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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试镜第八天, 即便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陆微在这会也有些力不从心。她挂着机械笑容送走试镜者后，背地里偷偷喘了口气。
累死了。
因为角色关系，这次陆微拒绝了好些老熟人, 决意启用新人。好选择不意味着好的开始, 比如这次的人数就达到了一个近乎恐怕的数量。
陆微原先是想拒了素人，以及那些刚从影院毕业的新人。只是后来设身处地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金子都是大浪淘沙出来的，就是她这个浪淘的有些辛苦。
过来看热闹的乔梦达见陆微这副焉了吧唧的模样好笑, “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难不成还指望找出第二个白霖。”
陆微没搭理他, 所图斯大奖后，姜鸣几个都是忙到飞起，加上又不是陆微旗下的艺人，见面时间更加少, 除了这个乔梦达。
仗着自己是影帝, 都敢给自己放假了。知道陆微要拍新电影，度假也不度了，专门跑过来凑热闹, 顺便问陆微。
陆总, 您那还缺钱吗, 我可不可以
陆微无情拒绝了对方，由于剧本原因，这部电影的票房分成让出去了10, 加成主演的，再分几块, 公司那些人要跳脚了。
几句闲聊过后，门外又进来一位试镜者。比起前面的尖子生，对方的相貌并不出众, 加上朴素的打扮，反而带了一种特有的淳朴气质。他见到陆微时笑了笑，有些拘束说，“陆导好。”
工作人员按照惯例把剧本递给了对方，那是一个过渡剧情，主角在找寻工作又一次失败后，和弟弟一块蹲在马路上，看着上层人士进出酒店，羡慕的目光就差流下哈喇子。
尊重逝者，陆微没有太大改动剧本，就连电影名都遵循了遗愿，取名为斯桑港的男人。主角倒是有个动听的名字，叫丘吉尔。
不过这个丘吉尔不是那个日不落帝国的首相，而是一个出身普通，顺带还往下掉了阶层的穷鬼丘吉尔。
这几日失败的试镜让陆微明白过来，由于进入这个圈子的人大部分属于有钱人，生活经验的缺失让他们很难演绎那种底层人民的神态。
白霖算是一个穷鬼，可惜这家伙长得太嫩，气质离了十万八千里。
至于眼前这个试镜者，陆微看了对方的资料。微微挑了眉，半个圈子人吗
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群众演员了，发达的ai取代了他们的工作，群众演员简单，轻松的工作ai完全能胜任。原先的群众演员渐渐转变为另一种职业。
中之人。
准确来说，是虚拟偶像下的真人。
这类工作就是套着一个虚拟人物的皮套，和观众进行互动。由于有中间媒介存在，使得扮演者没有太多形象顾虑，从而能进行更多表演。
可以说，这类职业的存在，缩短了素人与演员的距离。
好处是有，坏处也有。那就是毫无凝聚力，观众只对虚拟人物感兴趣，至于皮套下的人是男是女，根本不重要。
甚至公司不满意，就可以随时替换人员。
对方的简历似乎也说明了这点，从业两三年后，就转向了儿童话剧。
儿童话剧因为法律法规存在，一直没有太高利润。资本也对其没有太多兴趣。从业者往往处于勉强吃饱的状态，现在站到陆微面前，无非是人的驱使。
没有人不想自己过得更好。
“开始吧。”陆微多了几分期望，她相信，丰富的工作经历，对方会带给自己不一样的表演。
这位名叫秦彪的男人向陆微鞠躬后，再次抬头时表情就完全变了。
他变得沮丧和低迷，微塌的肩膀说明这个人失去了意志力，他漫无目的走在长街上，左手晃动幅度比右手低了些，还有下意识的靠近，似乎都在叙述，他是和人并行。
“它给我们介绍工作了。”男人摸着口袋，好像要掏出什么东西，但又很快垂下手。
“但要求学历至少是大学毕业。该死，一个迎宾员，成天对着人扬笑脸，脑子都不用动的活，居然要大学毕业。”
男人停下脚步，目光直直落在不远处，他似乎在倾听身边人的抱怨，他烦躁抓起头发。
“是的，我明白，为了工作我们需要读个大学。但是我们没有钱，你懂吗”
“见了鬼的助学贷款，助学贷款的前提是个人资产至少达到10万以上，所以为了助学贷款我们得打工赚钱。”
秦彪握紧拳头，几乎是跳着脚大吼，“都说了，工作得要学历”
这一场景工作人员第一次见时，就差没笑出声，可同一个情景一次又一次上演，在场所有人的心中升起一种毛骨悚然感。
他们明白，这对兄弟永远走不出这个死循环。
而第一次看的乔梦达就嗅到了这个剧本的不同之处，他看了陆微一眼，陆微似乎知道乔梦达要问什么，非常平静回答。
“剧本不是我写的。”
可你要拍它。
两人没有点破，秦彪还在继续往下演，他的步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微微睁大的眼睛似乎看到了那些灯红酒绿。他没有做太多表情，只是下眼睑几个收缩，就将一个人的状态转变演绎了出来。
“有钱人这么多，为什么不分我们一点我们干票大的吧。”
最后一句话出口，秦彪完全兴奋起来，那是底层人民看到希望的光，生活重新有了盼头。
工作人员早就浸入秦彪的表演中，直到他重新向陆微点头，大家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不少赞许的目光向秦彪送去。陆微也难得露出笑容。
“你的表演很好。”
陆微夸奖了秦彪，“不过”她注意着秦彪的表情，“你的表演痕迹太重了。”
这应该是常年演舞台剧的后果，舞台剧不同电影，因为视觉关系，往往使得演员动作神态更加夸张。
秦彪在听到这话后心中有种凝滞感，他明白这次试镜可能失败了。
这很正常。秦彪安慰自己，大导演的戏不是谁都能接的。更何况是陆微的电影。
他努力使自己保持微笑，卑微提出请求，“什么角色我都可以接受，只要导演能给我这个机会。”
他只想要一个挣扎活下去的机会。他的年纪太大了，儿童剧渐渐不再需要他这种演员，老板若有若无的话语在提醒秦彪。
要自己体面离去，还是被他赶出去。
同样可笑的是，他也没有机会再次进入校园，近乎天价的学费让他望而却步，但是助学贷款
他就像故事里的丘吉尔一样，在底层浑浑噩噩，想要往上爬，但一次又一次被打落谷底。
陆微的话打断秦彪的思绪，“每个来我这的人都这样说。”
陆微翻看起手里的虚拟屏，清点着上面的演员列表，不再看秦彪，“你先回去吧。”
秦彪的眼神彻底暗下去，他正准备体面离去，陆微的话再次响起。
“进组之前多看些资料，尽量在开拍之前减少这种表演痕迹。可以吗”
她在主角栏上写上一个名字，对秦彪微笑着。
“对了，恭喜你，你被录取了。”
目送着这位主角离去，乔梦达点评着，“他的戏路不会太宽广。”
外形，年龄，被限制太多了。这个圈子是残忍的。
陆微笑起来，“担心什么，这一部电影就足够他下半辈子生活了。这个圈子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年纪轻轻就当了影帝，到现在还如日中天。”
乔梦达赧然，“抱歉，陆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微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把一份人物简介发给乔梦达，“友情出演，怎么样借你一波大影帝的热度。”
乔梦达看着上头的人物简介，简直哭笑不得，“大明星，这算是本色出演吗”
陆微不置可否。
确定男主角后，女主角也很快定了下来。这是一个花瓶角色，难度不是很大。但是男二号并不是一样顺利，相反，陆微依旧在艰难挑人。
一个秦彪是幸运，但要找个和秦彪差不多的人就是数学难题了。
被试镜折磨到疯狂的陆微没了好耐心，“我要一个同样出身底层，聪明，个性懦弱，瘦弱的大男孩那种花美男是怎么进来的”
工作人员没胆说话，只是在心里吐槽，还不是因为白霖。
一个练习生都能一跃成为当红大明星，剩下的不更加发疯。
不过工作人员回想了下在剧组时的白霖。
应该不会再遇上第二个白霖了。
天生的体验派演员，以及和自身完美切合的角色，最好的导演，每一个都是可遇不可求。
终于，在花去整整两个月时间后，男二号才艰难定下。
而这个时候，幻影公司的电影西游记已经准备上映了。
上映当天，幻影公司更是直接挑衅陆微，要陆微过来看电影。当然，书面语还是说的很好听的。
致敬每一位工作人员，因为你们，才有这部电影。
消息发出去后，星网观众是疯狂拱火，在陆微账号下喊话。
陆微，幻影公司让你去看西游记
过分了，打人不打脸。
恶心死了，陆微别管他们。
吵得这么热闹，陆微不回敬一下，怎么对得起幻影公司给的热度。
谢谢，拍戏没时间看电影，我让我员工去看吧。
说完陆微附带了一张图片，那是星云公司的员工，外带家属人数。
完全不知道陆微怎么算的人头，足足四位数，让幻影公司的负责人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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