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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曼曼在十五岁以后, 从来没有旅游过,这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当然, 之前她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缺憾,她的生活总是心事重重, 被贫穷和匮乏追赶, 忧虑如影随形,在这样的压力下, 金曼曼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旅游的兴致。
就算这一次,她和林阳在纽约街头徜徉时, 她也总时不时地想起几天后的会面, 金曼曼想要一个有点钱的男朋友, 至少不是只会花她的钱, 不思上进,被挫折击垮, 之后还注定分手分得难看的那种。和股东的哥哥谈恋爱,还有个很大的问题是, 在这么难堪的分手之后,工作室的经营或许也会遇到很大的问题。
不过,她已经学会了和这无所不在的忧虑共存,并且在某些时刻可以淡化它们的影响,那天晚上在四季酒店的对话,反而给了她不小的力量, 接下来几天金曼曼玩得很愉快, 林阳尽力做个很好的导游,带她去了金曼曼会感兴趣的景点中央公园实在是乏善可陈,他们去了oa, 金曼曼是很喜欢看画的,奇怪的是,这个爱好她也没有特别遮掩过,但她的几任追求者都没有捕捉到这一点。
“如果嘉明送我几幅名画的话,说不定现在我已经和他一起生活在西海岸了。”
oa的文创产品,又贵质量又差,金曼曼挑挑拣拣,没看到什么合意的,他们已经走了大半天了,明天还计划去大都会看画,林阳说,“名画他估计是送不起,那个实在太贵了,对他来说也超出了送女友的心理价位。”
至于他,林阳送给金曼曼一份中文导游服务,他专门联络从前的同学,请到在本地进修艺术史博士的abc,小伙子中文不是太标准,但艺术造诣很好,和所有来纽约追梦的年轻人一样,他穷得叮当响,金曼曼和林阳一天给他五百美元报酬,这笔钱能让他今晚吃顿好的了。所以他分外卖力表现,对金曼曼殷勤得有点超出必要,金曼曼其实比他小,但在他面前感觉自己要成熟得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读艺术史博士,读艺术真的是很花钱,投入产出比太低了,他毕业后能挣回学费的可能性很小。”
他们吃晚饭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今天的导游,林阳说,“所以只有很本地话的abc会做这样的选择,他和家里人的关系一定不佳,亚洲家庭除非特别有钱,不然绝不会支持小孩读这种0产出的博士。但是,本地的居民很习惯为了爱好读书,尤其是中下层阶级,他们没有太多的所谓生涯规划,一切以开心为主,躺得很平。”
因此,纽约虽然也充斥了形形色色表情凝重的都市男女,在这里没有钱也一样寸步难行,但城市氛围始终还要比外岛宽松一些,因为穷人在这里活得至少比外岛好些,住处会比劏房宽敞点,时不时可以去慈善厨房领个饭,说得难听点,这里的毒药也比外岛的要好买,而且便宜得多。
金曼曼不能理解外岛,也不能理解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学艺术的心理,毕竟她自己学艺术的目的就并不纯粹,只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够出色,寻找另一条出人头地,至少能考上大学的道路。
她说,“感觉我们国家的人总有点尴尬,同等阶级的生存条件比外岛稍微好点,但又完全没有满足感,眼睛总向着上层看,永远没法躺平,也学不来这种节衣缩食的同时还在乱花钱,没有明天的快乐。就像是街边的流浪汉,胰岛素都打不起了,糖尿病足吓死人,还要讨钱去买冰淇淋吃。”
“自由嘛至少他很快乐。”林阳说,“如果我们能学会这种思维方式,倒能从现在的尴尬中解脱出来,做想做的事,根本不去考虑后果。可惜,我们都是东亚的孩子,所以我们永远在忧虑未来,永远没有安全感,打从基因里,我们就接受不了透支消费,没有储蓄,没有担保。”
所以这会儿,他们的快乐中也透着一丝对明天的忧虑,有那么一点儿矛盾,在强颜欢笑的同时又非常的珍惜此刻,金曼曼和林阳,如果把他们视为一个整体,那么这对情侣的财产规模最高峰或许就在今夜了,明天的餐叙过后,他们或许就会迎来人生的下坡路,并且再也无法达到此刻的高峰。
一切都会过去的,的确,但一切也会很难熬。第二天,他们从博物馆出来,直接驱车去san阿妈家里吃饭,林阳以前都叫林俏阿妈妈妈,离婚后他还叫她阿妈,后来林俏妈妈出国再婚,林阳便在前面加了一个名字,“san阿妈”,他是这样叫她的。
san阿妈住在长岛,当然是独栋泳池别墅,这套房子来自林总的离婚馈赠,但金曼曼拜访时发现,房子维护得不算是太好,草坪不算平整光鲜,后院的室外家具也有点陈旧,室内有灰尘,金曼曼还看到很多房间内被白布遮蔽的家具,林俏妈妈对于这些细节也并不遮掩,她和林阳有种随便的亲密。
“我工作太忙了,经常加班,家里的事都是steve打理的,现在他已经不住在这里了,没办法,房子肯定也就乱七八糟每年还要交房产税,完全是入不敷出,如果我们正式离婚他还要给我赡养费,他特别不愿意,所以我们两边的律师还在纠缠。”
她的房子,按照婚前协议对方倒是分不走,san阿妈考虑把这套房子卖掉,“不如住回我们在上东区的房子,你还记得吗我带你来美东参加夏令营时就住在那里,我之前把它租出去了,扣掉管理费,一个月的租金也并不多,还带来税务问题,正好租约结束,租客搬走了,财务上来说,我住过去是最好的办法,在那里通勤还更方便点,直接坐地铁就不必堵车了。”
“为什么不在大学附近买房”san阿妈摇头,“治安太差了,不想住在那个街区,其实我也不想住曼哈顿的房子,总有一百多年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历史味,感觉住久了人会发霉。”
她的生活和金曼曼想象得大相径庭,金曼曼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进阶版的科研贵妇,又有钱又有事业,就像是她们在s市见面时一样,雍容华贵,风采四射,把当时的林夫人比到泥地里去了。但san妈妈过的只是较富裕的中产生活,她的确不必为贫穷担忧,但也还是要为了钱烦恼,她和林阳在不断的谈到钱相关的话题。
“整个纽约的公立大学财政系统基本都完全冻结了,没有加薪,除了明星科学家,一般的理科教授要申新基金,不比发动一场谋杀更简单,财政没有钱了,一个子儿都没有,大部分时间都在拉赞助,在扯皮,企业比以前吝啬多了,恨不得今天赞助,明天就看到成果。”
“终身教授,一年只有十一万美元,我的同事很多只能转为兼职教授,尤其是那些人文科目,一塌糊涂,甚至要去端盘子养活自己,没有钱千万、千万不要读人文,更不要来做教授,一年两万块,在纽约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养活自己”
林阳对此倒并不惊奇,看得出来,他和san是经常聊天的,对她的近况也很了解。
“你其实完全可以聘一个保姆打理别墅,你又不缺钱”
“但这是毫无性价比的行为,你知道我现在发现什么,我是个大学教授,我最终还是要过大学教授类型的生活,住在donton,加班加到后半夜,累得脑子转不动,在沙发上凑合一宿,这时候我绝对不希望有个人拿着我的钱,替我住在大别墅里享受生活,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林俏妈妈说,母女间一脉相承,有点儿幽默感的直率又回来了,“再说,我也没你们想得那么有钱,我的经济紧张着呢。”
林阳啧了一声,“俏俏又向你要礼物了”
“看上了一个包,要我买给她,我说我自己都在用婚姻存续期间买的那些包。”林俏妈妈的形象逐渐丰满起来,不再是那个高冷而又古怪,对女儿缺少关心的高智商科学家。
金曼曼忽然意识到她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太大,其实她的生活在过去那些年也是屡经变故,不是每个有钱的中年女人都可以简单地套个贵妇模板。“主要是我的学生,基本上都在放弃学业的边缘,去年大学自杀人数是前年的两倍,你们知道吗,经济不景气,他们想毕业就要文,但是,没有资金,实验不好做,论文越来越难发,这是个很大的矛盾,为了读书去打工,没有毕业就不能正式工作,但要一直打工下去就永远发不了论文。”
经济不景气,对金曼曼来说是个太新鲜的词了,金曼曼生活在一个永远景气,永远豪奢的世界,似乎经济越不景气,有钱人就越有钱。虽然她的绝对财产完全比不上林俏妈妈的身家,但,她们两人花钱的手笔也不一样,金曼曼的奢侈消费不过是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但林俏妈妈的奢侈消费,是能支持得了她做研究的拨款,能让她给手底下学生多开点津贴的赞助。
“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她图穷匕见,“能不能从你父亲那里搞点钱来数目不需要太多,能让我多给助教发点补贴也行。”
金曼曼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到林俏有时候使坏的表情,这要求挺过分的,她也知道,但是她总还是要问一问。反正,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又不是她。
林阳没吃这一套,他的表情有点严肃起来了,轻松的笑意逐渐收敛。
“我父亲现在又恋爱了,或许很快要再次结婚,常阳说不定会迎来新高管,财务上会比之前更严格,这事儿你可能得和他谈,我签的oa有被退回来的风险。”
san妈妈表情微变,“又要结婚了还是带到公司里来的那种又被爱情冲昏头脑了他应该知道,他的爱情两年发作一次,和感冒似的,感冒好了就过期,没必要把人带进公司里。”
“这次情况特殊,是juie荀,可能是商业联姻,他们还没有公之于众,也没有告诉我,是我从别的渠道探听到的。”
林阳和前任继母谈论父亲的语气是很冷静的,坏消息似乎也被处理得轻描淡写,但san相当的敏锐,她立刻问,“所以,你来找我,并不是带女朋友来旅游,顺便一起吃顿饭,是来商量正事的你认为这是在高位套现的最后一个窗口吗你攒到钱来买下我的股份了”
“没有。”林阳很诚实地说,“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件事,juie想吞掉常阳,作为她孩子的老巢,她已经对曼曼吐露了她的思路,适当的时候出一笔钱来买断俏俏的股份,这笔钱恰好可以做她的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林俏的股份,也就是默认由她继承的san持股,毫无疑问这笔钱会远低于此刻的估值。san的脸沉下来了,她不高兴地说,“林常呢,他怎么说”
“他肯定不会表态的,要么还是老一套,请你相信他,他不会放着俏俏不管。现在他需要juie帮他过桥,甚至是金援,买下港联释出的股份,保住最大股东的地位。”
这是很典型的林总做法,至于将来juie会怎么炮制林俏,那都是将来的事,林俏如果不想央求母亲,把股份低价卖给juie,那也可以,在有经营权的大股东面前,小股东的利益根本无足轻重,公司的股东层也是大鱼吃小鱼的游戏,上市公司被掏空,大股东套现离去,小股东只能坐视自己的股票变得一文不值。
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少见,甚至林阳父子也曾经打算怎么操作常阳,让荀家只能得到一个空壳子和一些隐患重重的不良资产。有些人总觉得股权是什么聚宝盆,永远抱着就可以永远富裕,但股权是对公司未来前景的期望,在很多时候,于公司前景最好的时候,期望值最高,股权溢价也最夸张,在这时候出脱,其实是更好的选择。
金曼曼逐渐明白过来了san每年得到的分红,不会有把股权卖掉在财政上来得划算,就像是在上升市场,房子租金带来的收入不会比卖房时那一笔更多一样,她始终持有股权,一方面是因为看好常阳的未来,等待升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林俏打算,只要有股权在,她在林总那里就总是还有点儿特别,需要他付出一点心力去经营感情,而不是到处下蛋一般孵出来的私生子一样,心情好了给个好脸,心情不好,他认得你是谁
林总在离婚时,肯定也有过承诺,会待林俏好,也不能说他没有做到,他至少待林俏比别的子女要好,仅仅是次于林阳。san有些举棋不定了,她说,“对,他肯定是这么说的,你的意思呢你觉得林常还值得信任吗他变了吗”
没等林阳回话,她又问,“如果现在我卖掉股份,他没有现金,你没有现金,我可以卖给谁这会不会打乱股权结构”
从她的话里的顾虑,可以很清楚地知道,san对林总还是有一点基本的信任在。毕竟她也从婚姻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金曼曼想林总待她也还算是不错吧,总算没有一渣到底。
曼哈顿、长岛的房子加在一起,估值都可能都快有个大几千万了,从san的谈吐来看,她也不靠薪水生活,还有一份基金,虽然没你们想得那么有钱,但她还是很有钱的。这些钱不太可能是个为拨款烦恼的大学教授自己挣的,应该都是从林总那里分到的财产。女人对给自己这么多钱的男人,一向有一份最基本的信任,也在情理之中。
san会在这个最危险最暧昧的时候兑现股份吗金曼曼实在是想不出来,兑现股份得到的现金流,足以让她贴补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了,甚至,如果她舍得的话,还可以自己赞助自己,继续从事她中意的科学研究。
当然,这也意味着林俏可以继承的庞大财富在账面上极大的缩水了,林俏绝不会理解,按照juie的计划,她得到的也一定没有想得多,金曼曼可以百分之千的肯定,虽然股份还没到手,但已被林俏视为囊中之物,如果被母亲自己兑现花掉,母女之情必定大受影响,她完全可以想得到林俏会说出多少伤人的话。
不说的理由有太多了,维持现状对所有人似乎都是好事。但林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金曼曼可以感受到他的决心在她身侧熊熊燃烧,林阳随之烧掉的,还有自己镀着金边的未来。这火焰怎么能不灼人呢
但他还是很稳当,很冷静,几乎是有点无聊地开口说,“这问题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成立,他还值得信任预设的前提是他曾经值得信任。”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资料递了过去,san低头审视片刻,她的表情片片破碎,流露极度惊讶。
“他骗我。”
她仔细地审读着年鉴照片下方的基本资料,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对林阳,对金曼曼,又或许是对记忆中那个有毒的丈夫,指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婚内的私生子不是一个,是两个”
“在我们已经严肃约定甚至签了婚内财产协议之后,他已经完全知道我的底线,我的态度,那么多争吵和眼泪,让人窒息但是,他还是又生了一个。”
而且,还是一个会重视到送出国读书,去参加毕业典礼的私生子。
金曼曼握住林阳的手,汗津津的,带着轻微的颤抖,林阳绝不如表现出来这样冷静,但他的声音一点听不出来。“我也是最近才收到消息,大概是因为你们已经离婚,他做得就没有那样小心了。”
这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他们离婚已许多年了,似乎再去计较感情上的伤害,有些过于矫情。金曼曼心想,如果san大怒,或许还说明她对林总余情未了,只有还残存着爱,才会滋生对他的失望和恨意。她从san的表情上,似乎可以看出对方的心理活动恨,或许有但已不多,更多的是震惊、愤怒,以及快速淡化的情绪后,进行的理性深思。
有一点残存的东西破碎了,但那不是什么未了的余情,而是对前夫的最后一点信任。san沉默了许久,皱起眉,有点嫌恶地说,“原来他是真的完全不值得相信。”
当然,也就更不必关心了。现在,san套现的决心已经熊熊燃起,唯一能决定的,只是出给谁。她很快就从这个话题上跳开了,敏锐地望向林阳。
“你还有事没说。”她说,“我想还有另一个人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并且想利用它来拉拢我否则,你没有理由在这时候说出来,这对你来说,太不利了。”
她是了解自己这个继子的,林阳口唇微动,似乎正要对自己做一番表白和剖析,但让金曼曼没有想到的是,san根本就不关心。
“潜在的第方是谁”
她其实的确和女儿很像,在这一刻,她完全没有表彰林阳的自我牺牲精神林阳是考虑到了他们的情谊,他不愿为了利益算计一个曾对他不错的亲人,宁愿折损自己的将来,但san对此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在乎,她立刻又心急地问,“他们能给我出多少价钱我想绕过优先购买权直接卖给他们,可以实现吗”
金曼曼忍不住收紧了握住林阳的手指,但林阳却只是在短暂的惊愕后,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似乎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的手不再颤抖了,只是紧紧地扣着金曼曼的十指,冷静地说。
“是juie的隔房兄弟,现在要接收港联大陆的二房他们的出价意愿应该的确最高,只要找准时机,也的确可以履行股东的优先购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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