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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舒将昨儿给沈一珍写的信托镖局的人送去扬州便回了鸣鹿院。
她昨日回承安侯府, 常吉带着几名金吾卫的亲卫一直在偷偷护着她。今儿她回鸣鹿院,常吉依旧跟着。
“我这里有落烟与柳萍在,你无需再护着我了, 顾大人身边信赖的人便只有你们几人,你回去同顾大人复命罢。”
常吉却不应, 只笑吟吟道“正是因着主子身边能信赖的只有我们几人,是以我才不能离开, 我就在鸣鹿院的外院守着,您把我当做空气便成。”一副您再怎么撵我也不会走的模样。
容舒无奈, 只好道“我正好要差个人去承安侯府盯着,你若是有合适的人, 便替我吩咐一声。”
说着便让盈雀递了一个装着金叶子的钱袋过去, 当做是给所有护卫的酬劳。
常吉多少有些了解容舒的性子, 也不拒绝, 舔着脸皮便收下了。
两日后他回去东宫复命。
顾长晋刚看完陈梅杀夫案的案牍,见他腰间挂着个精致的钱袋,便道“哪儿来的”
常吉早就已经把里头的金叶子分了, 特地挂出来,便是给顾长晋献个宝,这会听他问起,忙扯下钱袋, 道“少夫人赏的, 属下特地带过来给主子。”
顾长晋又看了那钱袋一眼, 旋即瞥他,淡淡道“你自个儿留着用。”那不是她的绣工。
常吉有些纳闷, 还以为主子见到这钱袋会暗搓搓地藏起来呢。
下一瞬便听顾长晋问道“她在忙什么”
“少夫人这两日都在鸣鹿院看账册, 沈夫人匆匆去了扬州, 这头不少事都要处理,少夫人便接手了过去。”常吉顿了顿,“听说这头不少生意,少夫人都准备转到大同府去。”
顾长晋“嗯”了声,面不改色地端起茶盏,啜了口,道“承安侯府那头可有进展”
“容老夫人还未醒来,少夫人喂的药及时缓住了老夫人的中风症状,但到底是年岁大了,想要醒来至少还得十头半月。依照御医的说法,容老夫人心火旺,便是醒过来了,也很容易再中风。承安侯日日都去荷安堂伺候汤药,那裴姨娘也跟着去了。两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容老太太,也算是夫唱妇随了。”
常吉说到这,忍不住讥讽了一句,见顾长晋黑沉的眸子又瞥过来,忙继续道“承安侯昨日还亲自去了祠堂,将御用诰券与当初皇上赐爵位的圣旨请了出来。”
顾长晋放下茶盏,轻叩了下桌案,道“他想要用这诰券与爵位换容家无罪。”
若是容家分家,大房、二房一旦获罪,也怪罪不到三房来。如此容珣便能继续坐稳承安侯的位置,但若是不分家,那三房被大房、二房牵连也是板上钉钉之事,只能用御用诰券与爵位换容家所有人的平安。
“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年,若那承安侯当真愿意舍下一切保全家族,总算是长出点骨头了。”
常吉护短,因着容舒的缘故,委实是厌恶透了容老夫人与容珣,眼下见容珣终于能有点担当,虽说不至于刮目相看,但到底是少了些厌恶。
顾长晋却道“容珣大抵是在等容老夫人醒来,才会做最后的决定。”
要真下定了决心,早就已经带着诰券与赐爵圣旨去大理寺认罪。
常吉一听,狠狠“呸”了声“亏我还高看了他一点。”
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主子,昨儿少夫人问了我,京里的那些传言我们是何时传出去的。”
顾长晋掀眸,“你如何答她”
常吉心虚道“属下老实说了是从您入主东宫开始的,主子放心,
少夫人瞧着一点儿也不生气。”
她当然不会生气,总归等容家的事一了结,她便会离开这里,说不得还能借着这传言 ,让手里的铺子卖出更好的价位。
顾长晋半落下眸光,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的反应他早就猜着了。
“以后少夫人问话,无需瞒着,跟她照实说便是。”顾长晋又拿起桌案上的案牍,道“没甚事便回去守着她。”
常吉眼下唯一的正事便是保护容舒,哪儿还有旁的事,闻言便应好,走了两句又挠了下脑门,道“主子,横平可是回来了”
顾长晋颔首“他半路打听到玄策的踪迹,只比玄策晚了几日回到上京,如今他就在大慈恩山。”
大慈恩山,那便是在盯着戚皇后
那位皇后娘娘去了大慈恩山也有两日了罢,听说要在大慈恩寺祈福七日,从前皇后出行至多三日便回,今儿倒是罕见地多了几日。
常吉边思忖边出了东宫。
大慈恩寺,正殿。
戚皇后将手里的功德册交与小沙弥,便净手取香,插入香炉后又行了跪拜礼,方出了正点。
桂嬷嬷一面儿给她撑伞,一面儿道“娘娘,那姑娘来了。”
戚皇后脚步一顿,捏紧了手里的念珠,道“她在何处”
本该昨日便见到这孩子的,偏生路上起了大风雪,那孩子被困在风雪里,这才耽误了一日。
桂嬷嬷道“在小佛堂。”
戚皇后颔首,望了眼逐渐放晴的天色,笑着道“桂嬷嬷随我过去吧,旁的人在这侯着。”
从正殿去小佛堂的路不近,桂嬷嬷见戚皇后步子越走越快,忙道“娘娘慢些,仔细脚下的路。”
戚皇后好笑道“嬷嬷可是忘了本宫从前在雪地里还曾舞过剑、猎过兽。”
她是将门虎女,虽说父亲为了让她嫁入东宫,总爱将她拘在家里学琴棋书画,但到底有戚家的血脉在,骑猎射箭不在话下,更遑论是在雪地里疾行奔跑了。
桂嬷嬷望了眼戚皇后唇角的笑靥,她很久不曾见戚皇后露出这样的笑了。自从启元太子死后,戚皇后脸上的笑是越来越少了。
是因着马上要见到小公主了罢
小佛堂外头守着四名护卫,见戚皇后来了,忙恭敬行礼。戚皇后知晓这些都是孟宗的人,略一颔首,便道“诸位辛苦了。”
说着便往里望了眼。
小佛堂的大门敞着,内室悬着面绣着梵文的棉布帘子,此时帘子被风吹得“哐哐”作响,掀开的缝隙里露出里头一道窈窕的身影。
戚皇后心跳骤然加快。
是那孩子罢
那孩子知晓真相后,可会怨她恨她
带着点儿近乡情怯的忐忑,戚皇后脱下身上的斗篷,递与桂嬷嬷,道“嬷嬷在外间侯着便好,本宫自己进去见她。”
戚皇后说着穿过外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小佛堂里供奉的是戚家先祖的灵牌,四条檀香木大香案上整整齐齐摆着上百面灵牌,两侧十数盏佛灯被帘子带来的风吹得明明灭灭。
昏黄的灯色里,身着豆青色袄裙的姑娘正忐忑不安地坐在临窗的圈椅里。
这姑娘生得十分好看,雪肤乌发,明眸善睐,便是身上的衣裳朴实无华也掩不住这天生的丽色。
听见掀帘的动静,她抬眼望了过来,迟疑半瞬后,起身行礼,道“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戚皇后上前扶起她,温声道“不必多礼,你知晓本宫是谁
”
闻溪轻轻颔首“几位大人同民女提过今日要见的贵人是皇后娘娘。”
顿了顿,她迟疑道“不知今日娘娘因何召见民女”
戚皇后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好半晌方笑道“坐下,陪本宫说说话。”
待二人落座,又笑意盈然道“本宫听说你同太子殿下一样,自小便养在徐馥膝下,她待你可好可有同你说过你的身份”
闻溪轻轻应道“民女是孤儿,刚出生便被嬷嬷捡去养着了。夫人待我极好,自小教我习字,教我琴棋书画,对民女视如己出。”
她提起萧馥之时,脸上难掩孺慕之情,俨然是把萧馥当做一个敬爱的长辈看待。
当初小五一口一个“阿娘”地唤着戚夫人时,戚皇后偶尔也会期望那一声“阿娘”喊的是她。
这会听闻溪提起萧馥,戚皇后原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吃味,却不料心中竟无波无澜。她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暗道到底是不一样。
小五三不五时便会去坤宁宫陪她,她看着小五从牙牙学语的小婴孩一点一点长大成明媚妍丽的姑娘,便小五不是她女儿,情分也是不一样的。
眼前这孩子虽是她的亲骨肉,但到底隔着漫长的十九年,要打破这层隔阂谈何容易
思及此,心中对闻溪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怜惜。
戚皇后轻轻一叹,指着高案上的灵牌,缓缓道“这里是戚家的佛堂,供奉的都是戚家的列祖列宗。这些,都是你的亲人,当年你便是在这里出生的。孩子”
戚皇后望着闻溪,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女儿。”
“刺啦”
一声椅子腿拖动的声响从内室传出,桂嬷嬷担忧地往里头看了眼。
这小佛堂便是当年娘娘生下小公主的地方,也不知小公主会不会对娘娘心生怨怼毕竟当初娘娘便是在这里舍下了她,交给戚家人。
也正因着此,小公主才会流落民间十九年,被萧馥拿来作为报复皇后的棋子。
桂嬷嬷待得里头再次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方缓缓地吁出一口气。
一个时辰后,戚皇后牵着闻溪的手从里行出。
“嬷嬷,今儿闻姑娘同本宫一起宿在竹楼里。你让鹂儿上来罢,她们二人年岁相当,大抵能多些话聊。”
桂嬷嬷怔楞了下。
闻溪是戚皇后之女这事十分隐秘,陪着戚皇后来此的都是她的心腹,许鹂儿还有旁的宫女都被桂嬷嬷安排在山脚下的屋子住着了。
她望了望始终垂着眼的闻溪,心知这姑娘大抵还抗拒着娘娘,娘娘这才让许鹂儿来陪她。
鹂儿那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有她陪着,小公主兴许能与皇后娘娘熟络些。
桂嬷嬷忖了忖便含笑应下。
山脚的居士楼里,许鹂儿听到皇后娘娘的传唤,微微一惊,忙道“可是娘娘出甚事了”
来传话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雪映,听罢这话,便笑道“慌甚娘娘有我们伺候着,哪儿能出事”
嗔她一眼,又接着道“快跟我来,娘娘今儿遇见个十分投契的姑娘,想着你与那姑娘年岁相仿,便想着唤你去跟前,一同说说话。”
许鹂儿这下终于放下心来,换好衣裳便打着伞跟在雪映身后出了屋。半路经过一处松涛阵阵的松林,她下意识朝那片银装素裹的密林望了眼。
雪落纷纷,密林深处一道斜长的影子藏在幢幢树影里。
许鹂儿慢下脚步,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旋即快步跟上雪映,往半山腰的竹楼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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