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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响起时,夏白微正在从车上往下搬行李,刚好搬起两架仓鼠笼。
被尖锐的声响刺激,其中一只仓鼠焦躁不安地在笼子里蹿来蹿去,抗议地咬着笼角铁丝。
另外一架笼子里的仓鼠,本就胆小,也被外面的响动吓到,马上怂巴巴地缩回小窝里,再也不肯露头。
夏白微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先将两架沉重的仓鼠笼放下,接起手机。
刚按下接听键,一道洪亮的声音立刻炸雷般响起“好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医院里离职,还连夜搬家,不和任何人联系,你知不知道老子已经担心了好几天”
夏白微听着对方中气十足的嗓门,语气平淡“老师,我回老家了。”
对方的声音一下子低下来,带着几分关切和忧心忡忡“我听说你们医院前几天发生一起恶性医闹事件你受伤了受委屈了可以直接联系我,医闹那小子已经依法逮捕归案,你不必赌气离开”
“没有赌气,也和医闹无关,我的体质您也知道,受得那点小伤不值一提。”夏白微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流露。
“那为什么急匆匆离开整座城市你贸然离开,甚至没有向上面报告行踪,这种行为很危险,很容易再次被那些人注意到,你已经脱离了保护范围”
夏白微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关心“我爷爷去世了。”
通讯另一端立刻断了声音。
好一会儿,他的老师才沉沉叹了口气“我知道夏老先生是你唯一的亲人,他的离世对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没必要离开,我跟医院那边打声招呼,给你放一个长假,让你好好调整一下心情”
“不,我决定留下来。”夏白微淡淡地说,“自从爷爷走后,我才发现有些事情是不等人的,而我这辈子又浪费了太多时间。”
“回到故乡,算是我在思考很久之后,自己做出的选择。”
老师的声音有些焦急“何必呢你曾经说过自己想做医生,想要救治生命。当初为了安置你,那家医院、甚至那座城市,都是我给你精挑细选的,如今你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吗”
耳边听着对方的劝告,夏白微轻轻垂下眼眸,用右手的指尖,悄然拂过左手手背。
如今天气正炎热,普通人大多衣裳轻薄。他却一反常态,左手戴着一只黑色的露指手套,从手腕到手背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修长指尖,在漆黑手套的对比下,更显得苍白。
轻抚着手背,他微微勾起嘴角,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您也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在还能救得了谁”
“而且,爷爷在老家留下了一间小诊所,我准备接手这里,照样可以做医生,平时给街坊邻居看看病,安静地度过余下的时光。”
通讯另一端,老师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对方闷闷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相关部门那边有我来打报告,以后经常和我联系,遇到什么异常情况,或者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向我开口。”
夏白微点头,耐心听完老师的所有叮嘱,才结束通话。
他低头,刚想继续搬行李,旁边却突兀地伸出一双手,抢先将那两架沉重的仓鼠笼搬起来。
他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三十岁出头,穿着一身藏蓝色警服,眉眼周正英气,正帮他把行李不断往车下搬。
看到这个人,夏白微一直平静淡漠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一点真切的笑意“宁哥。”
眼前人名字叫宁则。
夏白微从小与爷爷相依为命,家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生活。
住在隔壁的邻居宁阿姨,怜惜他没有父母照顾,所以伸出援手,对年幼时的他经常照拂。
宁姨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宁则,小儿子名叫宁湾。
宁湾与夏白微年纪相仿,两人小时候在同一个班级读书,即是同学,也是一对损友发小。
宁则却比夏白微大上五六岁,自幼便成熟稳重,常常保护照顾两个小弟,是个温和的邻家大哥哥。
后来,夏白微在念完初中之后,便被迫外出求学读书,多年来因各种原因不能返回故乡。家中只剩下年迈的爷爷一人,也多亏宁姨这一家邻居经常探望照顾。
甚至爷爷去世,他在得知消息后未能及时赶回故乡,也是宁姨一家帮忙料理后事,并在葬礼上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
如今,一晃十几年不见,童年好友都已长大成人,有的甚至已经披上警服,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但只是一个照面,夏白微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邻家大哥哥。
与此同时,出于警察的职业习惯,宁则也在上下打量着夏白微。
与童年相比,现在的夏白微自然已经长大,身姿高挑,通身气度儒雅俊美,肤色苍白,一身书卷气息,手指骨感修长。
因为刚刚在搬运行李,所以他乌黑的发丝微微凌乱,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遮盖了镜片后过于深邃的眸色。
就是左手上的单只黑色手套,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着实显得有些奇怪和扎眼。
宁则将他看过一遍,脸上也露出笑容“小夏,你回来了。”
“早听说你要回来,我妈在家里都念叨多少回了,总想着去接一接你。今天我下班回家,远远看见诊所门口停着一辆车,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宁则脱了外套,一边搬东西,一边闲谈,“你要是早几天回来,还能赶得上夏爷爷下葬。”
他只是将所有事情娓娓道来,并没有询问夏白微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甚至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孤身在外讨生活的人都难,各人有各人的苦衷,何必刻意去问。
“这么多年,也多谢你们照顾爷爷,宁姨的身体近来可好”夏白微一边答话,一边想去搬行李。
只是他每次刚弯下腰,人高马大的宁则就会抢先一步,提前将那件行李抱在怀里“开了一路车也挺累的,你去歇着,搬东西我来就行。”
一边说着,他的眼神一边向夏白微戴着手套的左手偷瞄“小夏,我刚听你打电话说什么医闹、受伤,还有泥菩萨过江什么的,到底咋啦”
刚才的对话宁则没听太清,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眼。
他还以为这位许久不见的邻家小弟弟在外面遇见医闹,受了委屈,这才决定回老家定居。
夏白微并不打算全盘托出,只是随意摆摆手,顺着医闹的话题往下来聊“没什么大事,前段时间一个病人对医院的治疗效果不满意,病人家属有些偏激,于是拿着刀冲入医院乱砍,我替旁边的护士抬手挡了一下”
这起医闹的起因,说来也是可笑。
一个老头因为阑尾炎被送进来,医院当天就安排了相关手术。
这种小手术对于全省最好的三甲医院来说,再简单不过。老头很快就被推出手术室,只需要住院静养几天。
只不过阑尾炎患者在手术过后的四十八小时内,都需要禁水禁食,等到身体排气之后,才能食用一些流体食物,往往手术一个月之后,患者才能恢复正常饮食。
可患者老头哪里受过这份罪,手术过后还不到一天,就已经饿得受不了,将医生的叮嘱尽数抛到脑后,哀求子女给他买点东西吃。
老头的儿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一听自己的亲爹想吃东西,哪儿还有二话,当下就外出买了亲爹最爱吃的鸡腿,还特意躲过医生护士的查房,将鸡腿“偷渡”到病房里孝敬亲爹。
老头很满意,一口气吃掉了一整个大鸡腿,然后鸡腿是上午吃的,人是下午被推进手术室的。
二次进入手术室,医生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保住老头的命,可是老头的孝顺儿子却不乐意了。
自己亲爹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就不行了分明是之前做阑尾手术的医生出了差错
这位带孝子心疼亲爹受了两次罪,越想越气,于是一时冲动,揣着刀子冲进医院,见人就掏刀子比划,只想为亲爹出一口恶气。
一看到有刀子,有经验的医生纷纷躲闪,只有一个刚进医院的小护士年轻,没见过这场面,当即被吓傻,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眼见带孝子的刀刃,就要划破年轻护士的脸,一旁路过的夏白微瞧着不忍心,上前挡了一下,手腕被砍了一刀,另一只手把那柄刀子给夺了下来,再一脚将带孝子踹翻。
众人这才一拥而上,把失去武器的带孝子给摁在地上。
听完夏白微的讲述,宁则眨了眨眼,眼神流露出万分难过的情绪。
他抿着嘴角,低头看向夏白微的左手“如果当时我在现场就好了,我肯定不会放过医闹的那小子”
“医闹的人很快就被警察收押,现在正蹲局子里等着判刑,轻饶不了”夏白微注意到他的眼神,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你以为我是因为手腕重伤,落下残疾,所以才从医院里辞职的”
“没有的事,别担心我的左手没问题,之所以戴手套,不是为了遮盖手腕上的伤疤只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他含糊说道,尽力宽慰着这位操心的邻家大哥。
但这些话并没有安慰到宁则。
如果不是因为手腕受伤,没法再进行精细的手术,谁会愿意从大城市的三甲医院辞职,来他们这个偏僻的小镇开诊所
宁则看着眼前多年不见的小夏弟弟,再想想他大好的前途尽毁,顿时只觉得唏嘘不已。
他生怕揭破对方心头的伤疤,于是也不再提起这件事,只是抢在夏白微前面将所有行李搬起,不敢让对方干一点重活。
夏白微知道对方误会了,但暂时又不知该怎么解释,最终只能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宁哥,小件的零碎东西还是我来搬好了。”
二人将大大小小的行李搬进夏爷爷留下的老宅里。
这座故乡小镇名为“泉眼镇”,是个不起眼的镇子,地势偏僻,三面环山,一眼清泉汇成小溪从山上流下,横穿小镇,将整个镇子分为镇东和镇西。
除了风景不错外,泉眼镇再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
镇东头有一家乡镇医院,规模不大,尚算正规,是当地人看病的首选地。
可镇西的居民想要去看病,却还要翻过那条横穿小镇的溪流,走过一座石头拱桥。
许多腿脚不便的老人不耐烦走那么远的路,于是夏白微的爷爷夏君迁,很多年前就在镇西头开了一家小诊所,方便附近的邻里乡亲看病。
夏家世代学医,个个有知识有文凭,诊金也很便宜,平日里镇西的居民有个头疼脑热、发烧咳嗽,都愿意到夏君迁的小诊所里来。
时隔多年,再次站到爷爷的小诊所前,看着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夏白微只觉得眼眶微微发热,心口酸楚。
爷爷给他留下的老宅足足有三层楼,一楼做门诊看病,二楼祖孙两人日常生活起居,三楼不常使用,索性打通所有隔墙做了一个大书房,里面堆满了爷爷生前珍藏的各类书籍。
在楼房的最顶上,还有一层低矮隐蔽的阁楼,平日里只用来做杂物间。
这座楼房前门临街,热闹有生气。但后面的院子却紧挨着后山,安静冷清,没有一点人烟,远目望去只有杂草树木和险峻的山峦。
在后院的中央,有一颗遮天蔽日的古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岁,树身粗大得需要几人合抱,树冠繁茂至极,浓绿色的枝叶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在炎热的夏季遮出一片阴凉地。
将所有行李扛上楼之后,宁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向夏白微叮嘱“我晚上还得值班,就不在这里多留,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向隔壁喊一声。”
“我妈和我弟还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你先把家里收拾一下,他们一会儿肯定就来看你。”
说罢,不等夏白微挽留,宁则便拎着自己刚才脱下的警服外套,又走了。
夏白微便一个人安静地等在老宅里,清扫房屋,再将带来的行李一一归置。
二楼是爷爷生前起居的地方,处处留有他老人家存在过的气息,夏白微不忍心破坏这些细微的痕迹,便索性搬到三楼去住,与满室图书为伴,将整间大藏书室当做卧室。
等到一切打理妥当,老宅终于又有了“家”的模样,时间也已将近傍晚,天色昏昏沉沉。
天气也越发闷热,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经过一路的颠簸,现在终于安静下来,那两架笼子里的仓鼠,此刻也不再胆小焦躁,一个个扒着笼子的缝隙,两只黑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粉色的鼻尖嗅嗅、胡须颤颤,探索感知着周围陌生的新环境。
爷爷走了,整栋老宅陡然间安静下来。
现在这个家里,也只剩下他和两只仓鼠,一共三个会喘气的活物。
夏白微用苍白的指尖,点了点两只探头探脑的仓鼠,将两架仓鼠笼子挪到房间的背阴处。
此处是三楼,平时晒进房间里的阳光也十分充裕,所以爷爷夏君迁生前在这里养了不少盆栽,全都放置在向阳处。
但因为多日无人浇水照料,房间里的花花草草已经枯死大半,仅剩的几盆也蔫巴巴的,叶片枯黄打卷,显然活得不是很好。
夏白微抱起还活着的几个盆栽,微微皱眉,试图抢救一下爷爷最喜欢的花草。
恰在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响亮的招呼“小夏,你回来啦”
紧接着,就是一阵矫健有力的脚步声响起,踏过楼板台阶,“咚咚咚”地向楼上走来。
只听这风风火火的声音,夏白微便知道是谁来了。
他转过身,微笑着看向来者“宁姨,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年轻。”
宁姨是一位五十余岁的小个子女性,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身体健康,面色红润,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精力,善良、热情、爽快,做起事来十分麻利。
此时她急促地跑上楼来,左手还抱着一盆绿植,右手拎着一袋水果,一见到夏白微,便忍不住眼眶一红,心疼地凑过来上下打量。
“这么多年没见,小夏长高了怎么还是这么瘦啊看起来比小时候还瘦,这些年肯定没少在外面吃苦回来也好、回来好在老家这边,街坊邻居的还能照看照看你”
她一边激动地举高胳膊,亲切地拍着夏白微的肩膀,一边将带来的水果往夏白微怀里塞“知道你这几天回来,特意去买的芒果,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现在正是芒果上市的季节,成熟芒果香甜的气味弥漫开来,填满了整个房间。
夏白微推辞不过,被塞了满怀新鲜芒果,就连衣兜里都被宁姨装进去两个,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丝甜甜的果香味。
但此时,他的目光却被对方带来的另一件东西吸引住“宁姨,这是”
“噢,这个呀”宁姨一拍脑门,将抱着的盆栽递过来,“刚才一激动差点给忘了这是夏老先生留给你的花草,之前托我照料了一段时间。”
“爷爷留给我的”夏白微略感奇怪,接过盆栽细细打量后,更是微微蹙起眉。
这盆绿植亭亭直立,圆柱形的叶柄,叶片狭长,九片绿叶呈圆伞状向外扩散开。
出身中医学世家夏白微一眼就认出,这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盆栽品种,而是一株草药。
天南星。
爷爷为什么要留一株天南星给他
宁姨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夏老先生临走前的那段时间,身体不济,一直在住院,心里却始终牵挂着这盆花草,别的盆栽都没管,只让我把这盆草带回家里好好照料。”
“老人家在弥留之际,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说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亲手把这盆花草交给你我也不知道为啥,夏老先生没说。”
夏白微抬头看了看房间里那些枯死的盆栽,再低头看看怀里这盆绿意盎然的天南星,眸色深处微微一动。
他的左手手背,被黑色手套遮盖的地方,微微发热,一股若有似无的灼烧刺痛慢慢浮现
他猛地抬手摁住手背,同时也将骨髓深处涌现出的悸动一并摁下。
夏白微眨了眨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宁姨,笑了笑“既然是爷爷特意留给我的遗物,我自然会好好照料它。”
“既然已经把它交到你手上,我心里这块石头啊,也终于落地了”宁姨拍了拍胸口,如释重负地笑了。
她这次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完成夏老先生临终前的嘱托,亲手将这株草交给夏老先生的孙子。
事情终于完成,她又拉着夏白微嘘寒问暖许久,才起身告辞。
夏白微起身送宁姨回家,在转身回来的途中,恰好遇到一阵清风拂面。
怀里的南星草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叶片抖动着拂过他的掌心,好似有生命一般,仿佛在攀缠他的指尖。
夏白微沉默地盯着眼前的天南星,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抱着它一起回了家。
而昏暗的天际,一声闷雷炸响,随后豆大的雨点犹如瓢泼一般,倾盆而落。
这场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来了。
此时被暴雨笼罩的后山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奔跑着。
快跑跑快点,再快点
白向帆不断在心里对自己催促着。
可是经过长时间的奔逃,他的体力早已耗尽,再加上他正处于oga的发\\情期,身体本就虚软无力,脖颈后方的腺体还在红肿发热,各种令人难堪的生理反应一并涌现上来,更是让他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更糟糕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下起暴雨。
连绵不绝的雨滴连成线,将他从头到脚打湿透彻,脚下的道路泥泞,每次拔腿都需要耗费他极大的力气,周围天色昏暗,难以辨别方向,他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瞎转。
身体与精神已经濒临崩溃,可是白向帆却不敢停下脚步。
他必须赶快逃离上城区,只有逃到下城区才有机会隐藏自己
那个恶魔aha就在他身后那个残忍的、戏谑的、虚伪得令人作呕的恶魔,此时正提着猎\\枪、乘坐汽车,慢悠悠地追赶他,就像猎人不紧不慢地追赶自己的猎物
白向帆几乎能在脑海里构想出,aha脸上那副洋洋得意的熟悉嘴脸。
他想吐
仿佛是身体榨取出了最后一丝气力,他狠狠地咬紧牙关,勉强打起精神,继续拖着虚软发热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狂风骤雨中摸索,寻找希望渺茫的出路。
直到他虚弱的身体再也撑不住,软绵绵地一脚踩空,整个人突然一歪,扑倒在地,从斜坡上径直滚落下来,滚过一路的泥水和雨水,直到背部撞到一颗大树,才勉强停下来。
被他撞到的树木很粗壮,繁密的树冠枝叶像雨伞一样在头顶撑开,在暴风雨中勉强隔出一块避风港。
白向帆蜷缩在树下,精疲力尽,意识逐渐模糊。
他现在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感受着被雨水打湿的身躯逐渐失去温度,随时会因为体温过低而死
就在这时,他在一片朦胧中,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
有人走到他身边,用温热的掌心抚上他的额头“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后院”
来自陌生人的触碰,差点让惊恐敏\\感的白向帆尖叫出声,他本能的拼命抗拒。
可是在这种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最终他也只能勉强抬起手,攥住对方的衣角,挣扎着说出一些模糊的哀求“不要aha不aha”
他宁愿自己在暴雨中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也不要再落入那个aha的手里。
可就在这时,在周围狂风暴雨的冰冷气息中,极度惶恐的白向帆却突然鼻尖一动,意外地嗅到一股夹杂在其中的香甜气味。
那是一股淡淡的果香,温和无害,从眼前的陌生人身上散发出来。
aha的信息素向来都是深沉的、冷峻的、具有攻击性的,像这种甜腻温柔的信息素,一般oga才会有。
意识已经极度模糊的白向帆,此时根本没有能力分辨信息素和纯粹气味的差别。
“原来是oga”他陡然松了口气,然后便瘫软在泥地上,任凭眼前的黑暗一点点吞噬仅存的意识。
他彻底昏死过去。
只留下夏白微看着眼前昏迷的少年,头疼地摁着眉心。
刚才他回到家,把爷爷留给他的宝贵盆栽安置好,还没停下来歇口气,便突然听到后院里传来异样声响。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山上的野生动物,在暴雨中顺着后山无意间闯入老宅后院。
可万万没想到,当他冒雨外出查看时,居然发现是一个稚嫩的少年,蜷缩在后院的大树下,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这个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虚弱又漂亮,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
走的近了,夏白微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像是白砂糖一样浓郁的气味。
还真是一个精致boy,身上的香水味居然连大雨都冲刷不掉。
可现在,这个精致boy却万分狼狈,浑身湿透,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似地缩成一团,极易受惊,还激动地攥住他的衣角,却不小心把他的衣兜扯开。
宁姨之前塞进兜里的两颗芒果,也随之滚落到脚边的泥水中,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味。
但夏白微此时却没精力注意这两颗芒果。
因为眼前的少年不但虚弱,还满嘴胡言乱语,一直含糊地嚷嚷着什么“阿尔法”和“欧米伽”。
他估计这孩子是学习学疯了的高中生,直到现在都不忘满口念叨英语单词。
难不成是学习压力太大,愤而离家出走,结果没有生存经验反而将自己弄得狼狈生病的傻学生
算了,还是先将人带回诊所,等救醒之后再问清他的家庭住址。
夏白微无奈地拖起少年,而少年身上残破的衣服却因此滑落下来一块,不小心漏出一条胳膊上的伤痕。
在无意间瞄了一眼漏出的伤痕后,夏白微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随后眼神一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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