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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官员递上来的密折雪花似的飞到圣上案头, 却又皆被圣上按下,朝堂之上也未有人再提案件进展,甚至因着韩相身体欠佳, 圣上还指派了太医探看, 后宫中更是出了个新宠韩贵人,几乎要与兰妃平分秋色。
不少韩氏党派的官员观望之中又松了口气, 看来圣心依旧是偏向韩氏的,此番动作虽大, 圣上却也不会真想将韩氏连根拔起, 顶多也就是敲山震虎,小惩大诫罢了。
待宫中的那位韩贵人站稳了脚跟,再怀个小皇子, 韩氏的地位就更是固若金汤了。
不少人都因此放下心来, 甚至包括韩府的大郎君。
“父亲是不是太多虑了看圣上的态度,对韩氏还是有所顾忌的, 未必就真到了那一步,近段时日我们收敛些,小心谨慎便是。”
韩相闻言面色却未缓半分,抬眼看了下首的年轻人一眼“修儿以为呢”
韩修道“圣上越是如此,韩家的情况便越是不容乐观。圣上若真想给我们留条退路, 便不会下那道让各地官员戴罪立功的谕旨。”
韩修说着起身道“孙儿以为, 韩氏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若不先下手为强, 即便韩氏根深叶茂,只怕顷刻之间也会灰飞烟灭。”
室中顿时一静,韩沉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韩相抬手截断。
修儿说得不错, 韩氏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若是那桩案子背后的东西被挖了出来,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既如此,倒不如铤而走险,搏上一搏。
韩相当机立断“你去安排,万不能出半点纰漏”
韩修称是,眉眼间的勃勃野心与韩相如出一辙。
他回了自己的院落,入了书房后几个时辰都未再出来。
欣荣未往那处去,依旧在同个时辰于庭中散步赏花,累了便去亭子里歇歇。她走后不久,打扫庭院的婢子从石缝里取走了一小截竹管,将消息递了出去。
又到了秋爽时节,重灵山上万物腾跃,草木葱茏,不见分毫衰败之气。
今年圣上兴致颇高,在猎场里穿了两个来回,亲自打马猎了头獐子回来,傍晚时分大宴群臣分而食之,又多喝了两盏酒,方回帐中歇息。
天色还未全然暗下,夕阳的余晖拖着渐起的夜色,在中间染出黛青蓝紫,隐约的星子点缀其中,自重灵山上看,别有一番意境。
赵逸慢慢饮着酒,目光在不远处一顿,随即起身。
一旁有人唤他“往哪儿去,新烤好的鹿肉,不尝尝”
赵逸笑了笑“肉食吃多了不克化,我去走走消食。”
赵逸慢慢走在营帐外围,与前面的那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穿了一身石青色的压裙宫装,乌发高挽,隐隐能瞧见玉兰簪下的银白流苏,侧首之时,银色流光一晃而过。
她身边的宫人似乎同她说了什么,引得她淡淡一笑,虽是转瞬即逝,却如墨兰花开。
初遇之时,他们一个是隐姓埋名的避世王爷,一个是自在洒脱的红楼歌姬。
可如今,他是安王赵逸,而她是宫阙之中兰妃娘娘。
他与她只能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中间隔着营地里各式各样的人,没人会注意到,他在走着兰妃走过的路,默默跟在她身后,做个隐形的同路人。
赵逸轻轻一笑,这样也挺好,若可以,他愿意这样一直走下去,只是她非生于室中的娇贵兰花,而是开在悬崖峭壁的空谷幽兰。
既是如此,他会拼尽全力免她枯萎于深宫内苑,放她盛开在天地之间。
夜色中,身着宝蓝色宫服的小太监急急奔来,到赵逸近前一礼“王爷,陛下召见。”
赵逸遂停了脚步,最后看了眼薛兰音的背影,转身去往圣上的营帐。然到了帐前,却得知圣上的新宠韩贵人正在里头。赵逸神色不变,往后退了两步,候在帐外。
营帐之中,韩贵人正为陛下添香。
染着豆蔻的指甲平整圆润,一双手柔弱无骨,动作间尾指微微勾起,光瞧着就叫人赏心悦目。然赵冉阖着眼,未曾看来一眼,只扶着额微微蹙眉,一身的酒气。
“陛下龙神虎威,今日箭无虚发,真是叫奴婢开了眼界。”韩贵人盖上香炉盖,转身走到赵冉身后,食指轻轻按在他额间,“只是陛下再怎么高兴也该顾忌自己的身子,这吃多了酒可是难受呢。”
赵冉松了眉目笑道“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这般动听。”
“那陛下可还爱听”
赵冉佯怒道“若朕只爱听这些好听话,岂非成了昏君了”
韩贵人怒了努嘴“奴婢可没故意挑好听的说哄着陛下,陛下若是不爱听,那听奴婢唱首小曲可好”
赵冉应了一声,韩贵人便起了嗓子清唱。她生了一副好歌喉,唱曲时就如婉转黄莺,进宫之前,听父亲特意提起过,她的声音很像那位故去的卫皇后。
父亲说,兰妃娘娘因为生得与卫皇后相似,才有了如今的恩宠,而她有着与卫皇后相似的歌喉,未必不能与之一争。
事实,也确如父亲所料。
圣上最喜欢听她唱歌,只要她轻轻哼上几曲,圣上便什么都由着她,半点防备也没有了。
韩贵人看了一旁的香炉一眼,轻轻一笑,眼见圣上的呼吸越来越平缓,她开口唤了两声,然陛下只是含糊不清地应了句,并未睁开眼来。
韩贵人缓缓起身,走到帐前撩开了帘子。安王果然还候在外头,他眉目清俊,身姿挺拔,与他的父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韩贵人抿唇一笑,出声道“安王殿下请进。”
赵逸依言上前,他身后,韩贵人又对守在帐前的侍卫道“你们退下吧,陛下有事与安王商谈。”
然入得帐内,一股甜腻香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几欲轻咳出声。赵逸当即眉心一皱,抬目见圣上阖眼靠在榻上,似是已然沉沉睡去。
不等赵逸出声,他的腰间便骤然被人环住,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似藤蔓一般攀上他的胸膛,探索着要往他的衣襟里伸去。
赵逸登时面色一变,猛地将身后之人挣开。韩贵人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松散的衣襟自肩头滑落,泄出一点旖旎春光。
赵逸垂着眼,语中怒意蓬勃“贵人这是做什么”
韩贵人红了眼眶,忽而踉跄着奔至圣上身侧哀泣出声“陛下,陛下救命”
也不知是否因她哭喊着才叫醒了圣上,赵冉动了动唇,缓缓睁开眼来,一侧首就见韩贵人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救命啊,安王殿下方才吃醉了酒,竟硬闯入陛下帐中,欲当着陛下的面轻薄奴婢,还请陛下为奴婢做主”
赵冉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头痛欲裂,见韩贵人的确衣衫半解,而赵逸就站在几步开外,登时戾气陡生“孽障,你说你都做了什么”
赵逸看着赵冉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诞感,这等拙劣的伎俩,甚至只需查问原本守在门前的两个侍卫便能显出端倪,可眼下,圣上竟是问都不曾问上一句,便信了韩贵人的话。
“朕问你话,你是哑了么”
见赵逸不答,赵冉愈发暴躁,转身抽出挂在帐上的佩剑,剑锋直指赵逸“说,你私入朕的营帐,调戏朕的后妃,你安的是什么心”
赵逸沉了眸色,顺着剑锋望去,见圣上眼眶通红,神色怪异狰狞,心头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圣上虽凉薄多疑,可也决然不是这等不分青红皂白,暴躁易怒的性子。
赵逸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倏然一变,一个近身夺了赵冉的佩剑,抬手一挥,燃着袅袅轻烟的香炉瞬时被劈做两半。
赵冉大怒“逆子,你要造反不成来人”
然下一秒,赵逸已然扔了佩剑,一把端起榻前的水盆,朝着赵冉泼了过去。
盆里的水早已凉透,赵冉猝不及防被浇了一头一脸,登时打了个寒颤,怔在了原地。
外头的侍卫并未走远,听到赵冉呼声立时疾奔而入,然一入帐内,却见安王跪在地上,贵人衣衫不整,圣上更是不知被谁泼了一脸的水,龙颜难测。
侍卫们齐齐一怔,一时不知逆贼是谁,进退两难。
赵逸告罪道“父皇帐中的香有问题,儿臣见父皇神志不清,情急之下出此下策,请父皇降罪”
赵冉被凉水一泼,此时也已冷静下来,再细想自己方才的举动,面色愈发沉冷,张口唤了胡为光。
很快,值守营帐的侍卫、随行的太医先后入帐,胡为光替赵冉擦拭着襟前的水渍,帐中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赵冉才沉沉开口“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侍卫自无所隐瞒,将安王何时到的,在外候了多久,又是如何被韩贵人唤入帐中等等都一一交代,又经太医确认,帐中所燃之香混入了岭南的一种毒草,将之研成粉末与沉香一燃,就会令人暴躁易怒,甚至出现幻觉。
查问到此处,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然明了。
赵冉铁青着脸,蓦然一脚踹在韩贵人心口“贱人”
赵冉怒极,他早对韩氏起疑,韩家的人自然不可能不防范,只是因着她那一副酷似重雪的嗓子才容她放肆几分,不想竟还是险些着了她的道,赵冉恨不得立时伸手掐死她
韩贵人被踹得立时呕出口血来,一张娇颜吓得惨白,看着愈发娇弱,却再不得赵冉半分怜爱。
“说,这香从哪儿来的,又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是不是韩氏”
韩贵人忍不住浑身发抖,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眼下的局面,明明,明明父亲说过,他都已然安排好的
正在此时,外头的猎场却突然响起了号角之音。
浑厚的声音覆盖了整个山头,叫众人齐齐一怔。
“陛下”侍卫冲入帐中,急道,“陛下,重灵山被围,不知哪方的兵马,已然杀上山了”
“你说什么”
赵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重灵山是皇家猎场,便是寻常的日子也有禁军把守,眼下他在此地,整座山可谓铁桶一般,如何会叫人轻易攻上山来
赵逸立时道“可能估出有多少兵马”
“便是粗略一瞧,也足有上万。”
众人又是一惊,哪家的府兵也不会有上万兵马,便是此次围猎,赵冉所带的禁军也只有两千,加上畿防营和零散府兵,亦不足四千兵力,如何与之抗衡
如今也细思不得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这万人军队,最近的兵力便是宫城禁军,需得速速调遣援兵来,方能解重灵山之困
赵冉扬声道“速点狼烟,召集所有人,武将点兵,与朕一同对敌”
侍卫领命而去,赵逸沉思片刻,出声道“陛下,此时天色昏暗,山上丛林甚密,就是点起狼烟怕也难以叫人立时察觉,且那敌军来得这般悄无声息,怕是”
赵冉立时明白了赵逸的言下之意“你是觉得,这重灵山上有内应”
赵冉面色沉冷,这种可能性很大,可若当真如此,叛贼内外夹击,重灵山一战更是险上加险
赵逸叩首道“儿臣愿突出重围,亲调禁军支援”
若禁军看见狼烟示警是最好,若是没有,只要有人带着印信前去,禁军同样会听之号令。可这人的身份不能太低,最好还得是皇家血脉。
赵冉目色沉沉“你可知这一去,是九死一生”
赵逸自然知道,可他是最好的人选。
“眼下借着夜色掩映还有机会,待天亮之后,或是他们攻上山来,便真的来不及了。”赵逸沉声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必定携援军而来,不让贼子伤父皇半分”
赵冉看着他,伸手攥了攥他的肩头“好,朕给你点几个身手好的亲信,你带着朕的印信去,务必小心”
赵逸应下。
夜色如墨,重灵山上杀声震天,四处是明灭的火光,就连天际的星子都似被杀伐之声震得摇摇欲坠。
官员女眷聚在一处,个个神色惊惶,唯有赵冉不动如山,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杀声越来越近,他面上的神色也一寸比一寸沉冷下来。
“杀上来了陛下,他们杀上来了”
侍卫的惊叫宛若沸水泼油,让本就浮动的人心愈发炸裂开来,周围不断有人抽噎出声,绝望的哀戚似会传染,整个营地都笼罩在恐惧的沉压之下。
“你们皆是朕的臣子,朕既未退半步,你们何以惊惶至此”
四周顿时一静,对比之下,不远的兵刃交戈之声亦越发刺耳。
人群中,有人起身道“臣非武将,但也会挽弓射箭,陛下不退,身为人臣如何能退臣愿与陛下战至最后一刻,等援军到来”
“好”赵冉大喝,“季卿骁勇,朕心甚慰”
季洲收拢掌心,望着周围一张张或仓皇或惊惧的脸,亦是心绪起伏。
那日在红楼之中,听公子提醒,要他在重灵山围猎时小心防范,当时他百思不得其解,然如今的事态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可对那位公子来说,是否是早有预料
季洲看不透此人,却也并不觉得他是颠覆朝局,掠夺江山的野心之徒。
那么公子之言,必然是察觉了某人的计划,才会出言提醒。
不知怎的,季洲心头的重忧忽而散去几分,若真是如此,那人当有后手才是。
然正在此时,忽听有人高喝“安王赵逸谋反,挟君枉上,吾奉承王令,救驾于危,乱臣贼子还不速速投降”
安王谋反,乱臣贼子
赵冉险被气笑,承王远在封地,无召不得靠近都城半步,如何能知千里之外的事,还不是早有预谋
好个颠倒黑白竟是打着毒死他,顺带给安王扣个谋反之名的主意
赵冉瞪着马上的那人,目眦欲裂“林隋,你好大的胆子”
与此同时,营地的另一头,还有一群人既未应召同其他人待在一处,也未出营奋勇杀敌,他们还是一群尚未见过风雪的年轻郎君,大部分都是世族出身,被家里人金尊玉贵地养大,然后投到畿防营混个一官半职。
白日之时,他们还意气风发,想在围猎场上博个好彩头,便是在圣上面前露个脸,也是极好的。
然此时,他们被刀刃所胁蹲在营帐之中,四处都是奔走杀伐之声,落在耳中更如山呼海啸一般。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卫临澈沉着眸,看着守在四处的侍卫。这些人不是陛下带来的禁军,而是某个武将的府兵,抓了他们又不灭口,便是想用他们威胁朝中的各大世族。
这场兵变旁人还在云里雾里,卫临澈已然知晓缘由。韩氏借走私毒草的银两豢养私兵,再如何寻借口也是谋逆之举,便是承王继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有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在手,朝中那些举足轻重的大臣便会有所顾忌,到时威逼利诱,未必不能叫承王坐稳江山。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卫临澈已然观察许久,此时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挪着身子,往几个神色不忿的年轻郎君身边靠去。
杀声越来越近,以重灵山的兵力已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将他们围困此地,与韩氏中人沆瀣一气的武将
卫临澈如林中捕猎的豹子,骤然跃起“上”
他扑向最近的一个府兵,反手夺过他的兵刃,自他颈间抹过,鲜血迸出,洒在营帐之上。方才他暗中的联络的几个小郎君也跟着起身,与府兵扭打在一处。
许是未将他们这群人放在眼中,看守他们的府兵不多,有人反抗便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很快,这群小郎君便彻底扭转了局面。
然这群人中,很多人甚至未曾真正见过血,此时看着几人尸体,不由惶惶“杀了他们,待反贼攻来,会不会让我们偿命”
不少人又犹豫惊惶起来,卫临澈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手举兵刃道“他们抓我们,是为了胁迫我们身后的世族。”
“我们自小受家族荫蔽,熟读四书五经,明晓礼义廉耻,既有这一身武艺,又入了畿防营,为何还要引颈就戮,成为反贼要挟家族的把柄”
卫临澈的声音不大,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话中之意却也有千钧之力“为人臣子,无论是守卫都城还是护国安邦都是臣子之义,如今反贼当道,就问你们诛是不诛”
众人面面相觑。
“诛是不诛”
方才跟着他反杀府兵的小郎君道“诛”
卫临澈再问“诛是不诛”
这次众人齐声,再无人退缩犹豫“诛”
“那便随我杀出去”
畿防营的年轻郎君们冲出营帐,直奔火光四起处。
武侯林隋正要将赵冉等人团团围住,闻声侧首,一群人已然冲散了包围圈,挡在一众官员之前。
“我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少年人的声音清澈,此时听来竟也压过了那兵戈之声。赵冉朗声一笑,在这等危急时刻,竟也觉出了几分痛快。
林隋看着那张甚是面熟的脸,缓缓沉了脸色。竟又是他,方才,他就该先一步杀了这个小崽子
然他沉默片刻,忽而又勾唇一笑。
“就凭你们几个,也想学着做乱臣贼子”
“林隋,你莫要执迷不悟。”赵冉沉声,“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现在弃械投降,朕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林隋微微眯了眯眼,他的生路早就被圣上截断了。若不狠下心来与韩氏合谋,等待他的必定是灭族抄家
“陛下受安王所害神志不清,待臣等清缴反贼,定送陛下回宫,让御医好生诊治”
林隋冷笑“至于方才那个意图突围的反贼,听闻已经中了一箭,怕是命不久矣了。”
赵冉闻言,神色遽变。
话音未落,周围的杀伐之声忽然奔涌而起,林隋提刀,一举往挡在身前的卫临澈刺去
红楼小重山内,闻玉腕下一沉,手中的羊毛湖笔断作两截。
墨水污了桌案,上头的字帖自是不能用了。商丽歌将断了的笔杆从公子手中抽出,又收拾了桌案,随即拧了帕子,替他一点点擦去手心沾染的墨痕。
“公子静不下心”
商丽歌看了眼公子,他神色如常,可如今的商丽歌已能从中分出细微的异样,无需公子开口,她便能敏锐察觉公子的心绪。
闻玉低应一声,这夜格外漫长,即便他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依旧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商丽歌将手放在公子掌心,微微曲起指尖,猫爪似的在上头挠了挠“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可我总觉得公子之手方是天命。”
“老天爷总是对人不公,公子却能将之一点点掰正回来,更何况”
商丽歌一倾身,整个人都缩在公子怀中“更何况还有我在,我这般福运昌盛吉星高照,数次化险为夷死里逃生,多亏了公子这守护神在。”
“公子既是我的守护神,那我自然也是公子的守护神。”商丽歌弯唇一笑,指尖点在公子额间,“我会保佑公子逢凶化吉,如愿以偿。”
“如愿以偿”闻玉微微扬眉,捉住商丽歌的指尖,意味深长道,“类似的话歌儿也曾说过,我都记着,歌儿也要记着。”
门外丛云叩门,商丽歌忙要起身,公子却扶了她的腰依旧将她锁在怀里,商丽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丛云进来,看到他眼中浮现错愕,随即烫到一般垂下眸去,连声音都结巴了几分。
商丽歌恨不能立时挖个洞钻进去,公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然丛云这个时候来
商丽歌心头一跳,莫非是重灵山上有消息了
的确是重灵山上的消息,丛云垂着目光,语中却是压不住的喜色兴奋
“恭喜公子,重灵山大捷”
听闻此言,商丽歌的一颗心才算是真正落回了肚子里。
丛云说完便退了出去,商丽歌摇着公子的袖子,一脸得色“我就说吧,我是公子的福星”
闻玉轻笑“嗯,多亏歌儿吉言。”
商丽歌忙顺杆道“那公子准备怎么赏”
闻玉望着她,眸色微深“歌儿想要什么”
商丽歌缠住公子的脖颈,指尖勾着公子的墨发,附耳轻声“自然是公子呀。”
话音刚落,她便已然贴在公子唇侧,勾缠的吻一触即燃。商丽歌捧着公子的脸,迎着那愈发深浓的眸色,齿间溢出一丝轻笑,随即闭了眼,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隐约间,似听公子轻喃一声“你在我身边,便是上上吉。”
商丽歌心头一颤,似新芽萌枝,春雪消融。
那是公子的满腔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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