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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 容均天无以知晓辛野裳的“阿叔”到底是何许样貌。
因为那张画早给鲜血染透,墨汁晕染,只影影绰绰依稀可见颇为锋锐的眉眼。
毕竟只有半张脸,再加上如此磋磨, 又岂能得见斯人真容。
但就算这张纸已经被揉搓的不像样子, 对于辛野裳而言仍是极宝贵无可取代的东西。
容均天并未为难她, 将那纸卷递给辛野裳,却又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世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裳儿, 你且安心养伤, 还有你的病,我自会找高人为你调治,必将好起来。”
辛野裳不是很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知道他没打算现在让自己离开。至于什么她的“病”,他指的是什么是她如今所受的伤呢,还是
这日将晚,白石守将王固前来急见世子。
一看到容均天,王将军便跪倒在地“殿下救我。”
容均天故作惊讶“将军何事惊慌”
王将军抱拳朝上,恳切地望着容均天“世子容禀, 先前末将奉命抄查季家,所搜出来的家财等物,皆都记录在册明明白白,实无什么贪赃枉法之举, 今日不知何人散播流言, 让公主以为末将私吞了季家的珍宝意欲追查此事, 求殿下为我做主。”
容均天一笑“原来为此,将军不必如此,若将军当真无辜, 又何必在意区区谣言想来公主自会还将军一个清白。”
王将军面露苦色“殿下”他唉声叹气,终于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瞒了,殿下有所不知,季家所得之宝,确实有几样是末将并未上报的,但末将哪里是留给自己,只是献给了公主而已谁知公主反以为我藏了私如今我已经是跳到黄河洗不清,求殿下为我主持公道”
“公道”容均天似笑非笑道“本世子先前曾提醒过将军,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告诉,将军只管矢口否认,如今才后知后觉么”
王将军一震,终于把心一横,他俯身磕了个头“非是末将不肯对世子坦白,实在是身不由己铸下大错,知道世子未必肯饶恕,可”
容均天没等他说完,冷然道“你不是不知本世子不肯饶恕,而是觉着你的靠山在,本世子就算明知如何,也未必能为难得了你。”
王将军已然面如土色。
配合季家,调虎离山,他确实曾得了公主暗中授意,他之所以敢如此,一则是因为季家在当地根深蒂固,他不愿得罪,而且他自己也从季家得了许多好处,人都说世子要查季家,他当然也未必会得便宜。
又得公主心腹前来命他行事,又不必他自己动手,他自然乐见。
当时容均天问他是否有难言之隐的时候,王将军便感觉到世子怀疑自己了,但他之所以咬牙不言,正是如容均天所说,他仗着背后是公主的势力,以为容均天对他无可奈何。
抄查季家所得重宝,他确实暗中献给了公主,便也是讨好之意。
谁知这么快,公主转头竟然因为区区流言而疑心了他,王将军倒也清楚公主狠辣独绝的秉性,知道自己未必会得善果,他走投无路,才来求见容均天。
王将军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在容均天的算计之中。
从辛野裳路上遇到伏击到现在,容均天表面不动声色,实际上步步为营,他先利用王将军想要自保的心理除去了季家,又故意向公主进言,挑拨了公主跟姓王的之间关系,王将军处置季家的时候,哪里想到下一个就是自己。
被容均天把自己的心思一语道破,王将军才品出一点意味来,同时更为绝望。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至绝路的时候,容均天却道“虽然说,以怨报德之做法,本世子并不苟同,但念在将军也算是一员干将,当此东平虎踞在侧之际,再杀良将实属不妥,本世子倒可以网开一面或许”
他还未说完,王将军已经感激涕零。
本以为自己触了容世子的逆鳞,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绝处逢生,这种感觉自是一言难尽,刻骨铭心。
容均天确实说到做到,不知他怎么同公主说的,总之容怡公主并未再命人为难。
经过此事,王将军已经看清到底谁才能是自己的靠山。容世子不费吹灰之力,又得了一名忠心于己的武将。
东都。
皇叔遇刺的消息很快于京内散开。
本以为这消息会引得人心浮荡,给一些向来敌视楚直的有心人可乘之机,谁知东都上下人等,对此消息的反应,竟是惊慌失措多过于其他。
先前小皇帝驾崩,臣民的反应都不似如今这般,隐隐好像是大厦将倾的恐惧跟不安。
连日来楚直不曾露面,宣王府周围却是每天都有百姓围看打听消息,甚至有百姓自发地为皇叔祈福诵经。
连那些素来看不惯楚直的朝臣们,也纷纷忧心,毕竟他们再怎么指摘皇叔,那楚直也是东平的顶梁柱。
素日他可以行为不检言谈过分,但就如同屋梁一般,可以嫌他悬于顶上太直且重,但却绝对不能没有。
楚直的受伤,反而促成了东平上下臣民一心。
而在这段日子里,皇叔的情形确实堪忧。
除了顾雎之外,宫内的太医们更是十人一班,轮值在王府中,不离左右。
宣王府的内卫们更是打起十万分精神,不敢丝毫懈怠。
这日,江辰风尘仆仆,面色冷峻地在王府门前下马,几个相识的武官见状忙围了上前。
江五爷拨开众人,大步流星地向内,先去见奉恩。
不料奉恩不在房中,而是去了关押罪人的峋房,江辰一听“三爷去哪儿做什么”
旁边的人有些畏畏缩缩地“五爷还是、不要管了。”
江辰脸色大变“难道”
那人道“三爷已经尽力了,是主公的意思。五爷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江辰怒目圆睁“滚”怒喝了声,他急急地冲了出门。
峋房。
奉恩看着面前的小七爷到底是太过年轻,少不经事,只一味冲动,却哪里会想到,就算他带了辛姬逃出去,纵然东都之大,又岂能逃出皇叔的五指范畴。
奉恩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一看到垂头丧气的少年,那伤口更疼了,好似又回到了被刺的那一刻。
而小七爷听见动静,抬头见是奉恩,他一跃而起,冲到跟前“三哥”又惊又喜,却又带着愧疚“你、你的伤如何”
奉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把手中的一个食盒放在监牢门前。
小七爷看着那食盒“这是什么三哥你怎么不回答我,是生我的气了我知道错了,我当时也不是故意要伤你的,你别恼我,不如你在我身上也戳上几下出气好不好”
奉恩不去看他,只望着地上食盒道“里头是你爱吃的几样,还有一壶你爱的桂露酒。”
小七爷先是喜欢“三哥,我做错了事你还给我带好吃的”说了这句,声音忽然慢慢低了下去“三、哥”
他的大眼睛闪烁,总算意识到了什么。
奉恩默然深吸了一口气,仍是没看小七爷“你若不喜欢就算了。”
小七爷直直地望着他,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胆怯地“三哥,我能见见主公吗”
“你想见主公做什么”
他道“我想跟主公请罪,另外求他饶恕辛姬。”
“你糊涂”奉恩突然大声怒斥,牵动的胸口的伤钻心的疼,他疑心是伤口裂了。
小七爷被吓了一跳,然后他慌忙安抚“三哥你别动怒,我不说就是了。”
奉恩的眼圈红了起来,胸口微微起伏,他欲言又止。
小七爷却反而笑了“其实我知道,我做的事,大逆不道,主公自然是不肯见谅。而且我听说主公伤的颇重,我只恨自己不能替了主公。至于辛姬,我是真觉着她是好的,不忍心”
这次奉恩没有再动怒,脸色反而是一片惨然。
小七爷低头看着那几层的食盒“我还伤了三哥,三哥却还带我爱吃的东西,我其实是喜欢的。”
他蹲下,打开食盒,笑道“果然都是我爱吃的点心,三哥用心了。”
奉恩的唇角抽动了两下,眉峰皱了起来。
小七爷拿了一块儿桂花糕,陶醉地嗅了嗅“好香啊。”
他刚要往嘴里塞,奉恩道“别动。”
小七爷抬头,眨了眨眼,却笑道“这样好的东西放在跟前,要我不动可是不能够的。三哥可别跟我抢。”
他咬了一口糕点“好吃。”
“等等”奉恩忙要打掉他手中的糕,小七爷却后退回去“三哥,回头你替我向主公请罪,主公从来对我最是不同,我却总是让他失望”
奉恩的眼中含了泪“你给我住手,别吃了那、那里面有”
“我知道,”小七爷不理会他的话,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一边含糊不清的“三哥,还有一件事,要是辛姬能你还是照看着她好不好”
奉恩举手捂住额头,遮住满眼的泪,就在这时,江辰赶到,人还没到,先叫起来“开锁,快给我开锁”
王府内堂。
楚直靠在榻上,肩头披着月白的蟒绣王服。
几日的折磨,他比先前显见的憔悴许多,一袭王服在肩头,竟更透出风清月冷,形销骨立,那股肃杀之气也更重。
地上,跪着一个人,正是辛姬。
楚直并没看她,只淡漠地垂着眼皮“听说你想要见孤,有什么话就说罢。”
辛姬俯跪了良久“离府之事,过都在我,是我挑唆小七爷违规行事,主公要如何惩戒我都领受,只是求主公饶了七爷。”
楚直没有做声,目光却往外旋了一旋。
辛姬缓缓抬头“七爷年纪还小,主公念在他从小就跟在您的身边”
楚直轻描淡写地“养不熟的狼崽子,留着做什么。”
辛姬忍着咳嗽之意“不,他不是故意要伤三爷的”
“你以为,孤在意的是他是否伤了奉恩”楚直俯视辛姬“他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反出王府,这已经是罪无可赦。”
辛姬开始发抖。
楚直闭眸不语,仿佛极疲倦地“再说,你替他求情你如今以什么身份为他求情。”
许久,辛姬仿佛终于做了决定,哑声道“我愿以一绝密,为七爷换一条生路。”
“绝密”
“主公不是曾问我是何人么”辛姬咬住下唇,秀美皱蹙“我、我愿意以实告之。”
楚直却低笑了声“你想说的莫非是你才是西川真正的安国公主、容均天之妹容时晴”
话音未落,辛姬已经骇然抬头“你为何”
目光相对,楚直道“孤为何知道”他微微一笑“孤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辛姬乱了分寸。
楚直派人去西川查探,她并不担心会追查到她的真实身份,因为这是世间无人可知的绝密。
就算是容均天或者辛野裳这种至亲相关之人,都不晓得她竟然藏身于东都宣王府中,而外人更加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辛姬实在猜不透,为何楚直竟然会看破难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但是如果楚直知道自己才是容均天之妹,那么他又会不会利用此事来做文章,对于西川不利
还有、还有小七爷。
太多的关心情切舞动盘旋,让辛姬失了冷静。
楚直却将目光移开。
他掠了眼悬在帘帐外的刺绣香囊,心中想起的是辛野裳挂在腰间那个藏着他小像的荷包。
皇叔淡淡道“这样吧,虽然说此事已经并非机密,但你还可以为孤解开另一个疑问。”
辛姬略有点茫然“不知主公指的是什么疑问”
楚直道“白马银弓辛重光之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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