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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把那个大帅比睡了又把人甩了”
“没睡。”
莎拉看向窗边画画的小姑娘, 挑挑眉,“没睡你还挺遗憾”
“是啊,有点遗憾。”
“”
画笔在画布上稍稍一顿, 拉长了色彩,少女明媚的眼睛弯了弯, 半真半假道“应该留下点印记,让他永远惦记着我,忘不了我。”
莎拉冲她竖起大拇指“好狠”
她把玩着画笔,眼神有些飘忽, 笑容却依旧甜美,“是吧, 我也觉得我挺狠的。”
“”
莎拉问“那你当初是怎么跟人说的”
“我发短信。”
莎拉“发短信分手了都不配见一面的吗”
少女眼眸低垂,睫毛微微颤抖,“嗯, 不能。”
“为什么”
“我怕见了, 我会变得很贪心的拖他下水。”
“那你现在想见他吗”
她点点头, 很快又摇摇头, “不了吧。”
葱白的指尖握紧画笔,复又松开,她的声音很低,“我控制不住。”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入秋后, 早晚温差大,中午还要穿裙子, 到了晚上,竟需要盖厚被的程度。
北欧的秋天风景挺极致,这块地处高纬度, 入秋早,森林覆盖度广,特适合作为度假疗养的圣地。
开了窗,冷风灌入,吹动少女宽大的病号服,她这两年消瘦不少,蓝白条的病号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遮不住风。
“我从中学就喜欢他,那会儿也不太懂什么感情。就觉得一绝世大帅比在面前,对着那脸那身材,很难不心动。”
带着玩笑似的调侃,品不出真心还是随口一提,“女孩儿嘛,都喜欢长得帅的,风趣的,会玩的。”
“一开始我生病,分不清是欲还是喜欢,说来好笑,每次见到他就只想a他,像个小疯子。”
莎拉盯着小姑娘纯净乖巧的小脸,惊了,“看不出来啊,你竟然馋人身子”
小姑娘笑靥如花地晃荡着两条莹白的美腿,“是啊,挺馋的。”
对于莎拉这种abc来说,这种话题在她哪儿再正常不过,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莎拉笑问“那你现在呢”
“现在怎样”
“还喜欢他吗”
最后一笔画完,她嗯了声,答“喜欢啊。”
莎拉揶揄“不打算追回来”
小姑娘却沉默下去,那副秋雨被她画得不成样子,没吭声,拿了画笔,索性随意乱涂鸦一阵。
乍一瞧,还挺有艺术感,凌乱又诡异。
良久,小姑娘“嗐”地轻叹,眉眼带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还能追回来吗我当初那么过分,对他说了超过分的话。”
“什么过分的话不爱了移情别恋了还是”
小姑娘从胡桃木高脚凳上跳下,双手交叠背在身后,凑近端详自己的“大作”,轻飘飘回“可能是让他再见到我时,只会喊妹妹的程度。”
莎拉不以为然“这算什么过分的话”
“你不懂。”
嗯,没有人会懂的。
以那人骄傲的程度,不可能再让她有选择的机会。
两年不见,他应该大学毕业了吧
听温时说,毕业后他接手了家族事业,进了jk集团,专攻奢侈品和高定这块,身边的美女层出不穷。
每次跟她通电话,温时总是没少吐槽“知道那人浪,没想到现在完全放飞自我,他妈的天天上娱乐头条。”
“幸好你这小朋友在国内没待多久,没被带坏。”
“说起来,每次我提到要不要跟你通话,问他,这人永远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懒散模样,也不接话。”温时无语,“好歹也算是看着你这小孩儿长大的,还挺绝情。”
她听得恍惚,没作声。
再后来,她不是很想见任何人,也很少再跟外界联系,包括她的父母。
她知道自己挺任性,大约是了解自己固执骄傲的性子,那些爱她的亲人朋友,挺尊重她。
在这儿的两年,过的很平静,慢慢捡起的梦想,画工虽然依旧蹩脚,好歹还能画点东西。
这家疗养院位于深林深处,天然氧吧,环境清幽,规模不大,倒是精致,面对的大都是极其重视的高端人群。
汪林莞从起初的毫无生气,渐渐的愿意主动接近人,到现在,交到了朋友,身边还多了一个很粘人的小姑娘。
中瑞混血的小孩儿,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十分吸睛。
听说是目睹了父母被枪杀,而留学了心理创伤,最初是不愿意开口讲话的,一年前才逐渐开口。
据说,是因为那小孩儿很喜欢的一个大哥哥,长挺帅,人风趣幽默,一年总会在这儿待上几个月,就在令人郁闷的漫长的冬日。
极夜之下,本就很容易抑郁,对于她们这些特殊人群而言,那就是双倍buff。
汪林莞不清楚旁人有什么反应,她在漫漫冬日里,十有是不太清醒的状态。
莎拉笑言“林,你不知道吧nana是个超级颜控,温蒂做了多少努力都没能让她开口说话,被一个陌生帅哥给摆平了。”
“可惜你那时总是昏昏欲睡,一天里清醒的时候也不多,没能见见。”
汪林莞惊讶“这么灵”
“是呗。这小孩儿好逗,扯着人风衣,说让人等她长大后,给他当女朋友。”
“”
她对旁人的事情不感兴趣,碍于情面,敷衍地点点头,夸奖一番,“有抱负。”
“诶,那小孩儿不是让你教她画画来着”
汪林莞收了画笔,将画架挪到角落,“是有这么回事儿。”
“今天倒是没来。”莎拉耸肩,“小孩儿最近在画她的大哥哥,我瞧了眼,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还挺像。”
天才跟疯子往往在一线之间门徘徊,汪林莞带过那个小姑娘几天,确实挺有天赋,是颗好苗子。
只是这小孩儿从来不愿意画人物,比起人,明显是自然对她的吸引力更大。
她们口中那个所谓长得很帅的“大哥哥”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打破了这小孩儿极端固执的原则。
短暂失神间门,听莎拉喟叹一声“nana要出院了吧院长说月底就有人来接,你呢,是不是也快了”
“大概。”汪林莞偏头看她,“你呢”
莎拉耸耸肩,像是不在意,“我不出去了,这里挺好的。”
“外面的世界我适应不了,与其被别人反复送过来,倒不如一直待着一了百了。”
不太想陷入这种伤感情绪,莎拉笑问“你呢也是被家人送进来的”
从这小姑娘进疗养院,莎拉就很少见到她的朋友家人过来探望,别说探望,电话都没几个。
怎么想,这姑娘可能不受家人待见,扔过来后,就不再管了。
莎拉仍在发散思维,眼底不禁带了同情,然而下一秒,就听小姑娘笑意浅浅地回,“不啊,我自己丢我自个儿过来。”
理解她的言外之意后,莎拉先是一愣,冲她竖起大拇指“是个狠人。”
小姑娘眉眼弯弯,“过奖。”
两人闲聊一阵,不知怎的,又转到nana等待的那个“大帅比哥哥”。
大约总是听她们提起,久了,她不免好奇,问莎拉“那人也住这儿来探病”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疗养院有规定,每年探视次数有限,且不可逗留,更别提过夜。
那人能在这块待上一整个冬天,要么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要么跟他们一样,也是病患。
“病友哦。”莎拉跟她一样好奇,“但他似乎只在冬天来,你说怪不怪我也只见过他两次。”
“个高腿长的超级大帅逼,荷尔蒙爆棚,笑起来真心苏断腿。”莎拉说,“就别说咱们院区的姐妹了,院长养的那只狗,见到他都叫得格外大声。”
汪林莞“”
这倒也不必。
但
这个描述
没由来地让她想起某人。
心跳猝不及防加速,汪林莞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雨后初霁,空气里充盈着香甜的青草香。
她不想多管闲事,诡异的是,末了,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那他今年会来吗”
月底,做了最后一次测评,药早在几个月前已经停止使用,这次测评做完后,她的各项指标均显示正常,随时可以出院。
十月中旬,挪威下了第一场雪,沿海之地,温度因着海洋性气候,一年到头总是适宜的。
折好病号服,换了条喜欢的小裙子,对着镜子拢了拢长发,余光扫见镜子里的少女。
汪林莞涂了豆蔻的指尖稍顿,怔愣地望着镜子里的少女。
这两年她其实很少照镜子,毕竟,最初那会儿对药物不耐受,瘦得像一只鬼,丑得要命。
她那会儿就想啊,幸好没让他知道。
旁人还好,唯独是他,她希望自己留给那人的回忆,永远都是那个明艳的小姑娘。
可惜。
或许他根本不会在意了吧。
这会儿镜子里的少女,比之以往更添明媚,药物影响,她的个头停在了高中时的166,大约长时间门不与人交际,乌黑的眼睛里漾着让她陌生的天真。
这个状态,与其说像她,倒不如说是更像徐从烨见过的那个“她”。
下午,难得走出这方小天地,去了c区,见了徐从烨。
两年前跟他一块故地重游,没缓解,倒是把他们俩直接作进了疗养院。
她的状态实在不算好,反观徐从烨,跟疗养院里的其他病友相比,他简直不要太正常。
正常到她觉得这人脑子抽了,才会住这儿受罪。
他们分在不同区,平时也见不着,两年来,在她记忆里,也就见过那么几次。
病没好前,太多事儿不记得,或者说是刻意压在心底。
临近出院,汪林莞觉得,不管怎么着,都得跟这位“塑料情”的“病友”道个谢。
c区比她们住的a区要靠近森林深处,时不时就有野生动物攀过围墙,跑园区。小动物居多,偶尔也会有大型食肉动物。
穿过长长的回廊,寻到徐从烨的房间门,汪林莞犹豫片刻,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里头才有回应,“谁”
少年嗓音带着哑调,恹恹的,不太有精神。
汪林莞微微一怔,回了,“是我,汪林莞。”
过了会儿,里头才有动静,门开了,他垂眸看她一眼,笑了,“稀客。”
汪林莞瞄他一眼,这人状态实在不佳,像是病了,下意识想问,又止住。
在这儿的,哪里还有正常人。
他推开门,让了个地儿,开口时却不怎么讨喜,“大小姐有何贵干”
汪林莞“”
忍着跟他吵架的冲动,她闭了闭眼,保持良好的情绪,再次睁开双眸时,冲他微微一笑,“我是来跟你道”
他忽然打断她,“听说你要出院了”
她啊了声,顺口回了,“快了吧。”
“什么时候”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么仔细,基于友好相处条例,她还是依言答道“下周五。”
问完,他没说什么,像是没在听。
汪林莞打量着他的房间门,比她们住的那间门要大一些,差不多的格局,两张床之间门隔着五斗柜。
上头搁放着一盆仙人球,被养得很好,清清脆脆,十分喜人。
汪林莞被仙人球短暂勾走心神,不免想起苏潮形容她是一颗仙人球,长满尖刺,随时打算刺伤亲近之人。
过分的短信发了,他送的那条手链,至今都被她保存着,怕触景生情,她没敢拿出来。
不知道他那条会怎样
或许,早被他扔了也未可知。
思绪飘飞片刻,她强迫自己拉回心神,瞥了眼空荡荡的大床,偏头问他,“你那个问题室友出院了”
徐从烨往床上一歪,直视着她,似笑非笑的,“你挺关心他”
“那倒没有。就是好奇。”
小姑娘葱白的指尖去碰仙人掌的尖刺,没防备,尖刺刺破她粉白的指腹,一颗殷红滴落,她低头吮了,唇色瞬间门沾染一抹艳色。
徐从烨乌瞳一沉,被那抹艳色晃得挪不开视线,汪林莞吮完血珠儿,对上他深沉的眉眼,她不由一怔,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说完,用手背擦了擦脸颊。
徐从烨不动声色撇开视线,笑了下,回答她上个问题,“对他好奇”
“不是啊,倒是好奇你这种挑剔的大少爷,会跟人一个房间门。”
徐从烨“”
这话说的带了点挑衅意味儿,小姑娘自从病好之后,越发伶牙俐齿,以前被压制过久的那种情绪,被彻底释放。
爱憎分明,不想装的时候,就有几分乖戾。
徐从烨盯着小姑娘明艳的小脸默了一秒,轻笑了声,没搭腔。
片刻后,听到小姑娘挺认真地开口,“今天我来这里,是想跟你道个歉。”
他一愣,抬眸看她。
找回情绪后,她变得自然多了,也坦率多了。
“以前的事儿,对不起啊。”
徐从烨“你指的什么”
这事儿实在有点难以启齿,但做了就是做了,虽然这锅背的有点冤。
汪林莞向前一步,十分诚恳地冲他鞠了一躬,“撩你的事儿。”
徐从烨一瞬不瞬望着她,小姑娘乌黑的眼里盛满歉意,像是纠结了很久,“刻意忘记的东西,想起来,还挺羞耻的。”
说是撩他,其实也不过是无意识地“关怀”了下。
但,就这已经足够社死。
汪林莞抿了抿红唇,一时之间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晌,突然听到他闷笑出声,声音很轻,语调却傲慢至极,“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慢条斯理道“那也不是你。”
“”
愧疚瞬间门小了很多呢。
“总之”小姑娘很江湖地冲他抱了抱拳,“谢了。”
徐从烨懒得搭理她了“”
眼见她目的达到,起身告辞,他眸光一动,忽然喊她,意有所指,“你不去找他么”
汪林莞脚步一顿,没回头。
没直说,她却知道这人指的是谁。
有时候真挺奇怪,她以前挺讨厌徐从烨,或者说不是讨厌,是看到他,就会想到那段不好的往事,连带着对他也视而不见。
但某方面,好像又格外有默契。
像是一个可以不用伪装自己,隐藏自己的朋友,吐露心声。
捏了捏葱白的指尖,她勉强地笑了笑,“我哪里有脸再找他。”
“毕竟,以前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徐从烨心不在焉“有对我过分”
“”
这话没法接了。
“算了,跟你讲不明白。”
徐从烨单手按着床头,起身,拿了五斗柜上的那盆仙人球,递过去“恭喜出院,没什么好送你的,借花献佛,那个家伙留下的仙人球给你吧,留个纪念。”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盆仙人球,汪林莞懵了懵,“”
知道她要问什么,徐从烨漫不经心的,“别客气,留在这儿也没用,它的主人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晚上不可避免失眠了,床头小夜灯亮着,湿润带来的是极致的降雪频率,北欧地带的雪向来粉糯。
室内静谧,汪林莞听着窗外簌簌的雪花声,失神地盯着摆放在几斗柜上的仙人球。
“叩叩”有人敲门。
汪林莞定了定心神,应声。穿鞋下床,开门,低头一瞧,是叫nana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抱了一捧装订好的画册,仰头看她,“莞莞你要睡了吗”
“还没睡。”汪林莞弯腰问她,“你怎么也不睡你明天不是要出院了吗”
“是啊,所以我睡不着。”nana往屋里探头,“我能进来跟你说说话吗”
“好。”
小姑娘孤僻的很,平时很少跟人沟通,大约是跟汪林莞学画,倒是跟她挺交心。
汪林莞帮她倒了杯温水,发现小姑娘把凌乱的画册放在了她床上,正好奇地研究她床头的仙人球,“莞莞原来你也认识那个哥哥啊”
汪林莞抿了口温水,闻言,顿了下,“那个哥哥是谁”
nana指了指仙人球,“我很喜欢那个大哥哥啊,这仙人球不是他的吗”
“”
“可惜我出院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了他了。”小姑娘沮丧几秒,到底是小朋友,很快就看开了,“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拿了画册,推给她,nana语气里带着央求“能不能帮我把画册送给那个哥哥”
“送给他”
nana点头“我想告诉他,我现在画的东西,画的他,已经非常漂亮了,就想给他看看成果。”
提到自己的作品,nana来了兴致,牵着她的手一并坐在床头,翻给她看,“我给你看看我的作品。”
“”
汪林莞不是很有兴致,但也不太想让一个快出院的小孩儿不开心,左右睡不着,便跟她一起看画。
画册一页一页被摊开,花草树木,自然风光,笔笔入画。
翻了一会儿,nana就不太有耐心讲解,直接跳过了一些重复的风景花草,“对了对了,我给你看看我画得那个哥哥”
汪林莞答好,小姑娘一页又一页翻过,汪林莞意兴阑珊地听着小姑娘讲述她的那个大帅比哥哥,心神逐渐飘远。
“还是算了,万一莞莞你也喜欢上了那个大哥哥怎么办我才不想跟莞莞你这样的当情敌。”
“”
汪林莞没想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思想还挺前卫,连“情敌”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小姑娘“啪”地合上画册,一本正经“因为莞莞你很漂亮啊,小徐哥哥每次来看你时,眼神好专注啊。”
汪林莞错愕一秒,“来看我”
“冬天嘛,你总是昏昏沉沉的,小徐哥哥每周都来a区啊。”nana答得理所当然,“每次来看你,那个大哥哥也会跟小徐哥哥一块。”
大抵是这种孩子在某方面敏锐的很,想到什么,nana一眨不眨地盯着汪林莞明艳的脸蛋,咦了声,说,“我突然发现那个哥哥来看你时,好像都会”
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汪林莞没能听完,起身去应门,来的是nana的私人医生,叫温蒂。
好不容易找到小姑娘,温蒂长出口气,领回大半夜跑的没影的小姑娘,温蒂歉意款款地看向汪林莞,“rry,打搅到你了吗”
“没关系。”
温蒂致歉后,牵着小姑娘的手,跟她道晚安。临走,小姑娘指了指重新被放在床上的画册,殷殷嘱咐,“那就拜托你啦一定要亲手交给那个哥哥哦。”
汪林莞“”
既然答应了,也没有反悔的余地。综合徐从烨跟nana的信息,他们口中的应该是一个人。
徐从烨说他的室友再也不会来了,这个画册未必真能交到对方手里,她也不可能真为了一个小孩儿,满世界找她口中的大哥哥。
看来,还是交给院长保管比较妥帖。
葱白的手指搁在画册,想翻翻看nana口中的“大哥哥”,觉得不太厚道,又停住。
脑海里不期然回荡着nana口中那句
那个哥哥来看你时,好像会
会什么
而且一个陌生病友为什么要来看她
出院那天,挪威下了好大的雪,落了雪的挪威俨然童话里的冰雪世界,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虽说下了雪,气温依旧维持在相对舒适的地步,不至于多冷。
手续早已办理好,她不太想兴师动众,更不想见到亲人后,好不容易压下的酸涩爆发。
强行阻止了汪楚宴那个爱女狂魔过来接她,只跟陆染白联系了,让他随便找个助理过来接她。
陆染白没说好,也没说不行,汪林莞早就习惯了这个表哥神秘莫测的做事风格,倒也没纠结。
行李一早就收拾好了,她本来也没什么东西,一个大号行李箱足够,nana让她转交的画册,原本是要交给院长,末了,被院长一句“不太方便接手。”推辞掉了。
幸而留了个联系方式给她,汪林莞打定主意,等回国了,就跟这人联系,把画册转交给他。
停车场就设在疗养院门口,露台开放式的,大约是雪天,来探视的家属不多。
汪林莞拎着行李箱踽踽独行在去往停车场的小道上。
几个护工在清理积雪,道路两旁种植着高大的挪威槭,天冷,叶子落了满地,从金黄到焰红,再到枯棕,交相辉映在皑皑白雪中。
车来车往间门,蓦地,一辆黑色奔驰g缓缓驶入眼帘。
汪林莞愣了下,脚步放缓,视线瞬间门定格。
葱郁的挪威槭落了雪,青白斑驳。
隔着落了雪的小道,黑色奔驰大g停靠在路边。
汪林莞呼吸一紧,心跳刹那间门骤停。
像是一瞬间门回到了两年前跟苏潮相遇的那天。
那天也是下着雪,男人开着黑色奔驰g,吊儿郎当地抽着烟,耐心地在路边等她。
会是他吗
心脏怦怦直跳,像是下一秒就要从心坎儿里跳出来,想去确认,双腿却像是灌了铅,怎样都无法挪动。
透明的指尖陷入掌心,刺痛感让她稍稍冷静。
不会的。
他再也不会想见她。
通电话时,他明明就在温时旁边,也从来没有回应过她。
她到底在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梦。
汪林莞眼眸低垂,微微哂笑,鼻尖无限酸涩,眼眶里隐隐有了湿润,她忙眨眨眼,不太想丢人地掉眼泪。
两年来的痛苦折磨,她都忍耐着一颗眼泪都没掉过,现在又算得了什么。
“咔嚓”,是车门开启的声音。
汪林莞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不断地敲打着敲打着。
雪地松软,来人脚步很轻,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的声音,她不敢抬头,不敢看他。
怕见到他不知所措,又怕不是他而跌入深渊。
来人终于在她面前站定,她呼吸急促,几欲缺氧,晕乎间门,听到温时“哎”了声,问,“你这小孩儿怎么了也不上车,傻站在这儿干什么”
悬着的那颗心脏瞬间门落入胸腔,意识却渐渐清明,汪林莞愕然抬眸,温时那张漂亮的脸映入眼帘,充满疑惑和关切。
短短的几分钟,从地狱到天堂,再重新跌下云端。
温时的声音还在头顶飘荡“这儿环境这么好,难怪苏水仙会在挪威搞项目”
一手把玩着车钥匙,温时接了小姑娘手里的行李箱,啧啧调侃“真特么的会享受。”
他去后备箱放行李。
没等到小姑娘,温时茫然回头,就见这姑娘一动不动地蹲在雪地里。
温时喊了声,“莞莞,还不走”
她没吭声。
温时疑惑地挑挑眉,折回来,垂眸看向蹲在雪地里的小姑娘。
大雪天,这姑娘就穿了件单薄的毛衣,两年不见,明显长开了,不像以前小萝莉的模样,明艳小女人的气质越发明显。
来不及多想,瞧见这姑娘的通红的双眼,温时懵了懵,瞬间门慌了神,“我去不是你怎么突然哭了”
汪林莞没吭声,也没动,眼底的酸涩止不住,“滴答”一颗晶莹坠落在她手背,漾开,紧接着,两颗,三颗,四颗
心脏的地方抽痛着,几乎无法呼吸。
她像是毫无知觉,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噼里啪啦地砸在雪地。
远远的,听到温时跟什么人交谈,“我靠,我哪儿知道这小孩儿突然就哭了,我从来没见过这姑娘哭过”
她哭得像个孩子,仿佛将压抑在心底许久的眼泪,一股脑地释放。
松软的雪地里,脚步声渐渐清晰。
她红着一双乌黑水润的眼,在朦胧的泪光中,窥探到一双黑白拼接板鞋映入眼帘。
淡淡的烟草味儿荡漾在轻柔的风里,雪花簌簌而落,男人磁性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正经,回荡在头顶,“怎么抽个烟的工夫,这妹妹就哭成这样”
她手足无措地仰头看他,怔住,凝望。
一步之遥的距离。
苏潮居高临下地倾身,深黑的眼睛戏谑满满,隐有浮光掠过,懒懒散散,读不出任何情绪。
修长的指间门夹了根细烟,抽了半截,烟灰洋洋洒洒落在雪里。
冷风将他的黑色风衣领口吹得哗啦作响,他抬手压平,不久,又被吹乱,索性就不再理会。
汪林莞像是一只被冻僵的兔子,呆呆地杵在风里。
呼吸里沁凉渗进身体,掩在袖中的拳头已经麻木了似的,四肢都僵硬得不像她自己了。
短短的几分钟,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视线交汇一霎,汪林莞见他直起身子,抬手拿了烟,看向一旁的温时,懒洋洋调笑,“你怎么欺负人家了给人哭成这样”
一句“妹妹”,一句“人家”,明明白白地划清界限,让她无所遁形。
温时急了,“老子哪儿知道我什么都没干啊我艹”
“还说呢,天天他妈的抽烟,早晚得肺癌挂了。”
他满不在乎地一笑,“这就不牢丁香弟弟费心了。”
仿佛又回到了原点,这场无疾而终的恋爱,似乎对他并没有半分影响。
那晚,他说我的界线一向分明,0或者100,选择权在你,听明白了么
现在,他退回到了“0”,对吗
但
如果他其实还喜欢她呢。
如果她再尝试一次,只是再尝试一次。
恍恍惚惚地听着他们俩斗嘴,尔后,听到温时问她,“真没事儿吧你别吓人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吸了吸酸涩的鼻尖,没回温时,反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一瞬不瞬望着正懒散咬着烟的男人。
几秒后,她含着哭腔,小小声撒娇,“我、我只是腿软,走不动。”
这话说的非常厚脸皮。
只是一秒,她的脸颊就烧得厉害,没敢看他,垂着小脑袋静静等待审判。
苏潮眯起黑眸沉默地盯着小姑娘,半晌,他嗤笑一声,从温时手里拿了钥匙,顺势推了他一把,散漫道“听见没这妹妹腿软,还不去帮一把”
冷不丁被推出去的温时“”
温时瞪他,“你怎么不帮”
苏潮吊儿郎当咬着烟,风大,怕熄灭,他抬手拢着火,“她是你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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