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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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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崡, 鼓安坊,谭氏宗家府邸。

    赵氏不安地坐在交椅上,又问了下面的人。

    “她还没走”

    下面的人摇头,“回老夫人, 没有呢, 只在门前站着等着。”

    赵氏捂着脑袋叹气。

    一旁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瞧见她这副样子暗笑了一声。

    “您也是算是老夫人了,掌家这么多年, 怎地还为此事犯愁若是被咱们家老太君知道,该数落您了。”

    这位老嬷嬷是赵氏娘家母亲身边的嬷嬷, 这次过来正同赵氏商量给外孙谭廷的婚事。

    赵家先后嫁了两女给谭廷父亲, 自然是希望到了谭廷这一辈, 也能与赵家密切往来,毕竟清崡谭氏一族的名望, 不是他们这等普通小世族可比的。

    赵氏当然也希望能有娘家侄女嫁过来帮衬自己, 可她左右相看了好几个, 只觉得娘家的侄女里竟没有能做宗妇的料子。

    长子谭廷娶进门的姑娘, 可是谭氏一族的宗妇, 没有十足的管家本领怎么能行

    赵氏犹豫, 她娘家母亲就派了老嬷嬷过来同她说道, 怎么也要挑一个出来, 将这件事早早定下来,不想就在这日, 谭家门外来了个素衣薄衫的小姑娘,想要见一见谭家人,尤其是赵氏。

    因为她身上,正有和长子谭廷的婚约。

    赵氏一听, 差点倒过去。

    她是知道这桩婚事的,但两家多年不联系,后来项家又落魄了,她以为十有八九要作废了,但人家偏偏在这个时候上了门。

    赵氏没主意了,看了老嬷嬷一眼。

    “她不肯走,我总不能撵她吧,闹大了,倒显得我们谭家欺凌人家孤女似得。这可怎么办”

    赵氏为难,那老嬷嬷却哼笑了一声。

    “您何必为难的她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姑娘,饱读诗书,还这能死皮赖脸地站在门前喊呼吗您只要是说今日不适,卧床请了大夫,谁也不见,她自然会离开,也自然就知道谭家的态度了。”

    赵氏一听,这也确实是个办法,聪明人总是懂得弦外之音。

    而那老嬷嬷又说了一句,“您这样的态度,项家明白了,若是懂事以后不会再来了,项家女若有为难事,肯定要想着找个人急急把自己嫁出去,到时候您发个善心,送她几件添妆也就是了。只是不能现在就给,免得她觉得当真攀上了谭家。”

    老嬷嬷的话说得不好听,但赵氏也确实不想让一个素未谋面的落魄贪官女,给自己做儿媳,她料想这样的女子多半也是管不了家、做不了宗妇的。

    赵氏思虑了一遍,叹了口气,就照着娘家老嬷嬷说得话做了,道是自己病了,请大夫还来不及,自是闭门谢客了。

    门外。

    项宜得了谭家门房的话,还没来得及再多问一句,门房就已经关上了门。

    谭氏的大门紧闭,独独她一人站在门外,一旁的路上有附近的人来回走过,都不由地打量起她来。

    她是第一次登谭家的门,没有闹出也不想闹出一点动静,可路上的行人却像是能猜到她的来意一般,有人目露嘲讽鄙夷,还有人直接嘀咕着“想来攀附谭家的人也太多了吧,真是什么猫狗都想上门”。

    项宜在这些目光和言语里,脸色红白不定了一时,再看向谭家高大却紧闭的门头,来时的那一点希冀尽数粉碎。

    她连忙转头,在更多鄙夷的目光还没投过来时,快步离开了。

    家中还有被人打伤的弟弟,和病卧床上的妹妹,她该怎么办

    城外回城的大道上。

    初冬的风刺刺拉拉地吹在迎风赶路的马车上,窗帘被吹得呼呼作响,透进许多冷风来。

    小厮正吉被一旁的老爹叫了一声,“给大爷盖上毯子,免得受了凉。”

    正吉被这一提醒,才手忙脚乱地伺候起坐在正中,闭着眼睛睡着了的自家大爷。

    他老爹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大爷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挑起整个谭家,你也十七八,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怎么能伺候好大爷”

    正吉被老爹训斥了,赶紧拿起毯子给自家大爷盖上。

    不想毯子刚落下去,人就醒了过来。

    “奴才把大爷吵醒了”正吉紧张的不行,他倒不是怕大爷生气,大爷看似严肃实则颇为宽厚,他是怕他老爹又训他。

    好在大爷摆了手,说不是。

    谭廷不是被吵醒的,而是做了个奇怪的梦,被梦里的离奇惊醒了。

    只是这边刚睁开眼,梦里事就好像全忘了。

    谭廷揉了揉脑袋也没想起来,只是这时,马车的轮子出了些问题,车夫请示他,要在城门口修一下轮子。

    谭廷自是应允的,待到了城门口就下了车。

    城门口的人不少,谭廷让自家马车停到一旁,免得耽误了城内外进出。

    只是他在路边这么一站,忽的看见城门里,有人夹着牛车带着两个人出了城。

    其中一人是个上了年岁的农妇,正低声同一旁穿着月白色衣裙的姑娘说话。

    那姑娘衣着朴素,浑身没有几件首饰,她垂着眼帘坐在简陋的牛车上,初冬的冷风吹得她耳朵发红,只是她的眼睛也是红彤彤的,甚至还有水光闪动,却一直被她忍着,硬生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谭廷不知怎么就看住了这个姑娘。

    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但是谭廷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可他的目光莫名其妙地也没能转开,尤其定在她红红的眼睛上面时,心口有种说不出的一揪一揪的感觉。

    有一瞬间,他想叫她的名字,可话到了嘴边,他又想不起她到底叫什么。

    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叫什么呢

    一直到她的身影随着牛车,消失在远处树林的转角后,谭廷才回过神来。

    倒是正吉和正吉老爹都惊到了,不解地看着自家大爷。

    大爷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大爷对女子素来规矩,从没有出现过,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看了好半天的情况。

    谭廷在这父子俩的目光里也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不妥了。

    他不自在地清了一下嗓子。

    恰好这时,马车修好了,他转身上了马车,只不过转身时,目光禁不住又往远处的路上看了一眼。

    那个牛车和上面的姑娘早已消失在了冬风萧瑟的天际间,而他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丝失落又不安的感觉。

    他这是怎么了

    一路回了鼓安坊谭家。

    谭廷先去族里吩咐了几件事,然后才回了自己的正院。

    正院对他来说还不如外院的书房紧要,只是一个睡觉换衣的地方。

    可今日,他自进了正院,目光就落在了正房的窗下。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窗下房内的榻上,有人侧身坐在上面,或看书或替花修枝或做针线,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回家,会在他撩开窗帘进屋时,转过头来柔声问他一句。

    “大爷回来了。”

    而她回头看过来的模样,像极了今日见过的那个姑娘

    这恍惚间的场景竟然令谭廷脚步快了起来,他快步到了门前,撩开门帘走了进去。

    可他转头看去,窗下什么人都没有,自也没有人转头问他一句什么。

    谭廷心里一空,才意识到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能坐在正院窗下等他的,只有他以后的妻子。

    而他今日见到了那个姑娘,就把她编进了这般恍惚间的场景里。

    难道他只看到了人家一眼,就想让人家给他做妻

    他也见过不少女子,甚至还被母亲带着相看过两回,可还从来没对哪个姑娘如此过。

    谭廷念及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脸都有些热了。

    他连忙甩了一下头,换了身衣裳,回书房理了些族里的事,又看了会书,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去了秋照苑吃饭。

    他到了秋照苑,给母亲赵氏请安的时候,好似见着母亲神态有些不太自然。

    “母亲今日病了或者还有什么旁的事”

    他试着问了一句,赵氏就连忙摇头道没有。

    “没什么,这会儿也好了,吃饭吧。”

    谭廷便也没有多问,见弟弟和妹妹来了,妹妹今日穿了新衣裳戴了新首饰,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自不必提,倒是他那个不中用的弟弟,见了他有些胆怯的模样。

    谭廷直接就问了他今日在学里如何,他一问,二弟谭建这厮就吓得一哆嗦。

    谭建期期艾艾地说,前些天他给他布置的书,到今日还没背完。

    谭廷一听就要发火,刚要怒斥他一句“如此这般散漫懒惰,这辈子恐怕连举人都考不上”,但这话没说,就被自己脑海里的声音驳斥了。

    有一瞬间,他仿佛在眼前十二三岁的二弟身上,看到了他多年后中举的样子。

    虽然,好像是,榜末上榜

    谭廷的话就没说出口,只是随意骂了他两句也就罢了。

    他实在不知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仿佛从下晌醒来就一直不太对劲。

    晚间,谭廷没有似平日一般,加练两幅大字到深夜,而是早早地睡下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翌日清晨。

    谭廷只觉自己做了一整夜的梦,以至于醒来还有些脑中发沉似得。

    但他起身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好像是怕惊到了床榻里面睡着的人。

    起初他并没发现自己的不妥,但转身要替里面的人压一压被角的时候,忽然惊醒过来。

    他没有娶妻,也没有人睡在他枕边。

    但是在这一瞬,他猛然记起了昨晚做的梦,确切的说,是昨日下晌做的梦。

    两个梦一模一样。

    而在这梦里,他是按照父亲从前给他定下的婚约娶了妻,只是同妻子之间误会甚深,成亲三年两人也如陌路人一般,直到他从京回家,又闹出了许多事,这才发现了他们之间的误会

    而梦里他的妻子,竟然就是昨日见到的牛车上的姑娘。

    她姓项,是那个世人皆知的寒门贪官项直渊的女儿。

    她叫项宜。

    而他,因为项直渊糟糕的名声,正经冷落了她三年,让她受了许多的委屈

    那些年的误会与委屈,都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谭廷想到“妻子项宜”,心口发疼又发慌。

    他捂着心口愣在床边半晌,直到正吉听见动静,端着水盆前来,才回过神来。

    正吉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照常伺候他洗漱。

    谭廷却慢慢回想起许多细节。

    梦里的妻子项宜是在三老太爷过世的时候,带着婚书上门来的。若她昨天见到的姑娘是项宜,那么时间对不上,三老太爷确实病卧在床,却还没有到那般地步。

    是他真的在做梦,还是梦里她拿着婚书上门,并不是第一次。

    谭廷无从查证,但他想到一个更根本的事情,那就是父亲到底有没有给自己定过这一桩亲事。

    念及此,他加快了洗漱,洗漱完毕换了件衣裳,直接去了秋照苑。

    老夫人赵氏在堂中喝茶,她见谭廷这么早就来,还有些意外。

    总不能他知道了昨天项家女上门的事情了吧可她吩咐了人不许多言的,总不能是老爷托梦

    赵氏想不通,刚要问一句谭廷缘何这么早,就听见长子道了一句。

    “母亲安好,儿子昨晚梦到了父亲,父亲竟在梦中告知儿子,从前给儿子订过一桩婚事,让儿子留意 母亲可有听说过此事”

    谭廷言语委婉了一些,只是话音未落,就见座上的继母赵氏手突然一抖,端在手上的茶碗砰地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谭廷讶然

    而赵氏则惊得浑身一抖。

    老天爷,老爷真的托梦了

    赵氏惊怕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双手合十向天祷告起来。

    “老爷莫怪,老爷莫怪妾身不是故意不告诉元直的,实在是项家太落魄了,我、我这才听了嬷嬷的话,昨天没让那姑娘进门 ”

    赵氏还在惊怕地解释着,乞求着亡夫的原谅,就差跪下来了。

    谭廷“ ”

    只是谭廷听了她的话,顿了一顿。

    真的有婚约,真的是项家,而昨日他见到的那个姑娘,真的是项宜

    只是他昨日没在家,那么冷的天,她特特来了一趟,谭家却将她生生拒在了门外。

    难怪她走得时候,眼睛那般红,却一直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掉

    谭廷想到梦里项直渊其实没有贪污,而妻子项宜却受了好些年的委屈,就如同昨日,谭家竟然让她就这样吃了闭门羹一样。

    谭廷突然莫名地心慌了起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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