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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打架”班级后排里,模样出挑的班长穿着一身白衬衫语气温和的询问,没得到回答也不生气,只是轻声说“走吧,我带你去校医室。”
南寻鹤和傅钺行说话的时候,四周的学生们似乎低低的讨论了些什么,其中的某些字眼有些刺耳,南寻鹤感觉得到傅钺行的身体几度紧绷,然后猛地偏过脸甩开南寻鹤的手臂,薄唇吐出一个“滚”字,继而转头就走。
南寻鹤神色平淡的把被甩开的手揣回兜里,想,不是野狗,是恶狼排斥别人的善意和示好,只相信绝对的服从。
就如同上辈子一样,傅钺行想要他,但不会靠近,更不会讨好,只会把他所有的骨头一寸寸打断,然后锁上铁链,拴在床上。
上辈子的事情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被背叛,被下药,被送给傅钺行,所有事情在他身上画了个圆,又回到了最初的。
南寻鹤望着四周的场景,记起了现在的时间。
这时候,他和许归宁正在一起参加竞赛,他和许归宁互相有些喜欢,但谁都没有说,他计划在一星期以后和许归宁在颁奖典礼上表白上辈子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而在颁奖典礼结束后的当天晚上,许归宁还没给他一个答复,末世便来了。
在上辈子走投无路的时候,许归宁曾问过他,如果能重来一次,你最想做什么。
是快意恩仇的报复所有人,还是珍惜生命不易、做一个试图拯救世界的圣母
南寻鹤的手指不知何时捻在一起,回想起了傅钺行身上的温度。
上辈子拴着他脖子从他手里夺走安全区的人,这辈子却连獠牙都没长出来,任人欺凌。
南寻鹤的面前摆了一条明晃晃的路,在末日刚到来的时候杀了傅钺行,避免三年后的结局。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傅钺行看着他的时候那痴迷的眼神。
南寻鹤的脑子里又冒出来了个荒诞疯狂的念头。
杀了他有什么意思一瞬间的事儿而已。
他不如养条狗。
把上辈子折辱他的人变成他的狗,日日被他的锁链拴着,心甘情愿跪在他的脚边,听从他的指挥,一口一口,咬死他的敌人,为他卖命奔波,向他摇尾乞怜。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觉得浑身都轻快起来了。
南寻鹤走回到座位上,随意坐下,看着四周放学离开的同学,他的手指轻巧的敲击着桌面。
和上辈子傅钺行的武力压制不同,南寻鹤训犬,向来喜欢用“怀柔”政策。
驯养恶狼,最好的方法不是打断他的骨头,而是让他自己低下头,吃你手上递过来的肉。
“南寻鹤。”这时,一道熟悉的声线从前方传来,隐隐带着几分冷淡“竞赛答案已经出来了,老师叫你过去估分。”
南寻鹤抬头,正看到十八岁的许归宁。
许归宁生了一双温润的瑞凤眼,眉尾上挑,模样不算上等,但是气质文雅,像是一支君子兰,从眼尾到眉峰都带着淡淡的温润之意。
南寻鹤以前就喜欢许归宁这样的调调,像是一只毛皮柔顺自带仙气的林间鹿,往哪儿一站,周身就如同踏着山间野泉一般清冽,看起来是个一辈子只醉心学术、毫无野心的人,无论南寻鹤做什么,他只会点头说“去试试吧,寻鹤。”
但是,就是这样的许归宁,在和南寻鹤在一起第三年时出了轨。
在安全区还没被傅钺行彻底攻陷的时候,南寻鹤在夜间召集心腹商量对策,曾撞见过许归宁和南桔约会。
他们俩在安全区的别墅客房里偷偷讨论他,说他野心太重,说他待人苛刻,说他性情歹毒,后悔当初和他在一起,还说当初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许归宁表白,让许归宁无法拒绝,后来又末日求生,他对许归宁多次相护,所以许归宁只能勉强自己和他在一起,说如果许归宁没有碰到他,一定会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顶峰,而不是被南寻鹤掣肘。
南寻鹤当时听得只想发笑。
和他一起熬过末日,建立安全区,走过权力场的人,剥下一层淡雅的皮囊,里面塞着的居然是这么个东西。
他最厌恶这样的人,明明是自己先有了二心,却又不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变心,所以只能不断从他人身上挑毛病,不断地暗示自己,并不是自己的错,而是他人的错,如果他人不这样,自己绝不会变心。
按他的性子,是该把这两个背叛他的人剥皮抽筋倒吊起来放血、好好折磨个三天三夜的,但是当天晚上傅钺行就奇袭了安全区,他被迫带人逃离。
逃离的路上人心涣散,众人惶惶,许归宁又有些用处,不是处置他们的好时候,南寻鹤就往后推了推,没想到这一推,居然把自己给推到了傅钺行的床上。
“南寻鹤”发觉南寻鹤只是定定的看着他,但并不回应他,许归宁微微拧着眉,又喊了一声“老师叫你。”
只是这一次,语气更冷了些。
和南寻鹤一起参加竞赛时,他们俩心有灵犀,一起携手碾压其他学校的参赛者,许归宁心里对南寻鹤有几分朦胧的好感,但是南寻鹤性子太霸道,总是在众人面前向他示好,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比如现在,南寻鹤这样看着他,一会儿走过来肯定要拉着他的手问他“想不想他”。
果然,南寻鹤向他走了过来。
许归宁下意识地微微偏过头去,做出来些“不情愿”的姿态来。
但下一秒,南寻鹤从他的身侧走过,蓝白色的校服衣摆在身侧擦过,甚至都没碰到他的衣角,那双上挑的丹凤眼甚至都没看过他一眼。
许归宁微微一愣,正看见南寻鹤向老师办公室的反方向离开了。
南寻鹤人长得好看,不熟悉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个大少爷,不好相处的那种,但实际上,南寻鹤的性子是意外的直率,像是太阳,坦荡且热烈。
自从南寻鹤和他互生情愫之后,待他处处不同,还从没这样对过他。
许归宁想追上去问问为什么,但是又觉得凭什么分明是南寻鹤更喜欢他,处处逼着他缠着他,他本来就不喜欢成为人群焦点。
许归宁一拧身,也不管南寻鹤是不是去找老师了,直接自己走向了老师的办公室。
南寻鹤确实没有去找老师,他出校了。
一星期后就是竞赛颁奖典礼,也就是说,距离末日,现在只有一星期时间,他没空去管那些人,而是绕着学校的墙边开始找人。
他们的学校叫临海二中,是个老高中,教学质量很好,基本从学校里出去的都是高材生,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傅钺行,又比如黄毛。
前者是因为学校有扶贫指标,后者是因为家里有钱。
南寻鹤对黄毛颇有几分了解,黄毛家里有钱,是个小暴发户,没什么底蕴,所以养出来的人也没什么脑袋,很嚣张,校外的哥哥弟弟一大堆,平生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弄个山鸡头,把自己当成港片老大,带着一帮小弟欺负校内的学生,以谈恋爱为乐趣。
他以前是临海一中的学生,因为立志要睡遍临海一中的前十名美女、大半夜跑到女生宿舍里偷人家的内衣,被老校长气得踹出了学校,又被转来了临海二中。
他也是刚转过来没一星期,临海二中学风严谨,基本没有打人的事情发生,也没人搭理黄毛,黄毛早就憋了一股想要装逼的火儿,现在正撞上傅钺行,肯定要找傅钺行麻烦。
果然。
南寻鹤走了没多远,就在学校的小巷子里找到了正在挨打的傅钺行。
那时候正是下午第三节课,日落跌到远处的楼层上,小巷蜿蜒,被夕阳金色的光线分为明暗两部分,南寻鹤站在巷口,被金灿灿的阳光照的像是个琉璃人,每根头发丝儿都亮人的眼,而在小巷幽暗湿冷处,黄毛和傅钺行滚在地上,正被一群人撕扯。
黄毛的怪叫声传满了整条小巷他带着人来打傅钺行,本想用人海战术好好出口恶气,谁能想到傅钺行不管不顾盯着他一个人咬,其余人拽都拽不开,他凭白还被自己人踢了好几脚。
好不容易把人傅钺行拉开了,黄毛刚想一脚去踹傅钺行的脸,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喊他的大名“黄景行。”
黄毛胸口处堆着一股火,扭头正要骂“谁他妈喊我”,正看见南寻鹤的脸。
黄毛可不是临海二中那帮书呆子那帮傻子都觉得南寻鹤读书好外貌好,所以南寻鹤就一定是个好人,但黄毛跟南寻鹤都是一个圈子的,他知道南寻鹤这人只是看着好,内里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具体怎么个辣法儿黄毛说不明白,反正他不太想招惹南寻鹤。
所以黄毛那句脏话在喉咙口里转了一圈,硬生生改了几个字“谁南哥来了,怎么的了”
“我同学。”南寻鹤抬脚走过来,黄毛匆匆把四周的人扒拉开,给他扒拉出一条路,就听见说“就当帮我个忙。”
黄毛下意识扫了一眼傅钺行。
傅钺行已经爬起来了,他身上都是小巷里的泥,脸上不知道被谁砸了一拳,嘴角渗了血,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只有一双眼阴冷地盯着他。
真看不出来,这种垃圾也值得南寻鹤来走一趟。
“让开让开。”黄毛冲四周流里流气的小弟们挥了挥手,生怕这些人脏了南寻鹤的眼睛,顺便剜了傅钺行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南哥的面子肯定要给,我先走了。”
他那作派的意思,大概是要警告傅钺行,下次见我老实点。
傅钺行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但额头的青筋都在颤。
南寻鹤眯着眼睛看着黄毛离开,突然间想起来了上辈子的事儿。
那时候安全区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阶段,所有人都忙活的要命,聪明人都知道要出事,暗地里开始做二手准备,只有黄毛一个蠢逼还仗着自己的家世四处招摇,某一日被人扒光了衣服挂在了安全区大楼的旗杆上,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被阉了,两条腿也被打断了,被放下来的时候只能跪着爬行。
那时候黄毛哭天喊地的说是傅钺行对他下的手,但苦于没有证据,傅钺行又风头正盛,所以黄毛的事儿只能压下去,倒是黄家,因此暗地里针对傅钺行好几次,最终被傅钺行杀鸡儆猴,全家都给剁了。
原来傅钺行跟黄毛过不去的根源在这。
南寻鹤又看向傅钺行。
傅钺行正望着黄毛离开的背影,眼底里汹涌着的是阵阵寒意。
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南寻鹤看着十八岁的傅钺行,脑海里却像是浮现出了二十一岁的傅钺行的样子,眼前这个格外狼狈的身影和那个强悍凶狠的身影叠加到了一起,让南寻鹤的心脏兴奋地加速,心跳都跟着快了几分。
这条狼他还没上手盘,却已经开始对方在他手下摇尾的样子了。
察觉到南寻鹤的视线,傅钺行的身体在短暂的僵硬过后转头就走。
他不怕黄毛,被打也无所谓,但却不想见南寻鹤。
如果是十八岁的南寻鹤站在这,估计会以为傅钺行讨厌他,但二十一岁的南寻鹤站在这,却能看到傅钺行藏在最底下的自卑和羞耻。
别人以为的不知好歹和故意排斥,究其根本,却是冒着粉色泡泡的暗恋,像是一颗披着毒药外皮的糖,剥开来时让人分外诧异。
你喜欢一个人,就绝不会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但傅钺行没走成。
南寻鹤又握住了他的手指,傅钺行的手粗糙难看,骨节宽大,手指上带着细小的伤痕和茧子,上面还沾着汽油,傅钺行都不想多看自己的手,但南寻鹤却像是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用两根手指捏着傅钺行的食指,轻轻地摁压着上面的伤痕,问他“疼吗”
傅钺行猛地抽回来,又要走,又听南寻鹤问他“不问问我为什么帮你”
南寻鹤的话像是戳中了傅钺行的某根神经,傅钺行猛地转过身来,凶狠的拎起了南寻鹤的衣襟,牙关紧咬,声线嘶哑“南寻鹤,你看我可怜是吗”
巨力从衣襟上传来,南寻鹤被拎的向前一扑,他并不慌乱,一双琉璃色的眼眸里甚至带着点纵容,在傅钺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中轻轻地笑了一下。
“可怜的人那么多,你见我可怜过谁”
南寻鹤踮着脚尖,凑近了傅钺行的脸。
小巷深处,幽暗寂静,南寻鹤的眉眼在巷子里绽着几丝别样的光,不像是原先那般坦荡明亮,光辉夺目,反而像是某种隐秘的、暧昧的、奇异的花枝,悄无声息的勾连而来。
傅钺行的额头又重重的跳了一下,胸口里堆积的屈辱和不知从何而来的羞恼全都拧在一起,这些情绪狠狠地拧着他的心脏,让他呼吸急促,脑袋也发懵,听不懂南寻鹤是什么意思。
“傅钺行,我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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