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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夜如水, 容秋的眼神却比雪夜更清冽。
看到容秋出现在他面前,秦牧野很吃惊。
准确来说,秦牧野没想到这个点容秋居然还没睡, 他就是想趁着容秋睡了以后才过来的, 昨晚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这里的小植物隐约有熬不过去的迹象,所以拍一下小植物的照片, 回去对比出了它的属类,还让属下立刻找来了差不多的植株。
他本想不动声色地替换掉,不想却被容秋抓包。
他怕容秋误会他有什么不轨之心。
毕竟自己在容秋心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秦牧野整个人都被淹没在踌躇之中。
他捧着小植株的手往后一缩, 表面却无比淡然, 似乎并无被抓包后的窘迫, 实际上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他知道自己半夜出现在容秋的别墅外面不合适,可他还没想出合理的借口。
他将这个小绿植轻轻地搁在身后, 从蹲坐的姿势变成挺拔的站姿;即便如此, 容秋也因为高高的露台的优势地位比他高上半个头。
秦牧野却不觉这样不平的视线对视有何不对。
月色下, 他冲着容秋温和地打着招呼。
“秋秋,晚上好。”
“”
aha说话间, 好看的喉结会上下轻轻滚动着, 额前随意荡下的发丝遮住了男人光洁饱满的额头, 在男人眉宇间形成了浓重且不可忽视的阴影。这张脸有些许的疲倦之意, 但秦牧野的眼睛却极亮, 黝黑如沾了水滴的砚台,月光雪色之间,格外地闪。
容秋一直等秦牧野的解释, 不想等来了一句无关紧要的晚上好。
“我没有恶意, 我只是看这些花死了”秦牧野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什么”容秋眉间一跳。
别墅开着暖气, 连露台都是暖融融的。但露台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秦牧野的容貌容秋虽然能看得清楚,秦牧野说的话却稍显模糊。
容秋没听清。
容秋开了窗。
冷气骤然扑向了他的脸,巨大的温差之下,容秋的鼻子瞬间酸红,容秋一个激灵,所有的困倦瞬间消失。
他立刻把窗户又关上了。
秦牧野看着容秋的动作,心里骤然一跳。
很快洋溢着失落的情绪。
容秋果然误会了。
是他越界了。
不该在容秋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就私自入了容秋的私人领地。
背在腰后的手紧紧握着那一株尚未填土的小植株,细弱的刺不经意地扎破秦牧野的手心,就像容秋拿着细细的针戳了他一样。露台里的小月亮不见踪影,秦牧野的失落翻滚成汹涌的大海,顷刻间就将秦牧野骤然淹没。
秦牧野浑身绷得死死的,他把背到身后的那只手归了位,容秋不想见他,他把这些植株种好再走。
容秋动作很快,关了露台窗户后,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热水杯,抓紧一楼沙发上的羽绒服,穿上就往外走,等他开了门,身形一转,看向右边的小花圃时,第一眼却没看到秦牧野。
搓搓手,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容秋才发现高高的雪堆挡住了人。
那个高大的aha不知何时又蹲了下去,膝盖委屈地弯曲着,腰背还挺拔得很直,手里是一株不算大,但尤其壮硕的小绿苗。
秦牧野小心仔细的把这株小苗放进刚挖出来的那个坑里,周围的土被他用小铲慢慢填了回去,最好轻轻拍拍鼓出来的土堆,想让土压得更严实些;种好这一株,还有别的需要替换的幼苗。
容秋终于知道秦牧野今晚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花园里。
是想用健康的幼苗替代它花园里即将死去的幼苗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秋的心轻动了一番。
他想不出,也不愿想,或者说,逃避着不去想。
外面风声很大。
秦牧野并未发现容秋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他一言不发地种着这些小苗,对待每一个小苗的态度都像对待极为重要的军部文件。但此刻他的心思格外沉重,处理好最后一个小苗,秦牧野把旁边近乎没有生机的小苗拾掇在一起,放在原本装着新植株的袋子里,连带着自带的这些种植工具一起收了起来。
全程秦牧野的动作都很慢,容秋在外面等的脸都吹得凉冰冰,容秋哈了一口气,暖了暖发酸的鼻尖。
“秦牧野。”
“”
还未转身的秦牧野骤然一惊,他木木地转身,呼吸戛然而止。
原本隔着露台玻璃的小月亮居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月亮的双手揉着脸颊,露出来的脸洁白如细瓷,而那双眼眸更是尤为清润温和,蓝珀色在月夜下格外深邃,正定定地看着他。
“是你一直照顾着我的小花圃。”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秦牧野却以为容秋要生气,立刻想解释,可关键时候说话居然磕巴了起来。
“我顺手,顺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容秋其实都知道,但是还想问,他想听男人亲口说
这次秦牧野没有瞒他,而且也没有说谎的必要“寒潮暴风雪最厉害的那几天”
见了容秋说话,秦牧野立刻找补“我那次从你公寓回来,路过你的别墅,看到花圃倒了才过来重搭的,没有要私闯你宅子的意思。”
“嗯。”
容秋“嗯”了一声,意味不明。
不知从何时起,交谈的话语权和主动权就掌握在容秋的手里。
这一点容秋感知得格外明显,但秦牧野尚且没有觉察。他不曾觉察自己总是为容秋不明的语言和神态而焦虑多思,更没觉察到自己的所有情绪其实都已经被眼前清润的小月亮掌控,他知道的,只是不想让容秋生气,更不想让容秋误会他。
虽然他在容秋心里的地位已经降到最低,但他依旧不想容秋对他的亲友面印象再次加深。
其实容秋已经相信了秦牧野的话。
他只是震惊于秦牧野的一再退让,可以不解释的。
aha想做什么还需要什么理由么,截止到目前为止,秦牧野是容秋见过第二个平和从容的aha,第一个是他在第一军区的任教授,也是他人生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恩师。
秦牧野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五六年前的aha骄矜倨傲,何曾因为这点小事就紧张到言语都开始结巴,哪怕秦牧野在第十三军区发表公开讲话,也不如现在在他面前这么失控。
容秋的视线逡巡着男人的背影,秦牧野没有穿着军装,里面是厚实的毛衣,外面包裹着一件容秋很熟悉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长长的,还拖到了秦牧野的小腿处。秦牧野的手紧紧地背在身后,但是不需容秋仔细看,就知道男人那双手肯定早就已经冻红了。
以秦牧野s级aha的身份,本不用做这些
即便容秋不愿想,压制着自己不去想。
可他依旧忍不住发散思维。
秦牧野几次三番四次进入容秋的花园,容秋并没有都说什么。
容秋看着天边的月亮,以及二人身边高到大腿骨的堆雪,月色冷,雪色也冷。
“这么晚了,你还是快回去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秋秋”秦牧野读不懂容秋话里的意思,以为自己被驱赶,甚至不被准许靠近。
然而容秋的一个喷嚏堵住了他的话。
容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太冷了,有什么事我们天亮暖和了再说,现在都回去睡觉。”
秦牧野聪明的大脑头一回跌宕。
容秋说有什么事情等天亮了暖和了再说,他和容秋分别以后就在车里等了一宿,车里坐着枯枯地等待很难受,心理上焦灼,身体上也煎熬。几个小时下来,秦牧野四肢都僵硬了起来,偏生他个子高大,手长腿长,即便刻意将座椅放到最后,依旧很别扭。
月亮隐去,太阳从东边升起,柔和的暖光铺陈在皑皑白雪之上,铲雪车铲除的雪块就像一块块四四方方的黄色奶冻,光下莹莹闪着幽光。
容秋出门买早点,一开门就瞧见他家庭院旁停着那样熟悉的车。
容秋迈出的脚步瞬间停滞。
容秋不敢贸然地过去和他说话,他看不清车里人,但这车牌和车型,就是秦牧野的。
为什么这么早。
现在才六点钟,秦牧野的车就停在他家门口。
犹豫之间,车里人打开了车门。
可不就是秦牧野。
男人踏着晨光而出,英俊的脸上镀着一层朝阳的剪影,可光线却依然遮挡不住男人眼底浓浓的阴影。疲乏倦怠,以至于秦牧野和容秋打招呼的时候,声音低沉,还略显嘶哑。
“秋秋,早。”
话一出口,秦牧野自己都发现声音低沉得不像话,许是昨晚见久了风又没有温热的茶水润嗓子,今天说话的嗓音都有点劈。
男人立刻不说话了,薄唇紧抿,唇线也崩得死死的。
“早。”
容秋的手还插在羽绒服的兜里,羽绒服宽大温暖,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小小的精致脑袋。
昨晚他和秦牧野见了面以后,忽然就没有继续工作的心情。
所以睡得还算足。
容秋抽出手,看了眼手腕的手表“现在六点钟,你不用赶去上班”
男人闷闷地摇摇头。
他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具体心情,看看容秋很高兴,可想说的话却不知怎么组织语言说出来,只能再次提起昨晚的事。
“昨晚我不是来偷花的,你那些花可能养不活,我来给你种上新的苗。”
容秋没想到秦牧野还记挂着这件事。
要是秦牧野不说,容秋自己都忘了。
“那些花养不活就养不好,本来也不是按照时令播的种。我心里都有数。”
秦牧野却摇摇头。
见他摇头,容秋挑眉“摇头是什么意思”
“你种下了,心里就希望它会开。”
“可是如果它们熬不住冬天,还冻死了,我也没办法。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随心随愿。”
男人极其缓慢地眨眨眼“秋秋是在暗示别的吗”
“有吗”容秋错愕,很快他补充道,“你说是就是吧。”
言罢,容秋移开视线,不去看眼前的男人。
他发现秦牧野最近总是做这些似乎微不足道的事,没有主动和他说,但却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戳中了他的心。比如圣诞节当天归还他的那支钢笔,再比如秦牧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几次三番过来照顾他的小花圃。
“总之,谢谢你。”容秋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再见。”
容秋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而秦牧野却一直注视着容秋离开的背影,看着这道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秦牧野黝黑的头目里泛起极为深邃难懂的昏沉;他低头看着手掌上又热又痒的冻疮,这种奇痒无比的感觉丝毫比不过看着容秋离开时的气馁灰心。
但这样的低落等到他取一盒载着中草药香味的药膏时,慢慢地随风而散。
取了,但还没有用。
他先用消毒纸巾引仔细地擦拭了红肿手掌的每一个角落,药膏是按照容秋给的方子让人调配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手上肿胀性斑块、结节真的隐隐见好。
秦牧野张开手。
还是不如原来好看。
秋秋会嫌弃他么。
他想这个有什么用秋秋甚至都不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容钦很快开始恢复了他的工作,虽然不能去公司,但是线上会议接连不断,早上七点开到中午十二点。
容秋都担心容钦能不能受得住。
但是容钦神采奕奕。
找到了弟弟,志愿军工作又接上了正轨,而且刚刚他还和律师谈好了遗嘱的重新分配问题,秦泽西的那份想都不要想,现在已经全部划给了容秋;而剩下来那部分则继续投注到福利工程,为他和容秋的下辈子积福积德。
只是遗嘱修改的事情,他暂时先瞒住了容秋。
容秋太听话,太乖巧,什么都不要,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悄悄地给。
但是他联系律师的事情居然被秦泽西知道了。
秦泽西现在的伤远比他还严重,在医院的那次摔倒让秦泽西原本固定好了的大腿骨重新断开,不得不再次钉钢钉上石膏。而这次秦泽西则被秦牧野明令禁止下床,秦泽西拗不过秦牧野,好不容易在安生了这几天,现在又拿了新的电话号码骚扰他。
拉黑以后还来招惹他。
容钦有些烦。
电话已经接通,电话那边的秦泽西歇斯底里“阿钦,你找了律师,是不是真的要和我离婚”
明明找律师只为了重修遗嘱,但容钦并不介意在这件事上刺激秦泽西,容钦看着手上的文件,面容凝寒如冰“是啊,我说过我们要离婚的。”
电话那边的声音已经足见哀恨“阿钦,我知道错了,你想做什么都随你,我们不离婚好不好只要我们不离婚,你想组建志愿军就组建志愿军,想和容秋在一个户口本就在一个户口本上。你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阻拦你。”
容钦笑了笑,听得不是很认真“你以为现在我的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泽西,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远比你更清楚。”
“阿钦”
“别想着先安抚我,哄着我,然后等你伤好了再来处置我。”容钦已经把秦泽西的思路捋得一清二楚,“我就是要离婚。而且一定要离婚。”
“我不许”秦泽西故作平静的声线终于彻底崩坏,言语中带着几丝疯狂,随即电话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砰然坠地,容钦听得很清楚的,听见电话里传来陌生护工严厉的声音
“秦先生,不要乱动,否则你的大腿骨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手术。”
那边鸡飞狗跳。
容钦心情复杂地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秦泽西这段时间不能找他是因为秦牧野在其中掺了一手,所以他必须在那个aha出院前就把离婚的所有事项处理完毕。想到秦泽西做事绝然,还不讲道理,容钦格外烦闷,到底怎么办才能让秦泽西彻底放过他。
这件事情容钦有意瞒他,所以容秋还不知道容钦被骚扰过一次。
容秋今天要抽空去一次研究所,研究院总盟会那边通知了他有位首席机甲设计师来了十三军区,点名要见容秋。
容秋在心里数着几位首席机甲师的名号,第一军区首席机甲设计师有些多,足足有十三位,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是谁来找他。
但等到了研究所门口,容秋看见乌泱泱的一堆人,眉头直跳。
还没下车,他就被为首的高大aha迎了上来。
“容先生,你好。我是第一军区的机甲设计师方循舟。”
“你好。”
容秋很礼貌地带方循舟进来,但是方循舟身后的那些人他并未放行,有些是方循舟的随行助手,有些是十三军区研究院总盟会的陪访人士,人太多了,他这又不是官方的研究院可供参观,再说其中还有很多不是专业人士。
方循舟一路都很热切,他今年已经六十七岁,在机甲设计上倾注了所有,甚至至今未婚未娶;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在第一军区设计机甲,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会来到这样寒冷的十三军区。
这天太冷了,差点把他冻得神志不清。
容秋的研究所没有开暖气,他只提前开了办公室的暖气。
将人领到办公室,他已经对方循舟此行的目的很有了解。
方循舟就是为了他上次设计出来的新型军用机甲而来的,容秋的机甲和现在军区流行的军用机甲明显不同,根据他们第一军区从十三军区弄来的那一架军用机甲来看,容秋这架机甲的试飞数据格外优秀。
更少的油耗,更大的火力范围,更为灵活轻快的飞机造型。
里面有太多可以研学的东西。
即便是方循舟也不由惊叹,这样一架优秀的机甲,居然是由一个今年刚过二十六岁的beta设计师设计出来的。
不是他歧视beta,而是在机甲设计及机甲驾驶这两个行业里,beta的出现简直珍贵如国宝,这两个行业已经被aha所垄断,就连他自己也认为再活五十年也看不见beta新人的出现。
而现在让他更为惊叹的是,这么重要的一份机甲研究数据以及原理设计图,容秋居然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
容秋没有藏私。
有心之人拿到他的机甲,假以时日都能分析出里面的原理。
况且方循舟和第一军区别的首席机甲设计师不同,方循舟为人之公正,研学之严谨曾经饱受任教授赞扬。
所以容秋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
但方循舟很明显没有这么淡定,他看着面前五十来页的论作书,即便视线格外渴求也并没有立刻去接。
“这不合适,我只是带着问题过来探讨的,怎么能直接拿别人的核心数据。”
“等到这款机甲在各大军区运行,迟早都会被研究出来。”容秋为方循舟亲自倒了一杯热水,“再说,我信得过任教授的话。”
“任教授你认识任榆青”
容秋点点头“任教授是我在a大的主课老师。”
“可我记得榆青教授的是机甲实操,可你不是学机甲设计的吗”
方循舟彻底迷糊了。
容秋含唇笑笑,他把手上的论作书往前又推了推,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其实我也有很多问题想向方老师请教。”
二人相谈甚欢。
容秋虽然年轻,但很多输出的观点格外新颖,的确有可行的可能;同样容秋提出来的问题也很值得思考,只是听到后面,方循舟略微皱眉“如果机甲这么设计的话,那火力不是被降到了最低。”
“嗯。不是降到最低,是彻底取消。”
“彻底取消军用机甲的火力怎么能彻底取消”
“啊不是军用机甲,是民用机甲。”
听说容秋下一款机甲不是军用机甲,而是民用机甲,方循舟吃惊了几秒,很快就懂了。
年轻人喜欢钻研不同的东西,这样很好,很有进取心。
方循舟对容秋的印象更好了。
“还好当初你网上的谣言澄清了,要不然你得承受多少不白言语。”
方循舟就是因为容秋热搜挂在星网头条上,他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机甲设计师。
容秋闻言,手缩成拳头轻轻抵在鼻尖。
不算解释清楚。
因为他只是转移了话题而已。
他实在想象不到,一个只见了他一面的oga居然对他有如此大的恶意,甚至不惜在星网上买了多条热搜就为了败坏他的声誉。
说起来这事还和秦牧野有关,因秦牧野而起,好在秦牧野也把它顺利解决了。
但容秋还是郁闷着。
甚至一直郁闷到送方循舟离开。
看着机甲研究院外打扫干净的雪,容秋这才注意到什么,容秋看着干干净净,甚至一点湿意都没有的地面,心里骤然跃出了某个aha的高大身影。
他问附近的清洁工“暴雪过后有人专门过来清理过这家研究所外的积雪吗”
“雪停的第一天就有铲车过来了。”
“好的,谢谢。”
刚才和方循舟交谈的时间久了些,容秋现在脑子得略微显得有些昏沉。
容秋沿路去隔壁的便利店,打算买一杯速溶咖啡。
暖杯在手,容秋继续低头想着他的机甲设计稿,设计稿出来以后还要反复计算数据,然后进行实验,没有研究院的报销,光靠他自己砸钱略微有些吃力,好在那批军用机甲即将在十三军区率先售用。
不需多久,他日渐空虚的账目就会被抹平。
容秋很满意。
他将刚接的咖啡递到唇边,还没张口喝就被人出声打断。
容秋回身一看,居然是机甲研究所的钱院长。
许久不见,钱院长比之前更见沧桑,原本花白的头发是彻底斑白了起来,而胖乎乎如不倒翁的身材犹如放了气的气球,稍见干瘪。
“钱院长”
“你已经不用喊我钱院长了。”钱院长苦涩一笑。
他已经不是机甲研究院的院长,因为他包庇的罪过被研究院总会发现,早在容秋和机甲研究院某位不中用aha的官司胜利以后,他就被迫卸下院长的职务,虽然日后还能在研究院进行研究,但已经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
这些容秋都不知。
离开了机甲研究医院,容秋就像卸掉了一个重大的包袱一样。
但钱院长说他已经不是院长,其实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人今天找自己做什么
钱院长是过来劝容秋回去的。
容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我回去回哪儿去那个并不欢迎我的机甲研究院吗”
容秋不想回去。
哪里都有臭虫,机甲研究院没了一只,还会有第二只、第三只。他如今只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当初钱院长宁愿护着那个并没有多大建树的aha设计师,也不看重他。
不是他不懂自谦,从机甲设计的建树上来说,他并不输给那个aha设计师。
他只是输给了时间。
但凡多给他五到十年,他的研究成果绝非仅有这些。
如今容秋目光灼灼地看着钱院长,钱院长的脸都涨红了,这要他怎么说,说多年前他就受了这个aha的贿赂,所以才把他拉到机甲研究院里护着这么多年
知道容秋最痛恨这种人,钱院长最终沉默且愧疚地低下了头。
容秋也不在意。
不想说就不说,他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也不差这一件。
只是回去以后容秋心里还藏着气。
烦,真的很烦。
有心事在身,趁着今晚辰过来照顾容钦,容秋索性收拾好机甲研究所后,直接开车去酒吧喝酒。
容秋许久不来,酒吧大门居然都变了模样。
好在还开着门,但由于天气冷,酒吧格外萧条,他过来时beta老板正在擦拭玻璃杯,员工都被他遣回去放假,如今beta老板白天在楼上睡大觉,晚上一个人在下面照看beta酒吧。
见容秋来,beta老板的眼里都放出了光。
“秋哥你可许久都没来了咦,居然这么快就白了回来。”
“什么白了回来”容秋很是莫名。
beta老板指着容秋洁白无瑕疵的皮肤“就是肤色啊,我看你之前的旅行照片,你晒得可黑了,这才多少天就变得和原来一样。”
容秋笑了笑,叫了瓶气泡水。
没叫酒,晚上回去还要照看容钦,所以最好别带酒气。
beta老板一边给他配气泡水,一面和他说着酒吧大变样的原因,原来是大雪那日落雪过深,有aha在车里睡着了一觉,醒来车子陷在雪地里开不了,步履艰难又无处避险,就砸了beta老板酒吧的门。
beta老板白白承受这么一场无妄之灾。
那个aha被警局拘留了半个月,随后支付了他重装酒吧大门的费用。
说完了这次寒潮中的悲惨遭遇,beta老板又问容秋过得怎么样“你之前搬去了别的地方,以致于你被黑的事我都没法说,你家电话拨不通,还总是显示占线。”
容秋和beta老板说自己无碍,beta老板才勉强放了心。beta老板还知道些小道消息,既暧昧,又沾着些许的情色。
“我在军区有高层的朋友,得来些不得了的东西。”
“嗯”容秋拭目。
“咱们军区最上面的那位,也就是之前和你这扯不清的那位,好像因为热搜这件事在军区发了很大的火,还重点查了一个oga”
beta老板喜欢各种颜色绯闻,还说得有模有样,“那位易感期的时候被这个oga勾引,却没想到没勾引成,现在已经被遣送了回去。”
如果这事儿和容秋没关,beta老板定然不会和容秋说。
但beta老板总觉得容秋和那位之间有什么
“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
喜不喜欢对现在的容秋而言,毫无用处。
他已经追求过一次。
那次的他只得了个满面狼藉。
吃亏在前,怎么能轻易就重蹈覆辙。现在的容秋只想守好自己的小家和小研究所,然后安生度过这一辈子就了无遗憾。
回到家里,辰和容钦正在吃夜宵。
辰明天是双休,所以今晚赖在容秋家就是不愿意走,容秋随他了,还把沙发位留给了他。
辰很满足。
扬言明天早上还要给他们做一顿早餐大餐。
很好的点餐氛围被一阵刺耳的拍门声打断。
这个点了,都晚上十点钟了。
怎么还有人这么不礼貌地敲门
容秋提起警惕,和辰一起去开门。但他没急着开门,先透过旁边的可视门禁对讲屏打量外面的人,只看了这么一眼,容秋好看的眉眼早就拧巴了起来。
怎么是他
而辰却不认识这个人。
看着aha脖子上黑色的信息素组合环,辰略微有些紧张,他杵着手肘,拐了拐容秋“这是个aha啊”
“开门阿钦我知道你在这里”
两人在门里面踌躇的时间,外面的秦泽西早就已经暴躁起来,而他后面还跟了四个高大的aha,不知道是保镖还是护工,面容严肃,又凶又狠,肌肉还鼓胀胀的,即便穿着厚实的冬装也能明显鼓出。
为首的秦泽西还在拍门。
“靠这么凶的么”
辰彻底惊了,当即准备转身回去拿手机报警。
“你做什么”
“我去报警外面的aha一看就不是好人。”
容秋沉沉的叹了口气,打开可视对讲机,言语冰凉“容钦哥已经睡了,有什么你明天再来。”
“睡什么睡,他五分钟前还发了个夜宵动态”
“”
秦泽西的声音太大,正捧着小碗吃甜汤圆的容钦滑着轮椅过来,看了眼外面的人是谁,他的声音远比容秋更无情,也更果断。
“泽西,我说过,离婚的事没得商量。”
“阿钦我们当面好好聊聊,你不要冲动。”
“我告诉你,秦泽西,我现在很清醒,我就是要和你离婚。”
容钦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联系秦牧野,同时他用眼神安抚容秋。
“现在联系他来得及吗”容秋小声问。
“不知道管不管用。总之先喊人,秦泽西发起疯来,我们都控制不住他。秦牧野至少也是个s级aha,说不定能压住秦泽西这头疯兽。”
但出乎容钦预料的是,手机里刚回复他“就来”的秦牧野三分钟后就出现在了镜头里,并且在秦泽西不曾注意的视线死角,一掌劈晕了秦泽西。
手法利落且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自始至终,秦泽西身后的保安都毫无作为,只在秦泽西被劈晕以后,才接过秦牧野扶着的秦泽西。
辰在屋里看得瞠目结舌,容秋也很诧异。
辰“就这么劈晕了么”
容钦没带好气地道“便宜他了。”就只砸了这一下。
一边说,容钦一边联系十三军区著名保镖团队。
今天的事情不能发生第二次。
即便要花再大的价钱,他也要护着容秋和别墅的安全。
容秋还不知他这栋普普通通的小别墅即将被保护得严严实实。
此刻他看着显示器。秦泽西被保安静默地抬到车上,秦牧野依然没走,高高大大的aha站在门外,而容秋的可视门禁摄像头的像素太过清晰,就像这人正站在他面前一样。
隔着一道门面对面,很有即视感。
容秋“你还有事吗”
秦牧野“没有。”
即便说着“没有”,男人的腿像扎了根一样,辰看了眼容秋,又看了一眼秦牧野。想起秦牧野上次请他吃饭时说的话,脑袋里的电灯泡“滴”地一下通了电。
总指挥一直没走,是想和小秋哥说说话吧
但是小秋哥好直啊,一点都没懂总指挥大人的意思。
他在旁边看着都着急。
不过他这个外人着急也没有用。
容秋依旧直得像钢筋扳手“那你快回去。”
“好。”
一个随意说,一个认真听。
看着秦牧野的身影扬长而去,玄关边站着的容秋这才走回沙发上坐着。
容钦联系完保镖,明显有话要说,此刻正襟危坐。
编外人士辰也不敢瞎插话,就在一边老老实实地抱着枕头,容钦等容秋回来坐好,给容秋看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这是什么”
容秋低头看,原来是一份聘用书。
“要请保镖保护我们的别墅”
“准确来说是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容钦身边一直都有保镖,但这些保镖是秦泽西之前为他安排的,现在他怎么可能还留这批人在身边,所以要换新的保镖。
保护他,也保护容秋。
知道了容钦的意思,容秋没有拒绝。
他在这份文书上签字,成功给自己换来了五个经验丰富的保镖。
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才能让容秋答应,没想到容秋这么轻易就签了字,拿着新鲜出炉的合同书,容钦心里暖融融的,被秦泽西打搅后的烦闷郁气彻底消散。
“秋秋放心,没人能打搅我们兄弟二人的生活。”
容钦自信道。
容钦以为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想还是出现了纰漏。并非秦泽西重新过来骚扰他,而是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里面是一段电话录音。
容钦没有立刻点开,思忖几分钟后,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这是秦泽西的一段电话录音,但只录了秦泽西这边的声音,容钦能听出来是偷偷录音的,因为声音并不如手机录音那么清晰。
秦泽西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气急败坏。
看来这个aha应当遇到了让他不爽的事。
容钦微妙地高兴了起来。
可高兴不过十几秒
原来秦泽西早在第一次去a星福利院的时候,就觉察到秋秋或许和他有血脉关系,可这个aha明明都怀疑了,却不告诉他,甚至还安排领养人早日领养秋。
容钦打着哆嗦,又重新听了一遍。
这一次听,他尝试着串联脑中的回忆。
领养人。领养秋秋
他终于记起秋秋曾经和他提起过被收养的那段不幸经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正是那段被收养的经历给秋秋造成了浓重的心理阴影,让秋秋觉得beta无用,beta平庸,beta就该无条件地伏低做小做社会最基层的螺丝钉。
短短两分钟的电话录音,让容钦不寒而栗。
容钦的牙冠都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原来害的他和秋秋不能早日相认,打碎秋秋尊严的幕后推手,是他同床共枕多年的伴侣。,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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