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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君殿被重重结界包围, 殿内黑雾弥漫,一人立于黑雾之中,朝高台之上的解离尘倾身。
“尊主。”
解离尘单手撑头, 视线并未停留在对方身上,只微微抬手, 示意他继续说。
他的态度如此随意,黑影却不敢如他一样。
解离尘自是想如何便如何, 他却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因为不知哪句话便会引来尊主不悦。
令尊主不悦的下场他见过太多,哪怕是刀口舔血的魔族也无法从容面对。
“有件趣事禀报宗主。”黑影单膝跪地, 音量不高不低,吐字清晰道,“近日有一人族入了魔界, 四处寻修炼密法。”
解离尘将注意力从露凝那头转过来, 白发滑落肩膀, 微抬眼眸“是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毫不意外,黑影迟疑了一瞬道“除此之外,那人还在到处打听尊主。”
解离尘没说话,黑影便继续说“那凡人无灵根,打算入魔道修行, 似是妄图寻尊主夺回什么。”连他都觉得这很可笑,于是话里带了些笑意,“他得知尊主乃是九州第一人时脸色甚是难看,入魔道之心更重,他绝对想不到, 尊主不但是九州第一人, 亦是魔道第一人。”
“这人自凡界业国而来, 乃是业帝太子,名唤姬婴。”
殿内黑雾涌动,黑影站在其中,明显察觉到解离尘情绪与之前不同。
解离尘倒不是感到惊讶。
他早料到是姬婴,但听到确切名字,想到对方觊觎的是谁,不可能没有反应。
他面上一如既往平静,人自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来到黑影身边,在他浑身紧绷时漫不经心道“他四处打听本君,你们是如何做的。”
黑影屏息道“属下已命人封口,此消息不会传到九州。”
“不。”解离尘反而道,“让他说,助他修魔,让他把本君神魂离散过的消息传到九州来。”
黑影不解抬眸,只见过未雨绸缪的,捧潜在的敌人、为自己制造困难的还是第一次见。
“九州大会就要到了。”解离尘轻抚腕间玄玉珠,“那些人若得知此事,定以为本君神魂仍然不稳,想必更有自信杀了本君。”
所有蠢蠢欲动暗中蛰伏的人都会因这个消息前来尝试。
养尊处优多年的那些人怎么容忍得了一个不识好歹,几次挑衅于他们的后辈稳居高位,甚至夺走九天仙盟盟主之位
之前可能还会顾忌他进阶,知道这个消息后应当就无所顾忌了。
“只是。”解离尘话锋一转,“他只能说这些。”
神魂遗漏在凡界发生的其他事,姬婴也好,夜舞或燕卿卿也罢,都不能再多朝外说一字。后二者尽在掌控,姬婴如今也在监视之中。
他们不提,自然就不会有人想象得到,连修界第一美人玉州君都不屑一顾,对男女之事排斥至极的离州君,会在那里喜欢一个凡人女子,还带回了身边。
虽然他已经为露凝想好了所有后路,做了所有保障,但在她正式点头之前,能与他少扯上一些关系,就少扯上一些。
仅仅是现在这样,就已经有人开始打她的主意,想从她来入手对付他,若知道了她之于他的意义,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露凝愿意的话,他并不怕这些。
但她还没有正式点头,以他目前在她面前的形象,理应尊重她的选择。
虽然他更想做的是将她拉下深渊与他一起腐朽,让光点亮他自缚的监牢。
解离尘去处理宗门事物,露凝也得以休息。
她答应过会去见夜舞,便收拾了一下朝执剑宫去。
这会儿刚好是下早课的时间,夜舞应该正在执剑宫中。
执剑宫离奉君殿不算远,以露凝如今的脚程很快就能到,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些意外。
她远远闻到一股血腥味,脚步跟着停了一下,视线四处看了看,缓缓定在一处楼阁云海之后的角落。
那里躺了一个人,白色的衣摆上满是鲜血。
有人受伤了。
诸天宗里应该是很安全的,怎么会有人伤成这样
露凝立刻上前查看,蹲下来时看见了对方的脸,竟是她认识的人。
是明昼。
换给她学宫座位,言语温煦令人心生好感的同门。
明昼本来就有些弱不禁风,现下浑身是血地躺在这里更是吓人,看脸色露凝都疑心他已经死了。
还好他胸膛仍在起伏,还有呼吸,露凝立刻将他抱起来,抱起一个大男人这事儿对她来说小菜一碟,她记得诸天宗设有专门为宗门弟子疗伤的地方,是慧剑长老的慧剑宫,离这里有些距离。
怀中人咳了几声,身子无力地倚在她身上,似乎要醒来了。
露凝想着人还能醒来,说明问题就不大,赶忙说“你别说话,省些力气,我这就送你去慧剑宫。”
明昼勉强撑开眼,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露凝,她轻轻松松地抱着他奔跑,明昼沉默了片刻,到底是放弃了说话,安安静静地靠在她怀里,出神地想着什么。
露凝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到慧剑宫,路上也遇见了不少弟子先一步来帮忙通传,所以慧剑宫弟子是等在门口的。
他们一见明昼满身的血就立刻把人接了过去,露凝松了口气,跟着往前几步,但见大家都有条不紊地忙碌开来,应该也用不到她了。
她与明昼不算熟悉,点头之交,他为何会浑身是血地晕倒在那里,自有诸天宗长老们来关心,跟她关系也不大,人送到也就没事了,所以她放弃了进去,转身打算要走。
明昼却在这时开口,声音沙哑地轻咳道“温师妹。”
露凝回眸,明昼脸上带血,有些伤痕,但这并不影响他的俊美“多谢你。”
他明显说不了太多话,这两句就让他咳嗽不已,医修们不赞同地让他赶紧进去,他却勉强稳住呼吸,颤着声音说“多谢相救,待我好一些,再去寻你好好道谢。”
话音落下,他咳得更厉害了,这次直接吐血晕了过去,明显伤得很重。
露凝到了嘴边的推辞没了对象可以说,最后夜舞也没见到,就这么回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解离尘正坐在花树云海旁抚琴,黑衣白发,仪神清湛。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眸望过来,清冷的眼底毫无情绪,弹奏的琴声虽然悦耳,却充满了肃杀之气。
露凝为这琴声皱眉,解离尘瞥见,琴声瞬间转换,变得柔情如水起来。
但刚刚的肃杀不是错觉。
他好像不太高兴。
琴声停下后,露凝本想说什么,但解离尘先道“身上的血如何而来。”
露凝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也沾染了明昼的血迹。
纸傀儡赶紧跳出来帮她清理,她顺便把路上遇到的事说了。
“原来如此。”
解离尘抱着琴走到她面前,低头看了看纸傀儡,纸傀儡立刻缩起来不再动作。
“法诀清理得再干净,也还是闻得到别人的血腥味。”他淡淡道,“去换下来吧。”
那也行,露凝说“那我顺便沐浴一下。”
“好。”
他答应下来,她转身离开,却发现他人始终跟在后面。
露凝回过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解离尘面不改色“你应当不习惯一个人沐浴,我来帮你。”
“不用。”露凝抓起躲在身后的纸傀儡,“有它在,不用劳烦你。”
纸傀儡立马消失,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解离尘认真看着她,现在只有他可以帮忙了。
可露凝还是坚持拒绝了。
让他帮忙沐浴这尺度实在太大了,她一下子真的不行。
等下次她做好心理准备不对,什么下次,她怎么想得那样多。
露凝红着脸回了寝殿,羞耻地把他关在门外。
她如今会些简单法术,引水和从乾坤戒寻浴桶什么的都能自己做。
虽然从小到大都有人伺候,但独自生活了一段时间,发现完全自己来也没什么难的,有法术辅佐之后更是简单。
解离尘也没勉强,他站在门外,也不妨碍可以轻松得来她换下的弟子服。
幽冷的光将衣裳送到门外,他并未用手拿,只盯着看了几息,以冥火摧毁,连灰烬都没留下。
殿内的露凝知道他在外面,脸上红晕褪去,沐浴时与他搭话“也不知明师兄怎么样了,看他还能说话,应该不会有事。”
她微微提高音量“长老们没将这件事禀报给你吗可知他是如何在诸天宗内出事的”
诸天宗可是离州君的直属宗门,怎会有人敢在这里造次
解离尘没说话,倒是他身上传讯玉牌亮起,他点了一下,执剑长老的声音很快响起。
殿内的露凝如今已经筑基,耳力不凡,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宗主,有魔族潜入宗门,伤了灵剑长老的亲传弟子明昼。”
魔族竟是魔族
露凝一时忘了沐浴,全神贯注地听着外面的声音,听到解离尘冷淡地问“是吗,他死了吗”
问的自然是明昼。
执剑长老道“宗主的随侍弟子将他及时送到了慧剑宫,如今已经保住性命,无碍了。”
也对,如果他死了,魔族潜入的消息又是谁给出来的呢
解离尘没再说话,露凝在屋里,也看不到他脸上淡淡的杀意。
这杀意绝不是针对魔族,那是针对谁就不言而喻。
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你走之前,他同你说了什么。”
露凝缩在浴桶里回答“没说什么,只是他说好了之后要来寻我道谢。”
“来寻你”解离尘慢慢道,“那就等着。”
倒映在殿门上的身影缓缓消失,是解离尘走了。
露凝捧了些水,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结束。
还有魔族潜入的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会不会是要来伤害解离尘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九州大会只剩下不到半月,总觉得那些看似平静的一切之下布满了风雨。
铸剑宫里,铸剑长老正在打磨一块玄铁。
解离尘出现的突然,她手一抖,玄铁掉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宗主。”
铸剑长老跪拜下来。
解离尘看着她“本君要他死。”
铸剑长老顿了一下说“要他死自然简单,这不过是他一个化身,这样的化身他还有许多,可进入诸天宗的就这一个,混迹在宗主身边的更是绝无仅有,留着他用处更大。”
解离尘未语,铸剑长老思忖片刻继续道“宗主不想知道他接近您究竟想做什么吗宗主既有意九天仙盟盟主之位,就不该错失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借此做很多事,现在杀了他,实在得不偿失。”
“是吗。”解离尘终于开口,轻轻道,“一个帝尊的化身罢了,竟对本君这样有用吗,说得本君都有些心动了。”
铸剑长老一凛,闭了闭眼谦卑道“宗主若想他死,他肯定是要死的,哪怕是远在紫微帝宫的帝尊本体,也逃不过宗主的手掌心。”
解离尘看着她“你在他面前,也是如此恭维他,践踏本君吗”
“宗主恕罪。”铸剑长老跪拜着,“属下是身不由己。”
要换得对方的信任,确实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铸剑长老接到这个任务之前就已经有了打算,解离尘也很清楚。
他并不在意那些,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才消失离开。
铸剑长老汗湿了衣裳,有些脱力地跌坐在地。
慧剑宫里,解离尘隐去身形出现,无一人察觉,包括昏迷的明昼。
他站在药榻旁,认认真真打量了对方一会,十分厌恶对方化身眉眼间与他的相似。
他抬起手,腕间玄玉珠漫出黑气。
想留一个人性命不难。
但他故意在露凝面前展露伤痕,让露凝救了他,甚至还感受到了她的拥抱,对她图谋不轨,他决不能容忍。
那是他的。
是他独有的。
现在也要被他抢走了吗
不可以。
绝无可能。
其他什么都已经过去,唯独露凝,他绝不容许他玷污夺取。
他怎么可以用他肮脏的身体碰她
反正只要他还活着就够了,他还可以对他做很多事。
就如同从前他与那个人对他做的一样。
解离尘手中凝结灵力,毫不迟疑地打下去,昏迷的明昼浑身一震,声息微弱,几近与无。
他单薄衣物下每一寸碰触过露凝的肌肤全都灼烧溃烂,发出腐烂的臭味。
尽管如此,解离尘依然感觉不到快意。
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一个被掠夺到极致,几乎一无所有的人,如今讨回来这么一星半点,还只是在对方的化身而非本体上,如何能有感觉
心口忽然一片滚烫,是感应到了与露凝交融的那滴心头血。
她想他的时候,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解离尘情绪微缓,最后看了遍体鳞伤的明昼一眼,回到奉君殿。
奉君殿内,露凝抱膝坐在台阶上,看到他出现,立刻站了起来。
“我沐浴完四处寻不到你,你去哪了”她扯住他的衣角,眉头一皱,“血腥味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是不是那些潜入宗门的魔族”
不是他的血。他当然没有受伤,魔族也更不敢伤害他。
但是。
解离尘身子一颤,倒在她肩头,呼吸洒在她锁骨上,手轻抚她的细腰,暧昧又亲昵。
露凝被他抚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自觉挺了挺胸,解离尘的目光落在她圆润的胸口,扫过那雪峰的山尖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无碍。”他否认着,“我没受伤。”
话是在诚实否认,可这言语表情分明是在说我伤得好重,我快要死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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