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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轰隆隆
轰隆隆
洪峰过堤,狂暴不可一世。
经过上游三道急弯蓄能的恐怖水流,以肆无忌惮的姿态拍打堤坝,十里长堤颤抖着发出沉闷响声。
翻腾的混浊水面,和堤坝高度相差只有惊心动魄的几厘米。
气氛,瞬间被推到紧张时刻。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考验折磨着官兵们的神经。
咚咚咚
咚咚咚
满光智脸色绷紧,向来冷静的情绪,在这一刻罕见地紧张,少校在剧烈嘈杂声中,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那剧烈的心肺血液扩张,让他怀疑,自己的心脏,已经蹦到嗓子眼。
另一边,高城表现没比满光智好多少,嘴巴半张,眼睛眯起来,穿甲老虎第一次脸色如土。
见洪峰方知水势汹汹恐怖。
窒息震撼天威惶惶一切言语都显得无力。
军官们心情萧瑟,本能望向营长方战。
方战感受视线。
转过头扫视一圈,呲牙笑笑,平静笑的笑容充满感染力,让众人不安的情绪稍微舒缓。
合成营,苟营长虽然不招待见,但他有种神奇能力。
那就是战场上的士气稳定器。
好像只要有苟营长在,就能战胜一切,缔造奇迹。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也很简单。
苟营长曾在高原,以匪夷所思方式挽救陷入流沙的教导员
也曾带领全营一打六,战胜六大军区兄弟单位
而他还是五次一等功获得者
一连串的不可能,让中校,早就成为合成营官兵内心信仰所在。
所谓镇压一军,所谓名将潜质,就是这个意思。
“怕了么”方战高声询问。
嗯
中校很直接。
军官们一愣。
怕还是不怕
距离方战比较近的满光智想了想,坦率承认“确实有点怕。”
中校“嘿”了一声。
“怕就对了”
“什么叫特么的地上悬河”
“什么叫特么的粉身碎骨”
“你我、还有你们,站在这里,今天一旦溃堤,就要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这大水,跟把天捅了个窟窿似的,谁能活”
“就说满营长,真折了,家里满老爷子多寂寞。”
方战感慨万千。
满光智脸色一黑,能不提调皮的老爷子么。
扎心
老爷子因为得了个阑尾炎。
总被方战亲切惦记。
时不时就拿出来表扬。
听着可别扭
索性,方战只是顺嘴提到满老爷子,他稍微停顿,然后总结。。
“其实军人恐惧并不可耻。”
“战场也一样,裤裆里跑手雷,子弹贴着头皮飞,在刀尖跳舞,和死神为伴。”
“铁打的也会怕。”
“但我想说的是”
“五年前,长江特大洪水,就是南都的这段大堤,咱们守着的这段大堤,洪峰每秒过水量,超16000立方米”
“那是什么概念”
“比现在每秒多3000立方米”
“3000立方米有多少”
“数百辆军用给水车才能拉完。”
“所以,当年前辈们能做到的今天合成营一样能做到”
“记住,洪水,没什么了不起今日与天争合成营必然胜天半子”
说到最后,方战陡然提高音量,铿锵有力的嘶吼话音,瞬间让众人高悬的心稳了。
五年前
还有这事
惭愧
当年人家每秒过水量16000立方米。
难度更大
现在每秒才13000立方米,相比之下,就是个臭弟弟。
官兵脸上渐渐浮现自信、霸道、跃跃欲试,以及幸福。
没看错
很幸福
同情前辈兄弟部队遭遇之余的幸福。
唯有教导员李达眼神幽幽。
他伸手抹掉脸上雨水。
暴雨让人睁不开眼。
李达暗中摇头。
营长牛批啊
又开始偷换概念骗人了。
五年前南都大堤过水量大不假
但当时南都段塞下了一万多人部队,提前一天一夜开始筑堤。
抛开时间、规模,只谈过水量,这特么不是耍流氓嘛。
然而,这位教导员看着傻瓜一样幸福的官兵们情绪稳定,保持沉默。
这,也许就是善意谎言的威力吧
欺诈,能提高士气和战斗力。
没毛病
就在李达思索欺诈和战斗力关系时。
突然,一声大吼。
“管涌”
“营长,管涌了”
管涌,指洪水渗透大堤,从堤的后面像喷泉一样冒出水。
这种情况很危险。
方战脸色严肃。
“慌什么”
“伍六一,组织人把管涌圈起来。”
“是”
指挥军士长伍六一立刻招呼附突击队员,用沙包,在管涌出水口旁边,开始围高。
注意
管涌这玩意不能直接去堵。
要用沙袋围在周围,和过堤的洪流达成水压力平衡,否则,洪水渗透的压强,会冲毁加固大堤上面的沙袋。
“加固”
“继续”
“来,给我”一阵忙碌,伍六一把一袋沙包抬起来放在围成“井口”似的沙墙周围。
顿时,管涌的水流发出咕嘟咕嘟类似一阵气流排空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而整段大堤,出现管涌的地方十几处,索性,都及时被挡住了。
到了此刻,洪峰的头几浪安全渡过去。
但一次洪峰,高浪起码几十个。
如果只是管涌还没那么可怕。
五分钟后,望远镜里,一个恐怖高浪出现,分明是两浪叠加,浪赶了。
这种浪赶,是抗洪抢险最不愿意见到的场面。
指两浪间没有距离,相差不超二十米的现象。
形成这种现象,和水道地势、水下暗流有关,具体因素很多,当然,我们只需要清楚一点,浪赶叠加的力量更加强大。
轰
浪赶通过瞬间。
大堤某段阵地,爆发惊恐骚乱。
“决口了”
团某连防御地带,只见洪流撕开大堤一道口子,沙袋被冲的七零八落,站在堤上的几人人,瞬间被水流推出去数十米,叽里咕噜的翻滚着。
而决口的范围,从两米到三米转眼间扩散到六七米。
“杀啊”
“扔沙袋”
该连连长怒吼着。
团的团长带领突击队冲过去。
提前放好的沙袋冰雹似的砸进决口位置,短短时间,投入了不下数百袋。
凶残狂暴的画面。
这就是以人战天。
渐渐地,决口喷出来的水龙变小。
沙袋慢慢封住口子,但仍有不稳。
“突击队跳了打桩”
团团长咆哮。
瞬间
突击队噗通噗通跳下去。
决口后封口不是简单用沙袋封上就完事了,还要再打桩进去。
只见,跳下去的士兵用内务绳子绑在一起。
水流到了他们胸膛位置。
一冲一卷,就要呛水,眯起眼仰着脸抡锤砸桩
合成营没有去管 团。
管涌、决口。
这些险情不是人凑的越多越好。
就说决口。
几米的范围。
你上去一个连也站不开。
防御十公里核心段。
只要不是溃堤危险。
其它单位都不会动。
而是由机动组负责突击支援。
实际上抗洪抢险的秩序非常分明。
不是电视上看到那种,动辄一窝蜂人冲上去。
那不是扯淡么
回到南都大堤, 团决口刚过。
合成营阵地。
李大牛脚下忽然一晃。
士官内心惊骇。
我凑
“营长”
话没说完
一个浪头撞过来。
李大牛脚下沙袋轰然被冲垮。
瞬间,形成四米多的大豁口。
水龙咆哮着从豁口喷涌而出。
比刚刚 团更大的决口。
“封堵扔沙袋”
方战命令道。
一群军官组成的突击队。
迅速抢过去。
而负责该段的齐恒,已经组织人手扔沙袋。
但
豁口初始开的太大了。
大量沙袋扔下去,连个响都没有,直接被水卷走,冲到外围。
短短的几十秒,豁口不仅没堵上,反而在逐渐扩大。
情况危险了。
方战抵达决口处,怒目圆睁。
形势紧急。
口子开到七八米。
必须马上堵住。
否则
就不是决口。
而是连锁反应的溃堤
一旦溃堤
无人可逃
南都城都要危险了。
“齐恒,别扔了都特么被水冲走了,上背包带,拉人墙”
“我们先跳,人墙顶住沙袋”
“要是不行,上车进去填。”
方战斩钉截铁道。
发生决口,拉人墙目的不是让人墙挡洪水,而是用人墙,顶住被水冲走的沙袋,重新堆积防御的意思。
总之,人那儿能挡住水。
人是用来挡沙袋的。
齐恒此刻也红了眼睛。
“营长,我们侦察先跳吧”
“废特么什么话”
“军官团先跳。”
方战一句话骂回去。
“都跟着我”
“绳子拉好”
“下去手挽手”
“军官团跳”
大堤,继 团跳下水打桩。
合成营机动军官团跳下水给防御争时间。
噗通
方战身先士卒。
随后。
军官、党员、士官,一个接着一个纵深一跃。
跳下去
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
但这是命令
只有人墙,靠人的身体,才能争取到机会。
拼了
拼命的时候。
“背包绳拉住,拉住”
“挽起手”
方战大吼,在水里起起伏伏,第一时间组织。
然而,到了洪流里,中校堪比人类极限的力量其实一文不值,比起狂暴的像水炮一样的水势,中校别说大范围移动,能保持不被冲走,还是仗着堤上有士官死命拽着链接的內务绳。
索性,距离相近的军官彼此够的着。
两条手臂抓在一起,胳膊互相挽着,一个挨一个,慢慢地,人墙搭建起来了。
合成营军官dang员班长,艰难地在水里结成数排阵势。
堤上的齐恒当然不会浪费时间。
再次命令士兵丢沙袋。
顿时,如冰雹似雨般。
这一回,沙袋不会再被冲走了。
因为全部重重撞在第一排军官的身体上面。
即便有漏网,也会被第二排挡住。
你体会过胸口碎大石么
你为人拼过一次命么
倒霉
我的大腿被水里的钢筋桩刺破了。
水里,吴大鹏连长瞳孔微缩。
大腿肌肉撕裂刺痛。
贯穿伤。
跳到钢筋上。
一缕红色刺眼。
索性
洪流凶猛。
每秒几十上百立方宣泄。
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应该报告
不。
战斗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声张。
这次死定了啊
吴大鹏能感受到血液的快速流逝,上尉无声呲牙微笑,算了,就这吧,他努力挽着身旁战友手臂,艰难撑住,与汹涌暗流对抗。
封口,争分夺秒。
一秒也不容浪费。
咚
一包被丢的比较远的沙袋顺着水流重重撞在吴大鹏胸口,落了下去。
那水有多快,沙袋速度就有多快。
吴大鹏几乎吐血。
这就是胸口碎大石。
搭人墙,胸骨被撞断也不罕见。
但,上尉依旧磐石般面无表情。
野战军的胸骨最硬不是么
你看,苟营长在中心位置,承受的撞击更多。
我,还能坚持下去
我身后啊,就是南都城。
吴大鹏告诉自己。
南都城有百万人口。
南都城是苏江一座风景优美的小城。
以后,自己要是转业,会带着媳妇来看看。
告诉儿子,爸爸曾经在这里战斗过。
和合成营的战友。
和 团的战友。
咚
撞击
撞击
还是撞击
第一排就是这样。
大腿已经麻木。
吴大鹏的世界渐渐宁静。
他感觉到有些寒冷。
他的瞳孔渐渐扩散。
此刻,洪流的声音消失。
上尉昏昏沉沉的意识有一丝开心,就快了,水里的沙袋已经到了小腹高。马上就要重新堆积起来。
胜利在望
喜悦
吴大鹏高兴着。
思绪再次飘远。
回到一年多前。
“¨¨我是卫戍一师军官”
“我以师为家,保卫伟大首都”
“您放心,团长,啥合成营,我决不去。”
“没有什么能诱惑我。”
记忆里,吴大鹏大义凛然欺诈团长。
团长信了。
这让上尉内心笑出快乐猪叫。
对不起了团长
虽然卫戍师是我家。
但我感觉,这个家没有温暖,不要也罢。
晚上。
吴大鹏兴奋给媳妇打电话。
“喂”
“说”媳妇很冷淡。
吴大鹏矜持咳嗽。
“最近新成立一家单位。”
“管户口、分房子。”
“随军不用愁,咱儿子上学也不用愁。”
跟上尉连长冷战半年多的媳妇眼睛一亮。
“真的么”
“真的么”
吴大鹏得意洋洋。
“还能骗你”
的钱好
夜,十二点。
吴大鹏偷偷钻进活动室,打开电脑,登录报名。
嘿嘿
合成化,我知道。
外军的方向么
吴大鹏伸手抓住命运的机会。
机会
距离南都大堤一千五百公里外。
朴素的军嫂趴在桌子上瞌睡,她怀里,没打完的毛衣。
睡梦里,她貌似不安。
眉毛紧缩。
吱嘎门被推开。
军嫂瞬间清醒。
丈夫站在门口,浑身脏兮兮,冲她直乐。
军嫂怒。
“怎么不在队里洗干净”
“一天到晚,小的没心没肺,大的没心没肺。”
絮絮叨叨批评。
她站起身。
“还不把脏衣服换下来”
“你们今天这又是训练啥了”
“去泥坑里打滚了么”
吴大鹏一直笑。
军嫂白了他一眼。
“八个扁担砸出来一个屁。”
说着,气冲冲去接水,准备给吴大鹏洗衣服。
“别忙了小凤。”
“嗯”
“我回来就是看看你。”
“部队又有任务么不是刚演习完么”
“嘿嘿,小凤,对不起啊。”
“什么”
“以后照顾好儿子,不行就改嫁吧。”
“你疯了”
“嘿嘿,我走了,就是回来看看你。”
军嫂莫名其妙地看着吴大鹏背影。
产生重大隔离感。
想抓抓不住。
她忽然明悟,有种不好预感,心脏忽然窒息抽搐。
姓吴的,你去哪儿
你回来说清楚
我
我不随军了行不行
户口不要了行不行
你回来行不行
一声哭泣。
军嫂从梦里惊醒。
怀里给吴大鹏没织完的毛衣还差一条袖子
有一个道理不用讲。
当兵就该上战场。
是虎就该山中行,是龙就该闹海洋。
谁没有爹,谁没有娘,谁的亲人不牵肠只要祖国,一声唤。扎,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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