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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二狗的人生
何以湫独自到市区去了。剩下林烁一个人面对着那写满了欠账的账本。他挠挠头，开始拿着账本逐家逐户的去要账。他先去的是小学同学李文耀家。
李文耀的老婆生了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不过四个月。他们在他这里赊了三件婴儿衣服，还有两罐奶粉。林烁拿着那个账单走到李文耀家门口。
李文耀没有在家，只剩他老婆和两个孩子在家。两小孩坐在门前的空地上玩捡石子的游戏。林烁走过去问你家大人呢彼时，李文耀的妻子，罗嘉宝正挑着一担水走上来。
她背上还背着一个四个月大的孩子。林烁连忙走上前去接过她肩上的担子。林烁将那担子挑回家，帮她将水倒进水缸里。罗嘉宝见状，连忙表示感谢。
两个半大的孩子走进来，晃着罗嘉宝的腿说，妈，我饿了。
罗嘉宝对着林烁苦涩一笑。她直接走到土灶旁边，将仅剩的两个红薯拿起来，分给两个孩子“吃吧。”
两个孩子拿着红薯跑开了。
林烁将账本往身后不自觉的藏了藏。罗嘉宝说“你来是找文耀的吗”
“啊，是啊，他去哪里了”
“他开着摩托车到镇上搭客去了。这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的。”罗嘉宝说。
林烁觉得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意思。他只推脱说自己有事就走了。
摩托车搭客是九三年大多数成年男子的职业。在水东很多成年男子如果不是在建筑工地上奋斗着，就是买一辆半新不旧的嘉陵摩托，在镇上搭客。
这是这座靠海小镇的男人仅有的得到钱的工作。
林烁在镇上逛一圈，把所有赊他账的人都见了一遍。不但一分钱都拿不回来，还搭进了身上仅有的五块钱。他懊恼的坐在台阶上，心里想着，回去要怎么和何以湫交代。
他望着平静的湖面，心乱如麻。
彼时，一双鞋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抬头往上一望
天桥南端，牛腩粉摊前。林烁看着对面那个灰头土脸埋头吃粉的人。心里不禁疑惑，这个人叫范来宝，是林烁从前在水泥厂的同事。
林烁问他，你这架势是多少年没吃饭了范来宝顾不上回答，只是低头扒饭，他含糊不清道“十天了，整整十天只喝水不吃饭。”
“你干嘛不吃饭”
“讨债，吃不上。”
说着又将空碗递到老板面前，老板伸手接过碗，继续给他烫粉。林烁问“你去向谁讨债啊”
范来宝将新的一碗粉吃完，觉得不是这么饿了。肚子里有食了，他才将自己这阵子的经历讲给林烁听。自打在水泥厂辞职以后，他就联合一班弟兄做起了包工头的活，好不容易拿下一个修海堤的活，可是如今活做完了，工钱却要不到。
后来问了老板，老板说过个天给。
可是他也不能领着一班兄弟干巴巴的等那工资，于是乎就又给弟兄们找了活。这个是做沙井的，可是活做完后，老板早就跑的没影了。
为了替兄弟们讨工钱，他只得翻山越岭的找人。这不找了十来天，仍旧一分钱工钱都没找回来。
他回到家里，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前来讨要工钱的兄弟们逼的逃出家门了吗说完这些，范来宝将头顶上的帽子摘下来，狠狠的拍在桌上“这操蛋的世界，还让不让人活了好好干活的人拿不到钱，那些吃好穿暖的大老板还拿着我们用命换来的钱去吃喝玩乐，想想真的是”
话还未说完，那边有人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范来宝的手“兄弟们，快来看啊，黑心包工头在这里呢。”
范来宝被人一下子揪了出来。他百口莫辩，因为当下围过来的农民工正一人一口唾沫差点将他淹死。正在争执间不知是谁喊一句，二狗正站在大楼上要跳楼呢。
这话一出，众人急的往大楼那边冲。林烁也跟着人群想要冲过去，可是被牛腩粉老板一把拽住说，你还没给钱呢。林烁摸遍全身都没有钱，只有手腕上那只手表还值点钱。
这是何以湫买给他上夜校用的。
当下，他毫不犹豫的摘了下来，将它拍在桌上“这个可以了吧”
然后一转身跑了。
十字大楼的外墙竹排还没有拆。二狗站在最高的楼台上往下望，楼底下的人小如蝼蚁。他站直身子将头往上望，眼睛直视有些虚弱的太阳，他觉得眼睛有些花。
楼底下有人在呼喊“二狗，你冷静点。范来宝那个狗贼被我们抓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说话间，范来宝和林烁都冲到了楼顶。二狗望着想要冲过来的那群人，他大声道“你们别过来”
范来宝斟酌道“二狗，你冷静点。你听我说，我不是跑路的，我是帮你们找钱去了。”
“那钱呢”
“钱钱钱”范来宝摸遍全身“你下来，你下来我就给你。”
“我要你把钱拿出来”二狗激动道。
范来宝简直要哭了。他无奈的跪坐在二狗面前，近似哽咽道“我真的没有钱，我真的去找钱了，那两个操蛋的老板跑了，我真的没有钱。”
“那我的工钱怎么办我那五百工钱怎么算”他跺起脚来。
“你下来，你下来，我砸锅卖铁都把工钱给你”范来宝近似哭喊道。
二狗无助的望着天，喉结剧烈的耸动着。他觉得心里很委屈，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无助。他喃喃道“我就要我的工钱，我要我的工钱”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在楼台上跳脚起来。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最后一下，他失足从楼上摔了下去。
楼底下看热闹的人响起一阵惊呼。
范来宝瘫坐在地。
林烁冲到阳台上往下望，见一滩血从二狗的身后漫了出来。人群如热锅似的蚂蚁炸开来，那鲜血成了一朵绽开在水泥板上的花。
这一年是一九九三年，三月。
那个外号二狗的人，为了他五百块钱的工钱，失足从楼顶摔下。后来范来宝说，二狗还有个两岁的女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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