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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吟眉是真的幻听了,谢灼已经遭遇不测,怎么可能还活着,又在她耳畔说话
四周安静得离奇,只听得见血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
莫依王子断了手,跌跪在地,口中发出痛苦的惨叫声,呼吸陡然急促“啊”
南昭王被溅了一身的血,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人快来人”
守在外面的侍卫奔进来,看到殿内的一幕,震惊得说不上话。
南昭王脸色发青,指挥道“将人快带下去找个医师处理伤口”
莫依王子被从地上捞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底滚落,眼里浮起浓浓的恨意,怒海滔天,他推开侍卫,像是一头饿狼扑上来,口中谩骂着肮脏下流的话。
“这是我的地盘,我杀了你”莫依王子嘶吼着。
他疯了似的扑上去,两个侍卫住莫依王子,莫依王子脚在空中乱蹬,断了掌的手臂还在流血,被一把拖出了大殿。
外头一阵骚动。
殿内渐渐静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浓稠的血腥味。
那双挡在危吟眉眼前的手,慢慢松开了。光亮跃入眼帘,她入目就是一片刺眼的红。
危吟眉低下了头,眼睫不停地颤抖。
南昭王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吩咐仆从“来收拾一下吧。”
出了王殿,危吟眉仍脚下虚浮,脸色苍白如素。她立在屋檐下,随行的侍卫见她状态不对,连忙问“娘娘,您怎么了”
危吟眉回神,轻摇了摇头道“我无事。”
没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过身来,见裴素臣出了宫殿。
他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道“方才我吓到表妹了”
危吟眉说“无事”,她在宫廷中见过那么多血腥往事,不至于被吓破了胆,但也实在是猝不及防,才有些惊悸。
危吟眉手搭在心口处,终于缓了过来,欠身朝着裴素臣行礼。
裴素臣伸手扶住她“表妹给我行礼做什么”
危吟眉道“多谢表哥为我出面。”
裴素臣摇摇头,扶她站起来道“莫依王子举止孟浪,话语轻佻,表妹身份尊贵,我自然不能看着他对你无礼。”
他面色淡然,与方才在殿内冷戾砍下莫依手掌的样子判若两人。
危吟眉望着裴素臣,心里忽然有淡淡的暖流流过。
她眉眼轻弯,浅浅一笑“表哥此番跟随我北上,为两国联盟殚精竭虑,今日又这样护我,我实在感激。”
裴素臣回以一笑,让她别再这么客气。
“我该谢表妹才是。表妹给了我再次入朝为官的机会,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用处,我护着表妹也是应该的。”
风口处有点冷,寒风吹拂起人的衣袍。
危吟眉对上裴素臣浅淡如同琉璃的眸子,那双薄薄的眼皮下,眸光温和如春水。危吟眉的心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
他真的就如兄长般爱护她,她甚至想要抱一抱表哥,但顾忌男女大防,到底没有伸出手去。
她侧过身,望着庭院里的枫树叶,叶子都快落尽了,天真的是冷啊。裴素臣道“北疆天寒,娘娘注意身子,别染上风寒。”
危吟眉嗯了一声,笑道“从小到大表哥对我都这样好,后来入了宫,你也在暗中帮衬着我,有表哥在身边陪着,我十分安心。”
裴素臣得到这话,唇线微微抿住。
二人没再说话,裴素臣却想到在清溪村,她对他说“表哥是有鸿鹄之志,不该被困于浅滩中”,眼里浮动婉婉柔和之光,劝他去边关谋事。
她知他的志向,知他的抱负。后来她回到宫中掌权,便立刻调他离开那偏僻的村落,让他一同来南昭谈判。
他这般的身份,沦落到这样的田地,还能有一个她懂他,是多难得的一件事。
为她谋事,他心甘情愿。
“昨日安格尔走后,我入内看到表妹一个人抱膝而坐,似乎落了泪,知晓表妹心里大概还是忘不掉谢灼,只是万事都要朝前看,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不能被过往左右,反而让他成为你的心魔。”
危吟眉没回话,天空低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雪了。
裴素臣侧过头看着她,她眉目轻盈如雪净,眺望着远方的天际,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压不住的心思,裴素臣也没打算去压,就让它这样生长吧。
他道“表妹想过日后的路怎么走吗,你才双十年华,不该年纪轻轻守寡。”
危吟眉道“我想先抚养阿忱长大成人,等他皇位坐稳了,剩下的事还没有考虑过。”
裴素臣的声音轻如羽毛,拂在她的心尖上“那以后的路,我可以陪表妹一起走。”
她心荡开了一层涟漪,突然跳得很快,转头看向裴素臣,二人目光如清水般相接。她好像察觉出了表哥话中一些别的意思
她柔声问“表哥”
裴素臣拉她靠近,替她拢了拢兔毛围领,这样的举止是他从前不会做的,显得过分亲昵了。
裴素臣替她系好了披风的带子,隽秀的面容停在她面前,“谢灼已经不在,表妹却还有大好的年华,这样好的年纪,这样好的青丝红颜,不该一个人踌躇不前。剩下的日子考虑考虑我好吗不会强求你答应的,慢慢给我一个答复便好。”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心迹,叫她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应。
危吟眉定住“表哥质本高洁,高贵矜雅。我不过是寄养在裴家的孤女,孤苦伶仃,表哥为何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和表哥本就不是一类人。”
裴素臣问“你与谢灼就是一类人吗”
裴素臣看她目光慌乱,没敢把话说绝对了,“你我表兄妹二人,日后相互帮衬着才是。”
危吟眉低眉敛目,她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不该牵牵扯扯,弄得欲迎还拒似的。
她还没从上一段感情中抽身,她和谢灼认识了足足有九年,淡忘他到底要多久
九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危吟眉也不知晓,又怎么能对表哥挤出一点心思
她有点想谢灼了。
危吟眉觉得最近想他的次数真的有点多了,可能是谢灼死了,她心里那层束缚也随之消失了,她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慢慢回忆起二人过往。
至少她的一颗心,现在还容不下别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危吟眉没去注意是谁,正想回绝裴素臣,却发现来人是安格尔。
安格尔立在一丈远外,不知听了多久,一双瞳孔透着冷黑之色。
安格尔开口,打断了危吟眉的说话声,“娘娘。”
危吟眉转过头问“安格尔大人有何事”
“有些话想要和娘娘私下里交谈。”
裴素臣皱了皱眉,“何话”
他还没忘记在殿内、安格尔搂着危吟眉的一幕,不管他本意是不是扶住危吟眉,但也的确出格了,所以裴素臣看向他的眼里带了几分戒备。
安格尔上前一步,身上的气场游刃有余“是有关结盟之事,裴大人不会不让吧”
危吟眉看一眼裴素臣“表哥,我想与安格尔谈谈。”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素臣,安格尔的到来,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裴素臣行礼“那晚些时候,我再来和表妹商谈政事。”
裴素臣走了,危吟眉与安格尔到一旁的回廊亭子里说话。
“大人想要和我说什么”
“昨夜我拜访娘娘,见娘娘对摄政王一片深情,情至深处,谈及摄政王似乎还要落泪,今日见娘娘则好似要答应别的男子求爱”
安格尔打趣似的问道。
这本是危吟眉的私事,她没打算告诉安格尔,但她想起在殿中,安格尔扶着自己的时候她耳边就出现谢灼的声音,她突然抬起头,打量起安格尔。
安格尔胡须浓厚,隆鼻深目,头发微卷,是典型的西域人长相
那一双眼睛,漆黑曜目,眼角深邃,眼尾好似微微上勾。
他突然侧过脸去。危吟眉的打量戛然而止。
她目光落在他背影上。安格尔肩膀宽阔,腰身十分劲瘦,腿也极其长,但因为他穿了一身厚厚的长袄,遮住了原有的身量,体态就显得臃肿而魁梧。
他的靴子是胡靴,里面有坡跟,让他看上去高了那么一寸。
他实际上与谢灼差不多高。
“大人很怕冷吗”危吟眉问。
安格尔道“还好。”
他的声线有一点沙哑,像压抑着声带说话。
危吟眉觉得此人无比的熟悉,但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所以然,当然也不会往他就是谢灼身上想。
她再次去看安格尔,谁知安格尔却避她如什么似的,错开一步道“我去处理莫依王子的事了。”
危吟眉的思绪一下被打断,“那大人去吧。”
安格尔向她告退,“娘娘既已达成盟约,就该及时离开,不然大仗开打,娘娘想回大祁就难了。”
危吟眉正有此意“明早我就出发。”
安格尔一顿,回过头来,看着她的面容,半晌才轻声“南昭的士兵会护送娘娘的。”
说罢,他便匆匆离去了。
一直到安格尔离去了,危吟眉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说来找自己要谈正事吗怎么这样就走了
危吟眉回到旅宿,开始收拾行囊。
边境的大战一触即发,北疆不太平,回到中原才算安全。
裴素臣在王宫里议事,一直没回来,在深夜送来一封信,让她明早先出发回去。两国虽然达成盟约,但许多后续,都需要他留在南昭善后。
危吟眉坐在灯下,望着手上的这封信,感觉沉甸甸的,轻叹了一口气。
回绝他的话,只能等裴素臣回到京城,再和他说了。
危吟眉吹灭灯烛,阖目睡去。
天蒙蒙亮时,送行的队伍离开了王都。
多事之秋,危吟眉身份特殊,不能声张出去,他们一行人便扮作商旅。
衰草连天,茫茫无际。这一支队伍走在绵延不断的草原上,也犹如同蝼蚁一般前行
危吟眉骑在矫健的骏马上,一身红裙被吹得飘扬,头上的红色织金面纱也随风飘展。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行囊,从里面拿出一壶水,问身边的侍卫“还要多久到边境”
“快则一天一夜,若是遇上了风雪,那就慢了。”
危吟眉瞧见远方汇聚了一团密云,风从四方吹来,吹得她心莫名不安。
她吩咐道“夜里也加快赶路吧,不要耽搁了。”
侍卫应下,吆喝让大部队走快点。
天空从暖黄色,渐渐变成淡蓝色,傍晚时分,危吟眉看四周士兵疲累,让大部队停下来,稍作休整。
她胯下的马儿垂下头去吃草,这马儿是早上离开时,安格尔送给她的。
危吟眉与身边的胡人士兵聊起安格尔,问道“他是什么来头”
“安格尔大人这人半个月前才来王都,一来便得了大王的重用,至于他是何方圣神,小的也不知。”
“半个月前”
“是啊,他来时身边跟着许多汉人士兵。”
这话让危吟眉心中狐疑更甚,原来他才来南昭不久啊。他微微蹙眉,突然想到了昨日他离去,那时他的背影,走路的姿态
竟是与谢灼一模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更多的猜测如泄洪一般流出。
危吟眉与安格尔相处,从头到尾也只有一日,可即便是这一日,危吟眉也足以察觉出不对。
毕竟是昔日的爱人,同床共枕,朝夕相处,对对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极其了解。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她果然没猜错,安格尔的眼睛,哪怕乔装打扮过,也极其像谢灼。
危吟眉握着粗粝缰绳,回头望向来时的路,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想要回去看看。
她调转马头,对身边的士兵道“你们护送我回王都”
这话被骤然打断,队伍中爆发出一阵骚乱
有人点着火把,翻看地图“这里的路好像不太对,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走错”领头的胡人上前来,夺过那羊皮地图,“昨夜下了雪,原来的路线雪还没有消融,不太好走,只能走这边。”
“可现在走的这条路,靠近南昭和北汗的接壤之处你究竟想要将我们娘娘带到哪里去”
话音才落,远方高处的山坡上忽然射出了一支箭
直射向那说话的士兵
箭没入草地之中,泥土飞溅,惊得士兵们齐齐后退危吟眉出了一身冷汗。刹那间,四周士兵拔出了弯刀,摆列成阵保护在她身边,高声质问“什么人”
几百丈之外的山坡上,竟然出现了一队骑兵,个个人高马大,人数远超过他们
“什么人”士兵又问了一遍。
那队骑兵长驱之下,马蹄如雷霆,敲打大地震动,“北汗人”
危吟眉瞳孔一缩,上百匹烈马齐齐俯冲,如洪水倾泻而下。
“给我活捉了那大祁的皇后”
危吟眉调转马头,策马扬鞭,北汗人已奔驰而下,呈现包围之势。
四周的杀声响起,刀光剑影掠起。
一只冷箭从斜旁猛地飞来,射中了她的马,马儿长长地嘶鸣,鲜血顿时四溅
“杀啊”
“杀光中原人带走中原皇后”
为首的北汗首领目露狠色,抬起长箭,直对向草原中央那抹红色的身影。
“让大祁投降尝一尝我们的耻辱吧”
南昭王宫。
王子莫依坐在床榻边,眼里一片赤红,如同浸满了鲜血,医师正在给他上药。
药性太烈,莫依王子头上滚下淋漓汗珠,痛苦地叫了一声,一脚将那医师踢翻在地。
“噼里啪啦”桌上的果盘摔了一地。
“滚出去”莫依王子嘶吼着。
医师从地上滚爬起来,哆哆嗦嗦起身,这位莫依王子出身高贵,却性格古怪,在南昭颇有权势,如今断了掌,变得暴怒不堪,如同一只随时会发狂的野兽
医师出去后,侍卫走进了殿内。
“王子您前些日子,给北汗人传的消息,他们已经收到了”
“收到了”莫依王子目中狠毒无比,“他们知道那大祁皇后到北疆了”
“是他们早想要劫持那大祁皇后了,已经在她回去的路上候着了”
莫依王子坐在床边,望着自己的断臂,忍不住冷笑连连“我的王兄真是个蠢东西和大祁结盟不如和那两国结盟中原人可没把我们当盟友”
“那皇后敢来北疆,也做好死在北疆的准备了下去见她短命的丈夫吧”
秋日的夜里,有什么东西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声。夜十分寂静。
莫依王子阖上目,神色冰冷,将脸埋于掌中,“下雪了,该打仗了。”
他要看着大祁付出代价。
料峭的朔风从草原上吹过,衰草偃倒,一片飒飒之声。
满地人头、马尸、流淌的鲜血
送危吟眉的士兵心里越绝望,这一支北汗队伍佩弯刀、带羽箭,凶猛异常。相比之下自己一方只有一百人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对方早就有备而来
“快,护送娘娘离开”士兵们急急后撤。
然而北汗人不给他们机会,迅速包围了危吟眉,从四个方向向她涌去。
天空突然开始飘雪,风割在危吟眉的脸上,疼极了。
那些北汗人手持火把在她面前闪过,挡在她面前的士兵一个个倒下。
迎面又是一刀直接劈来,寒光乍泄而出。血色四溅
危吟眉转过头去,朝突围出去的士兵道“快去找南昭王”
她面纱翩飞,声音随长风飘向四野。
北汗人听到要报信,连忙去追杀士兵。
众人咬牙奔逃,作鸟兽一般四散
茫茫天地之间,南昭的士兵策马扬鞭,不知驰了多久才敢回头,就到那中原皇后,被北汗人围住,给掳走了
一阵惊惶的声音,打破南昭王宫深夜的静谧。
南昭王还在与臣子议事,门被猛地推开,一士兵从外奔进来,脸上满是血迹。
“大王大王出事了”
殿内众人目光皆落在那士兵身上,士兵仓皇地抬头“大王恕罪我等没能护送大祁的皇后到大祁皇后被劫走了”
南昭王震惊地摔下手中之物“谁劫的在我的地盘上还敢有人对她动手你们怎么做事的”
“是北汗护送娘娘的队伍里混进了不少侍卫,是莫依王子的人,他们与北汗勾结北汗人早就在边境等候已久”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开,南昭王往后一退,跌坐在宝座上。
北汉人暴虐不堪,她落在北汗人手里,还有可能活着吗
皇后留下来的人早已大乱,纷纷起身走到那侍卫身边询问原委。
南昭王看向安格尔,艰涩地开口“你”
他还没问完,谢灼已经冷着脸大步走向外头。
南昭王起身问道“你做什么,难道要亲自去找她”
众人不明所以,看向安格尔,他停都没停一下,用力推开殿门。
寒风呼啸灌入,雪花翩飞入殿。
裴素臣亦跟随出了大殿,在谢灼翻身上马时,他拉住谢灼的马“安格尔大人,您要去找皇后”
谢灼低下头,笑了一声“她是我的妻子,我有不去的道理吗”
他恢复了自己原本的音色,裴素臣一震,便是这一错神,缰绳从掌中脱手,谢灼用力一扯,马儿踩在冰冷的板砖上,嗒嗒往外走去。
裴素臣立在冷风中,望着他的背影融入黑暗中。
谢灼带了一队士兵,一行人披星戴月,穿破大雪,驰走在绵延的草原之上。
夜里浓雾四起,草原犹如一只沉睡着即将苏醒的猛兽,匍匐趴在夜色中。
谢灼想到危吟眉,一阵牙酸,抬起手抚了抚脸上的人皮面具。
谢灼仰起头,雪落在他脸上,融化开是彻骨的冰冷。
这一场与赴死无异的鸿门宴,他非去不可。
危吟眉被带回了北汗的军营,她被侍卫投进帐子中,重重摔在地上,身侧丢下来她的包袱。
帐篷里其他的几个胡人大将看到她,皆露出凶光。
众人相互交谈,说着她听不懂的胡语,只依稀可辨“北可汗”几词。
他们要把她献给北可汗。
危吟眉身子酸疼,从地上爬起来,手探入自己的包袱,摸到一冰冷之物,那是一只特制的箭弩。
北上来南昭的路上,她便知晓此行艰险,做好了所有准备。
若她被,又或被拿来威胁,叫大祁退兵,她便一箭射穿自己的喉咙。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危月和大祁的负担。
危吟眉眼里绯红,她是在害怕,手都在颤抖,可她压下心头所有的恐惧,慢慢站起身来。
现在她需要镇定下来,与这虎狼似的几人博弈。
“大祁的皇后娘娘,您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
那几个北汗人终究敬畏危吟眉的话,尤其是听到她说“你们若想谈条件,就得让我好好的。我有半点闪失,你们什么都得不到,对吗”
为首的将领一时不敢动她,挥了挥手,示意帐内人一起出去。
到了帐外,将领再三警示门口士兵,不许放人随意入帐。他也是顾忌危吟眉貌美,万一军营中有汉子脑热,精气上脑,干出荒唐事就坏了。
男人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危吟眉回到桌边坐下,闭了闭眼,脑海中那根高度紧绷的弦松了下来,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了。
她将包袱解开,手抚上那只小型箭弩。铁的冰冷触感,从指尖一直传递到心尖,带着一股死亡的寒意。
这只谢灼送给她的箭弩,她曾经用它一箭射穿他,不知道这一次,她会不会用来洞穿她自己。
危吟眉眼前浮现起那个冬日,晴阳正好,他托着她的手臂,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耐心地教她怎么用箭弩,她唇角满是笑意。
久远到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这样的画面再也不会有了。
一股钝钝的痛感,如同刀锋一般经过心头。
帐篷外有东西落下的簌簌声。
是雪的声音。
危吟眉格外喜欢雪日。她与谢灼初遇便是在雪日,那时轻雪飞扬,上元节的灯火流丽;后来他说要娶她,他们在一起看这兰雪纷纷;之后一别数年,再见面时,他大雪满身;她去找他,想与他重新开始,那一夜也在下雪,心中的血烧得滚烫。
她唇角浮起清浅的弧度,到现在,她终于可以静下来好好回忆自己和他的过往了。
草叶随风摇荡,黎明之下,一行人穿过南昭边界,马蹄声钝钝在夜空中回响。
“什么人”
一队士兵在军营外停下,马儿发出一阵嘶鸣。
“南昭莫依王子的人”
这声音
浅寐之中的危吟眉,一下睁开眼睛,朝帐篷外看去。她没有听错,是安格尔。
危吟眉站起身来,脚步虚浮极了。
安格尔道“莫依王子派我来看看你们劫到人没有,这是他的腰牌。我要进去见那中原皇后。”
外头的人简单交谈了几句,接着一阵帘风拂来,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身量修长,昂藏英武。
是谢灼,没有错。
四目相对,谢灼抬起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把扯下,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像是隔着万水千山后,久别重逢。
“是我,眉眉。”
谢灼轻轻喘息,鸦青色的发梢上还沾着水雾,一双眼睛看着她,轻轻笑了下,他身上冷冽的水汽朝她扑来。
她扑到他怀里,紧紧搂住了他。
谢灼抱紧了她,他好像听到了她的抽泣声,她将头埋在他颈间,那泪瞬间浸满他的胸膛。
他疼得厉害,“对不起。”
危吟眉仰起头,眼里泪光闪烁,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久别的安心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住她。
这里是龙潭虎穴,是刀山火海,他不该来,可他还是来了。
那一瞬间,汹涌的爱意从她心中涌出,她卸下在所有人面前坚强的伪装,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我很想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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