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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荣一回到京城, 就被群臣给包围了,有的是有公事要向他汇报, 但如国子监祭酒、翰林院学士这类的官员却是对他苦口婆心地劝说, 让他以后别离开京城了,有什么事都让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他乃是储君,何必受这个罪, 冒这个险呢
周嘉荣听得头都大了, 借口要进宫探望帝后才躲过了他们的口水。
一进宫, 徐皇后和穆贵妃已经候在了宫门口。
瞧他下马, 穆贵妃连忙上前拉着他的手,心疼地上下打量“瘦了, 黑了,你这孩子, 一去就是半年,真是要担心死母妃了。”
周嘉荣握住她的手, 笑呵呵地说“母妃看到了, 儿臣这不是好好的吗您就别担心了,儿臣的身体好着呢。母妃和母后这些日子可还好”
穆贵妃嗔了他一眼“除了担心你,我跟皇后娘娘都挺好的,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瞧瞧, 这手都长出茧子了。”
他一直在练武,手上素来有茧子。
周嘉荣知道穆贵妃是在故意找茬, 也不反驳,乖顺地应声“好,儿臣以后一定注意。倒是母妃, 比儿臣走之前看起来更年轻更漂亮。”
穆贵妃哪抵挡得了儿子的糖衣炮弹,嗔道“你这孩子,上哪儿学的这些油嘴滑舌。”
周嘉荣笑了笑,哄完了穆贵妃,又问起徐皇后“母后,宫中可还好”
徐皇后笑盈盈地说“都挺好的,你父亲这些日子都康健了一些,时常念着你呢”
穆贵妃在一旁撇了撇嘴,碍于还有这么多宫人在场,她也没多说。
“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母后担心了。儿臣想去看看父皇,母妃您先回秋水宫吧,儿臣一会儿来看您。”周嘉荣浅笑道。虽然他心里对兴德帝并不待见,可大齐以孝治天下,他这么久才回来,理当去看看兴德帝。
穆贵妃有些舍不得儿子,可想到兴德帝,她皱了皱眉,说“成,那母妃在秋水宫等你过来用膳。”
周嘉荣从她的反应中觉察到了一些异样,等穆贵妃走后,他就悄声问徐皇后“母后,儿臣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可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徐皇后叹了口气,挥手让伺候的宫人离得远一些,然后无奈地说“一会儿去见了你父皇,你就知道了。”
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事。
不过就他父皇现在的身体,应该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才对。
等踏入勤政殿,周嘉荣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往日安静肃穆的勤政殿这会儿香气扑鼻,莺歌燕语不断,好不热闹,还没踏入殿中,周嘉荣就听到了好几个女子矫揉造作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掺了过量的蜜糖一样,黏腻肉麻,听得他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这个父皇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周嘉荣停下了脚步,问道“母后,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徐皇后淡淡地说“三月份开始的,本宫想着你在外面要操心国事,忙的脚不沾地的,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告诉你。”
周嘉荣甚是无语,莫非皇帝临到死都如此昏聩的吗都下不了床了,还要花天酒地,真是够了。
“可都是宫中的娘娘”他小声问道。
父皇喜欢享乐就随他,不过他现在这副身体也做不了什么了,还是别糟蹋更多的女人了,周嘉荣可不想花大把的银子给兴德帝养后宫。他若是再弄些妙龄女子进来,过个一两年他倒是两腿一蹬走了,留下这些女子怎么办养一辈子太花钱了,赶出去又太不近人情了。
徐皇后勾唇一笑“你父皇倒是还想选秀,被本宫给劝回去了,你都二十了,还没选太子妃,还是得先紧着你。”
周嘉荣不管目的是什么,只要他父皇的后宫数量没新增就行。
“还是母后想得周到,宫里的事有劳母后操心了。”周嘉荣是真佩服徐皇后。
他父皇如此造作胡闹,多亏徐皇后心胸宽阔,换了他母妃早撂挑子不干了。
徐皇后柔柔一笑“这乃是本宫的责任。”
周嘉荣点点头,走了进去。
孙承罡见到他,高兴得连忙行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您总算回来了,陛下这阵子可是天天念叨着您呢”
“父皇可还安好”周嘉荣装模作样地问道。
孙承罡笑道“好,就是想殿下您。”
周嘉荣随着他进了内殿,殿中好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有的窝在榻边给兴德帝捏肩,有的在剥葡萄喂兴德帝,还有的在殿内翩翩起舞,哄兴德帝开心。
兴德帝较之前阵子胖了一些,还是不能下床,嘴巴还在流哈喇子,眼神却色迷迷地望着跳舞的妃子,跟周嘉荣在青楼见过的嫖客没什么两样。
看到他出现,兴德帝又惊又喜,连忙挥手让这些妃嫔们下去。
等人走后,周嘉荣才上前行礼。
兴德帝靠在榻上,冷哼道“你还知道回来朕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
周嘉荣不言不语,任凭他怒骂,等他发完了火才淡淡地说“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兴德帝一拳打在棉花上,指着周嘉荣,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滚,给朕滚”
周嘉荣也不想留在这屋子中,屋里不知道熏了多少香,散发着一股怪异的味道。他恭敬地说“父皇好好休息,儿臣明日再来看您。”
说完就走了,兴德帝气得抓起枕头往他背后砸去,可惜力气不够,枕头还没砸到人就掉到了地上。
孙承罡连忙给兴德帝抚胸“陛下,您消消气,消消气。您不是一直念叨着太子殿下吗殿下如今平安归来,您该高兴才是。”
兴德帝仰面躺在榻上,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沮丧地说“他恨朕,他还在记恨着朕”
“怎么会呢太子殿下一向对陛下您恭敬有加。”孙承罡连忙劝道。
兴德帝没作声,浑浊的眼珠子无力地望着屋顶,嘴角泛起苦涩的笑。他还没老糊涂,儿子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他都看在眼里。
若真关心他,怎么会随便问两句就走了呢别人的老子生病了,儿子都留在床前侍疾,可他的儿子呢,大半年都不见踪影,回来也是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兴德帝心里又怒又恼,可再恼又有什么办法,他就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他不可能废了周嘉荣改立他人,让别人的血脉继承他的江山。
周嘉荣肯定是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的。
兴德帝恨恨地想。
周嘉荣走出勤政殿后,心里很是唏嘘。
他父皇虽算不得什么明君,可年轻的时候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将大半的精力和时间都耗在国事上,够得上勤勉二字。可人老之后,却越来越昏庸糊涂,什么荒唐的事都搞得出来,就连金丹也不能给他长记性。
这暗暗给周嘉荣提了醒,古往今来,多少意气风发的明君,年事已高之后就开始犯糊涂。他虽然还年轻,可也迟早会老,当谨记他父皇的教训,切不可老了还贪恋权势,渴求长生。
随后,周嘉荣又去陪穆贵妃用了膳,这才出宫。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等人都已经在府中等着他了,见他回来,两人立马迎了上去。
武承东高兴地向周嘉荣汇报“殿下,今年国库的收入较之上一年增长了不少,单是西北互市就给国库贡献了三百多万两银子。现在西北各府县纷纷上奏,要求在当地开通互市,您看是不是要增加几个互市”
周嘉荣还是没松口“已经有四个互市,够用了,开那么多做什么太分散了,不好管理。”
匈奴总共都只有几十万人,四个互市已经够了。
武承东颔首“殿下说得有道理,此外今年的田赋各地也差不多收齐了,陆续运往京城。据各地方上的汇报,今年风调雨顺,各地的农田都迎来了大丰收。另外,陈大人送了奏折回京,西南今年种植的红薯和土豆也迎来了大丰收,产量比谷物小麦高出了好几倍,甚至上十倍,唯一的问题便是,土豆与红薯不耐储存,放的时间不像谷物那么长。”
周嘉荣沉思片刻,脑子自动浮现起了弹幕当初的提示,什么薯条、薯片、粉条等等。
时至今日,已经验证了,弹幕所说并不是假的,土豆和红薯除了直接煮着吃,应该还有很多其他的吃法,甚至应该有办法储藏很久。
“秋冬可以先吃不耐存的红薯土豆,也可鼓励大家想办法,找到更有好的储存办法。”周嘉荣只是淡淡地提了一句,百姓们在生存面前有的是智慧,迟早会想到更多更好的办法。
武承东含笑点头“殿下说得是。”
周嘉荣说“给陈康明去一封信,召他回京,我另有任务安排给他。”
既然西南可以种植红薯土豆,那西北,华北甚至是更北的地区呢
周嘉荣觉得可以让陈康明继续逐步往北推广这两种作物。因为这两种作物完全可以种在不适合种植谷物小麦的山地上。
武承东汇报完,接下来是兵部尚书朱强。
朱强开口就说“殿下,微臣去火药司看过弗朗机人的红夷大炮了,这东西简直是守城的利器,咱们能不能在西北的城池上也安装上这种火炮,这可是守城利器。若是哪天匈奴人再敢打来,咱们一炮将他们给轰了。”
自从知道红夷大炮的杀伤力后,朱强就三天两头地往火药司跑,磨柯实,想弄几门走。
周嘉荣笑了笑说“朱大人,这个肯定迟早会安排上的。但现在红夷大炮的数量太少了,要想在西北用上,还需等一段时间,等火药司仿制出来,再改良以后可在边境城池安置守城。”
现在总共只有十几门红夷大炮。火药司带了两门回京研发仿制,剩下的都留给了水师,用作海上作战。朱强想要,周嘉荣现在也给他变不出来。
朱强有些失望,但也没办法,只能催促道“殿下,等火药司造了出来,您可一定要先紧着我们兵部啊。”
周嘉荣笑了“朱尚书,这种事还能少了兵部的份儿吗”
朱强哈哈大笑,又问起了东南沿海扩大水师规模的安排。
提到这个,周嘉荣就想起了旁边的武承东“武大人,以后东南水师、江南水师、渤海水师,其军饷军备开支皆有朝廷支出,户部做个账目出来,每年定期拨款。”
水师以前也是世兵制,一代为水兵,代代为水兵。但这次卜乐成的海盗加入水师,可没地分给他们,而且周嘉荣还要水师常年轮换在海上巡逻,保护过往船只商旅,打击海盗倭寇和弗朗机人、南洋人等这些外来异族。
东南水师需要常年在海上作战,也没功夫回家种地。总不能每年春夏,海盗来了,水兵们都要先把地种了,把粮收了再去打仗吧。
水师与西北驻军不同,因为西北的战事多发生在农闲的冬季。
周嘉荣正好借此先对水师进行革新,由世兵制改为募兵制,以减轻水兵的负担,提高他们的忠诚度和战斗力。
武承东没想到周嘉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要改变水师的制度,愣了愣说“殿下,这可是要增加不少开支的。”
周嘉荣淡淡地说“要增加多少”
武承东算了一下“水师的人数虽比陆地上的驻军规模小,但船只维护,还有船上的炮火都比较费钱。三支水军加起来近二十万人,军饷加上军备估计得三百万两银子左右。”
养这么大一支水师可不容易。
周嘉荣笑了笑,看着他说“你刚才不是说今年西北互市已经给国库贡献了三百多万两银子吗正好拿这笔钱去填补这个窟窿。”
武承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哎,早知道他就别这么快汇报给殿下的。殿下可真是比陛下还会烧钱,陛下封个妃子,修个陵寝什么的,虽然花钱,可到底只需几万几十万两银子就算了,哪像太子殿下,张口就是几百万两。
看武承东这副焉哒哒的样子,周嘉荣笑了,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武尚书,这钱本来就是用来花的,花在刀刃上比什么都值。兴许,很快东南水师就会将这笔钱给你赚回来呢”
武承东苦笑“殿下您就别开玩笑了。这么大的事,明天早朝恐怕不少大人都会反对。”
周嘉荣笑看着他和朱强“有两位尚书大人鼎力支持,我相信此事必定能成。”
武承东和朱强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皮发麻,他们这趟来真是亏大了,本来是想给太子殿下报喜亲近亲巩固他们地位的,结果被太子拉来当了马前卒。
周嘉荣看他们的反应,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单是想在水师中革新就如此难,更别提在全大齐推行募兵制了,慢慢来,一步一步来吧。
“此事我心意已决,务必得推行,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支持。”周嘉荣站起身拱手道。
武承东和朱强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侧身避开这一礼“殿下放心,微臣定当全力支持殿下。”
“有你们这番话我就放心了,两位大人一心为国为民,乃大齐之幸,我之幸。”周嘉荣对二人大加赞誉。
虽然私底下跟他们俩通了气,取得了他们的支持,但次日早朝,当周嘉荣在朝廷之上提出此事时,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保守的大臣都极力反对此事。
世兵制在大齐已经持续了百来年,不费一文钱就养活了百万大军,这可是大齐朝廷极为骄傲的一件事,如今太子率先要打破此事,一是坏了祖宗规矩,二是国库每年要多支出好几百万两银子,这可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今年国库稍微宽裕了一点,但谁知道明年后年呢
若是凑不齐这笔钱,那怎么办
“殿下,万万不可,若拨款给水师将极大地加重朝廷的财政负担,万一再遇到天灾,朝廷发不起银子怎么办水师若是作乱,将是大患啊。”秦翰林站出来极力反对。
礼部尚书也不赞同“殿下,世兵制乃是世宗所定,这么多年来一直保卫边疆,屡次击退匈奴,为大齐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是废止,于礼不合。”
周嘉荣冷笑着看着他们“好啊,不废止也可以,现在水师新增了几万名士兵,你们倒是弄块地发给他们,让他们能够衣食无忧,养家糊口,安安心心保家卫国。”
“殿下,可鼓励水师开垦,开出的荒地就归他们所有。这样一来,新增的水师士兵有了土地,朝廷也节省了开支,岂不是两全其美。”殿中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站出来反对,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周嘉荣真想夸他一句天才,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主意都想得出来,还引得好几个大臣附和。
“你们说得这么轻松,要不我送你们去开垦,开出多少都算你们的,免征田赋”周嘉荣冷冷地说道,东南沿海一带地势崎岖,山地比较多,开垦不易,也不是好耕种的地方,这些大臣可真是贼精。
他扫了诸臣一样,直接道“还有谁想去东南沿海一带开垦荒地报名,我成全他。”
刚才附和的大臣们再也不敢吭声了。
朱强连忙站出来道“微臣觉得殿下这个提议好,东南沿海一带,水师平日里要巡逻,要训练,还要跟海盗、倭寇作战,任务繁重,哪有时间耕种。好不容易肃清了沿海的倭寇、海盗之患,万不可松懈,让今日的努力付诸东流,微臣支持给水师发放军饷”
武承东自然也站出来表态支持他。
紧接着又连续有数名官员表态,这些都是有实权的大臣,说话的分量远不是先前那几名官员能比拟的。原本还有些想法的官员也不吭声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朝会后,周嘉荣叫住了朱强问道“今天早朝上提出让水师垦荒的那名官员是哪个衙门的看起来有些眼生。”
他虽然叫不出每个大臣的名字,可已经上了这么多次朝,大致还是记得住大臣们的面孔。
朱强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下才说“这乃是承恩伯贝家栋,妍妃娘娘的父亲。”
周嘉荣很是错愕,他可不记得宫里有妍妃这号人物,难怪这个承恩伯看起来会如此面生。看朱强的样子,也不好道皇帝的是非,周嘉荣没为难他,回府后叫来唐喜打听这事。
唐喜道“妍妃是宫里的某个娘娘,最近很得宠,陛下特意赐了她父亲爵位,还安排其到鸿胪寺当值。承恩伯算是京中的新贵,这几个月风头很足。”
当然京中的老牌勋贵和实权大臣们肯定是不屑于这个承恩伯的,也没什么人搭理他。大家心里都门清,他这宠爱只会是昙花一现,因为陛下时日无多,现在那身体也不可能让妍妃怀孕,母凭子贵。
所以也没人特意提醒周嘉荣,若不是今天早朝承恩伯跳出来,周嘉荣都不会记得这号人物。
周嘉荣听完后,揉了揉额头,他已经见识过他父皇老来的昏聩糊涂,多这么一桩也不稀奇。左右他父皇也没多少时间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就由着他折腾吧。
“我知道了。”周嘉荣没将这当回事,继续问起了其他事务。
但他不招惹对方,不意味着对方会放弃这个攀附的机会。
次日,周嘉荣进宫探望兴德帝。
兴德帝今天没有舞乐笙歌,而是靠在榻上,旁边一艳丽的年轻女子正在轻轻地给他按摩。
周嘉荣隔着屏风道“儿臣参见父皇。”
兴德帝闻声睁开了眼,让妍妃将其扶了起来,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周嘉荣绕过屏风进去,眼睛规规矩矩的,只看着兴德帝,半个眼神也没给旁边的妍妃“今日阳光正好,父皇要不要出去走儿臣推父皇去御花园里转转吧。”
兴德帝摆手“不用了,你刚回京,朝堂之上事务繁多,有妍妃陪朕就行了。”
周嘉荣也不勉强“是,父皇。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父皇好生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儿臣。”
兴德帝伸手让妍妃将其扶了起来“朕就知道,你最孝顺了。嘉荣,你今年也二十了吧,还没选妃。”
周嘉荣心里咯噔了一下,笑道“是的,母后和母妃已经在给儿臣物色了。”
兴德帝摆手“他们会挑什么朕帮你挑个好的,承恩伯家的四姑娘秀外慧中,知书达理,配你正合适,现在贝四姑娘就在外面,你看看喜不喜欢,朕给你做主”
周嘉荣瞥了一眼旁边小鸟依人的妍妃,怒极反笑“父皇,儿臣的妻子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可不是什么破落户都能来碰瓷。你提这事,那儿臣以后是唤你父皇还是唤你姐夫”
最后一句话实在太毒了,兴德帝气得脸都绿了“你荒唐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周嘉荣面色淡淡的“父皇做了就别怕儿臣说。今天这话,儿臣就当您没提过父皇你不觉得姐妹嫁给父子丢人,儿臣嫌丢人。”
这贝家什么东西,靠女儿美色谄媚上位,伺候老头子得了宠的,竟敢肖想太子妃的位置,撺掇老头子塞女人给他,也不看看就老头子现在这样,能做他的主吗
咳咳咳兴德帝勃然大怒“你你这个逆子,连朕的话都不听,莫非是想抗旨不成”
周嘉荣装作没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父皇身体不好还是好生休息吧,别想东想西,操心这些有的没的,折寿”
丢下这番话,周嘉荣就大步出了勤政殿,气得兴德帝在殿内大骂“逆子”。
孙承罡听到这骂声,再看周嘉荣一脸铁青地出来,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成。他劝说陛下的,陛下却怎么都不听,非要惹太子,没看皇后娘娘都只是在暗中挑选合适的人,最后还是要给太子殿下过目的吗
他赶紧上前,劝道“太子殿下,陛下也只是一时糊涂,您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惦念着您的安危,您别因为这些小事伤了你们父子之间的和气。”
周嘉荣背着手看着孙承罡,语气和缓了一些“孙公公,我佩服你的为人和对父皇的忠心,但这件事咱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用说了。你与在这里向我解释,不如多劝劝父皇,让他少操些心。”
孙承罡看着周嘉荣头也不回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陛下怎么越老越糊涂了,非得惹太子殿下。
周嘉荣出了宫就冷静下来了。
兴德帝的心思他猜得透透的。
他这个父皇啊,躺在床上也不安生,心眼也多,想得也多。
今天这事,他一是受了那妍妃的蛊惑。妍妃和承恩伯不傻,知道等兴德帝两腿一蹬,他们家的荣华富贵就完了,这尝过了身居高位的滋味,谁还愿意一招被打回原形,可不得死死抓住机会。
所以他就被贝家给盯上了,他们想通过兴德帝给他塞女人,继续用女人笼络他,保持贝家的富贵。
可周嘉荣是这种随随便便就被人左右的人吗
他父皇也看透了贝家人的心思,一面是受了妍妃的耳边风,一面也是想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控制他,保住他这个皇帝的尊严。
兴德帝若是什么都不做,周嘉荣还愿意跟他维持一下表面的父子情,让其体体面面地驾崩,但兴德帝这样屡次试探他的底线,时不时地蹦出来膈应他,给他添堵,周嘉荣可不想再容他了,这座大山应该从他头上搬走了。
出了宫,周嘉荣召来吏部尚书,直接询问道“汀州知府奚修文任期即将满,吏部准备将其调任到哪里”
吏部尚书不是个蠢人,想到周嘉荣在汀州呆了近半年,连忙道“奚大人在任上各项考核都非常不错,这届任期满了应该升迁,往上提一级,调任都转盐运使司运使。”
都转盐运使司运使虽是从三品,但这可是个大肥差,比京城很多清闲的正三品官职都要强很多。吏部尚书觉得周嘉荣应该很满意了。
谁料周嘉荣却皱起了眉头道“奚修文身体不好,不适宜担当此重任,将其调回京城,往上提两级,安排一个闲职。以后若有官员任上表现良好,但身体不合适的,通通给与闲职安排,不要再往地方上调任了。”
地方官员是要对一地几十上百万百姓负责的,三天两头病倒,能办什么事
吏部尚书赶紧道“是,殿下。”
周嘉荣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将对方送了出去,然后招来唐喜,吩咐道“递信到宫中,就说我身体不适,明日起不上早朝了,府上也闭门谢客。大臣们有什么事拿不定的主意的,通通让他们去勤政殿,听候陛下的吩咐。”
唐喜吃了一惊,呐呐地说“殿下,这”
“让你去,你就去,我心里有数。”周嘉荣催促道。
今年风调雨顺,国库充裕,天下太平,最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非要让他定夺的,他几日不上朝不见客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喜只得照办。
当天晚上事情便传遍了京城众多官员的耳朵里。
大家都很不解,早朝时见太子都还好好的啊。
太子殿下正年轻,又从小习武,身体非常好,这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大臣们开始也没太在意,毕竟这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太子不止是不上朝,甚至都不见大家了,连朱强这样的嫡系也没敲开太子府邸的大门。
大家连忙私底下打听,没多久就听说了太子“病倒”当天怒气冲冲地从宫里出来,后面不知谁放出了消息,说是太子遭到了陛下的训斥,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听到这个消息,大臣们不乐意了。
太子做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国为民,陛下为了何事这么训斥太子啊而且现在陛下躺在床上,时不时地请太医,太子再闭门思过,这朝中大事谁处理
很快又有风言风语传出,说皇帝是收了妍妃的蛊惑,对太子大发脾气。
这时候,不少大臣已经意会过来了。太子与陛下因为种种原因起了冲突,进而导致太子也罢朝,连客都不见。
陛下也真是糊涂,他将监国的重担都交给了太子,太子又没犯什么错,他为了个女人跟太子闹崩真是太荒唐,太糊涂了
不少大臣本就对兴德帝近几年的行为不满,如今出了这种事,更是直接就站到了太子这边。毕竟只要有脑子的人都清楚,陛下是拔了牙的老虎,看起来吓人,但实际上已经没什么威慑力了。
更何况,朝中本来就还有一批早就忠诚于太子的大臣。
没过几天,常星河就跳了出来道“太子监国这近一年来,国库充裕,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实乃有明君风范,殿下若能早日登基乃是大齐之福啊。”
常星河乃是太子的嫡系,由其一手提拔上来的,短短一年多便升到了三品的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他的表态未尝不是太子的意思。
不少大臣恍然,太子称病罢朝,怕是对陛下插手他的私事极为不满,进而生出了提前登位的心思,但太子毕竟儿子,是臣子,以后要留名青史的君王,怎么能有这种污点呢这时候就轮到他们表现了。
常星河开了这个头,急于表现的大臣们便开始踊跃发言“常大人所言有理,如今陛下并重,国事皆由太子决策。”
“是啊,陛下龙体欠佳,早日将大齐交给太子,也可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这些大臣们决定联名上奏,请兴德帝让位于太子。
兴德帝接到奏折,让孙承罡将其扶了起来,靠着床榻,颤抖着翻开了奏折,眼底闪过一抹怀念,他都多久没碰过折子了没办法,他现在连提笔书写都困难,也没法处理政务。
折子上先是用担忧地口吻表达了对兴德帝身体的关心,紧接着折子的内容一变,说陛下为大齐操心了一辈子,如今身体欠佳,太子已成人,有陛下年轻时的风采,陛下不若将皇位让于太子,这样陛下也可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兴德帝气得大口大口地喘气。
孙承罡见了很是担忧,连忙去取折子“陛下,陛下,您消消气,您别看了”
“松开”兴德帝拍开了他的手,继续往下看,下面是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万永淳、蒋钰、朱强、武承东、孟正清甚至在最后他还看到了丁正初和孔京等人的名字,要知道这些可都是一直效忠于他的亲信,他最信赖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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