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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达反应敏捷,拉开保险栓,瞄准陈翎。
“砰”,放空了。
他讶异,又连开三枪,还是空响。
陈翎猛地一踹,珈达重心不稳,撂倒在地。
他顶住珈达眉心,“你反侦查力的确很高,也算聪明,可你太过谨慎,谨慎到防备手下,邻居,甚至同行,没有试用武器。你怕枪声暴露武器的型号,以及你的行迹。珈达,你成也谨慎,败也谨慎。”
陈翎夺过他的武器,“我掉包了,你没察觉吗”
“什么时候。”
“昨晚。”
神不知鬼不觉在他眼皮底下得逞,珈达绷直,“你果然是陈翎”
又是接连两声“砰”,“砰”。
第一下,血光四溅,陈翎击中了珈达的膝盖,废了他腿。
第二下,陈翎背部中弹,血水呈柱状喷射,喷在他身后的沙滩。
陈翎愣了一秒,缓缓低头,子弹穿透胸骨,剧烈的灼痛。
当花锰再次扣动扳机,陈翎先他一步,射中他左臂。
珈达咬紧牙关,挣开陈翎的桎梏,“好样的,花锰只要你今天掩护我出去,我账户的钱和你平分不,三七分你七我三我养你全家”
花锰上膛,攻击陈翎。
陈翎撕下一截袖子,勒住胸口,纵身一跃,跃上梧叻的装甲车。
此番目标是珈达,梧叻自然不会蹚浑水与警察为敌,他坐上装甲车,调头要驶离。
从天而降的人影砸在引擎盖,司机本能刹车,“梧叻先生,是陈翎”
梧叻张望远处,“珈达束手就擒了”
“珈达受伤了,我猜附近有便衣埋伏,他们会接手,现在陈翎要对付您”司机一指海面,“游艇”
梧叻眯起眼,省里清空了陈翎的信息,可郑龙简介是公开的。
一共四艘游艇,从东南西北方向逼近海岸,聚集在这片沙滩,领队正是郑龙。
梧叻系好安全带,“想办法突围,驾驶游艇的是长安区局一把手”
陈翎带出的兵,一旦交火,个顶个是不要命的主儿。
司机慌了神,手忙脚乱往前碾压,陈翎跌跌撞撞滚下车头。
根据上一名卧底的情报,在泰国境内,梧叻是药市的老大,珈达仅仅是芭东区的老大。
但珈达的武装非常优越,而且在警署布置了眼线,梧叻有钱,打点警署,于是眼线叛变,两人也结下梁子。这回做买卖是万不得已,珈达这批货走漏了风声,边境严查,他出不了手,要么,全赔,要么,在梧叻的手上捞回个本。
梧叻老窝在清迈,仓库在缅甸,承包了大半江域的的渔船,往来于两国,他容易销赃。
陈翎的任务是铲除珈达,珈达在中泰边境胃口日益增大,放任他开疆僻壤,后患无穷,必须扼杀在根源。
结果蛰伏期间,梧叻闯入陈翎的视线。
他通过李浩上报,计划连根拔起,将梧叻也一锅端。否则,梧叻早晚会染指中泰边境,陈翎绝不容他。
郭霭旗最初驳回他的上报,搞垮一个珈达,险之又险,再加上一个更胜一筹的梧叻,相当于拿命搏。
可他太倔,太犟,非要肃清不可。
陈翎利落的侧空翻,仰卧在装甲车底,车在沙滩滑行,他脚勾住车壳,脊背的枪伤反复拖磨,血淋淋的衣服磨破也未松开,一手卸掉轮胎,一手将炸药集中捆绑于挨在后备箱的位置。
炸药是他踩点那日提前埋在沙滩正西方一只黄色的遮阳伞下,只
等交易的当天,以身殉职。
在降服珈达的过程,打火机遗落,无法燃爆,暴晒的砂砾与轮胎摩擦起火,陈翎以烟盒引火,甩向车尾的炸药。
他逃生的刹那,在混战中已经身中数弹的花锰,自知活不成了,忽然蹿出人群,扑倒陈翎,牢牢抵在身下。
“我要死了,你想活吗你凭什么活”
陈翎全身的肌肉凸起,蓄力推开,“花锰”
花锰骑在他腹部,令他动弹不得,“陈翎,我眼力真不赖,我早就识破你了江湖混饭的,哪个不是流里流气的瘪三相你分明是有来头有地位的人,你装得再像,骨子里装不出不入流的东西。”
花锰观察过陈翎,吃相粗犷,打扮也俗气,曾经一起去曼谷出货,赶不回芭东,在旅店睡觉,呼噜,磨牙,嘟囔要女人,姿态像极了刀口舔血的混子。
可那夜花锰宿在庄园,路过陈翎窗下,他凑巧换睡衣,花锰意外发现,他脊梁笔直,正气斐然,尤其背部和两肋有刀伤,还有断骨重接的痕迹。
花锰记得,珈达提过他的背景,老家在南方四线县城,母亲没了,父亲带他偷渡到清迈,摆摊谋生,属于泰国的黑户,珈达是他跟过的首位大哥。
一不是江湖老手,而不是警察,平民百姓会满身伤痕吗。
显然,他没讲实话。
“花锰,你上有老下有小,妻儿本无辜,你身为人夫,人父,不考虑她们的名声和未来吗你要为作恶多端的珈达搭上一条命吗”
“我投降你会放过我吗”花锰面目狰狞,“凡是被你盯上,有生路吗”
陈翎眼睁睁看着他拆开一包药粉,试图灌进自己口中,使出全力抗拒,“花锰,你可以将功赎罪,至少死于法律的审判,你死得不光彩,你的家眷儿女会受你连累”
穷途末路,一心拖个垫背的,花锰完全丧失人性,掰开陈翎的下颌,强迫塞,“吃了它,咱们好歹共事八个月,我保你舒舒服服的死法。”
困兽之斗,以同归于尽为代价,所倾注的决绝和力量,恐怖至极。
陈渊屈膝一踢,磕在花锰的腹脐,他四肢一震,药包也洒掉。
零星的一小口,沾在陈翎的唇舌,是普通的面粉,压根不是药。
他愕然,瞬间意识到,中计了。
紧接着,花锰爆发大笑,“珈达这么警惕手下,药哪能落入我手心呢”
火烧火燎的痛感流窜在耳畔,只顾忌那包药,厮打中,忽略了花锰的刀刃。
刀刃戳进太阳穴下方一寸,陈翎的半张脸被鲜血糊住。
伴随装甲车惊天动地的巨响,破碎的铁皮片掀起无数黄沙,形成一场吞日的沙尘暴,崩裂的余威翻腾海浪,漩涡在海滩汇合,一股滔天啸浪仿佛澎湃的龙吸水,旋转着,自南向北游移。
浓稠的水浪渐渐溃散。
烟花。
潮汐。
山脉。
风雪。
陈翎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幻觉,当幻觉覆灭,他也将化为灰烬。
他不知自己眷念什么。
有何遗憾。
毕生渴望家,却终身没成家。
英雄孤胆梦,亦有铁血柔情。
他错过的那些年,那些时光。
他没有感受到的亲情,没有盛开的爱情。
陈翎凝视着灰蒙蒙的天际,母亲的面容,沈桢的背影,年少的自己,昔年峥嵘岁月。
四十一年的一幕幕,颜色绚丽到极致。
他想
要握住,如此无力。
“陈局”郑龙跳下游艇,眼眶猩红,“李浩,赵斌抓珈达和梧叻”
他们前赴后继,一人打一个,一人打两个,发疯似的搏杀,珈达那伙人冒险贪财,本性恋生怕死,郑龙的下属一味匡扶正义,且背负着陈翎生死未卜的仇恨,豁出命在拼,打得对方节节败退。
“郑子”陈翎嘴角溢出越来越多的血,“北海仓库,3号”他艰难呼吸着,“清望岛,7a渔船,船员舱是藏赃物的窝点,四十五箱泰铢,六十箱药物。”
“是”郑龙发着抖,朝对讲机大叫,“二组,四组,兵分两路包抄北海仓库和清望岛,迅速清缴现场货物”
“样品是假的。”陈翎吐了一滩血,沿着颈部,顺延而下,“珈达要黑吃黑算、算计梧叻。”
郑龙泣不成声,“您保留体力。”
陈翎右手伸进长裤口袋,摸出一块金锁,血迹染红中间的青玉,模糊了刻痕。
“替我交给她。”他指腹一厘厘擦拭,“陈煜。”
煜。
一簇生生不息的火焰,伫立在旭日阳光下。
光明磊落,向阳而生。
郑龙死死地摁住他渗血的伤口,“是,我明白。”
陈翎浮起一丝笑,眼前终于陷入无尽的漆黑。
二十一岁警校毕业,二十二岁任重案组队员,二十五岁挂衔刑侦专业副教授,二十六岁出征一线,先后剿灭刘虎,花豹,黑k,老威,山狼五大势力组织,无一不是殊死奋战,破釜沉舟。
一晃,在龙潭虎穴坚持了十四年。
人这一世,有多少十四年。
又有多少从一而终的信仰。
“郑子,我累了。”
“不”郑龙抽搐着,“是我无用,没来得及拦下花锰。”
陈翎的头一点点沉下,“你记住,护天道苍苍,戍边境太平。”
李浩嘶吼着,一刀插进花锰的胯骨,当场制伏。
“头儿”他栽了一个趔趄,返回跪倒,郑龙望向半空,一架标注“平”字号的直升机迫降在浅水海域,一队急救人员接连涌出,“止血钳,麻药,氧气瓶”
“陈局千万别睡撑住”
赵斌指挥便衣,“本地的警员押送歹徒回局里,长安区的便衣通知郭教员和航管局,腾出咱们市西城区的机场跑道,四小时后降落,通知公安医院”
陈崇州接到消息,是晚上9点半。
他在书房做临床案例分析,整个人惊住,“什么”
郑龙哽咽,“您三叔在总医院,专机接来的。”
陈崇州胸腔一窒,像坍塌的泥石流,堵得喘不过气,他强作镇定,“是死是活。”
“在抢救,情况不乐观,下病危书了。”郑龙瞟了一眼“手术中”的灯牌,“郭教员的意思,让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陈崇州闭上眼,积沉的情绪涌动。
他十七岁那年,陈翎调任长安区局重案1组队长,有一次回家过中秋,看见他颧骨有淤青,问他,“老二,被打了”
他撇开头,“自己摔的。”
陈翎轻笑,“挺倔,像个爷们样。”
和陈政下完最后一盘棋,陈翎驾车出门,回来后,又去他的房间,“李家那小子打的”
陈崇州懊恼,“你查我”
“查你学校了。”陈翎坐下,“你姓什么。”
他攥拳,手背青筋暴起,“我的事不用你管。”
陈翎语气加重,“到底姓什么。”
“姓陈,怎么了你以为我愿意姓姓陈是屈辱陈政和我母亲强加于我的,我没得选择”
陈翎蓦地笑了一声,“既然姓陈,证明陈家认你。你不愿姓陈,那就学真本事,脱离陈家的光环,靠自己出人头地。”他站起,“没有真本事,放什么屁。”
那会儿,陈崇州读贵族学校,陈渊高四届,他初中部一年级,陈渊高中部二年级,同一个校园不同的校区。
陈渊是赫赫有名的风云学长,省大赛的理科之星,国际象棋,国画,德语,西班牙语,在占尽优质资源的二代子弟中,仍旧拔尖。至今,挂在学校招生简章的专栏,充当优秀生门面。那所学校也有不少私生子女,对外随母姓,只要被曝光生父是谁,欺负,讥诮,孤立接踵而至。
陈家的家族内部很特殊。
嫡系长子出色,外室次子的资质也毫不逊色。
陈崇州精于围棋,书法,日语,法语,相比津德家族,江氏,胡家,只有一个儿子勉强拿得出手,陈家有不分伯仲的双骄,各有手腕的母亲,注定不得安宁。
陈崇州的性子野,也冷,受不得气,常常以一敌三、五、甚至一群,和他们在操场打架。
少年意气轻狂,敏感多疑。
三叔的询问,他当作奚落,并不视作关怀。
陈翎自幼丧母,陈老太爷知晓他的来历,态度比较漠然,他受到江蓉的照拂,看不惯何佩瑜,其实对待陈渊与陈崇州,陈翎心里没有亲疏之分。
他一度与陈政开诚布公,上一辈的恩怨纠葛,这一辈何其无辜,老大也好,老二也罢,随性自在生活,不应该沦为各自母亲斗争的利器,陈家继承人的牺牲太庞大,感情,婚姻,自由,重重枷锁,像锤炼一具无血无肉的机器。
然而陈政心意已决,总是搪塞他,“你不爱财,便觉得所有人不爱财吗家族接班人的身份,老大和老二稀罕得很。”
陈翎摇头,“大哥,冷血之人的眼中,人人皆冷血。”
不过李家那位公子直到毕业,再没敢欺凌陈崇州。
后来他从巴黎留学回国,郑野告诉他,是李家老爷子得知陈翎向校长讨说法,出面致歉,教训了孙子一通,这茬才作罢。
李家公子是独生子,家族的宝贝疙瘩,在学校也霸道,当年对处置很不服气,“陈家和李家平起平坐,我为何道歉”
老爷子连踢带打,“陈翎是什么人物二十五岁已是队长,再有十年,他肯定升到省里,得罪陈二无所谓,得罪陈政也无所谓,你胡作非为得罪了陈翎,我李家的公司要倒霉他查税呢你认为李家债务干净吗没有百分百干净的企业”
他不屑,“陈翎也瞧不起陈崇州,一向器重陈渊。”
老爷子怒不可遏,“那也是他的侄子轮不到外人糟践,你糟践他,陈翎会找李家算账。”
陈崇州骤然回过神,鼻腔酸涩难耐,只感觉心口沉甸甸梗住,他当即拨通总医院院长马博平的电话。
“马院,陈翎是我三叔,是一线英雄,您务必倾尽全院之力。”
马博平是心外科的国手专家,心血管、脑科均有建树,退居二线多年,在幕后培养新一批的医生,再未操过手术刀,彼时他在手术室旁的预备室,换无菌服亲自上阵,“陈医生,我们总医院和公安医院共有七名教授联合主刀,一定尽力。”
电话那头有女护士喊,“陈局是ab型血,血库告急,妇产科三楼和四楼有两名ab型的孕妇大出血,都调光了”
马博平吩咐,“先调取少量的其他血型联
络市人民和一中心,运输1800”
陈崇州匆匆起身,“我是ab型。”
陈政和陈翎遗传母亲,是ab型,陈智云遗传陈老爷子,是b型。
而陈渊遗传江蓉的a型,陈崇州则遗传陈政的ab型。
马博平挂断电话,直奔手术室。
陈崇州心不在焉从书房出来,连少穿了一只鞋也没发觉。
沈桢洗完澡,正躺在沙发吃水果,她坐起,“夜深了,你去哪”
“去公司加班。”
她莫名其妙,“你不是辞职了吗”
陈崇州穿上外套,“公司没同意。”
“没同意”沈桢截住他,“人事部盖章了,老板也签字了。你究竟去哪。”
他肤色本就白皙,此刻,更是慌张得血色全无。最近弹窗厉害,可点击下载,避免弹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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