手举着一张报纸似在他是从眼睛余光里瞥见两个土里土气的陌生人,一声断喝“站住,干什么的”
霍旭友走在前边,猛地一惊,见是老头在发问,停住脚步,怯怯的说“大爷,我是来报到的,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在想上次来时怎么没见这里还有个传达室。
老头闻听,从逍遥椅上坐了起来,趿拉上拖鞋,仔细端详了一下霍旭友,又看了一下跟在后面的哥哥,说道“哦,小伙子,家在农村吧,好样的,给你爹娘争了光,我就喜欢大学生。”
霍旭友一笑,觉得老头挺有意思,回道“谢谢大爷,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老头指了指他座位旁的一张长椅,说“不着急,把行李先放在我门口,你带着进办公楼不方便,我给你看着,你一百个放心,东西一点丢不了。”
霍旭友见是又碰到了热心肠,觉得带行李去办手续确实不方便,看了看哥哥。哥哥说“老人家说的对,你进去吧,行李放这儿,我跟老人家聊会儿天,我进去也没用。”
传达室门口有棵高大的梧桐树,树下,是大块的阴凉地。树上,一群知了嗡嗡叫的正欢。霍旭友抬头看了看,一只也看不到。这档儿,不知道哪个调皮的知了撒了一泡尿,正好尿到他脸上,他感到有丝丝凉意,伸手擦了下,便向前走去,心里暗暗骂知了它娘。
好在来过一次,也算轻车熟路,等电梯的时候,霍旭友决定先去吴处长的办公室,因为吴处长的和善和热心已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他认为吴处长是一个好人。
霍旭友上到六楼,正好碰到吴处长从厕所里出来,他好像还没扎好腰带,两只手正在紧皮带扣。
霍旭友轻轻的叫了声吴处长。吴处长也看到了他,忙伸手去跟他打招呼,两人握了下手后,吴处长问“上班没”
“还没呢,今天我来报到。”
“办完手续了”
“没呢,我刚到,先上来看看吴处长。”
吴处长哈哈一笑,逗趣道“看来我比报到重要啊。”随后又道“我现在也没事,跟你一块儿去人事处。”
霍旭友听此,内心又是一阵感动袭来,就差眼睛挤出眼泪了,忙说“谢谢吴处长。”在此之前,他得到确切消息被分行接收后,首先给许行长打了个电话,许行长只说了句“知道了”就扣了电话。随后他又让总机把电话转到吴处长办公室,告诉他了入职省分行的事儿。吴处长首先祝贺了他,并希望早日成为同事。话听起来很高兴。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9楼。由吴处长带路,霍旭友的底气足足的。
待到901室,办公室内只有张俊国一人在,他是人事处干部科科长,正四仰八叉的斜躺在椅子上看报纸。听到有人进来,马上坐直了身子,见是吴处长,脸上立马堆了笑,站起来,打哈哈道“呀,吴处长,稀客,有啥贵干劳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
吴处长也打哈哈“还别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您这一亩三分地权高势大的,没事哪敢轻易来。”
张俊国嘿嘿道“一切都为吴兴华处长服务,说吧,看我有什么给您效劳的。”
吴处长扭头指了指霍旭友,说“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过来报到,有劳张科长了。”接着对霍旭友说“这是张科长。
霍旭友忙向前一步,卑躬地说“张科长好。”说完,竟然弯了身子给张俊国鞠了一躬。
张俊国眉头皱了一下,好像忽然看到吴处长身边还有个人,又好像在努力思索着什么。很显然,他对霍旭友是不熟悉的。在他这个部门,天天经手人的事儿,不同的人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他例行公事,很少刻意去记某个人,更何况像霍旭友这样的小人物呢但是,张俊国在人事部门浸淫多年,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八面玲珑的好功夫,看人下菜碟,过哪山唱哪歌是他的拿手好戏,脸色也如变色龙,瞬间就能适用不同的环境要求。在他看到霍旭友的第一眼,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何许人也,也懒得再去看。又听到吴处长介绍是来报到的,心里马上意识到这个人只是一个年轻的学生而已。不过,他马上又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是由吴处长带来的,至少这两个人有瓜葛,或者跟其他人有瓜葛。张俊国十几年的人事经验,练就了他拍马逢迎的的本事。所以,眨几下眼的功夫,他意识到不能轻慢面前这个年轻人,一旦轻慢,最直接的就是轻慢了他吴处长。
张俊国马上又浮现出笑容,伸手握住霍旭友的手,好像很熟悉的样子,说道“欢迎欢迎,年轻人,好好干,定有作为,年轻就是资本嘛。”说完搬了一把椅子给吴处长坐,又要去搬另一把椅子。
霍旭友意识到张俊国可能要给他搬一把椅子,马上赶过去,“张科长,我自己来。”
张俊国也没有谦让。
吴处长跟张俊国面对面坐下来,霍旭友没有坐,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报到证,伸双手递给张俊国。
张俊国接过,仔细看了下,脸上马上恢复了笑容。报到证上有霍旭友学校的名称,他虽然对霍旭友没印象,但对学校印象深刻,当年恢复高考考大学时,张俊国也曾报考过该学校,但没被录取,这是一个原因。尤为重要的,是五月底,分管人事的许行长把他叫到办公室,亲自安排他办理一个学生的接收事宜──中央财院的霍旭友。他对学生的名字不关心,但听到是中央财院的,自然有一种亲切感。从许行长办公室出来,他立马联系学院毕业生分配部门走公函。许行长交代的事哪敢怠慢,本身许行长就是一个很注重效率的人。办利索后,他对着接收函留存联审视了老大一会儿,并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圆圈,圆圈内又打了个叉号。很明显,叉号代表许行长名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x。分行今年接收了很多学生,也只有一个是中央财院的,他印象深刻。由此及彼,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个年轻学生,张俊国马上对他有了一个清晰的印象,这个年轻学生背后有棵大树。
张俊国在人事处待了十年,只混到一个科长的地位,他打内心是相当不舒服的。对上不好怨天尤人,颐指气使,但对下面,他的这种怨气很容易表露出来。表现在工作上,一方面是慵懒,一方面是抵触,一方面是傲气,还会经常生气,发无名的火。假若没有吴处长、许行长这层关系,霍旭友一个人来报到的话,还不知道要碰到什么样的钉子呢。
张俊国清晰了思路后,对霍旭友好像有了点印象,是许行长把他叫到办公室交代他办理霍旭友接收事宜时,在场的那个年轻人好像就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个头和眉宇间都像,虽然当时他只盯了他一眼。张俊国的大脑围绕着霍旭友和许行长飞速的旋转。看来,许行长跟这个年轻人确实不是一般关系,对于他的报到,许行长肯定自己不好出面,叫人事处长出面也不妥,毕竟是在人事部门办理这事情,他既要分管还要避嫌。让吴处长出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教育处也归他分管。张俊国确信自己的分析后,言行也就殷勤起来。开口道“小霍很优秀,学校的牌子也硬,专业也对口,应当安排到重要的岗位。”
“那是,现在是人才难得啊,我们处正需要人呢,你张科长也不看看,我们处多少年没有进过新人了,现在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在工作。”吴处长有意无意地说道。
张俊国笑道“吴处长开玩笑呢,这么大的事,处里会有个通盘计划,凡牵扯到人的事,都是行班子研究同意的,就是不开党委会,至少许行长点下头嘛,我人微言轻,小芝麻哪敢做西瓜的主。”说完,扭头看了一下霍旭友。
霍旭友注意到了这一细节,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就不敢搭话。
吴处长站了起来,踱了几步,一本正经地说“许行长的意思是”说到这儿把话止住了。霍旭友听吴处长这句话的语气,既像疑问句,又像平句转述。再等吴处长往下说的时候,他却突然转了话题,指着办公室窗台上的一盆月季说,“老张养的这花挺旺啊,满枝子的骨朵,含苞待放。”
张俊国跌进了云里雾里,干笑了一声。他在琢磨吴处长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在询问他,是否知道许行长把霍旭友留在教育处还是许行长就是这么一个意思,通过他吴处长的嘴说出来。一番思索后,张俊国觉得自己已经很明白了,不管吴处长哪个意思表示,善待霍旭友,安排好位置是他必须要做的了。他决定在做分配方案时,将霍旭友安排在省行教育处呈交给行班子过会。他知道,只要分管人事的许行长在方案上签了字,方案过会只是一个形式上的问题。此时,张俊国很愿意为许行长办事。
张俊国心里想事,对吴处长的话好像没很听清,见吴处长站起来说话,也跟着站起来,言不由衷的说“晚上有空没,吴处,咱哥三晚上搓一顿,我请客。”说完,又看了一下霍旭友。
霍旭友有点受宠若惊,在两位领导面前本就拘谨,屋里除他三个外又没其他人,很显然,张俊国既约吴处长吃饭,也约他霍旭友吃饭,并且在称呼上成了张俊国的哥们。他不敢相信,也不敢说话。
吴处长哈哈一笑,说“哪敢让张科长请饭,以后我们还进不进你人事处的门”
张俊国也跟着哈哈了几声。
吴处长又道“张科长,还有需要什么嘱咐的,没有的话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张俊国拍了拍脑袋,说“还真得多说几句,今年接收的毕业生多了一道工序,要搞一周的岗前培训,定在8月3号开始,今天28号,小霍,你看你是先回家还是”
霍旭友忙说“我行李都带来了,如果住宿方面的话,我不想回去了。”
“这个方便,我给招待所的人打个招呼,他们会有安排,你直接过去就行。”
霍旭友说“谢谢张科长的关照。”
吴处长又笑道“既然这样,那就拜托张科长了,也算帮帮我们处里。”
谦让间,张俊国送吴处长和霍旭友出了办公室。走到电梯口,霍旭友说“吴处长,谢谢您,我以后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吴处长笑了一下,说“同事之间不言谢。”停了停,霍旭友又说“不知道许行长在不在办公室,我想去他那儿一趟。”“可能在,一早我看到他了,好像没出差。”霍旭友说“那我去他那一趟。”吴处长说“那我就不陪你了。”霍旭友说“这就很麻烦吴处长的了。”二人进了电梯,霍旭友在七楼停下。二人就此别过。
一出七楼电梯门,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道扑面而来,霍旭友嗅到了上次来的味道。依旧是软软的地毯,依旧是静逸的走廊,环境端庄肃穆,又透着点点神秘,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霍旭友径自敲了许行长办公室的门,征得同意进去后,见许行长一个人在,正在埋头看一本杂志,见霍旭友进来,愣了愣,好像看到了陌生人,忙把眼镜戴上。
霍旭友轻轻地叫了一声舅舅。
许行长“哦”了一声,像是从沉思中醒过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霍旭友跟着说道“舅舅,今天我来报到。”
许行长将身体紧紧倚在椅背上,连说了两声好。随后问“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教育处的吴处长带我去的,张科长给办的手续,都很热情,招待所也安排好了。”
霍旭友在回答过程中提及了吴处长和张俊国,并没有为二人邀功的意思,他只是对过程做了一个简单的描述。这时的他还没有圆滑到刻意去强调一个人的好,或者表述带有个人的意愿。他还不明白在背后说一个人的好话,比当面夸奖更有百倍的效果。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背后不被人说,这人世间乱七八糟的事儿,一个人假如没有生活历练的话,很容易因为话得罪人;懂得了,也很容易成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人。霍旭友还不具备这方面的素质,他对人的感情还是很朴素的。
许行长闭了闭眼睛,点了点头,像是对某一件事情很满意的样子。尔后说“中午回家吃饭吧,我给你妗子说一声。你可以到她那去坐坐,她在医务室。”
霍旭友内心热乎乎地,眼睛一酸涩,眼泪差点挤出来。忙说“行。”
许行长挥了挥手,“去吧。”
霍旭友到许行长办公室来,内心想的就是过来打个招呼,哪怕只是一句话。他想让许行长知道他已经过来报到了,至于怎么报到,工作怎么安排,他并没有从心里仔细想过这事情,所以见许行长也就没有什么要求和更多的意思表示。许行长让他去家里吃饭,他马上感到了浓浓的亲情。,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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