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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时洵全力一击使得大地开裂的瞬间, 阎王迅速反应了过来。
“唰”的一声,折扇被阎王在手中展开,利落的在掌心转过一圈,重新落在手中时, 轻盈灵动如花间舞蝶, 但力量却是实打实的厚重沉稳。
在阎王将折扇挡在身前的瞬间, 所有席卷向他们的力量, 都尽数被折扇挡在了前方。
任由狂风呼啸,大地颤抖,但阎王和被他护在身后的众人, 依旧稳稳站立,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刚刚还东倒西歪站不稳的官方负责人,就感觉短短一瞬间的功夫里, 好像脚下的大地震停了下来, 而刚适应了摇晃的他反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身体惯性的向前扑去。
被旁边的道长眼疾手快的拉了回来。
官方负责人道了声谢,抬起头向前看去时, 才发现阎王就如定海神针一般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
狂风吹鼓起他的长衫,其上刺绣翻飞, 凶兽厉鬼咆哮栩栩如生。
但却没有让一缕风绕过他,吹向站在他身后的众人。
阎王站在那里, 就将战场和所有隔绝开来,绝不留给战场上那些厉鬼伤害众人的机会。
而这时, 一名被大地震动得晕乎乎的队员晃了晃头, 终于能够看清自己脚下的大地。
然后, 他的眼睛缓缓睁大, 不可置信指着地面惊呼出声“这, 这是怎么回事”
身边众人听到声音,都下意识的低头跟着一起看去。
可这一看,却让所有人都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原本站立着的地面,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塌陷,土块分崩离析,散作沙石向下方坠落。
而下方的,分明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深渊。
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睁了开来,阴冷的向上望去。
密密麻麻,令人倒吸一口气,头皮发麻。
原本被压制在深渊,化作鬼气覆盖整个最底层地狱,以此掩盖旧酆都核心存在的厉鬼,都在燕时洵的这一击之下,彻底挣脱了束缚。
那些厉鬼沿着深渊争先恐后的向上攀爬,一个踩着一个,甚至不惜将被当做踏脚石的厉鬼直接踩碎成一滩血水。
浓郁的血腥气味在深渊中弥漫开来,混杂着腐臭烂肉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众人都不由得纷纷捂住了口鼻,一副快要被熏吐了的模样。
但更令他们感到后怕的,是因为他们此刻,竟然是悬空站在深渊上面。
无形的力量托住了他们,没有让他们在大地崩塌之后掉进深渊里,所以他们现在才能这样平静的旁观注视着这一切。
否则,他们如果掉进厉鬼深渊,下场远远比那些被杀死的厉鬼还要凄惨。
而让他们得以远离厉鬼的
众人慢慢抬起头,看向最前方的那道挺拔如修竹的身影,眼神复杂而感激。
生死之间走过,才知道与鬼怪邪祟对峙的惊险艰难。
在后怕的情绪稍稍缓解之后,浮现出来的,就是对阎王的感激和感慨。
最开始他们认识阎王的时候,还只是单纯的将对方当做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三代,就算做综艺,大概也不过是玩票性质而已。
在从规山回来之后,还有人私下里闲聊时打赌,想要看看这个叫张无病的导演,什么时候会知难而退,回家守着花不完的家产好好当他的富三代。
毕竟不说这档节目的倒霉程度,足够令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可谓是多灾多难。
就算是一档顺风顺水没什么横生事故的节目,作为导演要统筹规划,要负责这么一大堆人的事情,也是劳心劳力,算不得轻松。
对于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庇荫的富三代而言,确实是太难了。
况且,也有人对张无病颇为不满,觉得他就应该在家里当个好看的花瓶,即便体质不好,那就应该找个角落乖乖等死,不要出来害人。
但是,不管最初认识张无病的人对他是什么样的印象,他们都万万没有写想到,在那副永远傻兮兮软乎乎笑着的皮囊下,是一个锋骨如剑的坚定鬼神。
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
官方负责人想起自己曾经听到过的对张无病的非议,此时再看着所有人都被阎王周密保护下来的局面,不由得笑了起来。
“回去之后,有些人是不是要道个歉才行”
负责人压低了声音,向身边的救援队员淡淡问出口。
这几个经验丰富的救援队员虽然没有乱说过话,但也或多或少听到过队里人的话,还有一些媒体或部门内的声音。
此时听到官方负责人主动提出这件事,几个救援队员都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应该。”
“如果不是张导演,啊不是,阎王,我们现在”
队员向脚下瞥了一眼,正巧看到厉鬼张开血盆大口,将旁边的厉鬼拦腰吞没,咔嚓一声,那厉鬼就只剩下了血淋淋的下半身,腰间血肉模糊的横截面正对着队员。
他被恶心得干呕了两声,甚至涌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如果不是阎王,或许被拦腰折断的,就是他们了。
道长看向阎王的背影,更加复杂难辨。
在他还没有出师的幼年,他确实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想象,偶尔也做过以后扬名立万、开山做著的梦,幻想自己以后可以有多厉害,一剑诛杀万鬼。
但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早在他第一次跟着师父见过厉鬼杀人的惨烈现场,第一次亲眼面对鬼怪,第一次独自将鬼怪斩于桃木剑下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
他开始逐渐认知到,天赋对于修道一途的重要性,知道自己与真正天才之间的差距。
即便如今他早已经声名在外,很多人都会恭敬的喊他一声道长,一句大师。
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不过是肩上的重担,使得他与众不同。
可他不管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见到传说中的阎王甚至被阎王保护。
道长心情复杂,特别想对自己早已经死在厉鬼险境中的师父说师父,你徒弟我见到阎王竟然还没死阎王还主动保护我
道长这经历太诡异了,简直想要写下来,流传下去让我徒弟徒孙都看看。
阎王在身后众人看向他的第一眼,就立刻有所感知。
他微微侧首,含笑着向后瞥去一眼,眸光流转间,全是对众人心思转变的剔透。
那个小蠢蛋虽然蠢兮兮的什么都不会,但是他却是阎王在几乎耗尽了自己魂魄中属于死亡的力量后,呈现出来的形象。
柔软,善良,善解人意,对人间怀有深沉的眷恋和爱护。
是剔除了死亡后,阎王魂魄中最柔软的具现。
而随着阎王力量的耗尽,以往他足以镇压万鬼的威势,也只剩下了一副空壳,像是被拔掉了刺的花,被所有恶鬼垂涎却没有自保之力。
如果张无病没有顺利遇到燕时洵,等待他的,只会是死亡。
不仅是因为张无病的体质,更是因为他不染尘埃的善良。
不过这算什么,傻人有傻福
阎王在心中轻笑。
以他现在对燕时洵的了解,他很清楚,如果他与燕时洵第一次见面,是用如今的形象,那燕时洵根本就不会放任他靠近自己,只会警惕恶鬼一样戒备他,更不要提会信任他。
如果想要得到燕时洵的信任,却没有一个良好的开头,那这警惕的大型猫科动物,就再也不会交付信任。
更不要提,能够作为引路人,引燕时洵来到鬼道的最中心。
阎王远远的看着燕时洵,眼眸中泛起笑意。
即便天崩地裂,他站在一切震动的最中心,却依旧稳如山岳,作为所有人可以依靠的靠山,不曾有半分动摇。
大地陷落后的深渊之上,因为有阎王的存在,所有人都悬在半空。
而十万阴兵,也稳稳的踩踏在黑暗之上,并没有随大地一同坠入深渊。
他们本就在追随酆都的千年时光中,就一直守卫着阴阳生死,无惧于厉鬼横行。在这种所有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刻,更加显露出他们的锋芒。
邺澧漠然扫过深渊中冲着他嘶吼威慑的厉鬼,将士们立刻就明白了邺澧的指令,立刻向着深渊冲杀而去。
而燕时洵缓缓直起身,他站在塌陷中心的深渊之上,手掌中紧握着的,就是那柄贯穿了大地,使得大地塌陷的长剑。
黑雾稳稳的擎在他的脚下,使得他站在半空中也如履平地,没有让他下落哪怕半寸。
燕时洵注意到了邺澧在看着自己,但他掀了掀眼睫,看向的却是阎王。
他能够抓住时机,在旧酆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发起攻击,没有提前向任何人商议,就是因为他信任着邺澧和阎王,相信他们彼此之间有所默契,知道各自应该做什么。
阎王也没有辜负燕时洵的信任,不需要他说,就已经知道要保护众人,免去他的后顾之忧。
燕时洵眨了下眼眸,轻轻向阎王一点头。
阎王也含笑着摇了摇手中折扇,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如果忽略在他脚下化作一片血雾的厉鬼的话。
“小洵,不要放松警惕。”
李乘云温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从深渊之上踏来,厉鬼莫不敢近身,被狂风吹鼓起的白衫,是这片昏暗中不可忽视的亮色。
李乘云在最底层地狱的黑暗中待了无法计数的时间,对于如今旧酆都的行事,他远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也因此更加警惕。
燕时洵抬眼看去,在与李乘云对上视线的瞬间,他恍然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的时光。
师父一直都站在他身边,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温柔包容,好像就算他把天捅个窟窿,师父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为他兜底。
在师父身边,他好像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只做一个快乐的小朋友也没有关系。
但很快,燕时洵的眼神重新坚定,明亮如利刃出鞘,刀光如雪光。
他迅速重新调整好呼吸,熟练的操控着劲瘦却结实的身躯上肌肉的紧绷与松缓,酝酿着强大爆发力的身躯,足以应对任何紧急情况,支撑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也正是这时,原本攀爬出深渊,穷凶极恶扑向众人的厉鬼们,却忽然全部停滞了一瞬。
然后,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它们脸上的惊慌无措神色,映入燕时洵眼帘。
燕时洵眉头一皱,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升起。
随即,预感立刻应验。
从最深的遥远深渊之下,传来一声低沉却迟缓的吼声。
像是某种凶兽狂怒之下的威慑吼叫。
那声音充满压迫感,在深渊中一层层回荡重叠,扩散开来的吼叫声惊心动魄,很快就在整个地狱中席卷开来。
刚刚才稍微放松了下来的救援队员,更是在这吼叫声中,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脊椎向上蔓延,汗毛直立。
源自于魂魄深处本能的恐惧,几乎将他压趴下。
不仅是他一人有这样的感觉,其他人都能感受到了那种魂魄被压制的感受,像是被饿狼凶兽盯上的兔子,连动一下也做不到。
阎王面容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握着折扇的手掌不自觉收紧。
他已经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就是,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一直在寻找的,关键之中的关键。
使得旧酆都得以继续矗立了千年的最根本原因。
北阴酆都大帝在死亡之前,留下的那一缕鬼神之力。
不等阎王出声向燕时洵示警,深渊中,巨变突生。
在生魂乃至阴兵面前耀武扬威的厉鬼们,突然惊恐的拼命向上攀爬,像是稍微慢一点,就会当场死亡一样的急迫。
燕时洵眉头慢慢皱起,因为厉鬼的骚动而心下微沉,握紧了手中长剑。
黑雾在深渊中迅速蔓延向上,以极快的速度一直向天幕上延伸。
沿途所有的厉鬼,都被那黑雾吞噬,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喊出来,就在那黑雾之下血肉溶解,顷刻间只剩下一具焦黑的骨架,骨头又立刻一寸寸化为齑粉,散落在深渊中,被黑雾覆盖。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终于理解了厉鬼会如此恐惧的原因。
有更强的存在,在吞噬厉鬼,将它们化为自己的养分。
大鱼吃小鱼,强者吞噬弱者。
而鬼魂中最强者,为王。
深渊之下嘶吼着被所有厉鬼恐惧的巨兽,终于在李乘云和燕时洵的注视下,缓缓从黑暗中显露出身影。
最先从深渊中探出来的,是一颗硕大的头颅。
其上密密麻麻遍布着一点点红光,细看之下才恍然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红点,而是一双双赤红的眼珠。
在成千上万双眼珠的围绕中,巨兽的头颅上镶嵌着三只巨眼,一只是全然的眼白,一只是全然的黑色,而正中间的一只,却一直在向外涌出着脓血。
血液顺着巨兽的头颅蜿蜒流淌,腐臭的味道浓郁无法驱散。
“一只看生,一只看死,世间鬼魂皆居于第三只眼中,成为它的力量。”
李乘云的视线平静扫过那巨兽,心中就已经了然,极快的语速却半点没有急切之感,从容向燕时洵解释道“想要成为大道,就必须让阴阳生死,乾坤五行,全都处于平衡之中。这是无常法度中唯一不变的定律。”
“想要取代大道而代之,无论接下来的是谁,都逃不过这一条定律,即便是借着旧酆都的势诞生的鬼道,也是如此。”
李乘云抬眸,直视着距离他们不过数米远的巨兽,却半点慌乱也无。
他看向那巨兽的视线,更像是精巧纤薄的手术刀,在冷静的操控下,精准细致的一点点切割开表层的肌理,看透血肉之中的真实。
在李乘云的眼中,属于巨兽的真相,逐渐摊开。
“从旧酆都的鬼气中诞生出的鬼道,恐怕确实已经具备了取代大道的资格。”
李乘云轻轻一皱眉,他侧首看向远处的邺澧,在确认了邺澧的情况后,才重新转回身看向巨兽“酆都之主只执掌死亡,但是眼前这巨兽,已经拥有了死亡与新生,力量达到了极致的平衡。想要彻底取代大道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看来这家伙,就是那缕鬼神之力的化形了。”
李乘云一甩衣袖,面容上的担忧褪去,唇边重新勾起笑意“做得好,小洵,将它从藏身之处逼了出来。”
最恐怖的事,就是敌人在暗不明,却连一个实体都没有。
你想要攻击,却连目标都找不到,只能茫然的站在原地,忐忑的等待着敌人主动现身。
只要对方从无形化作有形,由暗到明,就意味着有了一个目标。
远远胜过不知危险会从何方袭来的等待。
燕时洵没有答话,他严肃的看着那巨兽,视野中再容不下其他事物。
风声从耳边消失,战场在视野中疾速后退,身边人的声音不再清晰,取而代之的,是巨兽低沉的呼吸嘶吼声。
燕时洵将全部心神都灌注在了巨兽身上,心中极快的默念起符咒,垂在身侧的手掌结印。他将自己的呼吸放到最轻,精细的调整着自己的肌肉发力和姿势。
在短短瞬息的时间里,他已经迅速做出了决断,决定了对付眼前巨兽的方法。
那巨兽很快就注意到了燕时洵的存在。
在燕时洵身上,它察觉到了和惊扰它漫长睡眠的力量相同的气息。再加上旧酆都对于燕时洵的恨意,几乎是瞬间,燕时洵就吸引走了巨兽全部的仇恨和愤怒。
三只巨眼转动,齐齐的盯住燕时洵。
巨兽头颅上的皮肤在不断的蠕动,凸起又陷落,像是有数万只虫子在皮下涌动。
当离得近了,燕时洵这才看清,那并不是什么虫子,而是
无数的人脸。
那些被巨兽当做养分吞吃的鬼魂,或许是因为曾经北阴酆都大帝还残留的那一缕正神神格,所以并没有彻底失去所有的感知真的变成养分,而是多少残留了一些神智。
但这,却也不过是让它们更加痛苦而已。
鬼魂在巨兽的皮肤下挣扎,鬼面上是痛苦嘶吼的模样,似乎是想要挣脱巨兽对它们魂魄的拘束,但结果,却也不过是一次次无望的失败而已。
虽然那缕力量最初是属于北阴酆都大帝,但被旧酆都灵智得到后,没有神格的它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选择了这种最快却也最阴邪增长力量的方法。
在掠夺鬼魂和它们力量的同时,鬼气也污染了原本纯正的鬼神之力,使得它堕落而忘记了最初曾为鬼神时的模样,变成了任由旧酆都操控的巨兽。
庞大,强力。
却臃肿,丑陋,令人作呕。
燕时洵不知道那些在巨兽皮肤下挣扎着嘶吼的魂魄中,多少鬼魂是因为曾经旧酆都的审判标准而被押入旧酆都,却实为无罪的魂魄。
他不知道那些魂魄在生前是否有过不公的遭遇,枉死而对死亡充满怨恨,如曾经的邺澧一样,想要争一份公正。
但是,现在也已经无法得知了。
即便那些魂魄曾经有怨恨,却也已经连一份死后的公正,都求不到了。
燕时洵无声的叹息一声,他缓缓仰起头,眉眼间满是锋利的攻击性。
巨兽逐渐从深渊中显露出了完整的模样,足有数百米高的庞大臃肿的身躯表面,是一张张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失败的鬼面。
所有人想要看向它,都不得不仰起头向上看去。
官方负责人觉得自己的心脏凉飕飕的漏着风。
这个看起来几乎与天空同高的巨兽,任是谁看都是不可能战胜的存在,那燕先生呢燕先生真的能成功应对这种存在吗
即便官方负责人一向信任燕时洵,但当他看清了巨兽时,都不由得向燕时洵投去担忧的目光,心中忐忑,变得不确定起来。
燕时洵站在那巨兽身前,都渺小如蝼蚁。
但他挺拔修长的身躯,却并没有一丝委顿和动摇之意。他的眼神坚定,并没有因为敌人超乎意料的强大而绝望,反而生出更加狂暴的战意。
每一个细胞,每一寸肌肉,都在激烈的叫嚣着要将眼前的巨兽杀死于自己的剑下。
燕时洵唇边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他手持长剑,踏步向前。
“小洵。”
李乘云轻声唤着自己的弟子,温润的声线下,是隐含的担忧。
但他却没有阻止燕时洵,只是在一声呼唤后就重新沉默了下来。
像是那一声,只是对燕时洵的担忧叮嘱,让他在杀敌的同时,也注意自己的安全。
亲身经历过死亡的李乘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修道者所坚持的,就是他们自己的道。
他又怎么会妨碍自己心爱的弟子,行走在艰险却正确的道路上。
于是所有担忧,都悉数化为了一声浅浅的嘱咐。
“小洵,活着回来。”
李乘云平静道“有很多人,在等你。”
燕时洵的脚步微顿了下,随即重新恢复了自己的步伐节奏,提剑坚定向前。
在厉鬼惊恐奔逃的狂潮中,他逆流而上,直指巨兽。
巨兽仰天长啸。
嘶吼声如惊雷,使得整个地狱都在颤抖着摇晃。
周围的鬼气都在巨兽和旧酆都共同的操控下,化作万千利箭,直冲向燕时洵而去。
如果那些利箭真的都落在燕时洵身上,万箭穿身,尸骨无存。
旁观者紧张的捏紧了衣角,心跳如擂鼓。
燕时洵却面不改色,符咒始终横在他的胸臆间。
他沉稳的抬起手中长剑,横扫之下,鬼气立刻七零八落,利箭被斩断,化作齑粉消散在风中。
同一时间,燕时洵双腿瞬间发力,踩着脚下的力量跃身而起,如离弦之箭,穿破空气疾速冲向巨兽。
狂风吹起他散落在鬓边的发丝,露出他明亮锋利的眉眼。
被这样一双眼眸注视着,即便是巨兽都不由得心生畏惧。
它有种感觉,眼前的驱鬼者并不是一个人,在他背后的,是酆都之主和大道共同的垂眼注视,甚至是万千生灵共同托付的信任和期望。
沉重的责任,却也对应着强大的力量。
在被燕时洵盯住的那一瞬间,巨兽只觉得仿佛海浪滔天向它拍击而来,强大到堪称恐怖的震慑力,使得被当面冲击的巨兽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那些组成巨兽的无数鬼魂,都本能的恐惧想要逃离。
却又被旧酆都硬生生留在原地。
旧酆都气急败坏,只能不断加大着力量,想要在燕时洵靠近巨兽之前,就将他拦截斩杀在半路上。
但燕时洵却敏捷灵活的一侧身避过锐利的鬼气,更是反而踩踏在鬼气之上,借力打力,迅速在空中跃身向上,越发靠近巨兽。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用恶鬼入骨相威胁旧酆都,告诉它,会有一个生魂威胁到它筹备了千年的大计,它一定会嗤之以鼻,认为对方不过是狭小眼界下的自以为是。
即便是那个侥幸活了下来的鬼差,旧酆都都没有将他的异心放在眼里。
当自身足够强大,就再也没有任何外物能够威胁到自己。
随着力量的增长和计划的逐步完成,旧酆都逐渐重新变得傲慢而高高在上。
但是它拥有这样的资格。
因为对于失去了鬼神的人间,力量衰弱的大道而言,鬼道无异是不可抗衡的强大。
可是,也就是这份傲慢,让旧酆都忽略了被大道寄予厚望的恶鬼入骨相。
它本来以为,恶鬼入骨相不过是大道自欺欺人的无谓挣扎。
但是直到此刻,眼睁睁看着燕时洵轻盈敏捷的躲避过所有攻击,甚至连它的力量也被燕时洵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一步步迅速靠近它,旧酆都才终于慌了神。
它终于意识到,大道一直以来的沉默不语,或许
就是为了这一刻。
为了让燕时洵,可以顺利的接近它,然后,完成惊天动地的不可能之事。
旧酆都就算再不愿意,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操控着巨兽应对燕时洵。
巨兽垂头低吼,扬起巨大的巴掌向燕时洵抡去。
狂风像是利刃一般,将燕时洵的脸颊刮得生疼,甚至几缕血丝出现在他不羁的俊容上。
巨兽的爪子远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即便燕时洵反应敏锐的及时侧身堪堪避过,但依旧被那爪子擦过肩膀而过,划开了他的手臂。
瞬间,鲜血喷薄而出,染透了黑色大衣。
但燕时洵却连停顿都没有停顿一下,反而一用力,将手中长剑狠狠的向距离自己极近的巨爪次去。
就像是一枚登山钉,深深的插进了悬崖峭壁上。
燕时洵借着这个发力点,迅速翻身向上,修长的身躯轻盈灵活的落在巨兽的爪子上。
然后他转过身,向着巨兽轻轻微笑。
巨兽一愣,被燕时洵笑得毛骨悚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能够如此从容,即便受了伤也毫不在意的淡定。
难不成,是酆都之主和战将又要联手做些什么吗难道连天地都不放在眼里的鬼神,真的会主动而彻底的帮助区区一个恶鬼入骨相
猜测和对酆都之主的恐惧,让旧酆都更加急躁,彻底失去了平静。
连带着巨兽也失去了章法,攻击开始狂暴,不复冷静。
而这一切的动摇,却只是因为燕时洵的一个微笑。
攻心为上。
见目的达成,燕时洵眼眸中笑意渐浓。
他精细的调整好呼吸,没有再过多停顿,而是借着巨兽的攻击继续向上,手中长剑破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剑身如雪的光亮反射在巨兽的眼睛中。
晃了巨兽的神。
训练有素的酆都十万阴兵在清扫厉鬼,阻断输送向巨兽的力量的同时,也在保护李乘云等人,不让他们被这场战斗相撞时的力量余及到。
虽然在战斗的是燕时洵和巨兽,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很清楚,这一场战斗,实为大道与鬼道相斗。
此消彼长,天地无二主。
两者之间,必定只会有一个胜利者。
而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希望,胜利者,会是燕时洵。
邺澧眼不错珠的注视着燕时洵,他知道这是一场自己无法插手的战斗。
从一开始,大道就选定了燕时洵,在死局之中,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燕时洵身上。
破釜沉舟的一战,大道压上了整个天地。
赢了,天地间的因果一扫而空,重新回到最初的清澈剔透,万物欣欣向荣。
输了
那就鬼道当道,哀鸿遍野。
正因为清楚的看到这一切前因后果,所以邺澧才知道,自己任何关心则乱的插手,都会破坏这种极限状态下燕时洵维持的平衡,导致最后战局出现颠倒的变数。
他唯一所能做的,也只剩下用神魂和神名信任燕时洵,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毫不吝啬的交给燕时洵。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燕时洵也不负众望。
他一个荡身在空中翻卷数圈,就立刻从巨兽臃肿的身躯上起跳,冲向了巨兽的头颅。
而他手中的长剑所指向的,正是巨兽头颅上那只流着脓血的巨眼。
因为现在这样巨大的动静,已经根本避不开旧酆都,使得旧酆都紧密的关注着地狱中的每一寸角落,所有人说的所有话语,都会落在旧酆都的耳中,得知他们的计划而提前做准备应对。
所以李乘云在与燕时洵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他看到的东西,只是在暗示燕时洵。
象征着巨兽力量的,是那只脓血巨眼。
只要毁掉那只眼睛,巨兽就无法再从厉鬼身上汲取力量,就连已经聚集在身体内的力量,都会垮塌四散而去。
一旦进入那种情况,与之正相反的却是燕时洵的状态。
身为恶鬼入骨相,面对鬼怪甚至身处地狱时,燕时洵有着常人不可企及的优势。
所有的鬼气,都能为他所用。
并且越是鬼气浓郁之地,能顺着燕时洵的经脉为他所用的力量,就越是浓厚。
当巨兽虚弱,燕时洵的力量却反而会增长。
此消彼长,不外如是。
虽然李乘云说得隐晦,但燕时洵还是在听到的一瞬间,就已经了然李乘云的意思。
他对于李乘云绝对的信任,因此没有多浪费一秒钟思考,就已经在心中形成了计划,目标明确的直指那只脓血巨眼。
燕时洵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眼前越发靠近的巨兽,忽略了另外两只骇人的巨眼,和巨兽感应到了危险而狂乱蠕动的皮肤,一心一意的将长剑一寸寸送进那只巨眼。
而随着燕时洵的逐步接近,旧酆都也终于发觉了燕时洵的计划。
它在惊愕之后,立刻被气得发抖,嘶吼着想要阻止燕时洵,同时巨兽向后撤退,想要重新拉开与燕时洵之间的距离。
但是,旧酆都反应得太晚了。
那些溢散的鬼气连同邺澧借给燕时洵的力量,已经形成不可抵挡的滔天气势。
在冲向巨兽的时候,燕时洵每一个呼吸间,力量都会增强一次。
到了现在,已经很难再有谁能够忽略燕时洵强悍的存在感。
巨兽拍击过来的巨掌迎面向燕时洵而来,让他脸上有多了几条血道,就连大腿都被深深刺伤涌出鲜血,但燕时洵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依旧坚定向前。
在他手中,灌注着全部力量的长剑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被插进那只流着脓血的巨眼。
就连剑柄,也一并没入了其中。
燕时洵在完成了一击之后,丝毫没有恋战之意,立刻向旁边跃身跳开,轻盈落在巨兽的肩膀上,他缓了口气,看着脚下踩着的巨兽和高空,微笑起来。
而那一瞬间,巨兽僵硬在原地,久久不动。
地狱也为之静默。
巨兽仰着头张开血盆大口,臃肿高大的身躯横在天地之间,像是一座死亡后的火山。
所有仰头看着战局的人,都不由得揪紧了心脏,忐忑的想要等待一个结果。
良久,鲜红的血液开始从那只流着脓血的巨眼中,缓缓流淌了下来。
与之一直淌出来的,还有无数双红色的眼珠。
巨兽的身躯开始颤抖,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一样,因为疼痛和被一个区区生魂重伤所带来的屈辱,巨兽发狂一般疯狂嘶吼咆哮,毫无章法的胡乱向周围发出攻击,发了狠想要将伤了它的生魂杀死。
但是任由巨兽如何挣扎,燕时洵始终稳稳的站立在巨兽的肩膀上,轻松躲避过所有的攻击。
随着巨兽的虚弱,源源不断的力量开始从它身躯中溢散出来,反而争先恐后的涌向燕时洵。
他在这一刻,力量到达了顶峰。
无论是鬼道还是大道,凡是天地之间,再无一人能够匹及燕时洵此刻的力量。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再也没有能够阻挡他行动的存在。
即便是旧酆都,或者北阴酆都大帝再临,都无法赢过燕时洵。
更遑论一个被厉鬼力量东拼西凑起来的巨兽。
计划达成,但燕时洵却半点没有因此而狂妄,或是过早的放下心高兴。
成功不会使他昂起头高傲,反而会使得他越发的看向脚下大地,每一步都坚实如初。
他的自信从来不来源于外部。他的底气,始终都是他所坚守的道。
越是顺境,越是平静理智。
燕时洵没有立刻发起第二次攻击,而是静静等待着巨兽的力量不断下跌,一直到达谷底的时刻。
那就是他一直等待着的时机。
但就在这时,旧酆都为了自保拖延时间,却做出了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一道身影从那只巨眼中被抛出,迅速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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