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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考罗夫特没有说话。
维罗妮卡的语气很平静,她所用的句式也只是普通的陈述句,但麦考罗夫特就是感受到了,她那句话中指责的意味。
那是一个连亲哥哥都不被喜欢的人。
维罗妮卡没再说什么,只是迅速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麦考罗夫特正转身要跟上去,却被约翰叫住了。
“等一下。”约翰说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麦考罗夫特看着约翰,沉默了几秒,然后承认道“没错。”
约翰惊呆了“上帝啊”
麦考罗夫特继续说道“后来我问她,你不觉得疼吗她却反问我,哪一种感觉是疼”
约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麦考罗夫特没再看他,而是快步走远试图跟上维罗妮卡的脚步。夏洛克路过约翰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约翰。”
约翰沉默着,跟在了夏洛克身后。
维罗妮卡在离开房间之后顺着塌了一半的楼梯上了二楼。她站在第一个房间门口,说道“这是麦考罗夫特的房间。”然后她走到第二个房间门口,越过敞开的门走进去,“这是夏洛克的房间。”
维罗妮卡站在房间中间,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麦考罗夫特和夏洛克还有约翰“我不是很能感受到欧洛丝,毕竟这是夏洛克的房间他的能量比较强。但是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她走到窗子旁边,站住,看着夏洛克说道,“你尖叫着站在这里。你尖叫得很厉害。而欧洛丝,她站在你旁边,开心的笑着。她在和你说话,但她每说一些什么,你就尖叫得更厉害一些。”
“红胡子”夏洛克突然喃喃道。
“什么”约翰转过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夏洛克在说话。
“她在说红胡子的事情。”夏洛克回答道,脸上的表情带着深深的思索。在维罗妮卡说出刚刚那番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开始渐渐回忆起维罗妮卡所说的那件事情。就好像近视患者终于戴上了合适的眼镜一样,他终于能够看清自己脑子中原本还不甚清楚的记忆景象。他确实记起来了,在他八岁那一年,就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站在维罗妮卡现在站着的分毫不差的位置,一边听着欧洛丝说着红胡子的事情一边被吓得放声尖叫。
他记起了欧洛丝,他记起了她的长相。在夏洛克记忆中的欧洛丝,文文静静的一个女孩子,金色的头发被乖巧的梳成两个双马尾,穿着素色的长袖连衣裙,睁着福尔摩斯家标志性的银灰色眼睛,充满好奇和思索的看着这个世界。可是即使他想起来了在他的记忆中确实有着欧洛丝这么一个妹妹,他也完全无法记起来欧洛丝那时候到底对他说了关于红胡子的什么事情把他吓成那样。
夏洛克很努力的去回忆,但他除了很确定是关于红胡子的事情以外,其余的一切他都无法想起来。就好像这一部分被他从他自己的记忆中给擦去了一样。虽然这么说一点问题也没有,毕竟他的的确确改写了自己所有有关于欧洛丝的记忆。
维罗妮卡没有在夏洛克的房间呆很久,她来到旁边的房间,那里的门已经只是倒在地上的一块木板,维罗妮卡的平底鞋踩上去,发出木头断裂的咔嚓一声响。
“这里,”她说,“这里有着非常强的能量。欧洛丝的房间。”维罗妮卡走到房间中央,蹲下来,地上的焦灰蹭到了她的裙摆上,“她在这里画画。”维罗妮卡再一次变得空洞的祖母绿的眼睛看着一片焦黑的地面,贴着黑色美甲的双手直接放在了地上。她的眼睛在地面上来回扫视着,好像在读着什么东西,“安息,夏洛克。”然后她的右手举起来,放到身前,手心张开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她拿在手里。她的左手接过那个东西,然后右手做着捏着什么的手势迅速的在那个空无一物的东西上一划,“她点着了火柴。”维罗妮卡说道,然后松开了捏着的右手,“火烧起来了,点着了画,然后是画下的地毯。”
麦考罗夫特看着维罗妮卡的动作,深深的闭上了眼睛。他还记得当年的那场大火的调查报告中清楚的写着,点火源大概是火柴和纸之类的易燃物,而起火点,则就在维罗妮卡现在蹲着的位置。
“她一点都不害怕。”维罗妮卡继续道,“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她站起来,从她的口中唱出了那首麦考罗夫特和夏洛克童年时期几乎可以说是梦魇的歌谣,“吾已迷失,谁人来寻老山毛榉,下方深处。东风起兮,吾求帮助。十六乘六,向下去走。吾魂已往,柳树之荫。吾之兄长,死之相逢。”维罗妮卡一遍一遍的唱着那首歌谣,然后站起身开始向外走去。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然的唱着那首歌,空洞的祖母绿眸子没有一点焦距,看起来仿佛是被鬼上身一样被什么东西操控着往前走。即使是面对这种诡异的景象,麦考罗夫特和夏洛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倒是约翰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努力定了定神才继续跟在了麦考罗夫特和夏洛克后面。
维罗妮卡一路唱着那首歌走到了庄园外面,她来到那一片墓地前,从每块墓碑的前面经过,然后在某一块墓碑之前站定,低着头,没有再唱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约翰顺着维罗妮卡的视线也低下头是那块之前夏洛克随意指给他看的尼莫福尔摩斯的刻着错误日期的墓碑。
维罗妮卡在那块墓碑前面站了很久,一言不发。耐心欠佳的夏洛克不得不上前一步走到维罗妮卡身边,但他却在看到她的侧脸的时候突然顿住,原本积攒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你还好”约翰注意到夏洛克的异常也走上前去,却在看向维罗妮卡的时候也噤了声。
低着头站在那里看着那块墓碑的维罗妮卡充满悲伤的眼中,有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的滑落下来。
那个在他们的印象中从来都是一脸高冷又优雅的散发着八米二女王气场的维罗妮卡竟然哭了。
四人都陷入了空气凝滞般的寂静。
下午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落下来,只剩下了能够彰显白日的冷光,一点都不温暖。维罗妮卡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喃喃道“你在求助。对吗但那群蠢货没有一个人明白你的意思。我很抱歉。”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夏洛克,祖母绿的眼睛又恢复了以往的坚定冷静,“你必须自己解开这首歌谣的谜语,你一定要解开。但是夏洛克,除此之外有些东西你也必须要知道。”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麦考罗夫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迅速的开口试图阻止维罗妮卡“维罗妮卡,我认为你可以”
“麦考罗夫特,夏洛克已经不再是八岁的孩子了。”维罗妮卡强硬的打断麦考罗夫特的话,那双祖母绿的眼睛中有那么一瞬间泛着冷硬的光,但她随即又柔软了下来,“他有权利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东西。你不可能保护他一辈子。更何况,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将别人的人生背负在你自己的身上即使这是你的家人。”
麦考罗夫特看着维罗妮卡,紧闭着嘴巴没再说话。
这不是他的错。麦考罗夫特在心里叹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不是他的错。
麦考罗夫特看着维罗妮卡带着夏洛克远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母亲在梦中执意要他来找她的用意。
他现在开始真正相信,维罗妮卡能够解决他们家里的这个 小问题了。
维罗妮卡领着夏洛克在庄园外面走着,越过小溪上的木桥,穿过一片小树林,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口废弃的古井旁边。
“这个地方,”维罗妮卡低头望着井底的水里映出来的自己黑黝黝的倒影,“是红胡子长眠的地方。”
约翰将头探进井里,看着底下深深的井水。
“我记得这是一口废弃了很多年的井。底下的水不深,但确实足够淹死一条狗了。”夏洛克说着,思索起来,“但是为什么是这里欧洛丝唱的那首歌里没有任何暗示是一口井的地方。我要怎么解开这个谜语”陷入了思考中的夏洛克错过了维罗妮卡看向他的带着深深的悲哀的一眼。
“那个谜语的谜底并不是红胡子。”维罗妮卡简短的给了提示,然后又说道“将他留在这里太可怜了。我们得好好安葬他。”
约翰看着维罗妮卡,不太懂她想要这么做的理由“虽然确实很可怜,但那不过是一条狗。我们大可不必非要将他的尸骨打捞上来进行埋葬。”
“不,你不明白。”维罗妮卡看了约翰一眼,然后又将目光投回井中,“那不是狗的尸骨。”没有理会约翰的追问,维罗妮卡转向麦考罗夫特,眼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光,“我找到了他,我不会再让他被遗弃在这里。”
麦考罗夫特叹了口气,让步“你是对的。”说着,他看向约翰,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假笑,“那么一切就要看你的了,士兵。”
被突然点名的约翰“”
十分钟后,腰上系着绳子被缓缓下放到井里的约翰“”
所以说为什么我要在大冷天里被放到井里去捞一条狗的尸骨啊
约翰一脸无语的用自己脱下来的外套兜着被他从水底摸索出来的小骨头,他站在被齐自己腰深的冰凉井水里被刺激得打了一个哆嗦。他抬头看着探出井口向下看着自己的三个人影,叹了口气,认命的继续摸索着水下的骨头。
维罗妮卡是女士,不能做这种活;麦考罗夫特一副多走几步就会喘的办公室职员模样,也根本做不来这种事;夏洛克虽然体力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前提是他自己得愿意所以综上所述,是个男人又当过兵的自己简直是做这件事的最佳选择。约翰腹诽着,弯腰将手指贴在井底光溜滑腻的鹅卵石上依靠触觉感受着有可能是骨头的东西。他的手摸到了一片不平的凹凸和一个不规则的孔洞,心里想着可能摸到了狗的头骨的约翰将那块骨头从浑浊的水底捞了起来,却在看清他手上到底拿着什么的时候僵住了身体。
“维罗妮卡”约翰抬头冲站在上面的三人喊道,“你是对的,这确实不是狗的骨头。”他将自己捧在手里的东西往旁边拿了一点,以便上面的三人能够清楚的看到那是什么,“夏洛克”他喊道,“这是一个孩子的骨头”
被约翰拿在手里的不是兽骨的三角形,而是属于人骨的半球体。本该是眼睛的那两个黑洞直勾勾的看着井上的天空,仿佛看到了他期盼已久的自由的天光。
夏洛克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那颗小小的头骨好像就是一把锤子,狠狠的打破了那层伪装的玻璃,那上面层层叠叠的装饰哗啦啦的掉下来,露出了他的记忆原本的样子。
他想起他小的时候无数次的向爸爸央求一条小狗,他想起他们的爸爸严重到完全影响生活的狗毛过敏症,他想起那一天,他和另外一个男孩在河滩边,他穿着姜黄色的毛衣头上戴着三角帽子手里拿着一把木剑,而另外一个男孩穿着红色的格子夹克衫脸上戴着小小的黑色三角眼罩手里拿着和他一样的木剑,他想起来,他那时候喊了那个男孩的名字,他喊他
“红胡子。”
夏洛克觉得自己的头很疼,他想要尖叫,却只能喃喃的说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话语“维克多特雷弗。我们在扮演海盗。我是黄胡子,而他是红胡子。”
夏洛克的头疼停止了。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然后他突然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仿佛从死机中重新运转了起来一样。他的脸色苍白,眼眶发红,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上帝啊。”他转头看向麦考罗夫特和维罗妮卡,“她做了什么”
维罗妮卡低垂着眼睛没有回答,麦考罗夫特则是说道“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她杀了他。”夏洛克慢慢的说道,那双银灰色的眼睛中盈满的泪水终于支持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但她从来没有过最好的朋友。”维罗妮卡抬起眼睛,眼泪又一次从她的眼中滑落,“她的大哥惧怕她,她的二哥不和她玩耍,她的父母不理解她,她只有她自己。”维罗妮卡说着,声音也变得哽咽,“夏洛克,她曾经只有你。但你抛弃了她。”维罗妮卡祖母绿的眸子里满是控诉的看着麦考罗夫特和夏洛克,“没有人帮助她,没有人试图理解她,就连她的家人也没有。他们只是防备她,没有任何人在她身边,没有人。她只有她自己她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一片沉默之中,只有维罗妮卡掩面哭泣的声音。
过了一会,维罗妮卡擦干眼泪,重新抬起头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妆也花了一些,但她的眼睛却没了之前的绝望与控诉,已经又恢复了她往常的冷静自持。
“麦考罗夫特。”她说,“我要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东风妹真的太惨了大哭
好心疼东风妹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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