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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时洵最后的视野, 定格在一张张满是希冀的鬼面上。
与他刚进入城池时所见的浑噩截然不同,群鬼原本浑浊僵直的眼珠中,重新有了光亮, 爆发出对生机和复仇的强烈盼望。
它们努力的张开嘴, 在向燕时洵说一定,一定要成功, 然后回来救我们
所有浑噩游走的鬼魂,在满怀怨恨而死之后, 第一次心中生出柔软之意,虔诚的祝福着燕时洵一行人能够一切顺利。
摧毁旧酆都,让它们得以重见天日。
它们已经等待了千年, 现在一刻都不愿意再多等了。
而燕时洵在迅速向下坠落,狂风从下面猛烈吹卷向上, 将他的大衣吹得猎猎作响, 发丝在眼前狂乱, 缭乱了视野。
这时, 却有微凉的手掌伸过来,轻轻握住了燕时洵的手。
不需要去看, 燕时洵就已经在长时间的陪伴下,习惯了这份感觉, 知道是谁在靠近他。
不等他反应过来, 笑容已经先大脑一步, 展露在他的唇边。
邺澧
燕时洵将他的名字轻轻碾磨在齿间,好像一个简单的名字,也因为是他, 而重新被赋予了缱绻意味。
但是下一刻, 燕时洵却猛地推开了邺澧, 借力让自己坠落得更快,超过众人直直向下坠去,伸手向最下方的阎王,几次在狂风中错过后,终于拽住了阎王翻飞如云鹤的长衫。
邺澧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没想到燕时洵会拒绝他。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燕时洵的意思。
利用因果,确定李乘云的所在。
鬼神真身,难以窥视。
即便阎王只剩下一缕残魂,但余威仍在,其余人等无法轻易的看到记录在阎王魂魄中的善恶功过。
邺澧对查看阎王魂魄这种事没兴趣,至于旧酆都这座失去了北阴酆都大帝的城池,虽然还苟延残喘着,但毕竟只是当年的余威震慑,
没了靠山,旧酆都就算城池诞生了神智,却也不敢轻易窥探阎王真身,更遑论审判他魂魄中的罪孽。
所以阎王才用了地府印,主动将自己数千年来积攒下来的死气,全都展现给旧酆都。
这座城池之所以还能在北阴酆都大帝死亡后维持着运行,全靠着因为鬼神居所,而残留下来的鬼神之力。
城池就算再有神智,只要它不想眼睁睁看着旧酆都崩塌,就只能按照以往的规则来。
也因此,按照以往旧酆都的行事,阎王魂魄中的“罪孽”,足够他下到任何一层地狱。
燕时洵让阎王解开死气,也是为了倒逼城池,不得不让他们进入下层地狱。
在鬼魂告诉燕时洵,通往下层地狱的入口并非实际存在的任何建筑,而是单纯以罪孽论处之后,燕时洵就意识到了这座城池对他的恶意。
无形的通道,意味着燕时洵如果找不到真正进入的方式,那么任由他搜寻过整个城池,也只会徒劳无功的留在地面上一如千年前风貌的城中。
如果燕时洵没有想要救城中恶鬼的心,而是像正常驱鬼者会有的重重反应,漠然略过形象狰狞丑陋的恶鬼,那从一开始,他就选错了路。
并且在给群鬼留下糟糕印象之后,他再想获得群鬼的信任,从它们那里得到李乘云和鬼差的去向,以及正确进入下层地狱的方式,就变得尤为困难。
而如果燕时洵没有使手段让群鬼信服于他,让群鬼唯恐他因为困难而放弃,所以竹筒倒豆子的主动说出鬼差的存在,那燕时洵连应该询问的正确问题都找不到。
又遑论得知鬼差和消息。
燕时洵若是无差别心软的好人,只会因为不够凶悍而被群鬼欺负。
至于主动亮底牌
呵,想都别想。
也好在燕时洵早在与鬼怪打交道的这些年间,看透了这一点,深知就算对恶鬼怀有善意,但也不能随意就全然信任恶鬼。
主控权,必须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否则,一旦被恶鬼发现没有它强,或是被它抓住了把柄,那对驱鬼者而言,就是死亡的灾难。
当燕时洵重新复盘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旧酆都城池,竟然在无声无息间,给他布下了这么多的陷阱。
只要这个过程中他走错了一步,都别想顺利通往下层地狱。
他只能被一直困在地面上,找寻不到离开旧酆都的出路,眼睁睁看着鬼道彻底取代大道,然后在之后的每一个日夜中反复悔恨自责,最终沦为其余恶鬼那副模样。
悔恨,是最恐怖的无间地狱。
不需要鬼差和刑罚,只要悔恨成了事实,就是没有出口可以逃脱的牢笼。
要是真到那时,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但旧酆都城池却偏偏没有算到,燕时洵与它还停留在千年前认知中的驱鬼者,并不相同。
仰首擎天倾,俯身以救魂。
只要燕时洵知道了旧酆都“恶鬼”的真相,就不会冷眼相对,看着这些鬼魂继续在旧酆都受苦。
而最先引发了燕时洵对于“恶鬼”狰狞皮囊下,所隐藏了千年真相的探寻的,正是阎王。
燕时洵的手掌稳稳的抓住阎王的长衫,然后将阎王拽着拉向自己。
他的眼眸中染上笑意。
如果不是风太大,燕时洵真的很想真诚的向阎王问一问你真的不是导航的祖师爷吗
不过,燕时洵虽然没说出口,但阎王却从他的表情上看了出来。
并且当即就黑了脸。
阎王别以为你没说出口,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一定要强调一下,我是阎王,不是锁匠也不是导航
燕时洵无声微笑哦。
阎王
但是阎王虽然无奈,却没有拒绝燕时洵靠近他。
他比邺澧早一步就知道了燕时洵要做什么。
从燕时洵喊他过去导航不是,是找到通往向下地狱的入口,他就知道,燕时洵除了要借由他的“罪孽”,让旧酆都进行判定之外,还要借由燕时洵本身与李乘云之间的因果,确定李乘云的位置。
毕竟那些鬼魂只知道“白衣居士”在下层的地狱,但是九层地狱也就被排除了一层,还剩下八层无法确定。
如果任由阎王跟着罪孽往下坠,也有找错地方的可能。到时候一层层筛,耗费太多时间。
鬼道已经在向西南之外蔓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让他们慢悠悠找李乘云。
因此,由燕时洵来利用因果定位,是最好的方法。
阎王本来在想清楚燕时洵的计划时,还赞叹了一句。
但随即,当他发现自己下意识的也用了导航和定位来形容自己,就立刻黑了脸。
阎王绝对是燕时洵的错,让我一不小心也被带跑了
不过,就算阎王有心想纠正一下燕时洵,现在也不是恰当的时候。
他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握住燕时洵伸来的手掌。
力量与力量交融,来自燕时洵的力量本身就缠绕着他的因果,与阎王的罪孽混杂在一起,在两人的故意为之之下,被旧酆都捕捉到。
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快速的坠落。
燕时洵拽着阎王,迎头扎进一片黑暗之中。
除了黑暗和萦绕在鼻尖的血腥气,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也唯有从身后传来的几声惊呼,让燕时洵在失去意识之前,模模糊糊的要求自己记住,他还有要保护的人,绝对不可以忘记。
而救援队员们本来就因为跳崖一样的感受,被刺激得心脏砰砰直跳。
却没想到坠落还有加速一说
强烈的失重感之下,几人本能的惊呼出声,却被灌了一嘴的风,赶紧又伸手去捂嘴巴。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落进了全然的黑暗中,失去了意识。
“师兄,你怎么看那孩子说的厌胜之术”
皮影博物馆前,几名道长合力布阵,终于将原本笼罩在皮影博物馆周围的假象破除,得以进入寻找失踪的节目组众人。
但一名道长看到了牌楼后面那两排整齐得像是坟的石碑,心中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虽然他身为道士,又常年与鬼怪打交道,对于坟墓的感官远远不像是寻常人那样避讳。
可是现在,眼前石碑上模糊的黑白照片,还是让道长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他也因此而想起了那位西南驱鬼者说过的话。
西南的鬼魂无法投胎,也无法离开,最后只能借由活嘴活眼木雕被驱除。
被他询问的那位八字胡道长脚步一顿,没有跟着前面的道长们一起进入皮影博物馆,而是在石碑旁驻足。
“你是担心,石碑下面藏着木雕,还有鬼魂没有被驱除”
八字胡道长一打眼,就猜到了自己这个师弟在想什么。
师弟叹了口气“就怕不是我多虑,而是确实如此。我甚至在想,有没有可能整个西南的墓葬中,都藏着这样的事情。”
“毕竟入土为安,西南没有捡骨的习俗,如无意外也不会再开棺查看。如果真有活嘴活眼木雕混在其中,也很难被发觉。”
“况且,那位郑木匠的后人,不就住在这里吗”
师弟忧心忡忡的向他师兄询问道“师兄,你见过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危机当前,哪有什么巧合可言。
这一局棋甚至已经不是生人在下,执棋人是大道与鬼道,诸多算计,一切看似巧合和超出常人认知范围的事情,都不过是双方对弈下早早布下的局而已。
毕竟人有千算,天却只需一棋局。
八字胡道长被说服了。
他本来想要走过去仔细看看那石碑,但忽然觉得自己眼角的余光,好像瞥到了什么。
当他本能抬眼看过去时,就发现引起他注意的,是旁边山上的树林。
郊外不比城市,一入夜就黑漆漆看不见东西。
而道长们怕打草惊蛇,也只是随手拿了个仅能微弱照明的手电筒,因此山上的模样对于道长而言,看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更别提树林中枝叶重叠,阻挡视线,更加不利于观察。
八字胡道长眯起了眼睛,手中的手电筒打过去,努力朝树林中看。
“怎么了师兄,在看什么”
师弟有些纳闷,也跟着一起仰头看去。
但几秒之后,两人已经冷汗津津,在寒冷的深冬荒野,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引起八字胡道长注意的,哪里是什么树木。
分明是,用树木雕刻出的活嘴活眼木雕
而令两人惊吓至此的,是那些木雕的形象。
和西南驱鬼者描述过的活嘴活眼木雕不同,那些用于驱鬼的木雕,为了让鬼魂肯寄居其中,都在尽可能的贴合人形,乍一看与真人无异。
但他们现在看到的,却并非如此。
那些木雕每一个都足有两三米高,面容狰狞,有些还多出了几个头和手臂,有些则干脆没剩下多少人形,反而更像是野兽。
木雕张牙舞爪的矗立在山上,取代了原本树木的位置,无声无息的用铜铃样的大眼珠死死盯着山下的皮影博物馆,却很难被发觉。
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八字胡道长才第一眼将木雕错认成了树林。
灯光由下及上的晃过,显得那些木雕的模样更加狰狞。它们高大的影子被投射在后面的山体上,恍然如鬼魂从地底爬出。
“这,这是”
八字胡道长还记得西南驱鬼者说过的,活嘴活眼木雕的逻辑。
越贴近要模仿之物越好。
因为这样,才能获得更强的力量,并且吸引来模仿之物的魂魄。
如果是这样,那这些巨大不似人形的木雕在准备吸引什么前来
八字胡道长在想通的瞬间,立刻疾速跑向皮影博物馆,人未至就扬声咆哮道“鬼差这附近有酆都鬼差”
前面的几位道长已经在查看皮影博物馆中的情况,听到声音后赶紧从各个房间里走出来,错愕的追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西南本就是鬼域,能被活嘴活眼木雕吸引来的不会是正神,雕刻成那个形象,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传闻中地处西南的酆都。”
八字胡道长严肃道“有人故意雕刻了那些木雕,用以吸引来酆都鬼差。”
道长们闻言向外看去,却在看到外面有光亮往山上后,瞬间变了脸。
“谁在外面快关手电筒别产生影子”
一名道长提影子色变,想到刚刚在皮影博物馆里看到的介绍,说西南皮影变种于西南鬼戏,就觉得心惊肉跳。
如果鬼戏至今还是真实存在的,加上刚刚酆都鬼差的猜测
道长的心瞬间落入了谷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留在外面的师弟连忙关了灯,其余道长也纷纷熄灭了手中光亮,联系等在外面的车子关闭所有灯光,不给这里的未知之物制造影子的机会。
整个皮影博物馆连同周围的山林,立刻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所有人的呼吸都放的很轻,唯恐惊动了什么。
眼睛刚从明亮的地方陷入黑暗里,还没能立刻适应。道长站在原地没有动,想要静静等待着眼睛适应期过去。
慌乱之下莽撞行动,是为大忌。
但这时,道长却忽然觉得自己的潜意识在提醒他,好像有哪里奇怪。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他。
道长立刻沉下了眉眼,垂在袖子中的手掌暗暗结印,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可突然间,道长觉得好像有水珠掉在了他的脖颈上,然后顺着皮肤慢慢滑进了衣领。
突如其来的凉意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有麻痒之感。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生理反应的本能想向后看,但还是沉下了目光,心中暴喝了一句八字真言,让自己的神智猛地回到原地。然后迅速转身,手指结印直冲后面。
但道长的视野里,只有一片空荡荡的黑暗。
他皱眉努力辨认了片刻,却发现似乎真的是他过于紧张了,他身后只有沉寂在黑暗中的院子,哪有什么水珠和鬼影
可这时,另一名道长的声音却从旁边传来“道友,你的身后有东西。”
那道长即便努力克制,想要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他的本来情绪。
令他恐慌的不是鬼怪,而是其余人看不到鬼怪这件事。
他本来就没有被光晃到眼睛,因此在黑暗中最快恢复了视野,比其余道长先一步看清了黑暗笼罩下的皮影博物馆。
道长分明看见,在每一名道长身后,都无声无息的站着一道黑影,虽然看不太清脸,但身形与那道长很是相似。
就好像,是那位道长的影子。
或者是被按照影子雕刻出来的活嘴活眼木雕。
道长第一反应就是往自己身后看,却只扑了个空。
不等他松口气,就见另一位道长迅速转身冲向身后,看来也发现了身后的东西。
可问题是,就在另一位道长转身的瞬间,那道影子也立刻移动了位置。
重新站到了他现在的身后。
就像是,不会被本人发现的、被落在身后的影子。
道长因此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是他身后没有,而是他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后背。
他因此赶紧出声提醒其余的道长,将自己的发现飞快说给其他人听。
但八字胡道长却苦笑“晚了”
众道长之中,只有他和师弟亲眼见到了那些鬼差木雕。没有见过的人,即便由别人转述与那些木雕对视时的惊诧,也无法真正理解那一刹那深入魂魄的恐惧。
那是魂魄本能的在提醒生人,快跑,会死
冬夜的冷风吹过,打透了八字胡道长汗湿的道袍,令他脊背冷到发抖。
他屏住呼吸,视线直直的看向皮影博物馆外面,不敢稍稍挪开注意力。
在一团漆黑之中,有轻微的动静响起。
“砰砰”
像是巨石从山坡上滚落时,碰撞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八字胡道长勉强从视野内深深浅浅的黑色中,辨认出了外面到底是什么声音。
那些在山上与树林混为一谈的巨大木雕,从原地拔起了脚步,在一步步走下山坡,越发的靠近皮影博物馆。
留在外面车辆上的救援队一声都不敢吭,努力的将自己的存在淹没在黑暗中,不想让自己被黑暗中未知的危险抓到,给道长们拖后腿。
他们深深弯下腰,藏在车座旁边,借由车子隐蔽自己的身形。
熄灭了发动机之后,车子里温度迅速流失,很快就冷得让几人有些受不了,忍不住扭动了下身躯。
车子内,安静得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
黑暗扰乱了人对时间的认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救援队员忍不住抬起头,想要向车窗外看看现在外面的情况。不然就这样缩在角落里,实在让他心中没底。
车窗外漆黑一片,队员废了一番功夫,才让眼睛适应了黑暗,慢慢的能够从黑暗中的轮廓和深浅色块里,分辨出什么是什么。
但当他看清了外面时,却整个人猛地僵住,肌肉紧绷得死死的,像是石头般坚硬。
挨着他的人发现了他的异常,用气音询问“怎么了,外面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
可那救援队员却眼睛睁得老大,冷汗顺着额角流淌下来,他直勾勾看着窗外,却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可怜猎物。
在适应了黑暗后,他才忽然看清,就在他们的车窗外面,有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站着,一直在看着车里众人。
那人影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如果不是队员觉得心里没底想要查看一下,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它可能是在最开始他们熄了车灯时,就已经在这里了,或者是在他们自以为藏得隐蔽的时候。
当他们以为自己是安全的时候,殊不知,在黑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未知的危险与他们仅有一张铁皮的距离。
可他们却毫无所知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后知后觉的队员吓得心脏都停了,只觉得寒意从头顶向下,窜过脊柱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紧张到肌肉紧绷得像石头。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发紧的喉咙发出“嗬嗬”的气音,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车窗外面,想要提醒同伴们。
众人在看到队员的不对劲之后,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一定是坏事了,赶忙抬头也往外面看。
这一看之下,所有人震惊。
车子外面,人影晃动,影子张牙舞爪的落下来,像是纠缠成一团扭动的长蛆,令人头皮发麻。
原来车子外面,一直都有东西在看着他们。
他们自以为隐蔽的躲藏,无异于一场笑话。
有年轻的队员顿时就觉得,脑海中那根弦,崩了。
心理防线全线溃败,平静消失得无影无踪,深重的无力感和愤怒上扬。
队员又是后怕,又是愤怒的想要冲出去抓着那东西大声质问,难道他们的一切努力看起来就那么可笑吗它凭什么这么对他们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队员积累了一整天的担忧和紧张,都在此时尽数爆发。
他猛地从原本藏身的狭小空间里直起身,神情激动。
旁边的队员们注意到了他突然的动作,纷纷惊愕的看着他,他身边的人还试图伸出手去拽住他,拼命朝他做口形,有些急切的想要将他拉下来重新藏好。
虽然车外是有东西,但天黑看不清,他们根本判断不出外面的是人是鬼,贸然给出反应,太冒险了
但很快,队员们眼中的焦急,都变成了震惊和恐慌。
那队员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竟然把手伸向了物理车门锁,想要强行打开车门冲出去。
他身边的人眼疾手快,赶紧一个飞扑抱住了他的腰,将他重新拖了回来,死死的按住他不让他做傻事。
而领队看到队员呼呲呼呲喘着粗气,双目赤红的狂怒模样,很有经验的他几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与鬼怪做斗争,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们这些人并不是驱鬼者,也不曾修道,每一次都是赌上自己有可能回不去的概率,以凡人之身去救助遭遇危险的普通人。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身体上的伤痛,他们还要面临着魂魄受损的危机,要承担比寻常人更沉重百倍千倍的压力。
因此,很多年轻没有经验的救援队员,都会反复数次的崩溃再愈合,然后才会被打磨成真正锋利的剑。
可重压之下,绷得太紧的弦,会断。
领队叹了口气,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示意旁边人压住崩溃的队员,然后自己转过身,警惕的观察着车窗外的情况。
他本来是想要假装车里没有人,静静等待着外面的东西离开,然后再联系道长们做出下一步的计划。
领队很清楚,在面对鬼怪时,是属于道长们的战场,他们贸然上前只会打乱道长们的节奏。
但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小心翼翼的从车窗上冒出半个头颅高度,想要看清外面的时候,却猛地看到了在黑暗中飘忽不定的两团红色。
他慢了好几拍,才缓缓反应过来,那红色,应该就是外面那东西的眼睛。
而他,刚好与那东西对上了视线。
不。
是那东西一直在透过车窗,无声无息的观察着车内的情况,将他们所有人的惊慌和恐惧,都尽收眼底。
那东西咧开嘴巴,张开的血盆大口是弯月的弧度。
它在向着领队笑。
嘲讽他们的弱小和挣扎,像是猫戏老鼠一般的恶劣,尽情看着他们濒死前的挣扎,以此取乐。
在看清的一瞬间,领队只觉得自己冒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连心都冷了下去。
更糟糕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应该紧锁的车门,发出了“啪嗒”一声微弱的声响。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人产生很多不祥的预感。
原本在车里制止那崩溃队员的挣扎的众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响,愣愣的抬头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就在他们眼前,所有车门,都被从外面缓缓拉开。
黑暗裹挟着冷风冲进车内,将剩余的温度悉数驱赶走。
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时间,他们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危险而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如何自救。
因为他们看见,在车门外面的模糊人影,根本不是人。
而是活嘴活眼木雕。
不是一个,而是数不清数量的一群,将车辆团团围住。
那些木雕的面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就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没什么区别。
只是赤红的眼珠和僵硬的面容,明晃晃透露着它们的不正常。
在看到那些木雕的面容后,救援队员们才在迟了好几拍后意识到,这些木雕雕刻的不正是他们自己和救援队的同僚吗
当人照镜子,却发现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与本人有着完全一致的模样,却是截然不同的动态,会是什么反应
队员只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如坠冰窟,寒意一路蔓延到了心脏,好像连心跳都消失了。
他甚至恍惚辨认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影子,还是对面的是鬼怪
不等他们考虑好到底要怎么做,就见那些木雕抬起手,直直指向他们。木头雕刻出的锋利手指紧握成爪,抓向车内众人。
队员们这才恍然回神,赶紧紧握住就近的硬物当做武器,不肯就这样认输的将武器挡在身前,咬紧了牙关准备与那些木雕殊死一战。
和队员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木雕咧开嘴巴,嘲笑队员的徒劳无功。
何必挣扎反正结局只有一死,不如束手就擒,将这个身份让给它,还能死得不至于太痛苦。
如今鬼道已经成为一切主宰,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自以为万物灵长的生人,也终于轮到他们尝试东躲西藏被驱赶的滋味了。
至于这个身份它会代替他,好好使用的。
在鬼道之下。
队员嘶吼着冲上去,但手中武器却在碰到木雕的手掌时应声断裂,那锋利的木质身躯被鬼道赋予了强大的力量,削铁如泥,任何挡在木雕面前的阻碍物,都被轻而易举的挥开。
木雕的手掌破开武器后依旧没有停下,而是直直的冲向队员的胸膛。
队员的眼睛缓缓睁大,只觉得视野中的一切都放慢了速度,使得木雕那尖刀一样的手掌的动向,在他眼中无比清晰。
他眼睁睁的看到,那手掌越发靠近自己的胸膛。
然后,猛然破开柔软温热的血肉。
“噗呲”
血液飞溅了其余人一脸。
他们目露惊慌,想要冲过去将队友救回来,但是每一扇被强制打开的车门外面,都站着一个与他们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木雕。
木雕齐齐出手,重复着相似的动作。
其余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液在空中四散开来,却无能为力。
那队员捂住胸膛的创口,想要说话却只有一口血涌了上来,然后无力的向下倒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车外闪过,一把冲撞开了与众人近在咫尺的木雕,猛地将它扑倒在地。
“砰”
燕时洵最先听到的,就是耳边呜呜咽咽的哭声。
不等他睁开眼睛,就能察觉到身边的声音和气味,还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杂音,像是什么被拖行在地。
鼻尖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让燕时洵厌恶的皱了皱眉,眼睫剧烈颤动,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眸。
意识从黑暗中渐渐回笼,随之而来的是对身周所处环境的更多感知。
他似乎躺在一片阴暗潮湿的地方,身下冰冷坚硬的触感,以及透过厚重大衣蔓延上来的冷意,都在向他说明着现在的情况。
他现在已经结束了坠落,成功进入了下层地狱。
燕时洵唇边勾起一点笑意,终于睁开了眼眸。
他先是眸光晃了晃,眼睛乍然从黑暗中离开,还有些不适应,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野,让他不得不静静等待了片刻,让眼睛重新适应现在的环境。
然后,燕时洵这才看清了自己现在到底在哪。
乱葬岗。
一条青黑僵硬的手臂从旁边的高处垂落下来,就搭在他的视野上方,他的眼眸和那青黑色无力垂落的指尖,相隔只有不到十厘米。
无论是早已经失去弹性和光泽的皮肤,还是在伤口上缓慢蠕动的蛆虫,都在说明这条手臂的主人已经死亡多时。
而在他的目之所能及之处,到处都是横七竖八被扔在这里的尸骸,积压在最下面的尸骸已经腐化成枯骨,血污脓水静静流淌。最上面的尸体还尚且新鲜,能够看到完整没能来得及腐烂的面目。
燕时洵眉头一皱,忽然发现最上面那具尸体的脸,他认识。
正是之前在节目组进入皮影博物馆的时候,向他们索要门票钱的驼背老人。
那时的老人狡诈而恶意,想要欺骗他们索要因果,被燕时洵轻描淡写的打发走。
可现在,他却被扔到了这里,眼睛瞪得老大,连眼珠都快要从眼眶中脱落出来,死不瞑目。
怎么回事这里就是下层地狱
燕时洵动了动手脚,确认自己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随即缓慢而小心的将自己从尸体堆里挪了出来,没有让任何尸体自己。
当他终于撑着地面摇晃着身形站起来时,才看清了自己所在地的大致模样。
一望无际的尸骨堆,连成一座座山脉。
燕时洵一个生人站在这样的尸山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他很快就意识到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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