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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流淌得很快, 咒力浅淡,我难以立刻判断出咒灵盘踞的地点。
但可以确定的是,它就在这座游乐园里面。路过的游客中有好几位沾了些咒力残秽,穿着制服的jk少女、斯文的青年人、牵着女友的少年, 从服饰口音判断, 他们是来自东京、关西及日本各地的游客,除了这里, 彼此间很难产生联系。
我抖开游玩手册观察地图, 冒险开拓岛、野生太古岛、科学宇宙岛、神奇幻想岛、和梦幻童话岛多罗碧加乐园实在太大了, 不走近的话很难确认。
白鸽展翅翱翔过城堡尖顶,我的目光在大型游玩设施上转了一圈, 锁定目标云霄飞车。
“中也君。”我晃了晃他的手, “我们去坐那个吧”
中原中也自然是点头说好。
于是我们在下面排队, 波浪般的尖叫规律地传来。
其实走近一点就能感觉到不是这里。我现在痛恨自己没有六眼, 不然悬在天上一看就能知道咒灵藏身在哪里。
游乐园内应该还没有因为咒灵发生过命案,否则一定会被窗观测到;它吸食人们的情绪飞速生长, 并且已经有了不俗的力量, 但一直能藏匿得很好这家伙, 成精了啊。
我飞快地编辑信息和自己的判断发给辅助监督, 让他记录一下这件事。
诅咒我会解决,不过任务报告绝对不可能写的。
“你好像心不在焉。”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说,“是害怕了吗”
我心想老娘连咒灵都不怕,一个破过山车有什么好吓人的, 我甚至能在上面跳芭蕾。
然后抿唇笑道“和中也君一起的话就不怕啦。”
他也笑“嗯。”
fast ass通道队伍进的很快, 我们前面站着的是一对小情侣,十五六岁年纪。男生穿着兜帽衫,臭屁又英俊, 女孩长发温柔。听了会他们聊天,大概是幼驯染关系,十分熟稔。
“真好啊。”我有点羡慕,压低了声音对中原中也说,“如果中也君那时候有拿到我的联系方式的话,我们肯定也早恋啦。”
中原中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笑了“是的吧,不过我那时候脾气不是很好,可能会经常惹你生气。”
我瞪大眼睛“中也君还有脾气不好的时候呢”
“嗯,总感觉那会天天都很生气。”他无奈道,“我的前同事但也有我的问题,一点就炸。”
我越发好奇他十五六岁什么样子。至少在我印象里,是个口是心非、意外体贴的男孩子,就算再顽劣也不会做多么过分的事情。
中原中也本质上是个相当温柔的人。
而我就不一样了,我中学时期只能用人憎狗嫌来形容。
相比起国小是有些进步,国小的时候我妈基本上每天都要来学校,要么是我惹事,要么是鹤见云谷闯祸,或者是我们俩一起整了个令人心塞的大活。她早早把支票本放到皮包里,娴熟地进不同年级的教师办公室,道歉赔偿一条龙,生动体现了在日本这些年学到的的躬匠精神。
国中时期就要好得多,转学到并盛中之后,我和云雀恭弥不打不相识,在风纪委员会的强力镇压下成为了学校中不一样的烟火。依然以捉弄讨厌的同学与师德败坏的老师为乐,导致他们见到我就眼前一黑
这么想来我根本没有丝毫优点,中原中也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我不免有些丧气了“还是不要早点遇见中也君了。”
他握着我的手指悄悄收紧了,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那时候可讨人嫌了。”我以一种自爆卡车的态度跟他坦白,“稍微有点喜欢捉弄老师欺负同学,而且还摘过校长的假发。”
并且把他的假发绑到了旗杆上,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泪洒当场,这件事很快成为了多年后都在流传的校园奇谈。
中原中也“我知道啊。”
我“咦”
中原中也“你外婆以前说过。”
我“原来你早就知道”
外婆你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啊那我还费尽心思装什么淑女这不是早露馅了么。
中原中也说“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
“大概吧。”我含糊地说。
光头校长没什么师德,平时做云雀的舔狗,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样子,私下里言语攻击家庭条件不好的同学,不想让他们申领学校的补贴。我看他不爽很久了,决定给他点教训。
“如果中也君跟我上的是同一个中学的话。”我畅想起来,“我们肯定会因为早恋”
兜帽少年转头悄悄瞄了我们一眼,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早恋”的敏感词汇。
小帅哥长了张看起来很聪明的脸,少女叫他“新一”。
中原中也接话“因为早恋被请家长吗”
“因为早恋被风纪委员长咬杀。”
“那是什么啊”中原中也没忍住笑了,“风纪委员会管那么宽的吗”
我对他点头“是的,不过我会保护中也君的哦。”
终于排到我们了。
那对早恋的幼驯染坐在我们后排,前排同样是情侣说起来最后一排居然是两个大男人,一袭黑衣戴礼帽,倒不像来玩的样子,看着像要去鲨人。
我稍微多看了他们一眼,就对上银发男人的眼睛,他冷淡地掀眼看我,光是视线就足以令人感到危险忌惮。
“我果然讨厌黑手党。”我哆嗦着小声吐槽了一句。
中原中也“”
“怎么了,中也君”
“没什么。”
随着隆隆的发动机声,过山车在轨道上缓慢行驶起来,沿着铁轨稳定而缓慢地爬坡。
中原中也握住了我的手,我原本正在张望四周,想找出诅咒的藏身处,蓦然看向他。
他的瞳孔比铺在身后的天幕还要澄澈,我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过山车下落时的失重感并不强烈,跟我懒得走楼梯、从二楼窗口跳下来时的感觉差不多,对于我这种习惯了极限运动的人来说不痛不痒。
我和中原中也对视了
他的发型居然没有被风吹乱
急冲直下,车上的女孩们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过山车驶入做成怪物巨口状的洞口,洞内投影变幻莫测,令人一时间头晕目眩,完全看不清东西。
然而我的动态视力极佳,很快注意到了突发的不寻常之处。
前座有个女人竟然在车上站起身来,面朝我们,将一个打了结的麻绳套环迅速套到短发青年的头上,另外一侧则往铁轨上一丢,发出金属咬合的声音。她身段十分柔软,动作亦是娴熟,做完这一切不过花了不过两秒多的时间,很快重新落座。
麻绳底部应该配置了钩索,随着过山车的前行,直直绷着,勒住男子脖颈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头颅会被直接割断。
我迅速发动术式烧断绳子,那个青年迅速咳嗽起来,大口汲取空气。
等过山车靠站的时候,他一脸劫后余生的惊恐模样,拉着自己脖上的麻绳,对友人说“我刚刚差点就被这个绳子勒死了”
青年的女友讶然道“怎么会是谁想要你的命”
“我不知道。”青年说,“是进洞穴里的时候,太黑了,又有投影,我完全没有看清。”
“让我看看。”
名叫“新一”的少年接过那条绳索,仔细端详起来。
他们应该是四人结伴,一对情侣,两个女人。
我当时看到前座的蓝裙女人面对着后排站起来,将绳索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罪魁祸首眼神闪烁“在过山车上的时候,大家都被安全杠禁锢着难以动弹。岸田君,我猜是你后排的人”
所有人纷纷看向我和中原中也,我们正好在他们后面一排。
“但是他们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游客情侣,跟岸田君无冤无仇”岸田的女友犹犹豫豫地看向下车离去的两名黑衣男子,欲言又止,“说实话我觉得”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的背影。
银发男人对视线真的很敏感,他回头了。
中原中也往前走了一步,盯着那个蓝裙女人,斩钉截铁道“还想倒打一耙吗就是你吧。”
“我的视力还算不错。”他轻描淡写地说,“看见你把钩索扔向铁轨了,也目击到你给他套绳子的过程而且,你的项链。”
蓝裙女人脸上气定神闲的神色蓦然消失,转为一种强行按捺着惊慌的镇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抖了。
中原中也冷声道“被铁钩勾到,现在应该还缠在铁轨上,在那边肯定还能找到我说,准杀人犯,你也太嚣张了。”
“我”
“你们报警吧。”
他对其他人颔首,牵起我,准备离开。
我惊讶于中原中也的动态视力居然比我还精准情绪,我都没看清脖子上的项链,只大致认得出动作。
“我被安全杠锁着,怎么可能转身给岸田君套绳子”蓝裙女人急促地为自己辩解,“他在胡说八道”
“这个很简单哦。”新一说,“只要你往背后放一样有厚度的东西,比如包包,就可以预留钻出来的空间。”
她的朋友们惊异地看着她,发出不可置信的呜咽声。
“是真的吗爱子”
“爱子,是你做的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岸田君哪里对不起你了吗”
爱子嘴唇哆嗦着,没有说话,却已然是一副罪行被拆穿的颓态。
新一若有所思地捏着那根麻绳断处“这根绳子,是被烧断的。”
“怎么可能啊,新一。”他的女友说,“这样粗的绳子,打火机也不可能点着,难道车上还能有纵火的超能力者吗”
还没走远的我“”
抱歉,真的有。
“爱子,你”受害人岸田还是劫后余生的恍惚样子,喃喃自语道,“说实话,我刚被勒住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好像要漂到空中了”
中原中也骤然加快了脚步,想要拉着我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提议道“中也君,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他挑眉“这么早就去么”
我诚恳地点头,扯了个借口“现在人少嘛。”
多罗碧加乐园的摩天轮尺寸应该在整个东京的游乐场都排的上号,下午没什么人大家都喜欢晚上来坐,会比较有氛围。
工作人员递来赠送的简餐,是一些水果和点心;然后向我们叮嘱注意事项,贴心地关上了轿厢的门。
整个过程大概接近三十分钟,足够我看清梦幻童话岛上的咒力残秽了。
尽管不是晚上,风景却依然很好。秋光明媚,铺天盖地的阳光将整片区域渲染得格外温柔,银杏叶落,整片乐园色彩丰富而跳跃。
我知道有不详的东西藏在这片安宁之下,等待着时机合适,露出嗜血獠牙。
中原中也问我“你怕高吗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立刻挂上笑容“不是啦,是工作上的事。 ”
他的座位在我对面,轿厢拥挤,我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他的腿。
摩天轮逐步上升,我确认了咒力残秽的方向,是在神奇幻想岛。低头扫眼地图,一共五个设施都不用判断了,很显然咒灵会在花子の恐怖屋或者是灵异博物馆吧。
还有二十多分钟,现在着急也没用。
我毫不客气地要求道“把橘子给我哦。”
中原中也依言照做了,用小叉把水果拼盘里唯一一片橘子让给我。
我良心又虚空发痛,叉起一块白桃切片还给他。
“说起来,中也君,我国中的时候经常听说和恋人在摩天轮顶端接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中原中也适时地露出一点迷惑“有这种说法吗”
“有的,骗小姑娘的言情桥段罢了。”我想起以前,没忍住笑了,“我的青春期反正是完完全全的浪漫绝缘体啦。”
灰扑扑的十四岁,开始发光的十五岁,后来的每年水一样淙淙流去,只有到生日的时候愕然发觉又长了一岁。
我莫名怅然,支着下巴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
中原中也“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摇摇头“还是在想那个问题啦,如果再早一点遇到中也君呢”
刚认识的时候,我觉得他会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优等生,成绩优异作息自律,老师的宠儿。但渐渐和他相熟之后,我觉得他绝不是我一开始想象的那样。
“我们会变成法制咖的。”我确信,“未成年就玩机车,跑山,无证驾驶,说不定会半夜去勘路,然后被困在山上。”
“听起来还不错。”中原中也笑了,“我确实是未成年就在玩机车了。”
“当然我也是啦而且中也君如果跟我一起玩,绝对会学习成绩变差,然后在家长会上被公开处刑。不过我们也不在意,晚上照常去网吧通宵。”
“去网吧打游戏么”
“嗯,那会儿主要玩红警和星际争霸,你要是玩,我带你爬天梯。单机游戏的话比较喜欢真三国无双。”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摇头“我倒是没有玩过这些。”
我想起中学班级里那些没有什么娱乐时间的学霸,不禁露出怜悯的神色“我们不一样啦,我是学渣来的。中也君那时候肯定在努力学习考东大吧,确实不能浪费时间在游戏上。”
中原中也眼神飘忽“不,那也没有”
中也君实在太谦虚了吧还是说他是那种假装不努力但是偷偷学习的类型
摩天轮越升越高,我已经能分辨出两片区域的大致轮廓和标志性游乐设施。我专心望着窗外,思索着该如何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祓除咒灵然后等下,要怎么跟中原中也摊牌。
随着攀升的高度,中原中也似乎有些坐立难安。
他变换了下坐姿,我膝盖贴到他的小腿,热意从布料相接处传来。
我余光瞥见他的表情淡淡,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收回视线转头,中原中也微微前倾,凑过来,他清挺的鼻梁蹭过我的颊侧
“桃枝。”他弯起嘴角,哑声喊我的名字。
我顿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中原中也微微侧脸,低垂着眼睛,嘴角若即若离地贴上来。
如此近的距离,我几乎能看清他被阳光描了层金边的睫翼,瞳色映得浅淡澄澈。
他轻吻我的嘴唇,一触即分,呼吸间白桃香气溢入唇齿。
第一个吻,比梦还要轻。
当离开摩天轮的时候,又遇到了那对小情侣。
少女举着相机,与名为新一的少年说着些什么,后者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她咬着下唇,然后转头看见我们。
她眼睛亮了亮,朝我走过来“啊,是刚刚那两位请问,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可以啊。”我欣然点头,“真好啊,念高中和男朋友一起出来玩,我那时候”
少女羞红了脸“不、不是他是我的幼驯染”
简短的唠嗑中,我知道她叫小兰,和幼驯染工藤新一从小一起长大。
小兰问我“鹤见小姐和男朋友认识多久呢”
我沉吟了一下“只是认识的话,已经有十年了吧。”
小兰面带艳羡“真好啊,你们交往这么久,感情一定很好。”
我“”
其实今天才开始恋爱来着。
工藤新一揣着兜,不情不愿地拖着步伐走过来,和中原中也小声说了几句。只消一眼,就知道绝对在吐槽我和小兰,而中原中也表情温和地同他说了几句,少年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下颌。
“这个你用过吗”小兰把拍立得交给我,“先按这里”
我比了个ok“我会的哦。”
“对了给你和中原先生也拍一张吧难得遇见。”小兰指尖敲了敲拍立得外壳,提议道,“这里面还有十张。”
我欣然接受她的好意,拉着中原中也,拍立得的胶卷记录我们第一张合照。
照片很快显影。
小兰问“我拍个照纪念下,可以吗”
我点头。
于是她举起相机,两张显形的相纸挨着彼此,左边是十六岁的少年少女,青春气简直要从薄薄的相纸里溢出来;右边是我和中原中也,肩膀挨着彼此,捕捉到的那一瞬间,他正侧目看我,神情温和。
我将它塞进了中原中也的钱包里。
“要好好保管哦。”我叮嘱。
他点头“会的。”
我又想起傻瓜般的假设,尽管向来不喜欢那些迟来的感悟。
但是,如果能再早一点遇到中原中也就好了,我们会有很多很多张照片,而不是在青春早就驶离的时候,富士相纸上才匆匆地拓下两个人影。
它迟到也太久了。
中原中也好像看懂了我浅浅的遗憾,轻轻握住我的手,然后凑近贴了贴我的额头。
“还会有更多的。”他说。
我顿时释怀了。
挥别了小兰与工藤新一后,我们直奔神奇幻想岛。
入口处,穿着松鼠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分发气球,小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围着他,天真活泼。
“我想要那个红色的鲤鱼”
“咲太好狡猾,明明是我先来的”
“我喜欢松鼠”
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咒力回路变得清晰起来,莹莹绿色在空中渐渐凝成蜿蜒的线,直通向恐怖屋的方位。
中原中也露出抱歉的神色“稍等一下。”
他去接电话了,我坐在长椅上等他,顺带回辅助监督消息。
过了一会,松鼠竟然朝我走了过来,手里只剩下一只小狐狸气球。
“这是给我的吗”我指着自己。
他点点头。
我笑道“真是太感谢了。”
中原中也朝我走过来,我把气球绳子塞到他的掌心。
他“”
我理直气壮“你帮我拿,我累了。”
他弯起眼睛“好。”
我左顾右盼了一下,主题商店门口正在卖动物造型的冰激凌,队伍排了十来个人。
“中也君,我想吃那个。”我拽了拽他的袖口,“我去下洗手间,你去给我买哦要橙子味的。”
中原中也本来想把气球还给我,闻言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知道了其实等下也是我吃吧”
我目光从游客拿着的双色冰激凌上滑过,大发慈悲道“那就特许你买双拼吧,再挑一个你喜欢的味道。”
他排上队的时候,回头盼了起身离开的我一眼。
我对他做了个“等会见”的口型,挥手告别。
然后收敛笑容,快步朝恐怖屋的方向走去。
我的判断果然没有出错,越是靠近,咒力就越发浓郁。手机“叮”得一声,辅助监督丢了个电子版的文件过来,盖有政府的公章。
我对恐怖屋的工作人员展示扫描件“我代表东京市政府征用游乐设施,你可以先行联系你的上级确认,现在立刻疏散人群。”
工作人员一开始还不太相信,打了电话询问过后,乖乖依照我的要求放广播疏散人群。
电子地图上代表恐怖屋的小图标,也从绿色变成了代表停止开放的红色。
我对工作人员说“现在你也离开,绝对不要靠近这里。”
确认没有普通人留下后,我撩开挂帘,只身进入播放着诡谲背景乐的恐怖屋中。
皮靴扣响地面,黑暗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像是步入了一场永夜。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肉眼不可见的帐从天幕落下,将这座设施与乐园隔绝开来。
距离我离开中原中也已经十分钟。
尽快解决战斗吧,不然真不知道怎要怎么跟他解释才好了。
粘稠流淌的黑色空间中,有东西在渐渐逼近我,它缓缓蠕动着,试图隐匿自己的踪迹。
没有携带咒具,所以只好采取最简单最有杀伤力的祓除办法,但恐怖屋必然会被波及到,应该要彻底重建了。
这也不关我的事了,这方面的款项政府会覆盖,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快速而彻底地消灭埋伏在此地的咒灵。
中也君还在外面等着,稍微粗暴一点吧
“领域展开,森罗流火。”
火光冲天,一瞬间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骤发的火焰怒啸着将咒灵拽入了我的领域。
打扰了第一次约会,真是叫人生气啊。
中原中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冰激凌双球半粉半橙,已经有些化掉,缓缓淌到蛋筒外壳上。他不得不再吃一口,眼见着就要剩下个脆皮甜筒了。
加上刚才排队的功夫,鹤见桃枝已经离开了二十余分钟。
他倒也不急,女孩子确实会慢一些。但有点担心,因为桃枝连e消息都没回。
方才在给孩子们发气球的松鼠走过来,对他晃动胖胖的手臂,双手折叠摁到肩头,一上一下地扭动身躯。
“说什么呢”中原中也困惑地皱眉。
松鼠四顾,指了指一对手挽着手的情侣,然后抬起胳膊指向恐怖屋。
方才门口还排着长龙的恐怖屋居然立刻无人问津,摆上了暂停营业的公告牌,这令中原中也怀疑起自己的记性。
两侧穿行的人流仿佛完全看不见中间的游乐设施似的,连驻足仔细查看公告牌的人都没有,像是有一帘隐形天幕将恐怖屋遮住似的。
仔细一看,刚刚起了一阵小风,设施前的落叶却分毫未动,不免有些诡异了。
松鼠仍然扭动着身躯,努力比划着什么。中原中也盯了他半晌,诡异地理解了。
他颇为犹豫地问“你是说,我女朋友,去了那里”
松鼠猛烈地点头。
“谢谢。”中原中也把化掉的冰激凌丢进垃圾桶里。
他压下心头的一点不安,朝那个方向迈开腿。
“啊,已经解决了,一级咒灵,接近特级的水平。”我跟辅助监督汇报着任务,“是恐惧滋生的咒灵,平时躲在恐怖屋里汲取人们的情绪。”
眼前的咒灵在烈火中扭曲变形,抽搐着、呐喊着,汹涌火焰吞噬它丑陋的躯体。
它尚未拥有构建领域的能力,所以在我展开领域的时候,等待它的只有折磨与死亡。
“这个强度不可能完全不伤人,我猜测它的攻击方式是给选中的游客身上留下咒力残秽,然后晚上闭园的时候出去猎杀。它是隐藏气息的好手,循着一点痕迹,光凭窗,估计很难找到它的老巢。”
井上新八问“好,我晚上会撰写任务报告的说起来,为什么你会想到去游乐园”
我装作惊讶地说“新吧唧,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的单身狗吗我要约会的啊。”
“好过分啊这就是现充的骄傲吗”
咒灵逐渐被烧成炭色斑块,还没有落到地上就消失了,口中依然拖曳着不属于人类的扭曲叫声,临死前的悲鸣如此惨痛刺耳。
我渐渐收起领域,头痛地看了眼被流火波及到的恐怖屋,整个屋顶已经被轰穿,天光落下来。
帐的效果消失之后,等下呈现在游客眼里的就是一座被烧毁的房屋,像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火灾。
再加固一下吧,起码要让效果持续到闭园才行。
“喂,桃枝。”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我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五条悟,问道“是哪阵风把五条大少爷吹过来了”
“桃枝学姐,我也来了”很有元气的少年音。
我愕然抬头“虎杖,你怎么也在”
“这不是听说你在约会,怕祓除咒灵耽误了你在男朋友面前装普通人吗所以正好带悠仁来实践一下”
五条悟悬在半空,单手拎着虎杖悠仁的兜帽。眼罩推到额上,露出苍蓝璀璨的眼睛。
“可惜来晚了,你已经解决了啊。”
“别小看我啊。”我不满地说,“我的效率可是很高的,也绝不会因为儿女情长就耽误工作。你们快走吧,我要回去找中也了说起来,你既然要来,就早点跟我说一声啊。”
他早点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等下我还要想些离奇中带着丝靠谱的理由搪塞中原中也,现在已经过去快半小时了。
“好吧。”五条悟语气中染上了点遗憾,“附近还有咒灵吗一级的。”
我吐槽“我是来约会,又不是来上班的。”
刹那间,一道红光将我布下的帐穿出孔洞,就像是用手指戳破泡泡,“啪”地破裂了。
掩人耳目的天幕呈环状褪去,天空浅浅变色。
一瓶矿泉水落到了我脚边的地上。
我惊讶地回头。
却对上了中原中也的视线。
几分钟前,帐外。
中原中也被一道结界挡在了距离恐怖屋两三米的地方。无色,无感,像是一层全然透明的保鲜膜,难以穿透。
身后,松鼠也跟了上来,站在他不远处,好奇地隔着玩偶服触摸结界,碰了又碰,十分好奇。
“你”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走了过去。
松鼠像被吓到似的,后退几步,没有丝毫变化的微笑脸外观竟然表达出了某种嫌弃的意味。
这令中原中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助跑加速,一脚踹到松鼠胖胖的身体上,扬手摘下玩偶头套。松鼠在地上滚了几圈,正面朝上,头套下是张英俊的年轻人面孔。
黑发鸢眼,斯文俊秀,被踢飞滚落的过程中脸上沾了灰,变得颇为狼狈。
“好痛啊蛞蝓”太宰治半坐起来,大声指责道,“我好心给你指路,你恩将仇报,太没良心了吧,你这黑漆漆的小矮人”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将玩偶头套一抛“我就知道是你。”
他走到太宰治面前,一脚将他踩回了平躺的状态,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你为什么会在这,跟踪我”
“你好自作多情,呕”太宰治露出难以言表的嫌弃意味,飞快地解释道,“是委托案啦,简单来说有几个身份背景大不相同的人离奇失踪,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来过多罗碧加乐园。”
中原中也这才移开腿,面色沉沉地望向透明结界。而太宰从玩偶服中挣脱,拍了拍衣服,站到他的身边,一起仰望。
“刚刚你的女友主动跑到恐怖屋这里,广播突然就开始疏散人群了。”太宰治语气轻松,陈述着自己看见的事情,“大家离开时候,我感觉像是有玻璃罩子从天上掉下来那样,把这座游乐设施罩住了。”
他伸手,掌心贴到结界上“人间失格也无法取消它是你女友设置的吗”
将中原中也焦虑而阴沉的表情纳入眼底,太宰治似笑非笑道“哎呀小蛞蝓,以为自己交了个乖巧美丽的普通人女朋友,结果人家好像有自己的秘密呢,真可怜,完全被蒙在鼓里,也别太伤心”
“我要去救她。”中原中也冷声说,“等下记得叫醒我。”
红色斑纹像是蔓延的花枝一样,攀上他的脸颊开启污浊状态的先兆。
太宰治“”
等、等一下,是这么发展的么
他摁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人间失格发动,污浊也缓缓褪去。
对方不满地看着他,皱眉道“喂,你干什么”
太宰十分诚恳地问“请问你脑子进水了吗,中也君”
“桃枝在里面。”
“啊,你女朋友果然是她。”太宰神色揶揄,“还是对别人女友下手了呢,牛头人的感觉如何刺激吗”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终于一拳砸向他的面颊“她和那个人只是朋友关系,你有病吧。”
挨揍经验丰富的太宰轻松躲过,仍有闲情逸致口头戏弄前搭档“你说是就是吧,我又打不过中也,好可怕哦。”
“别胡说八道了,有没有重一点的东西”中原中也环视四周,“得先救她。”
太宰治“”
他抽了抽嘴角,诚心诚意地发问“中也,你是真的觉得,鹤见桃枝是普通人”
中原中也不屑地瞥了他一样,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可笑又无聊的笑话。
“那当然吧。”他说。
太宰治似笑非笑“”
中原中也渐渐感到疑惑“你为什么知道我女朋友的名字”
然后这种疑惑立刻转变成了咬牙切齿“你调查她你想对她做什么”
十分紧张的保护姿态,似乎下一秒太宰但凡说句不中听的,他就会动手。
太宰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天餐厅偶遇,他认出了鹤见桃枝的脸尽管上次见面是九年前,对方十六岁,但她和白发朋友两个人的长相都非常出众,所以很快分辨出来。
那桌人聊的话题都很诡异,除了日常对话,其他的都围绕着“战斗”、“术式”和“咒灵”等关键词展开。
再结合鹤见桃枝的墨镜与白发青年的眼罩,太宰治心下很快有了猜测他们是咒术师。
神秘的团体,据说看得见一般人无法目视的灵体,所以总是戴着墨镜;拥有政府官方支持,到处奔波解决超自然事件,有点类似于无名英雄的角色。
咒术师的战斗体系无人知晓,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从谈话中披露自己“特级”身份的鹤见桃枝,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柔柔弱弱的普通人。
最近侦探社接到的几件失踪案委托都十分离奇,失踪者之间除了来过多罗碧加乐园,完全没有任何关联。
江户川乱步看了一眼,嘟囔着说“这才不是侦探的工作范畴,转交给专门的团体去。”
太宰倒是颇有兴趣,怪力乱神方向的自杀还没尝试过。他扮作工作人员取证,巧得很,没半天就等到了鹤见桃枝和中原中也。
那女人变脸速度当真跟翻书一样快,挥别了中原中也之后跑出了一阵残影,冲到恐怖屋,很快疏散人群,只身进入游乐设施。
透明结界估计是咒术师那边掩人耳目的术法,他的人间失格无法消除。
仔细想想很容易串联起来,而中原中也竟然一无所觉,并且如此紧张失态。
太宰语气相当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中也君,你可真是太聪明了啊。”
“你这家伙不会是在心理偷偷骂我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太宰治手按胸口,神色诚恳,“只是觉得你这么聪明,没有念个东大实在太可惜了。”
有一辆废旧的冰激凌流动餐车停靠在纪念品商店的门口,中原中也扫了一眼,它便浮了起来。
太宰一时间懒得嘲讽了,递给他一瓶水“再试试看物理突破吧。”
中原中也的眼神是难以言喻的嫌弃“刚刚打过一拳了,没用。”
“附点重力上去,看看能不能打穿啊。”太宰拖长尾音,垂着眼睛看他,“因为我能兜底,小蛞蝓满脑子只有开污浊吗我可是不会管你的哦本来就已经够蠢了,恋爱之后智商简直降到海平面以下,真可怕啊”
中原中也无心理会他的嘲讽,抛了下水瓶
透明的矿泉水在阳光下折出温暖的碎金,但凡再浓郁一点,就是桃枝的眼睛。
他心烦意乱,也确实不能不担心。
附着红光的红色水平被掷过去,创出圆形孔洞,以此为圆心释出一圈透明的冲击波。结界并没有想象中结实,像是被割断的幕布一样缓缓落下,伪装出来的和平宁静就此消失。
鹤见桃枝站在废墟边缘,背对着他们,先低头看了眼滚落到脚边的水瓶,然后讶然回眸。
半空中悬着两个中原中也曾经见过的人鹤见桃枝的朋友五条悟,学弟虎杖悠仁。
在仙台偶遇的那个晚上,五条悟也以这样轻松恣意的姿势提着虎杖,而此刻,他稳稳地站在天上。
障眼法褪去后,原本完好的建筑已经沦为断壁残垣,像是骤然经历过一场火灾。
中原中也嘴唇翕动,茫然地喊了她的名字“桃枝”
作者有话要说 啾也亲桃枝,是因为摩天轮到顶了,不知道大家看没看出来。
会综一点名柯,篇幅少量,是为掉马剧情服务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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