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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行吗”
“不行。”
西杜丽还没推开门, 就听到了房间里的争执声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一个耍赖皮,一个负责拒绝。
诚然, 基什王是一个有毅力的人,但猊下这辈子最熟练的事就是对王说“不行。”
她推开门房门的另一侧,猊下正坐在桌案前,她换了一张新的办公桌虽然王的原意是暗示她去定制一张新的床,桌边堆满了羊皮纸,空气里溢满了墨水的气味,取代了以往刚刚烘烤过的泥板的味道。
基什王则蹲在桌案边, 把自己的下巴搁置在桌角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西杜丽认为这位敌国的王身上确实有一种犬类的习性。看得出来, 他正试图用自己的真诚打动猊下, 以至于没有发现自己脸上沾到了蓝墨水。
里面的场景和西杜丽料想的差不多,当她一只脚迈过门槛时,猊下的目光看向她, 微微颔首,基什王也大大咧咧地和她打了一个招呼,但很快又把注意力转回猊下身上。
“真的真的不行吗”他继续追问道。
猊下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羽毛笔搁在一旁的小陶碗里,上面用彩色的涂料绘制了两只相互依偎的狮子, 公狮的脑袋枕在母狮怀里,母狮去拨弄公狮尾巴上的毛以伊尔苏一贯的审美来说, 这个绘图甚至有点童心未泯的感觉了。
“无论您问多少遍,我的回答都不会变。”她说,“恕我直言, 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所以打算在撑架上刻狼纹浮雕这种说法是非常站不住脚的。首先,承重撑架位于昏暗的地底,即使真的有浮雕,也很被难注意到;其次,在工匠坊已经忙到脚不沾地的情况下,您的要求给他们增加了额外的负担;最后,这是乌鲁克的工程,我不可能同意留下基什的王室图腾。”
“太可惜了。”说这句话时,基什王脸上是情真意切的哀痛,“余原本还想让后人来参观时能认出这是余的大作呢。”
“您为什么认为以后会有人来参观哀悼之塔”
“难道不会吗说不定再过几千年,这里会成为一个开放的,可以供任何人观赏的地方哦。”基什王说,“余原本都已经想好了,以后的人如果要参观地下甬道的话,要收的观赏费必须比乌鲁克王的宫殿贵十个舍客勒,如果要拓印余的浮雕,还要额外花五舍客勒。”
她看见猊下的嘴角以一种微小的幅度抽动起来“您想得有点太远了,阿伽大人,我们应该先考虑眼下的问题。”
说罢,猊下重新拿起笔,不再给基什王任何眼神“请回吧。”
“等等”基什王说,“缇克曼努哟,你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话忘了说吗”
猊下似乎略感头痛地叹了口气今天的第二次“修改后的设计稿进步了很多。”见对方飞快地朝她眨着眼睛暗示得已经很明显了,猊下不得不再次搁下笔,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基本可以视作是优秀的成稿了,真是了不起,以后也请再接再厉。”
“这样才对嘛。”基什王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食指抵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还不止于此呢,余迟早会设计出更好的升降架。你可得小心一点了,缇克曼努,因为余很快就会追上你,然后超过你。”
猊下笑了笑,倒也很认真地回答了他“我期待着。”
西杜丽目送着基什王离开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步伐间夹杂着狂风,外面已是黄昏,距离入夜只有一些尚未散去的微光,这种略带萧条的氛围,让那道身影看起来犹如追逐着猎物的孤狼,矫健、有力、急促,仿佛属于他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果然是曾经为王的人。”她不免感慨,“仍有着作为王者的狂妄。”
“是啊,不过这份狂妄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猊下说,“过来看看这些,西杜丽。”
西杜丽走到桌边,除了猊下自己正在书写的羊皮纸,她的手边还展开了几张,西杜丽首先注意到了上面的零件解构透视图。
这对她而言并不新鲜,虽然建筑设计并非她的专长,但透视概念几乎是他们孩童时期的课程了然而,西杜丽不得不承认,这些图画得很好,超过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几乎是逼近猊下的水准了。
“这是基什王设计的”
“承重撑架,用来加固地下甬道,防止塌方的设施。”猊下用羽毛笔尾扫了扫其中的一张零件拆解图,“看,他把椽木的架构完全拆开了,做成了可单独替换的活动式零件,美索不达米亚不常用木头作为建筑原料,所以很少见到这种榫卯结构的设计如果这是他自行领悟的,那这份天赋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但您一眼就看懂了他的设计。”西杜丽说,“基什王或许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才能,但距离您还差得远呢。”
“谁知道呢你永远没办法预料一个天赋之人的上限。”猊下回答,“你猜他修改这些花了几天”
“他也没来乌鲁克几天,猊下。”
“两天从他得知初稿要修改开始,到改完设计图,他只花了两天时间。”猊下回答,“我只给了他不到两个小时的指导,他就能在两天内返给我一份几乎完美的成稿了。”
西杜丽对这一领域不算很熟悉,但仅仅观察猊下的神态,她就知道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看来您真的很欣赏他。”
“也许吧很多时候,那些才华横溢的天赋者都是令人侧目的。”猊下思索片刻,“如果要用什么来类比的话,他就像是嗯,两河流域的布鲁内莱斯基1。”
西杜丽愣住了“请原谅我的孤陋寡闻,这位布鲁内莱斯基大人究竟是”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猊下苦笑了一下,“大多数时候,这些名字只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也许是您无意间想起了一些来到乌鲁克之前的事”
“或许吧,偶尔我也会试着回想过去。”猊下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曾经手握重权,全世界的生死都在我的一念之间,有时又觉得我可能是一名学者,对学术以外的事都嗤之以鼻我甚至还觉得自己当过快递员。”
“快递员”
“一种把客人所需要的东西送到他们家的工作。”猊下解释道。
西杜丽慎重地点了点头“能让您亲自上门,那必定是身份极为贵重的客人。”
猊下对此露出了一个略显困惑的表情好像她不太认同这种说法,但又找不到理由否认,最后便只是点点头“开始汇报工作吧。”
汇报日常工作的过程是冗长而无聊的,即使是她本人在汇报,到中途也不免有些犯困。
大部分事物都很琐碎,但这些都是卢伽尔之手有必要知道的,然后再由她从这堆繁琐的信息中挑选她认为重要的那部分,重新进行整合、精简,最后上呈至王座。
“看来工程的进展很顺利。”听完她的汇报后,猊下沉吟片刻,“给库尔德斯坦山脚下的观测所传信,我需要立刻知道近期的融雪线和水源的涨幅,这段时间的降雨量和以往相比有点太多了。”
“是。”西杜丽说,“除了这些之外,吉斯大人已经连续几天高烧不止,前去诊断的阿什普说,吉斯大人也许患上了肺火病,他的妻子和长子请求王邀来古拉女神为其治疗。”
吉斯是库拉巴长老会议的成员之一,拥有乌鲁克最古老、同时也是最高贵的血统至少他们如此自称,正如他名字的含义“乔木”一样,他是长老会议的主导者然而,由于先王执政期间对长老会议的削弱,他的话语已经不像他的父辈那样具有权威了。
“那位阿什普是否有说,他在吉斯大人身上看见了什么”
“是,他说在火焰中看到了黑猪。”黑猪和黑狗都是死亡的预兆2。
猊下看起来并没有很惊讶,但神情中也未流露出愉快之色只有波澜不惊的冷漠,仿佛她很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很遗憾,看来吉斯大人已经在埃列什基伽勒大人的名单上了。”
“是的,我已经与吉斯大人的家人说过这些了,但他的妻子不愿放弃。”
“既然她坚持的话,我会禀告卢伽尔。”猊下不置可否,“希望女神的赐药到得比乌鸦更快。”
西杜丽仔细端详她的表情,好一会儿过去,才渐渐从那平静的话语中体会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它会到得比乌鸦快吗”
听到她的询问,猊下才终于从满桌的羊皮纸中抬起头,蓝色的墨水断断续续地从羽毛笔尖滴落,犹如女人流不尽的眼泪,直到墨水沥干,泪水被蒸发,她才慢慢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不会。”她回答。
西杜丽心下了然“看来长老会议的慌乱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没时间来插手重建白庙的事了。”
“不止如此。”猊下将目光挪回到了那一堆羊皮纸上,但嘴角依然有那抹捉摸不透的笑容,“乌鸦抵达吉斯大人的床榻之后,其他鸦群会去光临阿达鲁大人的府邸后门,阿达鲁大人的家族仅次于吉斯大人,他恐怕不会愿意看到吉斯大人的孩子接过他的衣钵包括权力。”
“至于阿巴图大人他会喜欢这种混乱的,如同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一样,年轻的贵族大多如此相比之下,萨姆努大人倒是一个异类,他性情太过软弱,不会轻易让自己沾上硝烟的气味。”
“看来他这次必定无法独善其身了。”西杜丽说,“不知命运会如何对待他。”
“吉斯大人之子和阿达鲁大人他们其中的一方会以农务大臣的职务蛊惑他,萨姆努大人一直无法忍受塔兰特拥有比他更多的权力。”猊下没什么感情地点评道,“怒火灼烧之时,泥人亦会展现其坚硬的一面。”
塔兰特是萨姆努的父亲巴尔塔努长老与妓女生下的孩子,尽管塔兰特这辈子都没见过巴尔塔努长老,但他那与生父极其肖似的相貌,一直令后者嫉恨不已“原谅我的冒犯,猊下,请您不要让这些动荡波及到塔兰特,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头脑一旦被牵入其中,他一定会受到伤害的。”
“不必担心,西杜丽,塔兰特是我的农务大臣,而他们”猊下冷笑一声,“他们算什么东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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