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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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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b城前, 黎淮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这段时间他的心脏就没好好在胸口安生过,弟弟和裴时屹好上还要好一辈子这事儿本就让他难以消化,起初只能想着时间一长, 弟弟新鲜劲儿过去,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了。

    除了等, 确实想不到别的方法。

    那次回江雲, 黎多阳在家里喝酒哭了以后, 黎淮就很清楚, 这件事家里再着急,谁也做不了弟弟的主了。

    哪知道还没等到期盼着的新鲜劲儿过去,弟弟就有了大出息,这当然是好事,如果他没有从助理口中听说弟弟前段时间向他打听江雲这边房价房源等消息的话

    家里并不缺房子住,黎淮在公司附近买了自己的房子,也计划过等弟弟毕业后,再在本地送他一套房当毕业礼物。这些虽然没有明面上说出来, 可但凡了解黎家的谁都知道, 父母事业有成,哥哥公司又在上升期,黎多阳又一直受全家人宠爱,哪怕以后当个米虫家里蹲,他想要什么自然也有家人给他。

    想靠自己的能力独自买房, 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偏偏黎多阳这个念头生在家人都知道那件事并反对的时间段。

    黎淮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甚至在听说的第一时间生出了几丝难以言说的担忧和害怕,向来鄙夷情情爱爱的他一整夜满脑子都是那些男男女女为爱私奔或离家出走与家人决裂的泡沫剧画面

    弟弟虽然很乖, 但在认定的事情上, 向来都一根筋。

    要真是为了那个裴时屹和家里

    黎淮失眠了半夜, 天还没亮就起床收拾行李坐在客厅沉思。

    助理过来时,被沙发上的“雕像”吓了一跳,客厅光线昏暗,黎淮一动不动地坐着,活像是鬼片开场

    “黎总你吓死人了”

    “先送我去机场。”

    “要不吃完早饭”

    “不用,现在就走。”

    完了助理有点儿害怕地想,他们黎总要去b城搞大事情了

    看着都像是不成就要破产的样子

    结果一到地方扑了个空。

    宋岩柏在餐厅尴尬笑道“怪我怪我,我想着昨晚太晚就没打扰你弟弟,早上打电话过去才发现人已经不是b城了,你说也是的才周末两天,怎么还跑到海城去玩了呢啧啧啧谈起恋爱可真够快活的啊别瞪我,我想通知你的时候你都登机了,你也是,怎么比我还急我给你订的票明明是中午的咳,那你现在怎么办要不在我家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

    “不回去了。”

    “啊”宋岩柏吓得不行,“你不会想入赘我们宋家吧这可不行,你的刻苦劲儿会把我卷哭的”

    黎淮一记眼刀过去,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他们再怎么闹腾,最晚也是后天早上回来。”

    “逮人啊你这是我怎么听着你是为了私事才来的啊哦是来棒打鸳鸯的我就知道亏我还为你这么积极赶来帮我感动得大哭一场。”

    “等你公司破产的时候我会这么积极的。”

    “”

    另一头,海城。

    春天的气息多了一股海盐味,玩了一天,黎多阳腿都快废了,瘫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打游戏,裴时屹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按摩手法,很认真地按着他酸痛地腿脚,黎多阳一开始还笑着缩腿不让,结果被按了一会儿,舒服得筋骨都要重塑似的,彻底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来这边的决定是非常突然的,那天晚上折腾了一宿,按照黎多阳以前的习惯,睡到太阳晒屁股都不一定起,可又偏偏是那晚,黎多阳在疲惫和酸爽的双重感受下做了个奇妙的梦。

    梦到了上辈子小时候的事,大概是五六岁,在别人眼里他还是一个普通小孩的时候。亲戚家里的姐姐他们家留宿,那是个很爱跳舞的小女孩,每次舞动着旋转时,裙子就像是缓缓展开生长的漂亮花朵,黎多阳总是会看得目不转睛。

    妈妈以为他喜欢漂亮姐姐,还拿这个开他玩笑。

    黎多阳却说“我也想要穿裙子。”

    五六岁的小孩子,满脑子疑惑,不理解为什么男生都只裤子,不能穿那些漂亮又方便解手的裙子。

    妈妈依旧笑他“男孩子穿裙子像什么样难不成你想当女孩子”

    黎多阳不懂想穿裙子和想当女孩子之间的关系,但是妈妈不允许的态度,让他再也不问了。

    那位姐姐走之前,他偷偷去求人家“姐姐,能不能借一条裙子给我穿一下,就穿一小会儿。”

    他想穿裙子,就像看到喜欢的玩具,想要玩一玩。

    姐姐笑着借他了,只是抱着裙子回卧室时,他被爸妈一起逮住。

    不仅没有穿成裙子,爸爸妈妈还把这个当笑话给亲戚邻居讲了一天,说他不知羞,说他好玩,说这是孩子的黑历史,等他长大了一定讲给他听

    黎多阳那天在被窝里哭了,哭完后眼睛成了一对桃儿,爸妈发现后给他买了一辆四驱车玩具。

    黎多阳很喜欢那辆四驱车,转眼就忘了昨天的悲伤,只是再也不说自己想要穿裙子了。

    梦的最后,他盯着那辆在家里小跑道上疾驰的四驱车抿着嘴笑,他那时候不知道自己到死都穿不了一次裙子,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要被困在狭小的几个空间里,不知道自己生命的终点会在成年之际,更不知道自己还会有另一段人生他那一刻只觉得很快乐,就像那辆迅速冲到终点的四驱车,他也会迅速长大,迅速认识更多的人,迅速拥有更多的快乐。

    脑子只有那么大,快乐足够多,难过就会被挤走。

    那时候,他是这样想的。

    然后黎多阳就醒了。

    天还没亮,醒的不只是他,还有枕边的裴时屹。

    和他咧着嘴发懵相比,裴时屹则有些不同寻常,双眼定定看着他,眼圈甚至有些发红。

    黎多阳还没问,还倍感酸软的身体就被勒紧了,随后颈窝就是一片湿濡,他连忙问怎么了,对方的薄唇绷紧,眼睫在打颤,刮得下颌那一块的肌肤痒痒的。

    裴时屹说做了噩梦,可又不说自己具体做了什么噩梦,只是拼命抱住他,螺丝钉似的把人越拧越紧。

    哄了好半晌,才终于愿意说了。

    “我梦到你在医院”眼皮都在颤。

    “我好好的哪里用得着去医院不过这段时间早晚温差大,不注意保暖确实有可能”

    “不是,”声音都哑了,抵着他耳垂的薄唇一抖一抖的,半点儿没有最近建立起来的稳重模样,“你在医院好久,最后躺在那里”

    很快,耳边满满滚烫的湿润,黎多阳哪里见对方哭成这样,抱住脑袋又是摸又是拍又是亲亲蹭蹭的安抚,好不容易才让人镇静下来,最后红着眼睛和他四目相对。

    黎多阳便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梦,突然就冒出了一个让男朋友迅速快乐的想法,开口道“我们出去玩吧,你不是说这两天没事吗那就去海城,路上也不会花太多时间,现在又不那么热,玩起来最舒服了”

    舒服就会开心,两个人一起舒服,就是双倍的开心

    简直说走就走,裴时屹甚至都没问他为什么想到出远门,先前的痛苦害怕紧张没了,全被期盼取代,第一时间起床洗漱收拾行李,走的时候就差把黎多阳折一折挂在自己身上了。

    这个世界的海城和上辈子没有任何不同,以前也和家人一起来玩过,可刚来海边,黎多阳还是会像是第一次来那样脱下鞋踩海水,看到漂亮的贝壳捡起来最后累了,趴上拎着自己凉鞋的青年背上。

    裴时屹的背很宽,十四五岁的时候黎多阳就知道了。

    受伤的时候在上面待过,疲累的时候也在上面待过。

    年少时的裴时屹盛气凌人,骄矜自负,说话总容易伤人,可每次背着他的时候,却又不怎么说话,有时候背累了,会格外小心地往上颠一颠,似乎怕颠重一点儿人就会受伤,好像他背的不是自己起初嫌弃的娃娃亲对象,而是一个稀世珍宝,珍宝还很脆弱,而他则要用生命将珍宝护送到属于珍宝的地方,这是他的使命。

    上辈子的小时候,黎多阳也被爸爸背过,那时候很开心,想象着等自己长大再这样背爸爸妈妈。

    被裴时屹背着的时候,通常是没有很具体的想法,就仿佛是在永恒的严冬找到一个火堆,他只想火堆永远燃烧,如果快要灭了,他会给火堆添柴。

    永远这样,彼此依存。

    酒店的房间内,黎多阳在按摩中不知不觉睡着,他起初以为自己只是小睡了一会儿,可再醒来,转头一瞥钟表,居然已经是第二天了。

    外面还没亮,身体倒是很爽利,应该是睡前裴时屹给他擦洗过。

    黎多阳傻眼地爬起来,原本还在睡梦中的青年极其敏锐地察觉到这股动静,眼皮微动,漆黑的眼瞳精准望向他,似乎还没醒透,表情如清冽的秋风,有些说不出的渗人。

    要是以前,黎多阳还会被他吓到,此时赶紧扑过去,蹭着那张脸说“不会又做噩梦了吧噩梦噩梦快走开。”幼稚的孩子气。

    腰身被重重箍紧,原先还锋利的眼睛期冀地看向他,翻身把人圈得更加牢固,绵密的吻接憧而来,两人唇齿分开时,窗外已经有了光亮。

    “没做噩梦。”

    “是没做,”黎多阳盯他几秒,忽闪着睫毛点头赞同,“你之前做噩梦会哭,今天没哭,肯定没做。”

    接着,连嘴带舌都被咬了。

    黎多阳和裴时屹很是没羞没臊在酒店里待了一天,当晚才下飞机回到b城。

    却很“不凑巧”的,在电梯里“偶遇”上哥哥。

    黎多阳已经不是最初藏着恋情的黎多阳了,对此并没什么紧张的,还有些惊喜地问“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

    黎淮看着眼前两人一副宛如度蜜月归来的亲密,气得险些两眼发黑,不过还是努力稳住,先发制人道“我怎么不能来我倒是想问,他怎么在这儿”

    黎多阳一脸天真地说“因为他家也在这儿。”

    黎淮“”

    居然把人带到家里了黎淮正要借题发挥,忽然,电梯在预想之外的楼层停下。

    弟弟还和拉着行李箱的裴时屹一起走出去,出去前又很贴心地掏出钥匙给他“哥,你应该没带钥匙吧,我先去时屹家拿书,等会儿再回家。”

    黎淮“”

    他黑着脸看向裴时屹,对方这时候倒知道讲礼貌了“进来坐坐吧。”

    黎淮面无表情走进裴时屹的家。

    裴时屹倒是不像在外时那样目中无人,安静地给他倒水,然后在黎多阳的提醒下去给蛇儿子喂食。

    听到弟弟称呼那蛇为“招阳”时,黎淮一口水险些喷出来。

    重新坐回客厅,六目相对。

    裴时屹看黎淮一直不说话,自觉去厨房开始切菜做养胃汤了。

    黎淮这才借着宋岩柏开口“宋岩柏找你的事你应该知道。”

    黎多阳点头“原来你是为这个来的啊,我知道,不过我不想太早谈那些。”他不急,目前只想先自己找些同好一起捣鼓,把路走踏实了再想那一步。

    黎淮的语气好了些“你不用担心这个,宋岩柏在业内的眼光很辣,他能看上你的游戏,就说明你的能力确实达到了那个层次,我这次来也跟这件事有些关系,如果他给出的条件你能满意,我也给你把把关,无论怎样你都不会吃亏。”

    黎多阳眨了眨眼“哥,你真的只是为这个来的吗”

    黎淮一滞。

    黎多阳挠挠头,说“那个游戏你玩了吗”

    黎淮不说话了。

    这两天,他一直在酒店玩弟弟做的这个游戏,通关一次后,又继续玩,各种支线全部摸索了个遍,很多剧情他几乎都会背了。

    每次看到结局主角送走公主,和一起经历风雨的小怪、boss以及伙伴一起生活时,黎淮都会沉默很久。

    尤其是看到里面还有个名叫“黎大”的小怪

    不管是在打这个游戏触碰弟弟心灵世界后,还是之前弟弟为了让他们安心一起出国又在回国后安静地待在庆河备考时,他明明都知道,他的这个弟弟有多在意重视家人。

    他一直知道。

    所以在这件事上,才会手足无措。

    他做不到再像多年前那样命令弟弟远离裴家的人,也做不到任由弟弟在不可控的危险区域徘徊。

    不管是以前高考还是创业初期,都没有这段时间让他头疼。

    直到一旁的黎多阳好奇地问“你玩那个游戏的时候,开心吗”

    黎淮想都没想“开心。”

    玩那个游戏时,确实是这段时间最放松,笑的最多的时候。

    黎多阳一听就笑了,他说“哥,长大后我就觉得你没以前笑得多了,好像忙起来,开不开心就没那么重要了,也可能是开心没那么容易了,所以好不容易开心一次,你就不要生气了。”

    黎淮一怔。

    只是不想他生气。

    黎多阳慢悠悠地说“在庆河的那两年,开心好难,我不想再像那时候一样了。”

    上辈子的小时候,他不明白想穿裙子有什么错,因为不能,好奇在日积月累中成了难以言说的执念,直至这一世实现,可当十三岁的自己穿上五六岁时渴望一试的裙子后,除了短暂的新奇、喜欢和满足,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会变身,不会变丑,也不会造成世界毁灭。

    和穿上好看的新衣服没什么不同。

    除了让他开心,没有任何不好。

    十三岁满足自己的穿裙子小愿望后,黎多阳就再也没穿过裙子了,就像一个三分钟热度的小孩,得到了,玩过了,就又转头忘了。

    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除了喜欢裙子,还会喜欢很多好看的衣服,他的世界不只有裙子,所以在爸妈不允许、笑话他时,他除了委屈伤心,并没有要拼尽全力用撒泼打滚来取的一次穿裙子的机会。

    可这一次,他只要一个人。

    一辈子走下去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样撒泼打滚,他只能一遍一遍地说出来。

    黎淮没说话。

    黎多阳没得到回应,歪头去看他,结果看到男人眼角湿了一处。

    他还没开口,黎淮就猛地站起身,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

    裴时屹端着热气腾腾的养胃汤出来时,看客厅少了个人,神色没任何变化,他把失神的黎多阳往起抱了抱,无比宝贝地在他脸颊亲了亲“吃完早饭再去上课。”

    黎多阳这才回神,笑道“好。”

    四月中旬,黎多阳在宋岩柏几次三番校门口截人后,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答应了授权合作。

    签合同的时候,黎淮没在,是裴时屹陪他一起的,对方在那个游戏出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是开发者。

    黎多阳那时候其实没告诉任何认识的人自己和那个游戏有关,家里人倒是偶尔看到一些他电脑上的画面,所以当时看裴时屹发来的游戏通关截图还很震惊,好半晌才明白泄露的原因他所在的游戏群,裴时屹也在,他先前还在游戏群里装水军问有没有人玩过这个游戏,没想到看到群消息的裴时屹就去玩了。

    里面的游戏元素分别有水母小怪,青蛇boss,背小怪爬山关卡,滑板关卡失败后掉进在天台数星星关卡最后和所有朋友分开,独自一人闯关关卡,成功后任务奖励蛇形手镯、玉佩和小伙伴,而那只前期炸毛红眼睛凶巴巴的小怪黏着主角彻底不分开了

    裴时屹上手玩一玩,推断他是开发者真是一点儿都不难

    不过,那时候对方的重点显然和他完全不一样,裴时屹对那只凶巴巴又黏人的小怪意见很大“太丑了。”

    甚至还要投资给他开工作室重新请个专业画师把主角和那只小怪画得好看些,黎多阳觉得要不是自己及时拦住,这个游戏的主角和那个小怪可能会变成和其余角色格格不入的乙女游戏画风

    不过一边嫌弃“自己”丑,一边每天截图穿着水母护甲的绵羊主角和穿着炸毛小怪的各种合照去发朋友圈

    远在江雲的游戏爱好者谢寻起初还会点赞,甚至也跟着玩起这个游戏,后来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等裴时屹再发这种朋友圈,他都会评论六个点。

    这年五月,黎多阳终于组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游戏团队,非常有牌面,在校外有工作室的那种

    除了黎多阳一个新生,其余的都是系里的学姐学长,有几个甚至即将离校实习,都是些系内的牛人,相处不到一个月,黎多阳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不少。

    大家对梦想满怀憧憬,团队正式成立当晚一群人就去大排档热闹到半宿,吃完又去ktv唱歌,黎多阳主要当听众,听着鬼哭狼嚎声鼓掌拍手。

    裴氏昨天在江雲启动了一个大项目,恰好是周六,裴时屹回去了一趟,说是很快回来。

    黎多阳当时送他出门,和他在车前抱了抱,说“不用很快,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在。”

    不算来回的路程,裴氏那边的事情肯定繁琐,裴佑平死后,裴老爷子几乎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孙子身上,比较重要的事情,都绝对会让他在场。那么算上应酬,最快也该是周一中午回来。

    因此在ktv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黎多阳还傻了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的脸在等灯光下有些红,裴时屹以为他喝醉了,过来后就俯身在他嘴边嗅了嗅,没闻到酒味还有些惊讶,垂眸意外地望着他。

    学长学姐们在一旁吆喝起哄。

    黎多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时屹“刚回来。”

    黎多阳“”

    裴时屹牵着他的手起身,还没开口,一群人就很识趣地说拜拜,其中一个学姐还笑嘻嘻道“干脆拿个胶水把你们黏一起得了”

    黎多阳这时候也不知羞了,逞强地回嘴“胶水不管用,应该用磁铁,有事的时候能分头行动,没事的时候一靠近就黏上多智能”

    “哎呦脸红不脸红啊”

    黎多阳才不脸红呢,他顶着热乎乎的脸跟着裴时屹离开,回了家,一起看看招阳,看看招阳每天会蹭蹭的水母标本,然后避开招阳做更不知羞的事情

    睡前,裴时屹一点儿都没两地奔波运动后的疲累模样,不知为何,反而有些兴冲冲的,把人圈在怀里亲耳朵半晌后,问“今天怎么没喝酒”

    黎多阳“你不在,喝醉了麻烦。”

    怕喝上头了,身体不是自己的了,会麻烦学长学姐送他回去。

    裴时屹没说话,凝眸近距离看他。

    黎多阳已经有些困了,哼着气说“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有好好休息吗”

    裴时屹只回答了他后面那个问题“有。”

    其实回得并不算早,按照他的计划,白天就该回来了,只是没想到黎淮会突然登门。

    不是来找他,而是见老爷子的。

    和老爷子谈完,又单独和他谈。

    谈话的地方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个房间,裴时屹无事可做,整理着书桌上那堆宣纸,回国后在老爷子的影响下,他心不静时就会抄写经文,后来变成了抄写黎多阳的名字。

    一直到裴时屹整理完那些陈旧的宣纸,黎淮都没出声。

    裴时屹微微蹙眉,压下那股躁意,拿起毛笔正准备抄写熟悉的三个字,对方终于开口“我已经知道你爷爷的态度了,和你其实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有些话,说了才能安心。”

    裴时屹盯着宣纸不动了。

    黎淮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我的态度还是和那年一样,如果你保护不了他,哪怕他再喜欢你,他再不开心,我也会第一时间把他带回家。”

    当年疯狂说着“我偏不”的少年只扫了他一眼,突然,颀长的身躯高高站起,他说“你说的,永远不可能发生。”

    不管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他绝不会再让它发生。

    这一次,裴时屹赢了。

    因为黎淮走时说“庆河的枇杷乖仔很喜欢吃,奶奶寄了不少过来,他的那份,你直接带过去吧。”

    黎多阳一觉醒来才发现家里有枇杷,当时裴时屹正在厨房做早饭,天蒙蒙亮,他下床去厕所,然后就发现桌上上洗好的枇杷

    洗漱完就美滋滋地吃,还跑到厨房问他哪里买的。

    “你奶奶寄到江雲后,你哥哥让我带过来。”昨天太晚了,怕他知道了忍不住吃,对胃不好。

    黎多阳嘴里的枇杷差点儿掉到地上。

    一直到早饭吃完,都没回过神,出门前裴时屹亲他,都晕乎乎的。

    哥哥让裴时屹捎带给他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上午上完课,手机来了消息。

    黎淮枇杷好吃吗

    黎多阳好吃

    过了一阵,消息又来了。

    黎淮开心吗

    后面还附带一张笑脸。

    黎多阳一动不动看着聊天框。

    明明已经想过家里人不能接受裴时屹后的生活计划,明明做过最坏的打算,可是最好的结果出现,却无法淡然了。

    张科从他身边路过,瞥了眼就吓一跳“卧槽你突然哭什么”

    黎多阳“我没哭。”

    张科“你没哭揉什么眼睛”

    黎多阳“这叫喜极而泣。”

    张科“谁会喜极而泣到这种地步说吧你是不是背上网贷了说出来哥们都帮你想想办法,千万别冲动”

    黎多阳“”

    跟张科和几位热心同学解释完自己真的没背上网贷后,黎多阳跑下了楼,朝着裴时屹所在的学院跑起来,然后就变得狂奔。

    是真的在狂奔,黎多阳甚至觉得自己的速度用来参加校运动会都能得个奖,名叫突破极限奖。

    结果跑到对方所在的教室,没看着人,问了问,对方下课后就第一时间走了。

    他们上课的地方之间有不少岔路,没碰到也算正常。

    转身要回去找,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黎多阳还有些喘气,刚想问你在哪儿,结果那边喘得比他更厉害,接通的瞬间就问“你在哪儿”

    着急带来的嘶哑声很明显,还有几分慌乱。

    黎多阳一愣,本能说了自己所在的地方,那边听到后顿了顿。

    黎多阳这才问“你怎么了”

    手机里传来狭裹着电流的风声,那边的人似乎在跑,没再说话。

    放学已经一段时间了,教室外的廊道几个闲聊的同学。

    黎多阳走到楼道没一会儿,便被一股风抱住了。

    周围还有人,裴时屹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他抱住黎多阳,低头盯着那双微红的眼睛看,他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怀里的人“为什么哭”可眼底的戾气显然误会他是被人弄哭的。

    黎多阳早就没哭了,察觉周围那群人打探的视线,再看外边人更多,连忙拉着人上了顶楼。

    不料顶楼也有人一对情侣正在距离有些远的正对面打啵,听到动静也毫无反应。

    可以说是进入忘我之境了。

    黎多阳实在懒得换地,选择无视那边,他朝男朋友挨近一些,这才小声说“没谁欺负我,就是枇杷太好吃了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情绪,然后就哭了。”他不算特别扯地在扯,满脸认真。

    对方顿住,望着他没说话。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黎多阳直接在地上坐下了,往旁边拍了拍,示意对方坐。

    向来洁癖的青年径直在他身旁坐下,紧紧挨着他,开始是挨着,接着便把人揽在怀里,劲儿大得过头,黎多阳怀疑找个用东西撬一下都不一定能撬开他们。

    对方耳朵又开始动了。

    黎多阳瞄着他的耳朵说“以后我们不能这样了。”

    原本还在悄悄动的耳朵不动了,裴时屹有些茫然地看向他,一秒后,脸色大变,白着脸正要站起来,黎多阳双手飞快把他牢牢抱住了,青年微颤的身躯隔着空气仿佛将他的心都敲动了,黎多阳及时把话说全“以后我们不能这样了,你要来找我,就提前告诉我,我去找你,也提前告诉你,省得再像今天这样错过。”

    被抱住的身躯突然绷紧,随后,像是经历一场劫后余生的孩子,慢慢放软了。

    黎多阳心疼地松开他,摸摸那双耳朵,看对方死死盯着自己,咧嘴笑一笑,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没话找话地指着他手上挂着玉坠的红绳说“时屹,我早就想说了,你这红绳看着也没什么好的,但好像从你十四五岁就开始戴了吧上次还见你特意脱下洗过,看看,都洗成什么样儿了我给你换个新的吧”

    原本被他抱得一脸依恋黏糊样的青年却固执道“不换。”

    黎多阳看向那张异常英俊的脸,问“为什么呀”

    顶楼的墙上有很多磨损斑驳,是岁月留下的痕迹,黎多阳牵着裴时屹的手在上面碰了下,似乎这么动一下就能留个看不见的痕迹。

    手从墙上离开,被对方握得更紧了。

    吹来的风凉丝丝的,远处的情侣终于亲够了,手牵手退出顶楼的幽会大舞台。黎多阳脖子有点儿酸,顺势歪头,枕上裴时屹的肩膀,继续问“为什么呀”

    裴时屹薄唇抿着不动,只是黏他黏得更紧了。

    楼下的银杏树沙沙作响,黎多阳闻声仰起头,下意识想看看树叶,抬起头的那瞬间才想起自己是在树的上面,而不是树的下面。

    上辈子,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往上走,可最后一刻才想起来,他始终都站在一个陡峭的坡底。

    在此之前,黎多阳一直以为自己病痛的少年时期,失去了应有的青春。

    可其实不是那样的。

    树下是一番风景,树上也是。

    在与命运抗争的每一秒,都是他的青春岁月。

    医生护士是他的老师,病友网友以及窗外树上那群飞来飞去的小鸟,都是他的朋友,爸爸妈妈也还是他的爸爸妈妈他甚至造就了这样一个世界,还有这个世界的裴时屹。

    那一世的青春足够盛大,才会有现在的这一刻。

    黎多阳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呀”

    初夏的校园到处都是带着生命力的喧嚣,墙上浓淡相宜的爬山虎都在他的询问声中也显得不那么深沉忧郁了,天台一角,两个人被天幕染上浅浅的白光。

    风声静止时,那片翘起的唇角被裴时屹侧首吻住。

    沉溺之前,黎多阳终于听到他执拗又难掩得意的声音“不换,我抓住的,死都不放开。”

    时间跟着天台飞起的雀儿一转,回到多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

    车外的热浪一股接着一股。

    车内的冷气吹着两个腿脚受伤的少年。

    高些的少年在车上替另一个少年换好玉观音的珠链后,修长的手沿着座椅微微一动,将那根换下的红绳悄悄藏了起来。

    那时候还不清楚什么是喜欢,送完人家东西就可怜巴巴把对方戴过的旧绳子捡来当信物,非认定这就是一辈子。

    可当年的认定,竟也这样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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