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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赌约, 萧留年输得一败涂地。
第十日晨,初歇。殿上白雾缭绕,靡靡气息未散, 催人情动。
云繁侧身贴在萧留年怀中而睡,津汗盈肤后变得愈发莹润,雪白的肌肤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 其间散落着不少红痕,如同樱花沾身一般。薄纱似的素光缎缠在她的腰间, 一端垂落莲花, 浮在水面上随波轻荡着, 另一端却缠绕在萧留年身上。
二人像被绑在一起般,难分难舍, 如同此刻散落满榻的, 纠缠不清的凌乱乌发。
萧留年已经醒来, 支肘撑头侧卧于榻, 正半垂眼帘看着怀中人,目光藏在晨间晦暗不明的光线里, 叫人猜不透看不穿, 已不似从前清朗,只有眉间那抹温柔,化作浓情蜜意,随着他的吻落在云繁肩头。
云繁嘤咛一声,眼眸将睁似要醒来, 微颤的睫毛间还留有未干的泪珠子,是昨夜忘情之际痛快的证据,待她这眼眸睁开,那泪珠子含在眼眶里, 湿漉漉的看着人,好似被对面那人揉碎了一般。
明明先动手的是她,可这副不堪承受的神情,却叫萧留年觉得,全是他的过错。
“师兄”她动动唇,声音细细的,会勾魂一般。
没等她说完,一只大掌忽然扣上她的腰肢,将她翻过,几缕乱发拂过她的面颊,萧留年覆唇而下,夺去她的余音。
粘粘腻腻的声音响起,津液扯着丝儿,他像尝了腥得了趣的凶兽,一发不可收拾,连眼都是狠的。
半晌,这吻方息。
云繁攀着他的背,道“师兄饶我。”
她这一声“师兄”,总叫得动听缠绵,莫名就叫他心尖颤动。
“饶你”萧留年盯着她唇角晶亮的痕迹,声音又沉又哑,“先撩者可是你,不应该是你饶过我吗”
云繁搓着他颈间被自己吮出的红斑,鼻尖与他的鼻尖蹭蹭,餍足道“师兄这般,我也遭不住呀。”
“你若遭不住,我岂非要死在你身上”他俯望她,眼里淌过暧昧的光,又将唇凑到她耳畔,道,“你这身体”
沙哑余音渐小,只落进她的耳中,再无第者可闻。
云繁听得嗤嗤笑起,花枝乱颤,一身雪肤愈红。
元神是懒的,身体是倦的,只有心情是愉快的。
她喜欢这样恣意的快活,什么修魔修仙,营营役役,哪敌和他这一场抵死缠绵。
耳鬓厮磨了半晌,二人才终于起身。
天色又已暗,朗月星稀。
萧留年在海边负手而立,着一袭宽袍襟口半敞,衣袂被海风吹得猎猎如舞,满头长发不绾不束随意披散,人被月光笼罩,飘飘摇摇似随时要飞仙而离般。
他神情平静,再无先前种种愤怒急切与羞恼窘迫,目光沉寂如此刻海面,波澜沉潜间不见底。
约定的十天时间早就过去,他和她之间一场荒唐,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通通都做了个遍。从最初的抵抗到后来的放任再到最终的食髓知味反客为主他根本无力招架她慑魂夺魄的美好,她的身上,总有一股让人放纵沉沦的魔力,可以让人忘却生死,忘却烦恼,但求一夕欢娱。
像某种毒,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属于幽澜魔君的魅力,和浮沧山的小师妹并不一样。
他已经非常清楚,从归溟回到浮沧再遇云繁那一刻起,她就已渐渐不再扮演浮沧山那天真无邪的师妹了,露出她小小的却又藏着毒素的獠牙。她像个老道的猎手,用这十年同门情谊作饵,一步一步引他进入她的圈套,待到他察觉时早就泥足深陷。
如果两个人一开始就以仙魔的身份相识,他想他们之间也许没有任何可能吧,一个是任性妄为的魔修,一个是循规蹈矩的仙修,不同道不同心,谁也看不上谁。
可就是这样殊途的两个人,却都守不住心,守不住身。
“师兄,在想什么”
俏皮的声音响起,他的身后来了人。
他转过头,瞳眸微缩。云繁身上只披着素光缎,腕间脚踝都挂着铃铛,每一步都踩出声声勾魂的铃音。素光缎缠绕过她的身体,勾勒出玲珑线条后曲曲绕绕飘飞于空,这让她像是从壁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亦或魔女,雪肤丹口,在月光妖娆妩媚,有幽澜的魔性,亦有云繁的天真。
入魂的美。
“没什么。”他摇摇头,目光锁在她的身上。
云繁走到他身后,伸手从后搂住他的腰,像只讨怜的小兽般,蹭蹭他的背,道“师兄,你输了。”
“嗯,我输了。”萧留年回答得干脆。
守了两百多年的元阳给了她,不论是身还是心,他都没有保住。
“那你可愿留在这里陪着我”云繁问道。
她的手在他胸前不安分地拨弄着,被他一掌攥住。
“愿赌服输。”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云繁想了想,松开手,飞身于他面前,望着他的眼道“那我们双修吧,此地灵源充沛,我有六柱灵根与阴阳元丹,可助你我以最快的速度的甄至化神。”
双修一词,让萧留年想起这十多日间的种种荒唐,薄面仍旧不自觉地微微泛红,开口却仍没什么波澜“听你的。”
竟是绝口不提浮沧山的事。
云繁蹙蹙眉,定定看着他半晌,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却徒劳无功,她咬咬唇,做了个决定。
素手一翻,她的掌心祭起面镜子。
确切点来说,是个雕着梦魇兽铜镜框,镜面空无一物。
“师兄,双修之法讲求二人一心,彼此信任,可你并不信我,对吗”她道,见他有开口的意思,摆手打断,自顾自续道,“我不怪你,毕竟是我骗你在先。我知道如今再说什么,都换不回你这十年信任。这是伽兰山的照心镜,可以照见最真实的过往。”
照心食梦镜是伽兰山的法宝,只要施术者愿意,就能以此镜照出自己的过往,再制出一模一样的梦境。
人会说谎,但法宝不会。
这面镜子悬浮于她的心口头,空荡荡的镜面浮现厚厚云层,似乎掩藏着什么,待人探知。
“不用了,云繁。”萧留年拒绝道。
云繁却牵起他的手,将他的手缓缓送到照心镜的正中央。伴着她一声悠悠呢喃,萧留年的元神被照心镜拉到了一个陌生地方。
那是个不算繁华却也算富庶的边陲小镇,镇上有个开酒坊的富户,姓云,酒酿得不错,远近闻名,是以生意也不错,日子过得富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富户夫妻二人成亲数年,膝下只得一个女儿,生得冰雪聪明,原是夫妻两人的掌上明珠。只是这个女儿长到四岁时,夫妻两人又生了个儿子,她的地位一落千丈。
萧留年是在云家五进大宅子后院的大芭蕉下看到年仅四岁的云繁。
她比他们在蛇渊初识时看起来要更小些,穿一身半旧的裙子,手里握着半个馒头,躲在芭蕉叶下盯着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屋子。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写满稚气,并没有后来超越年龄般的通透,她有些气恼,一边小口咬着手里的馒头,一边自言自语“怎么还不来这么久还找不到我吗”
这是从前她和阿爹阿娘常玩的小游戏,每回她躲起来,家人总能找到她,逗她笑。这次她藏得并不隐蔽,他们没道理找不到人的。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院里的人忙忙碌碌,却没有任何人找到这里,更没有人发现小姑娘的失踪,这府里的人各行各事,都围着那个啼哭声不断的房间打转。
萧留年看出什么来,站在她身边,很想同她说些什么,但他的声音她听不到。
直到天星满布,小云繁蜷在蕉叶下睡着,手里的半个馒头滚到地上,她才揉着眼醒来。依然没人找她,她眼眶红红地从蕉叶走出,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自那以后,她就变得安安静静,不再吵闹撒娇,怕吵醒弟弟惹父母心烦,也不再要求什么,因为父母不会给。
萧留年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乖巧,心渐渐揪起,眉头拢得死紧。
直到她五岁那一天,破城之日来临。
她曾经轻描淡写提到过的一切“马蹄的声音踏响长夜,尖叫声划破寂静,火光冲天而起,将黑夜烧红,婴孩的啼哭、妇人歇斯底里的挣扎、男人的怒吼,通通都被刀光剑影斩断,只有血,在地上流淌成河。”
都化成了鲜血淋漓的画面。
然而更加残酷的是,五岁的小云繁被人从逃亡的马车上推下。
她骗了他,她没有为她挡枪挡剑的父母,她被遗弃在战乱之中。
两个故事的结局都一样,萧留年不敢说哪个对哪个错,但目睹她被推下马车的那个刹那,他出离愤怒。
他看着她满脸惊恐,眼里布满泪水,慌乱无助地蹒跚追在马车后面,他无比希望自己和她的相遇,是在她真正的五岁那年。
即使明知这一切发生于过往,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还是情不自禁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从她瘦弱的身体穿过。
他只能跟着她,看她所目睹的一切,听她所听闻的一切,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
近在咫尺的死亡,不堪的画面,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看着她游魂般的生存在堆满尸体的村镇,最后被游方道士捡走,又被卖进媚门,挣扎在九寰仙界求存。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云繁。
从不会讨好他人,到逢人先露分笑颜,从不会揣摩人心,到察言观色间把握人心,从一介散修到魔君幽澜这其间多少痛多少苦,大抵只有她自己心中最清楚。
相较之下,浮沧山十载带给她的,于她两百多年的寿元中,太少太少。
他多希望她一直是浮沧山的小师妹,没有那两百年的挣扎求存,没有被父母推落深渊的痛苦,被浮沧山的师叔们宠着爱着,被他爱护着,什么苦都不必吃,更不必被身边人背叛,险些身死幽澜山。
恍恍惚惚之间,两百年岁月不过眨眼之间。
萧留年再睁眼之时,照心镜镜心的厚云散开,镜面依然空无一物,别鹤海的天地仍是宁静,云繁也还是千娇百媚的模样,好似一切不曾发生。
“师兄,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世间的确没有叫常平村的地方,但是真的有一个叫云繁的孩子。”云繁的声音响起,与他在镜中梦境里听到的声音,似乎重叠起来。
萧留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倾身用力抱住了她。
“师兄信我了吗”她问他。
“信。”他点下头,将心中不断泛起的痛意,化作双臂的力量,再不想松手。
“那么从今日起,师兄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好不好”她又问道。
“好,我是你一个人的,谁都抢不起,也夺不去。”他道,像发誓一样。
云繁便笑了,开心得像个孩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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