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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升空, 沈闻霁收敛最后一丝笑意,拨通了药研所的电话。
不算十分复杂的成分分析,次日晚上就得到了结果。“其他药除了过期都没什么问题。只有你起了疑心的那瓶, 里面的药确实不对, 但也对人体没什么危害。”
标签注明的是用于抑郁症治疗的药物,但实际上瓶子里装着的都是普通钙片“可能是常吃的保健品贴混了标签”
沈闻霁说声“辛苦”就挂掉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好一阵。脚边有小猫缓步蹭过来, 仰着脑袋朝他“喵”地叫了一声。
回过神, 他弯腰把猫拎到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它背上柔软的绒毛,找出岑意的微信打字告诉他药检结果。
岑意原来是这样,脑补鲨我aat
岑意大概是常吃的药随手换了个瓶子装吧, 我爸以前还拿我装糖的盒子装他的甘草片呢
沈闻霁也是弄混了吗
岑意那倒不是,医生开给他的甘草片是纸封, 他嫌不好放
岑意别多想啦,就当虚惊一场, 不然心情会变得乱糟糟
岑意给我吸一口猫猫
沈闻霁顺手摆拍几张猫片发给他。
岑意吸
岑意我活了
沈闻霁收工了吗
岑意还没, 不过我们今晚结束以后打算出去逛逛,到时候给你视频
沈闻霁不能吃冰
岑意知道啦
引起疑虑的事情告一段落。放下手机,沈闻霁双手举起猫, 跟那双湛蓝色的眼瞳对视许久,沉沉地叹气。
虽然不记得南获有坚持吃保健品的习惯,但常吃的药本人当然最清楚。无论形状还是颜色差别都那么大的药片, 弄混或被故意换掉都一定会察觉。
“贴错了标签吗。”
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深究下去又没什么意义。本来应该到这里为止的,沈闻霁心里却总还积着那个梦,和赵蔓所述的诧异巧合纠缠在一起, 藤蔓般在心底盘踞滋生成隐约的不安。
即使没什么意义,他本能地感到违和,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就又联系了南获生前的主治医师,约了隔天下午的时间面谈。
隔天下午,沈闻霁坐在医生办公室里,自己也不太懂来这里是来干什么。
“没关系。即使不为别人,我们也可以聊一聊。”
医生看出他待得不太自在,交谈的语调平和舒缓,循循善诱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
沈闻霁从前总有些抵触这样的谈话,今天坐在被询问者的椅子上,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多少跟他聊了些。
跟预想的一样,并没有什么醍醐灌顶之感。但或许总在介意那个梦的缘故,试探着问了句“你相信已经去世的人会在家人梦中传递消息吗”
“托梦么从前我也有病人问到过这个问题,问我人有没有灵魂存在。”医生笑着说,“坦白讲,我个人是不相信的。”
“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梦境的发生机制有很多种,很多时候出于现实的映射。但大部分梦境都是没有前因后果的,所以也不用强求逻辑。”
医生说“你梦到了他,可能只是因为太思念他。”
“如果有别人也跟我梦到了同样的事呢”
“那表示你们很默契”
“”
聊天的最后,他主动说“南获先生的事我很遗憾。”
作为南获病情的负责人,他在得知病患放弃生命时很受震动,也有真情实感的遗憾感。
按照当时的治疗进程,南获的状态已经得到控制,按理说不至于恶化到那么绝望的程度。他跟同事们再分析复盘时,只能认为更多可能是一时冲动。
沈闻霁问“那他用的药呢一直都是那些吗”
“每一个疗程结束,我都会再根据他的最新情况调整用药。有些是固定的,有些会更换。”
医生说,“但他的药不是自己来取的。”
南获病情到中后期时十分抗拒出门。他都是到病人家里出诊,回来之后再根据诊断结果开下个疗程的药,“是他的助理还是经纪人来着那个男人来帮他拿的。我记得姓孟。”
刹那间,沈闻霁似乎能听见血液在皮肤下凝固的声音,呼吸窒断,连说话的语气都陌生得不像自己“孟岚”
“啊,对。”
医生恍然,点点头确定道“是他。”
南获是个十分念旧情的人。创业初期曾支撑他走过艰难日子的合伙人,后来变成了他的经纪人,即使知道孟岚爱占便宜,但也念着两人彼此扶持过。至少孟岚还是关心他,总提醒他注意身体按时吃药,确诊抑郁后跑前跑后的出了不少力。
对你好和图你钱并不冲突。人无完人嘛,谁能没点毛病。
沈闻霁总听他这么念叨,对孟岚的印象也在于知道其人是个贪财好赌的无耻之徒,但总归相处日久还是有点人情味。
可是送到他手里的药,究竟是不是在关心他,帮他好转的药
沈闻霁问医生要了当年的出诊病历和开药证明,跟手里那瓶钙片上的标签药名对比,只在最后一个疗程开始时出现过。
是以前没有吃过的药。孟岚如此出力地跑他的疗程,或许比南获本人更了解。
如果在送到南获手里之前就把药换掉,贴上陌生的标签,南获根本无从察觉。
夜深人静,沈闻霁将车停在破旧的街道边,熄火后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
南获是抽烟的,总想戒总也戒不了。但他好像并没有烟瘾,说淡也就淡了,已经许多个月都没有碰过,也不觉得想念。以至于再点烟时,动作都不太习惯。
第一支时便顺手了许多。第三支烟燃烧到一半,有人着一身厚重的大衣从小巷里穿行而来,神色匆匆地来到他的车门前,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行人向周围张望一圈,迅速地拉开车门坐进后排,被车里浓度过高的烟味儿呛得连声咳嗽,哑着喉咙低声道“小少爷知道了我要来见你,特意要我带话给你问好。”
他迟疑了一刻,才又接着吐出个陌生的人名“也问岑意哥的好。”
“不用。”沈闻霁将烟摁灭在玻璃上,升起车窗“东西带了吗”
“带了。但小少爷吩咐过,最好在离开时再交给你。”
“你倒是听他的话。”
“如果那天你答应跟我们回家,接手一切。现今该让我听吩咐办事的人是你。”
行人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沙哑得仿佛一声叹息“小少爷毕竟年纪还小。”
第一场雪降临时,他们更属意带回本家的人选本就是沈闻霁,但也清楚,要他舍弃亲手打拼多年的身份地位和干净稳定的生活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今沈闻霁主动联系过来,不免让人觉得还有机会。
没等他再多说什么,沈闻霁道“把号码报给我。”
收留沈闻叙的一年里算是帮他们解了燃眉之急,要些报酬总是不过分的。他用自己的手机把号码拨了出去,电话接通后对面鸦雀无声。
直到他先“喂”了一声,才传来不可思议的惊诧语气“沈闻霁你怎么找到我的”
孟岚没有想过,沈闻霁并非真的找不到他,只是嫌太闹心,为平息事端才懒得再理。
他靠着出卖沈闻霁住址的那点情报得到了沈氏对家的收容,如今也在国内待不下去,靠着最后一点积蓄造了假身份,一周后打算偷渡出境。
沈闻霁对这些都不关心“我不知道你在哪,但有话要问你。”
“你动了南哥的药吗”
一字一顿,没有任何铺垫,带着风雨欲来般可怖的平静。孟岚却一下就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呼吸声陡然急促起来。
可片刻后,不知是从那句“我不知道你在哪”得来的底气,还是自以为离脱身只差一步,他发出了瘆人的笑声,夹着咳嗽喘气,“沈闻霁啊沈闻霁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不是一直以为是你自己害了南获么,自责悔恨的滋味这么快就尝够了吗”
“是不是你。”
“是我又怎么样”
孟岚说“你跟你的那个南哥一样笨。”
“他早就不想活了。你以为那瓶药他吃了多久啊是他求着我,让我瞒过你们所有人帮他安排自杀的。船下删除监控船上关闭定位,都是我做的,他连尸体都不想让你们找到到头来,他最信任的人不还是我是我帮他解脱的明明你们都欠了我,是我”
沈闻霁挂掉了电话。
后座上的行人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沈闻霁没有说话,他也没多嘴再问。两人安静地待在车里,像在等待什么。
几分钟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闻霁这才出声“开外放。”
“明白。”
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查彼端为孟岚接应出境的小贩。买卖双方只有线上联系,他们的确不知道孟岚的住址,也不需要知道。
料到孟岚被沈闻霁一吓定会乱了阵脚,他们只需要等待小贩的消息就如此刻被转接监听的这通电话。
“我必须得提前走了,真的哥,我再给你加一倍尾款。”
孟岚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与刚才的语气截然不同“下周真的来不及,我明天就得走有人要找到我了”
“明天不行啊,最快也要三天后。”
“好”
按照提前交待过的说辞,两人确定了交接假造身份文件的时间和地点。车里两个人从头听到尾,直到通话结束,行人收起手机,直觉压抑的信息素随时都有可能暴动,空气都被扭曲得令人窒息。
他的手搭上了车门,后视镜里与沈闻霁的眼神撞到一处,不寒而栗。
不用再催促,他将大衣底下裹挟的漆黑弹匣递上前去,心里不知道该感到欣慰还是惋惜。
仿佛某种宿命,刻在骨子里。兜转再大的一圈,也不得不向血统妥协。
“回来吧,等着你。”
他说,“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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