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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子里人围观的孩子们都散了。
苏苏“扶着”程承起来, 小手给他裤子上拍拍沾上的灰，背心她是够不到的，程承直接勾手把背心扒下来, 薄得只剩一层线的背心沾上了脏水，他直接就在院子里打冷水随手搓掉。
之前多少裹着宽松背心不那么明显, 这么光着膀子蹲在那里搓衣服, 就显出了两扇嶙峋的排骨来。
男孩儿不觉得有什么, 三两下搓完背心用力拧干，抖开来直接擦擦身子擦擦腿，抹干净脖子之后又过水搓了一遍, 就算是今晚洗过澡了。
最后把脑袋直接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 拧得半干的背心抖开往头上一搭。
“走，回屋去，给苏苏打热水洗白白。”
程承牵起苏苏的小手回房间。
小院子里只有一个厕所，是个用砖头砌起来遮住、里面用大条石搭了坑位的旱厕, 旁边打了个棚子, 有水沟通到厕所, 就算是浴室。
天冷了大家都在那里端盆儿洗澡, 夏天几乎没人用, 里面都是尿骚味，是男孩儿晚上起夜不愿进旱厕直接在浴室尿尿。
因为都是几岁的小孩儿, 也没什么男女意识，苏苏这样四五六岁的女娃都是自己或者在大两岁的哥哥姐姐帮助下擦身洗漱，夏天也不能天天洗澡。
苏苏现在有了自我意识, 就不要程承给她擦身了。
“我自己来”
她撅着樱桃小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学着”程承的样子在兑好温热水的小盆儿里拧毛巾。
程承看得直笑, 头发还没干，跟刺猬一样支棱着，笑起来水还在洒。
“哥哥帮你。”
实在看不下去那棉花手，弯腰帮她拧干毛巾。
苏苏就嘟着嘴巴自己洗脸擦手臂脖子，像模像样地擦腿，然后伸手到程承面前，“看”
程承就拿脸贴贴她的脸，“嗯，真干净，苏苏好厉害”
苏苏嘻嘻笑，然后自己踮着脚尖在墙上拉的铁丝线上挂起毛巾，看程承把小盆儿里的水倒进脚盆，立即自己脱掉小凉鞋，站进去洗脚。
程承站在旁边牵着她的手怕她摔倒，元宵也在笼子里直着眼睛看。
啊，老婆小脚丫子好胖，大脚趾在水里一翘一翘的，像一颗圆润的珍珠被水涤得发光。
苏苏抬头就看到汤圆儿脸怼在铁丝笼上，鼻子嘴巴都凸出来，模样滑稽可爱，忽然想到，“汤圆儿饿了吧”
程承揉揉她的脑袋瓜，把她直接抱起来坐在床沿，用帕子给她擦了脚丫子又拍拍背，“快去帐子里，蚊子来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大通铺里的电灯泡亮起，虽然光线昏暗，但合上房间里孩子们擦洗的水汽，还是很招蚊子的。
苏苏撅着屁股肥扭扭地钻进蚊帐里，小手拨弄着蚊帐，脸贴着望他。
程承朝她笑，“我给汤圆儿弄吃的，等着。”
他端着脚盆出门，在院子里用已经没什么温度的热水冲了脚，想了想又摸黑去食堂。
之前突然发病差点忘了，这才去把他和苏苏的餐具收起来，拿到院子里冲洗干净。再去房子后面围墙边扯了些青草回来塞进兔笼子里。
这么多细小琐碎的事情，他一个九岁的孩子干得得心应手。
元宵看他服务态度还算可以，叼起草根嗦嗦地吃了起来。
下一个世界真的不想当食草动物了，草泥马好歹生在富豪家，有豪华水果大餐吃，生在福利院的小兔叽，就只能吃墙角野草。
噗噗噗，真臭青
苏苏看它吃得香甜才放心，盘着小短腿儿坐在通铺上，看程承抖抖脚晾干了也爬上床，他的枕头就在蚊帐边。
“承哥哥进来呀。”
苏苏小手扒拉着蚊帐，想让蚊帐把程承也罩住，被他抬手拦下，还顺便把蚊帐给她塞了塞用毛巾被压住。
“蚊子被你放进去了。” 这蚊帐太小，罩不住两个人，除非他把小女孩儿紧紧搂着，那样可太热，苏苏得被捂出一身痱子来。
程承刚从塞在大通铺床下的小箱子里找了另一件背心，这件稍微厚实一点，至少不透明，但背上开了个洞，也不知道是怎么破的。
他就这么穿着背心躺下，膝盖破了那条腿抬起来架在另一条屈起的腿膝盖上，双臂反搂着凉枕枕着头。
苏苏不甘心，在蚊帐里贴着他侧躺下，“承哥哥你还疼吗”
她指了指心口位置。
谁知程承这次不接茬，套不了话，大概觉得她太小，说了也不明白，再说，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反正就那样，又不经常发病，也许哪天突然发病没喘过来就那么去了。
程承对自己很无所谓，就是担心自己那么去了，就没人罩着小苏苏，她该怎么办呢
苏苏看他对着自己莫名其妙地叹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两人就这么安静下来。
不远处传来翻开书页的声音，苏苏撑着小身子看，越过程承翘起的脚丫子，看到铺位就在他旁边空了一格的地方躺着方芳。
方芳在枕头下面藏着本书，正背靠着墙认真的翻。
她肚子大概还很疼，毛巾被裹成卷抱在肚子前面，脸色仍然苍白。
不过看书的时候倒是很入神，牙齿咬着下唇，眉心微微蹙着，大概是遇到了不认识的字。
隔着蚊帐看不清楚方芳看的是什么书，但从封皮上的彩色人物画像上看，估计是这个年代的小学语文课本。
书已经旧得卷边，不知道她从哪儿得到的。
瞧这个福利院的样子，这个小院子里的孩子们都是没有上学的，也许年纪大一点的，迫于压力，汪卫任院长会送他们念书
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得到更多信息，苏苏也学着男孩儿的样子躺下，对着水泥天花板发愣。
没发现已经不啃野草的小兔叽怨念地怼在铁丝笼子上望着她。本来老婆是没扣上笼子的，都是那黑小子，喂了一把野草之后顺手就把笼子扣上。
元宵心里苦啊。
虽然都是小孩子，但是这么排排躺着，真的好羡慕
现在其实才七点多不到八点，大通铺的孩子们都一个个爬上了床，在小小的房间里就着昏黄的光线互相说着小话，房间里叽叽嗡嗡的，但有种奇异的安静感。
没一会儿，电灯泡突然黑了，只留下烧得橘红的灯丝还留着一点光影，最后也慢慢消失。
房间静了静。
“今天这么早啊”
“哎，我的小人儿书才翻了一页”
“是那胖子想早点回家吧。”
好在房间有窗，虽然窗户不大，但今晚月明星稀，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慢慢的就不觉得那么黑了。
除了看不了书，要起夜什么的也能看清床底下的拖鞋。
苏苏眨眨眼，等电灯泡灯丝的那个影子彻底消失才在睁开眼适应月光下的黑夜。
孩子们抱怨了几句就翻身埋头睡觉，都还是体力不行的年纪，电给拉了之后没一会儿就有人发出了呼呼的鼾声。
周围有蚊子嗡嗡在飞，虽然进不到苏苏的蚊帐里，但听那声音就觉得浑身发痒。
时不时有人“啪”地拍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拍到蚊子了没。
苏苏静静听着周围动静，发现程承一直保持着那个躺着的姿势没有睡，于是也强打着精神抵抗这个小小的身体无边的睡意。
他肯定是担心还没回来的小猫儿。
到底程承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其实就几分钟，苏苏听见不远处有轻微的痛嘶声。
方芳又翻了个身，第一次来月经虽然副院长跟她说了一些，但毕竟没有经验，也没有条件，天气又热，她真是觉得生不如死。
此时满头汗，也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痛出来的冷汗，蚊子在脑袋边上飞来飞去，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裂开来。
实在忍不住才痛叫出声。
方芳举起拳头死死抵在肚子上，感觉血水汹涌，吃过晚饭才去掏了锅炉下的柴灰添了旧衣服撕下来的碎布重新填过月经带。
她不知道这会儿其实已经有卫生巾这种方便又洁净的东西，而且卜遥莲的柜子里就有，只是卜遥莲舍不得给她用这种好东西而已。
卫生巾多贵啊，全国没有多少女人舍得用。于是才找了以前的月经带给她，大多数女孩儿都是这么过来的，有月经带都算不错了，真正穷人家的女孩儿都是只能用草纸。
想要用卫生巾，得盼着嫁个好老公或者自己有本事出人头地。
“方芳，你没事吧”
睡在旁边的小孩儿被她吵醒，迷糊着问她，看她不理人，翻个身朝另一边挤一挤捂住耳朵继续睡。
这个屋的孩子们估计没人能理解方芳这是怎么了，她为什么痛苦。
程承偏头看看，大概是以为她生病了，想到了那个发高烧后就没回来的小孩儿，收起架起来的腿半坐起来，轻声问，“你要喝热水吗”
反正他们这些小孩儿生病是没有药的，在小男孩儿的认知里，生病的话喝热水一般就能解决问题。
方芳没说话。
她死死咬着嘴唇，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下午明明都没这么厉害。
看程承没动作，方芳又痛苦又委屈，眼泪挤出来，小声地啜泣起来，越哭感觉血流得越猛，那时候她真的是觉得死了算了。
但脑袋压到枕头下露出来的语文课本，她又舍不得死，都快熬出头了，她心想。
今天下午副院长帮她解决了问题之后就说，她明天就可以搬到三层楼去了，要不是今晚有客人，她今晚就能住进单独的小房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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