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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加深刻明了的感同身受。
不要走, 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这些话沈闻霁从没说过,如今听到却像是从他心里生生掏出来的, 借岑意之口说给他听个明白。说着他有多可悲, 就有多可恶。
他明明已经亲身体会过的苦,竟然又要放进岑意的心里再痛一遍。
岑意把枪塞进枕头底下,缓缓掀开被子坐起身,看到沈闻霁隔着整个房间的距离站在角落里, 如同化成墙上一道漆黑的影子。
病房里灯光明亮, 开着恒温的暖气,却好像照不到他身上, 暖不进他心里。岑意下了床, 走向他, 还没靠近就见他别开了脸, 甚至有抬腿走人的趋向。
在他真的有动作之前,岑意紧赶几步冲到他跟前一个猛抱, 双臂紧紧锢住他的腰不撒手。
连拥抱都不如平日里那样紧密而温暖。沈闻霁任由他抱着, 却没有勇气伸出手, 好像连回抱他的资格都没有。
还是做错了吗是从哪一步开始
不该被他发现在家, 不该写给他那么多歌,还是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要怎么样才能不让他担惊受怕, 过一帆风顺的人生,不要因此而变得不幸
沈闻霁徒劳又悲戚地想, 即使时光倒流, 自己也找不出让所有人都好的办法。
是沈闻霁太无能了。
“岑意。”
他垂眼看着怀里柔顺的发顶,没有再揉上去,只是轻声说, “我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
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
他根本不该流浪到那条街道上被带回家,不该眷恋那一室温馨贪心地留下,把他们的命运都转向不同的方向。
南获改变了沈闻霁的人生,带他走向沐浴在阳光下的一条亮亮堂堂的路。
可沈闻霁也改变了南获的人生,把那个原本应该家庭美满,温柔又心软的琴行老板,引向了抑郁的终点。
为什么他的幸福却是他人的不幸。
“才不是呢。”
岑意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像要连缺失的那半热度也一力补上“我的眼光怎么会出错我这么喜欢你,你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强忍着大哭一场的冲动,语气温存清澈,字字敲在心上“你只是太难过了。”
沈闻霁忽地怔住,霎时间有什么脱离了眼眶,迅速地滑过脸庞滴落在他发顶上。
他总是只用最简单的话就能轻易破防。因为是从心里掏出来的句子,最简单也最有直击人心的力量,“你只是从来不说可我都知道。”
“我好希望你能开心地活着啊沈闻霁,也不用总是开心,当然会有不如意的时候那也都可以说给我听啊,我会好好听的。说出来就没事了。”
不要总是一个人积在心里。甚至每次难过的时候,连悲伤的表情都想隐藏。
岑意想要抬头看他,又被摁住了脑袋。这一次却没有罢休,温柔又笃定地拉开了他的手,仰脸望着他通红的眼眶,擦干他的脸颊,含泪露出笑容。
“我希望你对自己好一点。”
连这样悲伤的表情也跟我分享吧,沈闻霁。
能不能让我成为你的依靠
我也想成为你的依靠。
沈闻霁抿住嘴角,像笑又像哭,只有眼泪一直不停地掉下来,嗓音沙哑得不成样“你是从我心里钻出来的妖怪吗”
岑意擦不及他的眼泪,踮脚在他湿漉漉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尝到泪水的苦涩,笑却清甜,“我是你的岑意啊。”
沈闻霁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得不偿失的错事。
他只是太想再为南获做点什么。恨为时已晚,恨无能为力。他不想让这世上最亲最敬的家人带着委屈和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哪怕自己都知道是于事无补,只能徒劳地用来发泄恨意。
“我知道你很想念南哥。可是无论再做什么,他都不能回来了。”
岑意低声道,“我们还有别的事可以为他做的。他一定还有没来得及完成的事吧他还想看到子斐长大,他想看到你们好好地生活。我们可以一件一件都替他实现,就像活给他看那样。”
“他从来都不会觉得你是个差劲的人。”
岑意笑着,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因为他很爱你啊。我也一样。”
沈闻霁额头抵在他肩膀上,竭力制止的抽泣顺着肩膀也传进他的身体,把病号服浸湿了一大片。
“我很想他。”
“我知道。”
“我太想他了。”
岑意抚摸他的头发,低声说“他一定也很想念你。”
岑意能感受到他的颤抖,在最终的压制后逐渐决堤,逐渐蔓延到自己身上。不知怎么,感到心疼又有些安慰。
无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让他不再悲伤。但至少这一刻,既然他的肩膀能派上用场,就用来哭个痛快吧。
身边围绕着的草莓甜味一点点加重,好像连空气都要被染成粉色了。
沈闻霁心底里有两股力量在交织冲撞。旧的悲伤与新的悲伤,旧的离别与新的离别,旧的心动与新的心动。他希望时间停止,希望这一刻就是世界末日,他希望能跟岑意一起死在这里,又舍不得放弃今后还能看到他笑容的机会。
到最后,耳边传来的仍是柔和轻快的笑声“沈闻霁你怎么连难过的时候也是香香的啊。”
沈闻霁便又莫名跟着他笑起来,眨掉半悬的泪水,后知后觉地感到难为情。展开手臂用力地把他纳入怀里,像个闹脾气的大男孩,骤然扑得他重心不稳。
岑意踉跄后退了两步,没能逃脱被扑倒的命运,后仰时不甘心地拉住他的衣襟,两人一起跌在地上。
后脑勺垫着他的手掌没有磕到,岑意总觉得落地时听见一声骨头的脆响,脸都白了“你的手是不是断了”
“”
沈闻霁直起身,收回手掌张合几次,活动自如“还好。”只是磕破了点皮。
他又俯身过来。岑意以为是要拉自己起来,主动伸出手去,却被他五指扣住顺势压在头顶,替换成一个深吻。带着浓郁的草莓香味,由激烈转向温存,难以自拔也不愿结束。多少难以言说的话语都包含其中,都深深地传达了出去。
岑意完完全全地接收到,缺氧的间隙里感到微妙的心安。
他这么舍不得我,怎么狠得了心丢下我啊。
还顾不上考虑这时候突然的气氛转换是不是不合时宜,病房门被人退开了。燕凡举着个手机进来,凝重的神色在看到室内情景时一瞬间扭曲成一个滑稽的表情“我k开着的啊这门嗯。”
“”
岑意一抖,奋力推开身上的人,原地起跳回到床上蒙头躲进被子里。
沈闻霁“”
岑意裹着被子羞耻到全身红透。
燕凡轻咳一声,毕竟是见过世面的大人了,也不会再问“你们俩刚才干嘛呢”这种坐实社死现场的话“我刚刚接了个电话就是进来跟你们说一声。”
沈闻霁蜜汁镇定,坐在床边拍了拍颤抖的被子“出来吧,我不会再乱来了。”
岑意“不出”
相拥而泣就算了还躺在地上做奇怪的事
为什么每次跟他在地上做奇怪的事都会被人看见变成社会性死亡的局面
只能连夜搬去另一个星球生活了
“”
沈闻霁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连声音都柔和了些。
“你不想亲眼看着我报警吗”
这话一出,燕凡刷一下先把眼神投过来了。
岑意猛地掀开被子“想”
“”
原来是特殊时期特殊手段。
燕凡迅速地体谅了两人的奇怪行为,甚至向岑意投去个赞扬的目光,说,“也算是省事了。”
他朝两人晃了晃手机“孟岚正在楼下抢救。警察带来的。”
来医院之前项欢怎么都想不到,今晚会过得如此匪夷所思。
收到燕凡的指示后她到楼下抢救室门口蹲点听消息。
病人家属都不让进,她想混也混不进去,听外面值班的医护人员说,“刚刚进去那个男的被人连捅了十几刀都没死不知道算是命大还是命硬。”
“不死也差不多了吧,万一剩一口气落下个残疾什么的,后半辈子那不是生不如死么。”
“那个女的也被警察带来了,受了点轻伤正在那边包扎,听说是正当防卫,太狠了反杀啊这是。”
“嚯正当防卫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这是把人往死里整啊。”
“这话说的,谁要敢动我那我肯定也得跟他拼命啊”
“”
项欢听得冷汗阵阵。
她的艺人和朋友究竟跟什么人掺和在一起了啊。
这一边交给她盯着,连岑意在内的三人都去找了赵蔓。
孟岚生死未卜,她只是手臂上受了些轻伤。警察对她坦然若素的态度没有怀疑,更何况是她主动报的案,配合态度良好就更挑不出毛病来。只是仍对这看似柔弱的女人出手狠辣感到心惊。简直像是对付仇人一样。
再加上事发地点路段的监控失灵,还要再调查之后才能有定论。
监控为什么坏得那么刚好,沈闻霁倒是知情的。但他完全想不到赵蔓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刚好的时间和地点里准确地逮到了孟岚。
唯一的解释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巧合。
处理完伤口后她还要被带回警局,擦肩而过时,沈闻霁听见她轻飘飘的一句话,震惊的眼神对上她轻松的笑意。
“谢谢你。”
燕凡跟着她一起去了警局跟进后续。剩下两人回到沈闻霁车上,从后座底下找出了被她踢进座椅深处的窃听器。
“”
岑意一下就明白了“是我们在南哥院子外面遇到她那天吗。”
沈闻霁来机场找他的时候提了一句,说不清楚她来干什么,也没聊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叙旧。
他那时还有些奇怪以她的性格,怎么悠悠闲闲地会找沈闻霁叙旧。
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闻霁和燕凡被最后才闻讯赶来的秦骁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好像又是大家都在忙活只把他排除在外懒得通知一样。
为了强调他在自己人中的重要性,主动请缨找了最好的律师来为赵蔓工作,顺着她的说法力争把案子定性成正当防卫过失伤人。即使最后很可能被判处防卫过当,加上是主动自首从轻处理,应该也能减刑到三年以内。
撑到这时候,岑意终于彻底能放下心来,单方面宣布自己正式成为世界上最讨厌孟岚的人之一。
再不结束,孟岚不行了,他也要不行了。
还是在同一家医院里。岑意多少算工伤,被特批了三天假住院好好休息,没事儿就去重症监护区打听孟岚的情况,听护士说他多处脏器破损,大概率是活不下来了,心里滋味又有点复杂。
沈闻霁特意跟他错开时间来看孟岚。这病人总被打听,医生都觉得好奇“你们都是他什么人啊。”
沈闻霁“仇人。”
“”
“我姐姐是正当防卫把他弄成这样的。”沈闻霁说得很顺。
“算是仇人吧。他情况怎么样”
“很不乐观。我们还没有联系到他的家属,现在的治疗医药费都是由医院垫付的,撑不了几天。”
医生无奈道“即使脱离危险期,后半辈子也是不能自理的。对家人而言,护理费用是个很大的负担。要是实在没有人来认他医院也无能为力了。”
沈闻霁透过窗户望向病房内,插着管子的人瘫在病床上连声哀嚎,像是十分痛苦“他为什么那么叫”
“内脏被戳出洞,肠子都裂了,能不疼我们能的镇定针毕竟有限。”
医生说,“希望家人尽快来,运气好的话还能给他换好点的药,少受点罪。否则这么痛苦地活着唉。”
沈闻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代为下定论“他没有家人来认,我可以垫付他的医药费。”
“但我没什么钱。只能给他用最差的药,保一条命,行么”
“”
医生诧异道“他的后半辈子你都能负责”
“我没那么慈悲,也买不起止疼针。”
沈闻霁语气透着刻骨的凉意,“只给他续一个半月的命罢了。”
是他应得的。
人生最后一个半月的痛苦和绝望,好好享受。
事态平息,三天过去就是岑意出院的日子。
沈闻霁提前就知道,但过来接人时病房却是空的,问了护士说是一早就先走了。
打过去电话也没有接,一时间让人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沈闻霁打给项欢也没有通,挨个打给eureka,最后才从祁燃那问出来“意意啊,刚刚跟我们集合正在化妆呢。怎么了沈老师”
“没什么。”
沈闻霁勉强放下心,“他没事就行。”
发出去的短信也没有回复。一天过去,又是一天。情况持续到四十八小时以后,沈闻霁忍不住又打给了祁燃。
“刚收工在酒店休息,不过我们俩不一个房间。”
祁燃无奈道“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要不我去敲门帮你问问。”
“不用麻烦了。”
怎么个情况沈闻霁自己心里最清楚,没底气问也不用问“他今天跟谁一个房间”
“啊,他跟阿池一间。”
“行。”
沈闻霁发了消息给易池打听情况。
易池在我旁边刷微博,对着手机傻笑
沈闻霁
易池你们吵架了刚才我看到他接你电话
沈闻霁他没有接我电话
易池只是你没有听见罢了
沈闻霁
易池瞥一眼旁边床上刷到伤感微博后又一瞬间表情落寞的傻孩子,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帮个忙吧。
易池你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就看着手机震动,隔空念叨你
易池虽然听不清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易池手机不震了以后又跟助理发语音,很大声说不许跟你通风报信
沈闻霁
综上所述,得出两个人在闹别扭的结论很难么
易池冷酷地点明现实。
易池他应该就是不想理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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