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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一说是同学, 还戴那么粗的金链子,侯爱琴就眼睛一亮,冲到窗边往下一看, “嘿,小烨还真是你啊, 怎么来的”
侯烨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大姨”
这一声,真是让侯爱琴跟喝了蜜一样甜, 立马乐颠颠的解开围裙, “这孩子, 打小嘴就甜,我下去一下, 啊。”
卫孟喜嘴角抽搐, 她可没发现这中二少年嘴甜。
李晓梅等几个年轻姑娘, 站在窗边伸长了脖子往下看,都在好奇那比拴狗还粗的金链子长啥样。
谁知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侯烨比侯爱琴还快, 先冲上来,“大姨你说的当会计,原来就是在卫孟喜的店里啊,怎么不早说, 我让她罩着你。”
“呸,胡说啥,小卫也是你叫的, 要叫卫姐,知道不”侯爱琴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变成搂住他, 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知道知道,卫大姐嘛,是吧卫大姐”
卫孟喜白他一眼,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
几人插科打诨一会儿,韦向南就领着其他人先散了,侯烨在饭店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转了半小时,正好有客人来,侯爱琴去招待客人了,他才又转到卫孟喜跟前。
“你说的话还算数不”他敲着桌子,倾斜着身子。
“算数,但我现在只需要你投资七十五万了,股份占额肯定也要降低。”
果然,侯烨有点不高兴,“不是说好九十万的吗,你这女人怎么说话不算数”
卫孟喜翻个白眼,毫不相让的呛回去,“不是你这么多天没动静的吗你大姨她们愿意投资,那就把十五万的份额让给她们。”她打算把张大娘也加进来,反正不买房子的话,钱留着也是贬值。
侯烨这才无话可说,他能说他这么多天没动静是在等着卫孟喜再来求他吗他也想体验一把被她低声下气祈求的感觉,一定很爽。
结果呢,李怀恩和谢依然往他家跑了七八趟,好话歹话说尽,这卫大姐倒好,一次面也没露。
她不会是反悔了吧
要不怎么说卫孟喜拿他有办法呢,中二少年就是不一样,别人越要他干的他越不干,而越是不想让他干的他越来劲。
憋到今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谁知九十万变七十五万,自己的蛋糕被人动了,关键还是大姨带着的那些大姐,他又有点嗯,没处怪。
“你不会是故意骗我大姨的养老钱吧”
卫孟喜对他这种垂死挣扎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懒得搭理,“再废话滚”
她现在有底气,一旦招标会延期,越晚她挣到的钱就越多,到时候说不定都不需要他这几十万了。
他对自己,唯一的用处,就是他有经商头脑,能去那边看着,给他股份只不过是想要拴住他而已。
当然,侯烨是想不到的,当天下午就急慌慌送来一张七十五万的存折,卫孟喜想说不用急,最快也要年后的,谁知当天晚上就接到韦向东的电话,说深市已经过会了,三天后就举行招标会,让有意向的单位在这三天之内先提交材料。
先要进行一个资格预审。
卫孟喜的心立马就提起来,带着侯烨和张兆明严彩霞,把各种能用上用不上的资质都准备了三份,因为怕弄丢,到时候临时缺个啥大老远的也回不来,毕竟书城市和羊城之间的航班也不是每天都有,这就是有钱也飞不回来的
同时,公司股份需要在出发前就说好,卫孟喜扒拉了自己手里的钱,她出130万,侯烨75万,加上侯爱琴李晓梅韦向南和胡家兄妹等一众人员掏干家底,一共筹集到资金230万,不出意外的话,后期置办设备和原材料的钱也够了。
按照投钱的多少,卫孟喜占5652,侯烨3261,侯爱琴217,其他人也都各占了一些,反正无论最后怎么变,她的占比是超过50的就行。
白纸黑字写好,带上几大箱子的现金和材料,第二天中午,四人就直飞羊城,跟那边的张春明见一面,立马办理边防证,去深市招商局交材料。
为了避嫌,交材料的时候卫孟喜也没去找韦向东,一直到下午他下班了才约着吃了个饭,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如果有什么还得麻烦人家呢。
当然,少不了给韦家人带的石兰特产,还有向南姐给大哥小弟准备的几件厚衣裳。
石兰省棉花好,做的衣服也好,只是粤东省再冷也冷不到哪儿去,韦向东抱着棉花衣服眼眶发红。
一个劲问向南的情况,当知道她现在是小卫手下一员猛将,心里还是很欣慰的,他没有这时代人的局限,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也见识到了很多大老板的风采,并不觉得帮私人打工有什么不好的,只要这个老板生意越做越好,只要老板人品好,妹妹的收入比他这国家干部可是高太多了。
目前几次接触下来,小卫的人品还是不错的,连妹妹那么挑剔的人都能跟她这么多年没闹过一次矛盾,就是最好的证明。
卫孟喜会喝酒,喝了一杯,准备再来第二杯的时候,多管闲事的侯烨忽然说“你不会喝酒就别逞能,韦科长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
说着,自己起身,“我敬韦科长一杯,先干为敬。”
卫孟喜“”喵喵喵
你干啥呢,大姐我的酒量是练出来的,上辈子喝醉了都能在男人堆里全身而退,不然早被人欺负死了。
但有他带头,张兆明也跟上,倒是让韦向东喝了个痛快,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好一口酒。
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第三天,他们的资格预审顺利通过,第四天开始正式竞标,幸运的是,只有另外两家来竞标,那两家一看也是来玩票性质的,相比卫孟喜的这边十分充足的准备,他们反倒成了陪跑的。
最后,万里集团顺利拿下烂尾地块,有韦向东从中斡旋,最终成交价是148万,比刚开始报的底价还少两万。
两万块,别看在总价面前不算多少,但以后能发给工人们做奖金,也是一笔不小的福利,卫孟喜欣然接受并承他这个人情,打算回去就给韦向南加工资。
原约翰威尔逊玩具厂剩下的烂尾楼是一片足足两千多个平方的,层高高达六米的平房,主体框架已经有了,只需要再把隔断和房顶盖上就行,这点卫孟喜直接交给张兆明去办,他是羊城本地人,要找几个施工队很容易。
同时间,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张春明家安安的骨髓排到了,他们忙着投标那几天,正是去港城做手术,结束后卫孟喜第一时间去看望。
手术很成功,主要得益于孩子的坚强,就连港城那边的医生也不敢相信,这个孩子的白血病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要是在一般孩子身上,哪怕是成年人身上,压根都活不到现在,他能坚持过来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医学奇迹上天给他机会,他也在顽强的挣扎。
这样的医学奇迹本身已经够让人动容,谁知安安进手术室的时候还安慰妈妈,要是他没机会再睁开眼睛,要妈妈答应他,一定不要太难过,要再结婚,再生个孩子陪她。
张春明讲的时候哭成泪人,卫孟喜这听的也是眼泪涟涟,孩子啊,真的就是上天送给他妈妈的礼物。
他以为再生一个陪着妈妈,可在妈妈心里,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他的。
不幸中的万幸,骨髓移植后一旦成功,只要五年后没有复发就算完全缓解,十年后没复发就算完全治愈,对于寿命是不会有影响的。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港城的手术费远超他们预算,达到了四万多,卫孟喜于是又借了一次钱给他们。
都到这份上了,不借也不行啊,她这七借八借的,加上办厂的,手里是一分钱没了,过年也就只能维持去年的水平。
但孩子们懂事了,知道妈妈现在正是用大钱的时候,哪怕没新衣服谁也没闹,都说穿平时的就行,只要妈妈在家里,不要出去就好。
是啊,她忙着办厂的事,倒把孩子忽视了,一整个寒假,只在家待了一个星期,倒是比上学期间还神龙见首不见尾。
等到孩子开学,深市的烂尾楼也改造得差不多了,有张春明这个在文具厂里工作了二十年的中层技术人员在,这些都不是事儿。
为了报答卫老板的恩情,她直接把嫂子和侄女接到自己家去住,让她们帮忙照顾出院的安安,自己就跟个男人似的,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不分昼夜的查看施工进度,及时修改施工图,有什么情况都第一时间跟卫孟喜汇报。
张春明一个离异女人,这么多年能在东阳文具厂混得风生水起,稳坐生产车间主任头把交椅,手下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说技术层面的,就是管理和人脉,也远比卫孟喜想象的要好得多。
她一开始以为,她平时忙着给安安看病,应该疏于人际,最多也就是能带走一两个自己车间的关系好的工人而已,毕竟这年头不是谁都能舍弃国营单位铁饭碗的。
谁知等到来年八月份,工厂正式建成,准备招兵买马的时候,她居然给带来了十几个熟练的技术工,不仅是她所在的车间工,几乎把整个文具厂所有的车间都带来了“老师”。
这种现成的技术人员的加入,实在是让卫孟喜惊喜不已,要是没有现成的,她还得派人去国营厂学,到时候又是一大难题,谁会傻乎乎的把自己厂里吃饭的本事教授给将来的竞争对手呢
有了这批成熟的技术工,文具厂各个车间工作的开展就很顺利。
基本是每个车间配备两名“老师”,再搭上从矿区过去的三名煤矿家属或者子女,这一次招工,听说是要去深市,煤嫂们都很犹豫,倒是很多待业青年应者如云。
反正没有家庭拖累,他们更宁愿去沿海地区闯一闯。
剩下的大部分从朝阳县和阳城市招过去,小部分则是深市当地失地农民。
这样的安排,一方面保证了卫孟喜这个“老板”的绝对掌控权,一方面也帮了陆广梅负责的困难家庭妇女就业问题,让她政绩好看了不少,直接当上阳城市妇联的副主席,短短不到四年的工作时间,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大学生取得这样的进步,实属罕见
就这样,卫孟喜在深市和书城之间来回跑了很多趟,终于在六月底把厂子基本硬件赶工出来,大家都能歇口气了。
卫孟喜提议,今天出去下馆子,庆祝一下,她请客,不走公账,众人叫好。
六月底的深市,那叫真的热,卫孟喜和侯烨这俩地道石兰人,在这边几个月就瘦了五六斤,不是运动量大瘦下去,而是流汗流瘦下去的。
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身上都是黏黏糊糊的,出汗出不痛快,全闷在毛孔里,别提多难受了。
“现在天气还热,大家先收拾一下,待会儿太阳落山再出发。”厂里有简易的员工宿舍,基本的洗漱淋浴设备都有,还是男女分开的,卫孟喜和张春明先进去洗,洗完出来外面擦头发。
没有吹风机,只能用毛巾擦。
正擦着,忽然听见办公室里电话响。
卫孟喜心说怕不是几个崽打来的,现在他们也放学到家了,不知道晚饭是去饭店吃还是高彩芬做的,可谁知接起来却是一把颇为严肃的中年男声,一口十分标准的普通话,“你好,是万里文具厂吗”
卫孟喜一怔,莫非是侯烨前几天搞的宣传手段起作用了这就有客户上门了她立马眼神一亮,打起十二分精神,“是,请问您是”
“我找侯烨。”
对方的语气是威严的,不容拒绝的,卫孟喜也不傻,她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让张春明去叫侯烨。
此时的侯烨,也刚从浴室出来,只穿背心和大短裤嗯,幸好,那大金链子坚强的扛住了凉水的冲刷,没掉色。
卫孟喜看着那大金链子,就想起家里的红烧肉,那小家伙好像永远不会长大,还跟八年前捡到时候一样,雪白雪白的,身上被呦呦和小秋芳“戴”了不少首饰,有纸烟盒里的锡纸做的“项链”,“耳钉”,甚至连脚趾甲都“染”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色。
想着,她也就没走远,本来办公室很大,很空旷,文件柜啥的都还没摆上,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卫孟喜这边想不听到都不行。
电话里的中年男人,正在勃然大怒。
“好好的书不念,跟着个个体户做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简直是辱没门风,以后你不许再说是我顾双全的儿子”
卫孟喜看见,侯烨紧紧抿着唇,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但他倔强着一句话也不说。
事情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时候眼看着硬件即将完工,大家商量做宣传的事,其他人说的都很常规,侯烨这小子自告奋勇,说有三流花边小报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他其实是顾双全儿子的身份,想来采访他。
他欣然接受,本意是想借机宣传一下万里文具厂,卫孟喜还挺欣赏这个点子的,这也属于炒作的一种,就像后世明星炒作自己各种二代三代或豪门或底层的出身一样,有人关注就是流量,有了流量他们名下的火锅店炸鸡店奶茶店就能变现。
可那些大多数都是造假,但侯烨这是实实在在的,他就是顾家的嫡长子。
可她没想到的是,港城大富豪顾双全知道后,居然不惜专门打电话到万里文具厂,对侯烨破口大骂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自己生了那个做生意的脑袋吗你要是能像你两个弟弟一样好好上学,科班出身,我也能给你一个厂子出去做,你妈咪还一直说你在学好,我可是一点没看出来”
侯烨瘦削白净的手上,青筋暴起。
对方并未给他辩解的机会,“啪”一声挂掉电话,侯烨气得摔了电话听筒,气冲冲走了。
卫孟喜差点没吐血。
这剧情怎么跟tvb的不一样啊自家子孙不去喝酒作乐了,知道上进创业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再一想,自己这两百万的接盘侠,在人眼里确实上不得台面。
顿时也有点恨恨,这所谓的大富豪,真是狗眼看人低,你想让你的孩子有出息,做点上得了台面的,那你就多给他钱啊,她已经问过侯烨了,他手里原本只有五十多万现金,这入股的钱还是卖了那辆红色切诺基凑够的。
而他那俩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弟弟,光一场趴体就是二三十万,过生日送的是限量版跑车,更别说还有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价值多少的物业。
卫孟喜以前还觉着他拉风,可现在,跟港城那俩比起来,简直就是个纯种小土鳖啊。
以前觉着是爸爸妈妈抛弃了自己,后来他们回来了,却给他多了俩弟弟,这俩弟弟能在爸爸跟前长大,能得到爸爸亲自教养,每年过生日能得到各种稀罕礼物,成年后能去世界名校留学,得到的物质也是自己的几十上百倍代入一下,卫孟喜已经窒息了。
是她,她也会炸的。
侯烨能忍住没疯,只是把这股愤怒和委屈转化为工作动力,她已经很佩服了,这小子不简单。
以后得加强合作,目前,她是这么想的。
等新招来的工人们开始培训,各种设备也到位以后,卫孟喜终于能有时间回家待一段时间了。
五个崽的暑假都过一半了,也就是这时候,卫孟喜恍然间发现,卫东的个子居然已经超过她了
“小陆小陆,赶紧把卷尺拿来。”卫孟喜一进门,看见院里那个浓眉大眼的黑皮小伙,差点没认出来。
其实她这半年多也是经常回家的,但都是打飞的,回来半个月,出去半个月,所以跟孩子算是聚少离多吧,不像以前一样天天在家,尤其是放暑假以后孩子们回老家跟舅公住了一个月,她现在再见,忽然都快不认识卫东了。
别说卫东,就是陆工,也在一年的聚少离多里,变成个胡子拉碴的小老头,只见他看看老闺女,“你妈叫谁呢你说”
卫小陆看看爸爸又看看自己,“妈妈,你以后叫我小陆,叫爸爸就嗯,就叫老陆吧。”
卫孟喜看了看蓬头垢面黑漆漆的男人,还真对得起这个“老”字。
老陆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有那么老吗不过,他刚拿了卷尺来,转身就进卫生间,刮胡子洗澡去。
“卫东居然有一米七一了一点不少,甚至还多一点点”卫孟喜被这个事实震惊到说不出话,她记得上次柳迎春说过,十二周岁的儿童平均身高就在一米五三左右,高低不要超过七八十公分都算正常,这样算的话,卫东能长到160左右就是顶格了,怎么
“哎呀妈你也不看看,我十二岁生日都过好几个月了,可以算十二岁半了,对吧妹”
卫小陆乖兮兮的点头,“对对对,我四哥现在是咱们金水煤矿最高哒”
也就是这几年日子好过了,要是放十几年前,很多成年男子都没这么高
卫孟喜仔细回想上辈子这时候的卫东,可记忆就是这么奇怪,其它事她可以几秒钟就想起来,可十二岁的卫东,她愣是想不起来。只记得最终他的身高只到一米七八左右,可按他现在这架势,长到一米八都是轻轻松松
“赶紧,都过来,我量量看。”卫孟喜把几个崽叫过来,让他们排着队。
根花152,很标准,根宝居然比双胞胎姐姐还矮一丢丢,只有149,但想到小学时候很多同龄男孩都比女孩矮一丢丢,也算正常,再加上他经常不好好吃饭,更是情理之中但更意外的是卫红,居然有158
她一直黑黑的,嘴巴也没小时候爱插话了,存在感好像没那么强,现在看来她和卫东是遗传到自己卫家人的身高优势了,卫孟喜不无得意的想。
四个对外号称是四胞胎的孩子,站一起就是ifi信号,嗯,再说四胞胎是瞒不过去了。
卫孟喜遗憾极了,她感觉自己好像缺席了很多,明明才一个学期,可孩子变化却这么大,这让她有强烈的危机感,不能再这么忙下去了
“一个个的都别噘着嘴了,过几天带你们去深市玩儿,赶紧先把暑假作业写完。”
“真的吗妈妈”
得到她的肯定答复,五个崽欢呼雀跃,他们这假期实在是太幸福了,去舅公家一个月,还能再去深市十多天,这简直不要太幸福哦
刚收拾干净出来的陆工傻眼,那他呢老婆孩子都去外省了,是打算把他撇下吗
于是,他当天晚上悄悄去办公室,把最近的工作计划看了一下,发现都没什么重要的事,即使有也能让下面的人先处理着,于是当天晚上就往张书记和许副矿家去了一趟。
防尘科的工作早已步上正轨,不过最近各大煤矿也没时间抓防尘工作,主抓安全生产。因为五月份,黔省某个农民联合开办的乡镇煤矿里,发生了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造成45人死亡这事震惊全国,煤炭安全是重中之重。
就是他自己,这两个月为什么会成为蓬头垢面的“老陆”,也是因为被省煤炭厅抽调到专家组里,去全省各大小煤矿搞检查。
国有大型煤矿其实还好,因为有台账资料,很多工作做没做是有迹可循的,有没有造假他也能看出来,最后再下井去实地考察一番就知道。可那些村镇煤矿就很是头疼了,大多数都是在未经主管部门批准的前提下开展采挖工作,检查组还没去到,工人就先撤走了。
等他们一去,全都号称没人开采,没有生产经营活动,即使能抓个正着也没用,没有法人代表,没有矿长厂长没有负责人,这找谁负责去
当地政府最多就是全村一起不痛不痒的罚个几十块钱,很是头疼。
而最难抓的,非私人偷采莫属,那就真是一点基本保障都没有,往往是打口老井,用麻绳吊个箩筐下去,人就坐在箩筐里,在井里一挖就是两天三夜,吃喝拉撒全在里面,甚至为了应付检查,还有人把井口给盖起来的。
他们只能半夜突击,直接下井。
就这么没日没夜的搞突击,就是历来精力旺盛的陆工也累得人仰马翻。
张劲松和许军看着他,也颇为心疼,一开始他被煤炭厅抽调的时候,多少人羡慕嫉妒呢,现在可好,这哪是去享福,分明就是去受罪啊
他工作十多年,每一年的年假公休都是充公的,现在检查工作圆满完成,主动提出说要休半个月,他们都欣然同意,还让他去了那边要好好玩,单位的事不用挂心,到时候他们会处理的。
卫孟喜听说他能去,自然也是开心的,当晚自然要好好奖励他一番,人到中年,对那种事已经没有前几年那么有新鲜感了,但默契有时候也是一种美好。
终于结束后,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卫孟喜口渴,在睡裙外披上他的衬衣,下楼去倒水。
谁知此时的客厅里,却灯火通明。
卫孟喜刚才还美好的心情一瞬间暴躁起来,她记得自己最后上楼关灯了啊,莫非是孩子又起来偷看电视了
她悄悄猫到窗台边,蹑手蹑脚伸头一看,嘿,不是看电视,五个ifi信号正在写作业呢
原来是她说作业写完才能去,他们怕去不了,所以连夜赶暑假作业。
“熬夜伤眼睛,赶紧去睡吧,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准备呢。”
“妈妈你还没睡吗”
根宝任何时刻都是最会关心人的,卫孟喜笑笑,为自己刚才冤枉他们而愧疚,自己这脾气,对着孩子真是容易高血压,用柳迎春的话说,她这样易怒又激进的性格,老了很容易得冠心病。
卫孟喜是不信的,冠心病能跟脾气有关
她进去看了看,跟吃饭前检查的进度相比,每个人都又多做了七八页,两本暑假作业加一起,只剩最后三页了。“三页明天能写完,赶紧睡觉。”
至于老闺女的,语文倒是早早的做完了,数学还在那儿磨呢,“卫小陆的带去深市做,都别熬夜了,快睡觉。”
说着就推他们,关灯。
孩子不懂事,她着急,太懂事,太把她的话当圣旨,她又心疼,看来自己的教育方式还得改进,任重而道远啊。
第二天一大早,不用她叫,五个崽早早起床,都没洗漱就开始写作业,等吃早饭的时候,喜报频传根宝、卫红、卫东、根花都依次做完了,只有卫小陆,一个人抱着一碗小米粥,默默喝着不敢说话。
老陆疼闺女,赶紧安慰她,“哥哥姐姐比你大,等你有他们那么大也能做完的。”
小姑娘这才高兴起来,“嗯呐,那我要多吃点,快点长大哟”
夫妻俩对视一眼,再看看她那敦实的小身板,只能昧着良心说好。
一家老小出远门,要准备的很多,衣食住行,光衣服就要装三个大行李包,那边天气热,出汗多,衣服要勤洗勤换,卫东脚大,他的装一双,够卫小陆装三双。
倒是陆广全和卫孟喜,怕行李太多不好携带,每人只带了一套换洗衣物,加上穿着去的一身,勉强够用,实在不行就去到那边再买。
中午刚吃过午饭,整个金水煤矿都知道他们一家要去深市旅游了,有些歇班在家的煤嫂就来问,“小卫老板,你们这是去几天啊能不能帮我家小六买一副眼镜回来”
“哎哟不是我不帮嫂子,近视眼镜得去医院配,每个人的近视度数不一样,不能乱买的,搞不好会加重近视呢。”
妇女垂头丧气,“我还以为去到大城市就能买到呢。”
又有人说,“小卫能不能帮我带几包你用那种卫生巾回来”
“还有我,小卫我要丝袜,就你穿那种,黑色和肉色的都要,方便的话各带十双也行。”
“小卫”
大家七嘴八舌,让她帮忙带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要是以前,大家只敢想想,可现在哪个煤嫂的腰包不比自家男人鼓这些能提高幸福感的小东西,也就舍得买了,甚至可以不问价钱。
卫孟喜一一答应,卫红赶紧跑回房,拿来一本小笔记本,把谁谁谁要多少什么东西给记下来。
这种小忙,卫孟喜是会帮的,反正她们要的东西在批发市场就有,一路各个档口逛过去就能买齐。
侯爱琴则是送了两双她亲手做的老布鞋过来,让她带给侯烨,说外面买的旅游鞋没老布鞋好穿,让他只管穿,穿坏了再给他做。
别看这小子不怎么着调,但卫孟喜这半年来,帮他舅舅和大姨带了好几趟东西呢,反倒是就一江之隔的亲妈,一次没带过东西,更没来看他一眼。
大富豪亲爹嘛,忙着带双胞胎儿子学做生意呢。
以前接触不多,卫孟喜觉着侯烨这人性格有问题,不好相处,还霸道总裁,可这半年下来发现,他心不坏,而是心里缺了什么,总想要弄出点动静来惹得大人的关注。
1988年8月2号,陆家的五个孩子,终于坐上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飞机
全程就是去年严彩霞的复制,在经历了激动晕机睡着再激动再晕机之后,飞机稳稳的落在了羊城。
来接机的张兆明,看见率先跑出来一个黑梭梭的大小伙叫他叔叔,还愣了愣,心说这谁家人啊,认错了吧
等其他四个ifi信号也跑出来,才想起来那黑小伙是卫东啊
“你小子,怎么长这么高了”
卫东这一路上,已经被很多人认成是老大,此时居然大言不惭的说“因为我比他们都大,重新介绍一下张叔,这是我弟弟妹妹。”
可能是在自家外甥身上淘够了,张兆明喜欢他这种大咧咧随意摔打都没问题的性格,也搂住他肩膀,“行啊小伙子,赶紧上车。”
他不知道从哪儿找了辆大黄发来接他们,孩子们对着那黄色的面包车自然又是一阵稀罕,根宝甚至语重心长的说“妈妈,咱们家要买车的话,也买一辆这种车吧。”
张兆明哈哈大笑,用流利不少的普通话说“小伙子,这个面包车才四万块。”
“四万块那么多”呦呦大惊四色,又跳下去,围着大面包转了一圈,“这也太贵了吧,妈妈你别买了,买了车咱们家就没钱了。”
张兆明又是哈哈大笑,小姑娘,你对你妈的挣钱能力一无所知啊。
卫孟喜和老陆虽然偶尔也会聊家里有多少钱的事,但从不在孩子跟前,以至于他们现在还觉着自家没多少钱,妈妈挣钱还跟他们小时候一样辛苦呢。
一行人先到招商局招待所开好房间休整一下,洗澡换衣服,中饭当然是去张家吃,张嫂子一大早去海边买了最新鲜的鱼虾海货,就连萍萍安安也没跑出去,乖乖在家等着。
他俩开学以后也是上六年级,跟四个大的很有共同语言,就是卫小陆,也被那个皮肤白白的刚长出头发的哥哥很好奇,乖乖坐在一边听他们聊天。
卫孟喜则是带老陆出去转了一圈。
她这次最想弥补的是老陆,而不是孩子,用大人们常说的话,孩子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出面见世面,但老陆已经33岁了,除了出差和上学,还从来没有旅游过。
以前是没条件不敢想,现在是没时间,他去做专家参与联合检查的事,她只是在电话里听孩子提过一嘴,没想到会是这么辛苦。
此时俩人顺着张春明家门口的老街慢慢走,卫孟喜一把握住他的手,来个十指紧扣,“前几个月累坏了吧”
老陆心头欢喜,轻轻捏了捏她越来越不柔软的指尖,“还好,你也辛苦。”
正午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他肩头,是说不出的好看,这几个月没能好好吃东西,瘦了很多,显得眼窝愈发深邃,鼻子更加高挺。
“得好好吃东西了,等这边开业步上正轨,我就回去。”卫孟喜紧了紧手,有点愧疚。
“好。”
俩人走过老街,让南国的阳光洒在身上,带着海味的风吹在脸上,居然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只有他俩的走过一段路了,每次不是各忙各的,就是有孩子在身边。
某一年,记不清是哪一年了,小卫红去张雪梅家学普通话,他们去接孩子,就是怎么走回来的。
“那年卫红才上幼儿园。”老陆也想到这件事了,叹息一声,一眨眼,孩子都要小学毕业了。
时间太快了,快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生仿似已经走过一半。
但幸好,他有爱人,有孩子,就是这一刻让他死去,他也值了。
卫孟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么悲观的话题,掐了他一把,转而说起自己这一年在深市的所见所闻,未来的计划,孩子的教育。
都是些聊了无数遍的话题,但每次聊,都有话,哪怕还是以前那些老生常谈,但就是会停不下来。
卫孟喜觉得,这大概就是两口子吧,谁家不是这样的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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