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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了一棵巨大的树下。
很难以想象,城市中的图书馆下会有这么巨大的一棵树存在。
树木周围上下浮动着一些光点,树干上流动莹莹光芒、呼吸般闪烁。树的叶片呈半透明虚影,存在于虚幻与现实两方。
看着这棵树,就能体会到生命静谧之美。
费奥多尔在馆主的示意下走上前,那些在树杈之间浮动的光点向他流来,逐渐凝聚成一蓝一紫两个光团。
“是雷霆和水流。”
身后的人说“你身上的诅咒是外物赋予你的枷锁,并非你本身存在的罪孽。这两种魔法能够有效祛除。”
“雷霆暴虐,对邪恶之物有天然的克制。不过你的身体脆弱,驱使雷霆会造成很大负担。水流相对温和,能够缓慢洗去诅咒,也有温养身体的作用。”
“孩子,只有这一次机会,做出你的选择吧。之后再无后悔的余地了。”
费奥多尔静静看着面前两团不同的光。除了颜色,它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对现在的他而言,选择水流是再好不过的。
可水流只能造就更加严寒的坚冰,无法使它燃烧、更遑论照亮些什么。
他凝视那团宁静流动的蓝色片刻,说“我要做的事情,使用温和手段是不行的。”
言罢,一如朝圣者献祭般义无反顾地拥向暴虐雷光。
他选择雷霆,雷霆便忠诚于他。那天际翻涌飞火是永不停息的,绝不会令他光芒转瞬即逝。
太宰恍惚了一瞬,下面的景色顿时变了。
森殿下遇到费奥多尔时已经是深秋时节,草木枯黄、落叶凋零。此时下方府邸却铺青叠翠、一片欣欣向荣,年岁早已不知轮转了几回。
府邸中。
太宰再一次见到太宰。
对方还是那副人偶一样的状态,与世隔绝中。
这一次时间距离森殿下捣毁那处地下研究所没过多久,太宰能从那小孩身上观察到实验室留下的痕迹未彻底消失。
一群小萝卜头扒在墙角,窃窃私语。太宰从里面找到了幼年期中原中也和与谢野晶子,后头还缀个尾崎红叶。
孩子们都对新来的不合群家伙很感兴趣。
与谢野晶子眼睛很亮,压低声音里有新奇意思“诶,动了动了,像人类一样在吃东西哎”
“他本来就是人类吧,不要说这种过分的话啊”
幼年期中也已经展现出善良的特质,反驳了她不礼貌的用词。
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朝他吐了吐舌头,伸手向身后打招呼“费奥多尔,你回来了啊。”
自从进入法师塔学习,对方已经越来越少在府邸露面。
费奥多尔点点头,他身上的诅咒已不剩多少,可仍习惯性地与众人保持了距离。他看向尾崎红叶“为什么都聚在这里”
一个太宰不认识的生面孔抢答说“因为大家都对新来的那个很好奇嘛。是森殿下从贫民窟那边地下实验室里带回来的,据说天赋是非常稀有的绝魔体,所有的魔法都没办法对他起作用呢”
中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他是出自实验室的人造人。不过与太宰的经历不同,他在诞生那天、早已盯上那实验室的森殿下正好对其下手。他幸运的被对方顺手捡走,没有遭受什么痛苦经历。
就连自己的身份,也是半年前同为人造人的义兄魏尔伦找上门时才得知的。
除了少数几人,大家都以为中也是倒霉被抓进实验室的普通小孩,并不知道他其实是那场实验中唯一成功的实验品。也因此,对于同样来自实验室的太宰,中也天然对其抱有好感。
倒是费奥多尔,这家伙过于聪明,来了没几天就在一次意外中扒出了中也的真实身份,差点没被魏尔伦当成威胁处理掉。
那天的事发经过十分复杂,反正最后的结局是森殿下和魏尔伦两个不相上下的大憨憨被兰波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顿。
太宰对双方见面挺感兴趣,可惜这次的梦境违背了他的意志,忽明忽灭地闪烁了几下,忽然转到了书房。
森殿下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桌上摆着一份从宫廷传出的密信,福泽殿下正细细查看。
太宰看不懂那字迹,可两人的脸色显示出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银色长发的男人看完这封不长的密信,紧蹙眉宇,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老国王已经病到糊涂了。”
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事。
去年冬天前所未有的冷,大雪夺去了贫民窟不少人的性命,也使得地下的实验室暴露。老国王自那时病倒、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如今已是缠绵病榻,无余力下地行走了。
这时候,只要有人说能让他活下去,哪怕这方法再荒诞,这个疯子也要尽可去尝试的。
常世凡药无法对病入膏肓的躯体起到作用,心怀叵测之徒便将主意打到了一群极为特殊的群体之上魔法师们。
魔法是人类的奇迹,这奇迹会给每一个拥有资格的人带来无限可能。
魔法师的血肉是否也拥有着奇迹的力量呢
身居高位者并不全都是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他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推动了这件事发展。
割肉放血也就罢了,成人们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乖乖给暴君剖心挖肺做药引。
目标被放在了有魔法天赋的孩子们身上。
时值乱世,想要找到这样的孩子是很难又很容易的。找一两个容易,十几个也可行,但几十个、一百个呢
众所周知捡了很多这样孩子的森殿下首当其冲。
森当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年轻男人捂着脸深深吸气,才没有在老朋友面前吐露不得体的话语。他很久才从掌心抬起半张脸,眼神阴翳得要命,像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说“福泽殿下,有一句古话叫做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王国的乱象已经够久了。这一国之王的位子,要不让给我坐坐”
他要反。
比起早已被这个世界折磨到麻木的成人,拥有未来的孩子们才是希望。
现在却有阴魂不散的无耻蠹虫将主意打在他的希望之上。
森殿下再也无法忍受了。谁要夺走他的希望,他就让对方带着绝望滚到地狱里去忏悔。
森的造反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大家都是耽溺享乐的人,没有人觉得大贵族会为了一些小小羊羔的性命就铤而走险,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可森殿下不一样。
这个人是混迹在人群中的一头狼。哪怕他将自己隐藏的很好,他灵魂中渴望改变的那部分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饥饿。
这头藏在阴影中窥伺人群的恶狼曾惮于王位上的雄狮,因而收敛爪牙。
那狮子快要死了。
夜幕降临,这长夜仿似没有尽头。
军队以令人想象不到的速度集结起来。森殿下持炬火从黑暗中走出,他腰间不再挂着那柄以作装饰的细剑,他掌中握着一杆纯白。
图书馆三楼
馆长伫立在窗前,遥遥凝望王宫的方向。今夜无月,天上星子晦暗不明,光芒被偷走了。
灰色的风席卷了王都,带来暴雨将至的信息。
兰波站在馆长身后,被狂风一吹,就缩着肩膀朝手心哈了一口气。
“真冷啊。已经快到夏天了。点起火来的话,就不会再感到这么寒冷了吧”
他实在美,即使毫无形象地缩起来也好看的要命,像畏惧寒冷的名贵花枝,需要小心对待。
魏尔伦闻言,把一件深冬大氅披在好友肩膀。沉甸甸的重量,差点将兰波纤瘦的身板压折了。
这天晚上,没有人看到图书馆三楼的某间窗户飞出了一个金发的物件。
腐朽身躯已无法再撑起华服与冠冕。
老国王双目赤红,难以比较他与尸体究竟哪个更为可怕一些。
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没有人敢靠近。这众叛亲离下场中,与死亡做最后抗争,他输得一败涂地。
雄狮因年迈而癫狂,脊梁仍挺得笔直,落坐于王位睥睨一切。
他一坐在那里,就变回了笼罩在所有人心上的阴影。
“没有人可以改变这一点,”
“我是这个国家的”
“王”
一杆纯白的枪贯穿了王座。
这个再也无法被拯救的老人与他坍塌的王座钉死在一起,血液自那干枯躯体中流淌而出,一直流到森殿下脚边。
年轻的森殿下是有些恍然的。
原来这个疯狂到令恶鬼自愧不如、说要吃掉一百个孩子心肝的人,在死后流出的血竟也是鲜红的啊。
“他曾是一个英明的国王。”森殿下这样说。
他曾经是憧憬过这个老人的。所有见过对方雄才大略模样的年轻人都很难不为那气势与英姿折服。
如今,这头年迈的雄狮、这庞然大物已轰然倒塌了。
留给这个国家的,只有满目疮痍的现状与夕阳将近的暮气。
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冷到骨子里。
人们怕冷的时候,通常会选择点起火来取暖。森殿下也选择点一把火烧尽那暮气。
王座与宫殿被大火烧尽了。
当时,火光冲天的宫殿旁。
森殿下对静静立在他身侧的福泽殿下说,他是踩着鲜血与白骨上位的人,但他绝不要那肮脏的血流淌在后日的王座之上接受万人景仰的跪拜。
“我留给下一任王储的、必定是一尊干净的王座。”
他这样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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