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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均天面上那一抹笑意, 就仿佛他察觉了什么楚直所不知的隐秘,让楚直颇为不快。
但楚直并未跟他计较,毕竟见也见了,该说的也说够, 倒要尽快办正事。
被从南越带来的巫祭人数颇多, 有男有女, 男子用盘头,女子蒙面, 因巫祭说有益于起阵, 倒也罢了。
其中有两位,容均天是认得的, 正是当初找来给辛野裳看诊之人。
如今见楚直竟把此人也找了来,容均天并不觉着惊讶, 只是稍微感慨于这位皇帝的势在必得,无所不用其极。
闻信寺正殿中庭,地上用无根水绘出奇异的符咒形状,楚直从上回便看出, 这些符咒看似杂乱繁复,但实际上竟是沿袭五行八卦图而来。
巫首取出法尺令牌, 吩咐两名巫祭各自手持, 分立阵外,又从木匣子内取出一块黝黑沉重仿佛石头一般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放在阵眼中间。
其他八名巫祭围在阵外,手中各自抱着一个铜钵, 内中点燃的是巫祭秘制的返魂香,乃是用龙涎、沉香等调制而成,气息独特。
容均天按照吩咐, 已经沐浴更衣,被巫首引着走到那黑色石前“国主,请恕冒犯。”
他的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刀刃,刀子并不大,却极薄,寒光烁烁。
容均天道“慢。”
外间的楚直看向容均天,却见他取过刀,面不改色地轻轻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
割开皮肉,鲜血涌出,血液如小小溪流一样落在那黑色石上。
与此同时,外间的八名巫者开始轻敲铜钵,铜钵上传出一阵阵空灵古怪的乐声,而原本缓缓上升的烟气被搅乱似的,化作片片,扭动如蛇。
容均天顾不上看别的,只望着鲜血滴落在黑石之上,只见血很快便渗入石中消失不见,就仿佛有什么在吸着一样。
但又过了会儿,自黑石底下,鲜血如同蚯蚓般爬了出来,好似被导引着似的,沿着地上画出的符咒之纹路慢慢延伸,看着就如同是血画成的一般。
容均天暗惊。
之前他找了南越巫师给辛野裳诊治那离魂症,却并没有用到这种类似血祭般的法阵,可见这般倒转而为的术法,更加复杂。
而容均天也明白过来,这是要用他的血把地上的那些符咒纹路都填满,可如果真如此的话,只怕他满身的血都不够用的。
可很快容均天又看出蹊跷,因为他察觉,从黑石底下流出来的,好像不单单是自己的血,而如同是血水。
“国主,”巫祭在旁注视着,苍老的声音提醒“或者国主可以试着去想一想心中所系之人。”
容均天刚恍惚的神思被拉回,他凝了凝神,双眼微闭,心中浮现辛野裳的音容笑貌。
杂乱无章的,一时竟不知从哪里想起,所以只是任凭思绪自己飞来舞去。
他想起两人初进西都,在觐见过国主之后,国主身边的细作悄悄向他禀告,说是国主十分喜欢“郡主”,有意封为妃子。
幸而容均天早有安排,但那丫头完全不知道危机在即,或者说她早有准备,根本就是不在乎。
辛野裳非但不在乎自身安危,甚至还有暇去多管闲事,先是为一个卑微的宫女得罪公主,又彻底把后宫搅乱了一个天翻地覆。
容均天曾听过不止一人在他面前说起那日辛野裳纵放宫中那些采女之事,说她如何以一己之力喝退宫中侍卫,如何孤勇不惧护送采女们出宫,说起这些的时候,那些人无一例外眼中都是久久不能平息的震惊、以及无法出口的一点崇敬。
容均天当然不赞同辛野裳这么做,但他虽不在场,却能从那些口述之人的只言片语中想到那丫头的神采飞扬,就如同当初在襄城。
是啊,襄城。
那时候多么好,辛野裳还是个不知世间纷扰的小丫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敢爱敢恨,明媚灿烂。
是他因一己之私把她拽入了未知的漩涡里。
殊不知,在他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就也注定了他们会分道扬镳。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生疏,争执,还有、还有先前跟楚希正问起自己跟辛野裳之间关系的时候,东平那皇帝的“难以启齿”。
一定是很丑陋吧容均天心想。
仿佛,有一点后悔。
容均天的目光朦胧,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流了太久的血,可手腕上的血却依旧没干,还是不疾不徐地向外流淌,就像是永不干涸的溪流。
容均天的心神都在“过去”,所以没有细想,因为按照常理来说,割腕之后,过上一阵子伤口的血液便会慢慢凝固,很不至于流的这样“平缓”。
楚直瞥了眼面前的容均天,看到西川国主有点飘忽的脸色。
没有理会,楚直淡然地划开自己的手腕。
东平皇帝垂眸望着自己的左腕。
他分明记得,这里曾经是有过一道伤痕的,可现在竟然消失了。
利用小叶子的血试行离魂术的经过,好像只成了他记忆中的一场幻觉,莫说其他众人不记得此事,而小叶子也真真的不复存在,甚至就连他自个儿身体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楚直抬手,任凭自己的血滴落黑石,又同样从黑石底下缓缓爬出,覆盖地上的符咒纹。
巫首手持法尺令牌,口中念念有词,说着些他们听不懂的咒语,伴随着那一阵阵似有韵又似无律的铜钵音,骇异之余,催人欲睡。
与此同时,那本来如同片絮飞云一样上升的香烟气,竟自在血咒之上汇聚,然后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白茫茫地烟线缓缓直冲上天。
当地上符咒内容均天的血跟楚直的血交汇于一处之时,烟柱出现一丝怪异的波动。
毫无预兆,楚直的眼前忽然花了。
他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毕竟之前利用小叶子施法之后,他尚且毫无感应,等了许久,几乎以为无用。
但这次却来的如此猛烈
难不成是因为找对了人容均天比小叶子更合适
楚直想看一眼对面的容均天,他试着眨了眨眼。
但在定睛相看之时,出现他面前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俊秀的容颜,稍微有点憔悴跟风尘仆仆,但双眼极为明亮而透着喜悦。
他望着“自己”,带着笑唤“裳儿啊不对,殿下。”
而楚直身处之地显然也并非是闻信寺之中,而是他嗅到一阵潮润的水汽味道,那是淋漓的雨。
楚直几乎没站稳。
在他眼前这个人,竟然正是宋昭。
宋昭已然扑过来将他扶住“怎么了是不是太过劳累,你的脸色很不好。”
楚直感觉到宋昭的手握在自己的手肘上,如果可以,他想远远地将宋昭扔开。
但楚直却听到自己说“你、怎么是你”
宋昭道“我听人说殿下亲自来南郡,还以为是谣传,您不是在西都吗”
“有一件事要料理。”
“何事”
一问一答之间,楚直明白了。
他果然成功了,而且,他来的正是时候。
宋昭的出现,以及他们的对话,让楚直意识到,此时俨然正是辛野裳赶往涿县,替辛重光拆那封催命信的时候。
只要制止了这个只要先制止了,至少辛野裳不会死在面前
此时楚直一心想着这个,居然忽略了假如此时辛野裳有事,那他当然也命将不保。
可辛野裳不知是没察觉到他还是如何,竟毫无反应。
楚直只能试着转身。
他的确回身走开了几步,然后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唤道“裳儿”
辛野裳屏息,仿佛受到了惊吓。
却没有回应。
身后宋昭还在关切地看着她,大有走过来嘘寒问暖的架势。
楚直只觉着他简直比当初在西都后宫自木槿花丛中窜出的那条竹叶青还叫人恐惧,如果可以他想亲手先杀了宋昭,或者捉住他,找到他身上的信先毁了。
但他拿不准自己会不会成功,倘若辛野裳反抗呢再倘若那信上的机关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毁掉的,轻举妄动,万一弄巧成拙,则前功尽弃。
他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眼前突然又是一花,宋昭的眉目变得模糊。
楚直定睛,正想分辨是怎么回事,却看到容均天雪白的脸色。
容均天整个人正向后倒下。
就在容均天的身后,一名面纱遮脸的巫祝捧着铜钵,指甲上染着通红的蔻丹,那猩红的颜色跟地上的血色交相辉映,就仿佛她才把五指在血泊里泡过似的醒目悚然。
头顶的白色烟气波动连连,大有散开的势头。
楚直意识到什么“不、不行”
可辛野裳还是一言未发,这让楚直拿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
他只觉着身体仿佛正在抽离,从未如此惊慌无助,楚直只能道“别看裳儿别看那封”
就在他的意识模糊之际,他仿佛听见辛野裳低低地唤了声“阿叔”
最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几乎让皇帝泪盈于睫。
地上的血渍未干,仪式已经中断。
容均天倒地,蜷缩着身子,喉咙里好似发出痛苦的低吟。
巫祭上前诊看,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他左顾右盼,走到一人身前,用越语低声交谈。
楚直被扶坐在一把交椅上,刚刚短暂的经历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已,他吃不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没有、又到底有没有用处,但脑中那略微熟悉的晕眩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在说什么。”咬了咬舌尖,楚直保持着清醒,问奉恩。
奉恩旁边一个年轻人微微俯身,在楚直耳畔低语了几句。
楚直的脸色变得难看,目光移动,扫过那八名巫祝,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巫祝本低着头,察觉楚直的眼神后便抬起头来,她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此刻竟毫无惧意地迎着楚直的注视,透出笑意。
楚直认出了这双眼睛,曾几何时他是见过的,且不会轻易忘记。
一摆手,几名侍卫冲上前,将那巫祝围住。
奉恩走上前“你到底是何人,混在此中意欲何为。”
那巫祝不慌不忙,索性将面纱摘下,露出底下一张极为艳丽的脸。
楚直并不意外。
时隔多年,容怡公主身上早没了少女时候的那点青涩,美艳诱人的像是开的正好的糜丽毒花。
容怡看向旁边。
地上的容均天也给西川众人救起,只是他依旧昏迷不醒。
容怡笑的妖冶“我来此地当然是为了他。”
奉恩皱眉“你做了什么”
“别怕,”容怡踮脚轻盈地走前几步,纤纤手指虚虚地点了点容均天“死不了,当然不是他不该死,只是我不想让他死的太轻易而已。”
奉恩回头看了眼楚直“西川国主跟皇上有约在先,你们南越只该奉从,岂敢冒犯你同国主的恩怨,自待此事完结再算不迟。”
容怡咯咯地笑了几声“谈何容易,这几年我心心念念想要复仇,只是西都早不是以前的西都了,进宫竟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让我找到了这个机会岂能错过。”
奉恩沉着脸“你既然人在南越,又是跟巫祭同来,自是南越的使者,你敢在此作乱,坏了皇上的大事,可知道后果”
容怡瞥向楚直,笑道“我从南越而来不假,只不过,我是个无家之人,南越也好,西川也罢,你们随意,我只算我跟容均天的账。”
两人说话之时,楚直的头越发疼了起来,一阵阵的晕眩像是惊涛拍岸,让他逐渐无法承受。
楚直知道,只要自己昏睡过去,不出三日,再度醒来后的他面对的只怕又是一个不知名的全新世界。
那本来是他所求的,但他居然隐隐地有些怕。
因为他实在窥不破辛野裳会如何。
所以他竟咬紧牙关,不肯轻易陷入沉睡。
隐隐地听到奉恩道“那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容怡公主道“南越最擅长的是什么,我便做了什么。”
奉恩悚然“你莫非是说蛊”
容怡公主得意“不错吧那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中蛊之后,便有穿心蚀骨之痛,神仙也得跪下求饶。”
此时,稍微微弱的声音响起“原来,公主是想、叫孤求饶”
是容均天,他终于缓了过来,被人扶着,慢慢起身。
容怡公主一顿,继而笑道“容郞,你原来还记得我么”
“岂敢相忘。”容均天显然痛极,俊雅的眉眼都有些扭曲,但人竟还镇定着“一别经年,殿下安好”
“安好”容怡公主扬眉“当初你想要我命的时候,连跟我照面都不肯,只随意打发个贱人前去赐死这会儿却装没事人么”她的脸色一变,透出狠辣决绝“可知我当时锥心之痛,发誓一定会向你百倍讨回。”
容均天疼得手指都在发颤,一时没法回话。
“哈哈,”公主看了出来,大笑“容郞,你是不是觉着很疼这才是开始呢,我曾在人身上种过此蛊,十个人里就有四个是活生生疼疯了的,还有三个自戕,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就是跪在地上求我给解药的那个。”
容均天仿佛无奈地“你果然还是改不了这性子,本以为你受了教训,自会收敛,谁知竟还变本加厉如今竟把这东西用在孤的身上,莫非、真是恨极了孤么”
容怡公主叹道“是吧,这便是所谓的由爱生恨,爱之深则恨之切。”
底下容均天说了句什么,楚直没有听清楚。
楚直手扶着头,起初是单手,然后是双手,他已经无瑕管容怡公主跟容均天如何了。
头疼欲裂,连血液都好像在飞速流动,他的脑中开始有许多画面闪过,旧的,新的,让他欣慰的,让他痛苦的。
而面前的八卦符咒阵法不知为何也开始乱了,头顶烟尘也早就搅散,南越巫祭,容均天,容怡公主,奉恩,甚至侍卫、僧侣一个个的身形开始飘渺,好似是一场毁天灭地的飓风将至,终会把每个人都带走,消失的无影无踪。,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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