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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舍利, 天降功德。
得了佛舍利,往后便可气运缠身,功德无量。
这金光便是那令人垂涎的功德。
七件灵宝乃是修真界之物, 力量之源自是天道。谢朝兮于幻境之中便已然恢复了修为,只是不断压制着。但到了这一步,灵宝相聚的威力将他体内的灵力与魔力统统勾了出来, 便再不受他所控了。
空慧在一旁,目睹了一切。
天上星从谢朝兮身上离开之际, 那通身的魔气便再也压不住了,他亦看出这人是个魔修。但身为魔修,却能吸取天地灵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有几分意外。
但谢朝兮已然失去踪影, 空慧向着虞芝迈了一步,看着她称不上好的脸色,不由得出声安慰道“我观二位施主缘分未尽,施主莫要太过忧心。”
虞芝眉眼低垂, 睫羽之上覆着一层金光, 于眼下透出一片阴影, 神色被光晕得模糊, 无法看清。
她伸出手, 身边环绕着的七件灵宝便依次进了玉镯之中。
空慧仍然是一副要送她离寺的模样, 准备在前边带路,但虞芝脚步轻抬, 口中却问道“空慧大师,不知这五蕴寺,可能求姻缘”
这话让空慧侧身看了她一眼。他并不将虞芝当作信奉佛祖之人, 甚至在虞芝身上,他只能看见她毫不动摇的决心。若要说虞芝会将自己的姻缘寄托在庙宇之中,他如何能信
但空慧不是个刁难人的性子,便是心中如是想着,脚下也改了条道“施主,请随老衲来。”
五蕴寺极大,但沿路走着,却没见到几个僧人。
虞芝并未将心思放到路过的沙弥身上,但许是心中那种陌生的空荡感令她有些不适,竟然主动对空慧说道“那些惦记着佛舍利的修士们呢”
他们破了幻境,来拿了佛舍利。那些与他们同样被困在回溯之中的修士又到哪儿去了,莫不是空慧还有余力,仍在看管着他们
事实上,她对这些人究竟落得何种下场,半点也不在意。便是空慧要了他们的性命,她都不会为此而多眨一下眼。
但这条铺满落叶的路实在太过萧瑟,她感到几分枯寂。
空慧眸光温和,看人却极准。虞芝是什么性子,他心中清楚,若非记挂着旁的事,又如何会遮掩一般地问出了这样的话。
他知晓虞芝并非真的在关心那些修士,并未回答,而是说道“谢施主吉人自有天相,虞施主还请宽心才是。”
虞芝抿了抿唇,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不再开口,沉默地跟在空慧身后。
并未走多久,眼前出现了一座偏殿。
这殿宇不如大雄宝殿那般富丽辉煌,但门前的香火却绵延不息,看得出来平日里供奉的香客不少。
殿前有一棵约有十人合抱粗细的连理树,当是棵活了许久的有灵古树,即便是深秋之际,上边的叶片也郁郁葱葱,连一点金黄也未见。
浓荫将虞芝遮盖,但这烈日之下的清凉之地,与秋风之中却显得更加寒凉,冷意钻进她的衣襟袖口,侵略着她的肌肤。
只消用稍许灵力便可抵御这萧瑟秋意,但虞芝的指尖都被吹得冰凉,也并未调动灵力,而是一步步走进了这座殿内。
菩萨的金身坐在莲花之上,手持玉瓶,面带笑意。
不知是否因为时辰太早,应当热闹的地方也冷清,殿内的蒲团整齐摆在前边,没有一个虔诚的信徒参拜。
签筒在正前方,虞芝仿佛能听到竹签在其中摇晃的声音,“沙沙”,命运被绑在那根脆弱的签子上,稍稍用力,便能将之折断,甚至化作湮粉。
竟有人会真心实意相信佛祖能给自己一段美满姻缘。虞芝觉得自己应该想笑,但她站在殿内,却无论如何也扯不起唇角。
她抬眸,看到那菩萨的目光与自己对视,仿若要穿透她的心,读懂她的人。那双眼慈悲,像是下一刻便要为她施下一段姻缘。
虞芝没有眨眼。
外边的光照在菩萨金身之上,有些许刺眼,她却并未避开。
她不懂低眉顺目,更不懂烧香磕头。
有风自殿门吹进,将她的裙摆吹得翻飞。垂落肩头的发丝飘至眼前,将那视线挡住,虞芝转过身,终是没有上前。
走出来,她才注意到殿门边有张木桌,乃是僧人为香客解签而放。
空慧并未随她进去,而是等在此处,见她两手空空回来,也并未多问,而是看向那棵连理树,手中递给虞芝一根正红色的丝带,缓缓道“红带寄相思。施主若不愿求签,不如去结一结连理枝。”
那棵连理树之上已然绑着密密麻麻的红色丝带,都是往年香客们求签之后所系。若是有心,甚至可以在上边写下自己与对方的名姓,缠在连理树上,今生今世都不分离。
一阵风吹过,那些柔软的丝带便纷纷扬扬飞起,如同茂密树冠之中盛开的蓬勃花朵,成了这寺内最耀眼的一片景色。
虞芝没有接过空闻递来的东西,而是自顾自地走到了树下。
她的手垂落在身侧,将腕上绑着的那根红色绸缎取了下来。
灵力聚于她的脚下,足尖轻点,她的身躯飘然而至最高处,将这红绸系在了连理树的尖端之上。
这红绸乃是天阶法宝,比起绕雪丝还要难得些许。当日将谢朝兮重伤,便是靠着这红绸化作的剑。
价值连城的珍宝被她挂在树上,她脸上也未见半分不舍,目光平静,隐现些许柔和。
丝带之上灵气浓郁,明亮的光在绸缎之上流动,赤色艳丽,如镀上银边,将满树的寻常红布都比了下去。
虞芝的动作没有一点停顿,不论是将东西系上,还是落回地面,都在转瞬之间,似是不需稍加思索。
她站在那片浓荫之中,抬头遥望了那最高处的绸缎一会儿,便不做留恋地转过身,要离开五蕴寺。
身后传来空慧的声音“虞施主,你已得七件灵宝,可否容老衲问一句,所欲何为”
他虽如此问,但却已然对虞芝所求有了猜想。虞芝并非执着于修为之人,自然不是拿着灵宝进阶;但若并非为此,真相只会更加骇人她是要毁了这修真界
虞芝头也不回,答道“空慧大师,你我皆知之事,又何必多问若你想拦我,只管动手便是。”
她的尾音上挑,语调不重,却隐有几分挑衅之意。
灵力乍起,那如绸缎般的黑发散落在身后,她的衣饰呈粉白色,如初生的桃花一般柔嫩,但里边的枝条却韧性十足,危险至极。
空慧并未出手,而是好言劝道“施主,灵宝出世,为祸四方,还请三思啊”
“空慧大师,你欲渡尽世人,可世人皆苦,仅靠你普渡,如何能渡得尽”虞芝转过身,“依大师所见,这修真界为何有百般困难苦难灵修魔修者众,掠夺天地之气,奴役凡人之躯,岂非百罪之首,万恶之源我今日所作,便是要将这污浊的修真界荡清,让它不复存焉”
这话便是肯定了空慧的猜测,他的眉头第一次皱起,平和的面容紧绷,轮廓霎时凌厉逼人“施主如此,然苍生何辜”
“苍生与我何干”虞芝的声音掷地有声,她顿了顿,“大师,想剜疮,自要流血。等到这修真界再无修士,世道不就海晏河清无人需你度化,无人会被当作修炼的工具,这世上没有逆天的法力,只有平凡的人,难道不好”
“施主,若果真如你所言,世间便无向善之修士便是你自己,也免不了葬身于此。”
虞芝笑起来,秾丽之色绽开在她的脸上,目光灼灼“我何惧之有”
与这些修士们一同赴死,她心所求。
空慧手中兀然多了一根四股十二环锡杖,圆环随着他的手臂动作晃动,发出轻灵的鸣响。
杖底震在地面之上,空慧的声音多了几分住持的威严之气“施主,一界生灵涂炭,岂容不惧”
灵宝出世,其力无穷,亦非虞芝一人所能控制。
即便依她之言,到了那一步,是只将修士们杀尽,还是连凡人也随之消亡,亦无从预料。
“虞施主,修真界之祸,确乃修士所为。然施主之法,着实偏执了些。若施主执意如此,不如随老衲往九转鎏金塔一观。”
“可笑。我为何要随你去”
如今灵宝在她手里,空慧若是要抢,那交手便是。但若是空慧不打算动手,那她又何必遂他之愿。
空慧看得出虞芝所想,亦知晓如何才能打动她。
“依老衲看来,谢施主身份非凡,灵力与魔力于其身共存,尚进阶未见瓶颈,当负天道之力,乃是具大气运之人。”
“那又如何”虞芝仍笑着,但目光却泛冷。谢朝兮的确并非寻常修士,但哪怕空慧再如何思索,也想不到他究竟是谁。
若是空慧打算用这事威胁她,那却是打错了算盘。
空慧继续道“施主,九转鎏金塔乃我佛至宝。若施主有幸登顶,便有缘再遇所念之人。”
“你又所求为何”若这九转鎏金塔果真如空慧所说一般,那这样的力量亦非凡物,何必不断劝她进去,总不该是为了让她再见谢朝兮一眼。
空慧语重心长道“施主,九转鎏金塔博古通今,你的身前生后事,俱于塔中得见。老衲只望施主知晓,若当真动用这几件灵宝之力,修真界究竟会面对何种灾祸啊”
他手中锡杖轻鸣,但始终未出手抢夺。
虞芝倒并不担心空慧骗她。如今幻境已过,空慧如此守着寺中规矩,直到这时也不愿当真伤人,自不会打诳语。
她手中灵宝已齐,只差将之连在一处,以灵力驱动,便可达成心中希冀,令这世间再无肮脏丑陋的修士,让他们化作飞灰。
但兴许正因着一切都太过轻易,她也不在乎再多耗费些功夫,去那九转鎏金塔看一眼,今后这修真界是否当真能如她所愿。
初阳升起,硕大圆盘恰好悬在塔尖处,发着温热。她抬眸望去,那柔和的金光之中尖尖一点,如细针将太阳刺破。
有金流从缺口淌出,自顶端开始蔓延,似糖浆一般潺潺裹住塔身。
那光亮闪耀璀璨,刺得她的双眼泛出细微的疼痛。
高耸的金塔映入她琥珀色的双眸,清清浅浅,似有涟漪荡开。
许是这色泽本就蛊惑人心,她听到自己答道“好。我随你去。”
与在外边看起来一般,这塔内也是明晃晃的,没有半点阴暗角落。
空慧等在塔外,并未与她一起进来。
虞芝打量着那依墙而起的阶梯。这石梯一层层旋起,愈来愈窄,连着九层,自塔底通往塔顶。
她抬脚踩了踩,石梯结实平坦,瞧不出有什么陷阱。
塔中温暖,亦不逼仄,毫无危险可言。虞芝面上轻松,心中却提着警惕,时刻观察着身边是否有何异样。
但的确毫无动静。
这儿空荡,九层塔中没有半点物件,除了石梯,便是塔壁。
霎时,一切光亮悉数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但不过转瞬,有微弱的光亮起,塔身之上慢慢浮现出画面是幼年的她。
修真界修士与凡人并未分出太过明晰的界限。但凡人大多住在灵气不充沛,甚至有些稀缺之底,而修士与那些宗门大派则是坐落于灵气浓郁之地。就连魔修,都知晓要去往地下找寻魔气。
而凡人多的地方,便被称为人间,烟火袅袅,过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这样的地方,在修士看来,便是断了仙途,大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但有修士为那些灵气蜂拥而至,满心都是问道长生之时,自然也有修士选择远离,只想安稳顺遂地过完余下的寿命。
她爹娘便是这样的人。
自她有记忆起,便住在人间,从未见过修士,哪怕她的爹娘都是元婴期的真君,也不曾在她面前动用过灵力。甚至知道他们临死前,她才知晓,这世上竟然是有修士的。
他们有神奇的力量,可以与天争命,可以生杀予夺。
可以将一个人的一生都改变。
她看见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穿着娘亲亲手为她缝制的棉布裙子,吃着爹爹为她学着做的五谷杂粮。
没有灵力,没有修炼,没有争夺。
在这间满街都是、随处可见的小屋里,溢满了欢声笑语。门外的小院栽满了寻常人家的花卉,不是什么珍奇灵植,但能赏心悦目,便足以让它们受尽呵护。
夜里有时繁星满天,有时明月高悬。
爹娘在耳边说过的每一个故事,每一句话,都是撑起她幼弱躯体与魂魄的脊梁。所有的记忆溶进她的血液之中,赋予她无尽的欢喜,与往后难以割舍的怀念。
这都是她珍藏在心中的过去,除去极度思念爹娘之时,虞芝都不会让自己轻易回想,徒增伤怀。如今再看一遍,她心中纵然悲痛,但多了几分释然。
她向前一步,白皙的指尖碰到了娘亲的面颊,温婉美丽,仿若在对她笑着。
虞芝双眸泛着些许水光。她的唇角也弯了起来,露出一个柔和的笑,但随即便转过身,不再沉溺与这场虚假的美梦,踏上了不远处的石阶。
四周寂静,她一步步走着,除了鞋底踩在地面上的细微响动在不断回荡,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两百步后,她进到了第二层。
与塔底一般,骤然而至的漆黑过后,塔壁之上缓缓亮起的便是她的宗门往事。
那是她最黑暗的一段过去。不论是匍匐在宗门前苦苦哀求,或是拼命修炼却不得寸进,都令那时的她痛苦不已,甚至不知晓该如何为爹娘报仇。
环绕在身边的是无数议论与嘲讽。她随着虞仁住在主峰之一的绛霄峰上,身上法宝无数,灵石取之不竭,但没有一个能交心的人。
门中弟子觉得她身份高,性子傲,没人愿与她太多往来。就连那个口口声声喊她师妹的尹珝,也不过是妒忌她的天灵根,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罢了。
这般久了,她便也当作谁也瞧不起,愈发肆意妄为、骄纵跋扈。
她那时恨过许多人,外门弟子、尹珝、虞仁
恨不得将他们抽筋剥皮,令他们灰飞烟灭。但如今大仇已报,恩怨已了,她便也将这些仇怨放下,不让他们的恶毒绊住自己的脚步,不让过去的愤恨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
一群死人罢了,又岂配被她放在心上
虞芝喉间溢出一声笑,掌心的灵力朝着塔壁挥去,那一切画面便如同石子击落水中,泛起圈圈波纹,统统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继续往上,踏过两百层台阶。
塔内陡然间变得暖了些,甚至更亮了几分。兴许是方才从黑暗中走出,她才有了这样的误解,但眼前的墙壁之上,出现的是谢朝兮的面容。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晃过她的眼前,她见到自己将谢朝兮救起,见到她对这人的满腔杀意,见到了抹不染尘埃的笑容。
瀑布之水飞流直下,击石溅空,耳边传来湍急的流水声。
她的面前出现清澈泉眼、潮湿泥潭,她仿若置身皑皑雪山,高高云端。春华秋景一一浮现,她甚至见到了阿清,再一次注视着她,从那个瘦弱的小姑娘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剑客。
昏暗的魔界、浓郁的血腥气、灼烫的火焰
夺得七件灵宝的一切都复现,她这时才猛然发觉,一桩桩、一件件,都有着谢朝兮的身影。
哪怕她抛下他,但这个人却始终跟上来,不屈不饶,闯进了每一段回忆。
无时无刻都如他所说的那般决不会离开她。
但转眼,她又见一次见到谢朝兮消失在她的眼前。
虞芝垂下眸子,想着,她不是来回忆往昔的。
灵宝在她的手中,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得到它们的,不需要这座塔告知她,她心中也从未忘过。而谢朝兮,她要么便不再管他,要么便去找他。总归,在这儿一遍遍地看着这些印在脑海之中的画面,没有半点用处。
她脚步轻移,又上了一层。
一百五十阶,她算着。
这是九转鎏金塔的第四层。
这座塔博古通今,晓未来知过去,乃是佛门至宝。
方才那三层都是她的过去,那大抵从第四层开始,便要让她见见所谓的未来了。
方才空慧巧舌如簧地把她哄进这塔中,也是为了让她能在见了往后的事而心生退意罢了。
向前走着,虞芝的心绪平静,并不认为自己能如空慧所愿,但仿佛有什么在不断敲击着她的心口,传递着些许微弱的不安。
光芒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七件灵宝。
恶骨石链将六件灵宝串做一处,浮在她的身前。
她见到自己身着红衣,踩在半空,裙角在风中翻飞,而她掌心中的灵力早已蓄好,沿着她的指尖,丝丝缕缕都注入了灵宝之中。
汹涌的灵气迸发,铺天盖地的力量席卷而出,浩浩荡荡地冲击着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天地之间的所有灵气都被灵宝吸去,虞芝看到自己的脸色变得惨白,唇瓣也没有半点血色。体内的灵力悉数被手上的灵宝夺去,身边散发着虚弱的濒死气息。
她毕竟只是凡胎肉体,岂能控制这般威力无穷的灵宝。哪怕她以自己的身躯为介,将灵宝之力用出来,但到了这一步,比起那些仍苟且偷生的修士们,她才会是第一个丧命于灵宝之下的。
但哪怕如此,她也并未退缩,而是耗尽了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连手腕上的缎带都鲜红欲滴出血色,那双微微颤抖的手仍然握紧了这串蕴满无尽力量的链条。
看到这一幕,虞芝感到一阵恍惚,她蓦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站在塔内,还是已然到了其中。仿佛她体内的灵力也随着这画面被抽出,虚弱感随之涌上。
但她调动了体内的灵力,发现都是错觉。
她抬起手,忽然发觉自己腕上早已失了这根红绸。素白的皓腕如同一道横亘在她与塔壁之间的阻拦,令她从混沌之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
看到画面中的女子失力倒地,渐渐没了声息,虞芝还是忍不住想起当日那道声音对她说过的话。
那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为了哄骗她去救谢朝兮,胡诌了个她要魂飞魄散的梦。
但当她拆穿之时,那声音却说那都是依着你的命数推演而来,如何算是骗你
甚至那声音在临死之前,还诅咒她道虞芝,你定要魂飞魄散而亡
如此看来,倒也有几句实话。
修士从无转生之说,况且她做出这样罪恶滔天之事,那些尚且活着的修士又该如何恨她,挫骨扬灰亦算是宽和大度了。
但若是能为此而魂飞魄散,她确实是心甘情愿。
画面中的女子躯体化作点点飞灰,尸骨无存,连魂魄也没有一缕留存。
只剩下七件飞速旋转的灵宝,仍在孜孜不倦地掠夺着四周的灵气,放出毁灭的力量,将修真界变得摇摇欲坠。
塔内的光散去,虞芝转身上了台阶。
她不知晓这是否会是她的未来,但这样的结局,她亦早有所料。
一百五十步。
九转鎏金塔第五层。
她已身死,往后却是洪水滔天。
天地间再无灵气,就连魔气都被恶骨石尽数攫取,不论灵修亦或魔修,气海都一天天地枯竭,肉身也愈发虚弱。
修士辟谷,不靠凡间五谷活着,却离不开灵气与魔气。
到了这一步,他们只能不断吃着灵植、灵兽,甚至有的灵修逼不得已,索性孤注一掷堕了魔道,吃着其余修士的血肉偷生。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扛不住多久。不过数月,修真界的所有修士便都死了个干净,连最后的分神期大能也活不下去,枯死在自己的洞府之中。
她甚至隐约看见了虚弱无比的谢朝兮。
灵宝之力本就自天道而来。如此掠夺,他自然抗不下来。
但他会死么
这想法来得太快,虞芝甚至无法分辨出心中是何样的感觉,只能将之忽视,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即便如此,那他们也不过是死在一处罢了。
他说要不离开她。
那哪怕生死,也该是一起的。
修真界属于凡人了。
再也没有仰仗修为欺压弱者,靠着欺侮奴役凡人而取乐的修士。
在修士接连死亡的恐怖被驱散之后,平和与安稳便出现在了世间。
虞芝的眸中露出几分欣喜。
这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她费尽心思集齐灵宝,为的便是将这些虚伪的修士从世间抹去,不再让凡人整日活在恐惧之中,让他们不用害怕被灵修驱使,让他们不用害怕被魔修折磨。
仿佛在这一瞬间,一切都如她心愿。
虞芝不再耽搁,往上走去。
这些画面都是这座塔给她看的罢了,唯有亲自做了,才是真实。
而这一切,都将等她走出这座塔。
走过一百级石阶。
九转鎏金塔第六层。
虞芝发觉石阶愈来愈少,但她走起来却似是逐渐艰难。
尚且力所能及,她并未多想,而是匆匆走至塔壁之前,等待着它的亮起。
无数凡人出现在眼前。
街头的叫卖声、学堂的念书声、孩童的嬉闹声
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没有人会毁去眼前的家,舍弃一切去遥远山巅决意修仙;没有人会因为命格奇特,便被家人藏着,战战兢兢一生仍怕被抓去当作炉鼎;没有人会因为捡到几株罕见灵植,便被杀人夺宝,满门丧命
她的唇边带上浅笑,但下一刻,这抹笑却凝滞在脸上。
震耳欲聋的一道吼声之后,她见到房屋坍塌,天崩地陷,河流翻滚,狂风怒号。
无情的灾害没有一点预兆地伤害着无力的人们。
方才还生气盎然的画面霎那间如同被血色覆盖,赤红一片。
冰凉的尸体与凄厉的惨叫接连出现,虞芝神色愕然,僵在原地,双眸都不知晓应该落在何处。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
这样的天灾怎会突然出现,况且地陷、洪水与飓风,又怎会同时而至
她猛然抬头,看到了画面角落处的那环状物。
那是悬在空中的七件灵宝。
它们仍在毁着这世间。
灵宝抽尽世间灵气,修士随之而亡。但它们没有生死,自然不会随着修士一起消失,而是被留在世上,不断散发着灭世之力。
修士尚且有些实力,不论如何也能抵挡一阵。但此刻换了凡人,如同手无缚鸡之力一般,除了死,便是重伤。
甚至没有两日,世间便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虞芝感到茫然爬上心头。
若是凡人亦会死去,修真界都死了个干净,那她所做的这一切,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是这样,修真界,又还剩下些什么
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变得如此。自始至终,她恨的便是与虞仁一般的修士罢了。这世上千千万万受修士压迫的人,她要为之而杀尽这些修士,可凡人,她却从未想过要害了他们。
眼前散落的肢体与模糊的血肉实在惨不忍睹,她仿若听到有轰鸣声在耳畔响起,连心都随之起伏。
虞芝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她的双眸失神,琥珀色的瞳仁亦没有一个落点,似是再看不见一般,只能伸手摸上那石阶边的扶手。
一个跨步,她身躯摇晃,几乎砸在了阶梯之上。
二十七五十六十二九十九一百。
她不得不仔仔细细数着这儿的石阶数,如此才能将方才见到的那些画面遗忘。
是一场梦,虞芝想。
但到了第七层,她的自欺欺人被毫不留情地撕碎在眼前。
她期待听到的交谈声没有了,走动的人也没有了。
甚至时光飞逝,连那些花草树木都相继枯萎,家禽牲畜亦低声呜叫。
这是这世间最后的生命。
她眼睁睁地看着万物死去,万灵倒下。
她看着娇嫩的鲜花渐渐染上灰褐色,烂在泥土之中。她看着猛兽扑倒在地,风将它身上的皮毛吹走,露出覆盖住的腐烂身躯。
如同嗅到了泥泞与死亡的气味,虞芝屏住了呼吸,只觉得通体发寒。
连它们也留不住。
她攥紧了拳,去往了更高处。
虞芝感到自己的双腿却如同被人斩断,竟然有些直不起来。
但她松开了扶手。
这是她选择的路,若她当真要如此,这便是她该面对的果。
哪怕再残酷,再慌乱,她也不该逃避。
她该去看看。
五十层石阶。
短暂而漫长的一段路。
虞芝抬眸,看向了暗淡的塔壁。
没有光亮起,画面流淌着,却又如同从未变过。
一切都沉寂下来,没有生灵,没有生气,没有生命。
耳边传来风刮过泥土的声音,呼啸,刺耳。
这样的孤寂与荒芜太过恐怖,但她想,好在这时再也没有人了。风声再可怕,四周再寂静,也不会有人承受这一切了。
虞芝向前走了几步,转身倚着塔壁,缓缓滑坐下来。
莹亮的水光出现在她的眸中,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微微颤抖的唇瓣。
这一切都会是真的。她知晓。
这是五蕴寺,这是佛门九转鎏金塔,不会有假。
但这是她亲手造成的么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甚至连只鬼魂都不复存在。
凡人也不会轮回了。他们身死,亦无人能救。
身后靠着的塔壁还在浮现着死寂。日月如同也随之消失,不知道是从何处发出的微弱光芒映在虞芝的脸上,忽明忽灭,打下一片又一片阴影。
虞芝抬起手,凝视着自己的十指。
方才就是这双手,毫不迟疑又坚定至极地做出了选择。
她的手沾满了鲜血,她早已知晓。但这千千万万生灵的性命,她又如何能凭一己之力毁去
没有人可以。
她心中有恨,但她想过要将修真界毁成这样的景象。
她恨的只是那些修士罢了。
虞芝忍不住伸手攥住自己的衣襟,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
这不是她所愿所想。
可若她不去释放灵宝之中的力量,那这一番千辛万苦,是自作自受么
直到这时,她才知晓,空慧为何一定要让她进这塔中。
如他所料,她的确开始动摇,她的确感到不安。
虞芝不愿再想下去,她缓缓站起来,猛然踏上了通往第九层塔的石阶。
若空慧所言为真,那谢朝兮会在上面。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迫不及待想要见他,比她所经历的,所预料的每一次都要着急。
她要去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塔的尽头是谢朝兮。
没有小谢的话,事情就会像芝芝看到的这样。
但是第九层塔是芝芝的未来,而小谢会在第九层。
为了让小谢有点露脸的机会我今天也是拼了
发现这本已经比我第一本文写的字数多了呜呜呜我好棒
八点五十六才写完这章呜呜呜捉虫了一下但是两眼发花实在有点看不清了。
爆更后想悄悄推一下我的古穿完结文,专栏可见。
是女扮男装小甜文,不过男主前期属于比较自我的那一种,没有小谢讨人喜欢,是个酷酷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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