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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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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不知道”

    天南被盘问了许久, 脑壳都快炸了。

    这位叶大人胳膊肘子往外拐,对他还暗戳戳用了审讯犯人时用的伎俩。

    主子十七岁到二十岁这三年的时间去干了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啊那个时候他和明烛都还没遇见主子。

    药人血的事,因为风先生提过几句, 他知道一些,但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知道所有的事情, 那也不会说一丁点。

    没看见风先生都守口如瓶的吗

    他又不是活腻歪了。

    明烛掀开了窗户,看见里面一片乱糟糟就忍不住皱眉“天南,你在这里干什么”

    “主子的衣服呢”

    天南忙将手里的托盘举起来。

    刚才被揪进来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能让托盘上的衣服掉在地上。

    “在这里”

    明烛“都别闹了, 你快送去, 然后去准备一些补汤,风先生说, 主子最近七天可能会醒过来。”

    “什么”

    房间里的四个人顿时一惊, 手忙脚乱的去了连慎微的卧房。

    卧房里很安静, 只有风恪碾药的声音。

    这开门声响起的突兀,风恪抬头。

    “”

    他不悦“你们干什么。”

    应璟决忍不住捏了捏掌心,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风先生, 听说小舅舅”

    风恪低下头, 把药碾里的药扫在油纸上,语气淡淡“听说了”

    厉宁封“真的吗”

    风恪顿了一秒“真的。”

    四人神情还没来得及露出欣喜的表情,就听风恪不冷不热的补充了一句

    “七日后还是没醒, 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

    无论多复杂的心绪, 此刻都被掐灭了小火苗。

    这句话恍如冬日里的一桶冰水, 兜头浇下去, 将人冻在了冰天雪地里。

    应璟决僵愣愣的看向被掩在床幔后的苍白无比的青年, 身体忽的轻微打了个寒颤。

    风恪没骗他们。

    连慎微如果再醒不过来的话,体内生机泯灭,就永远不会醒了。

    天南跟他说,连慎微可能很早之前就已经丧失了味觉,而应璟决三个还不知道。

    风恪暂时没和他们说。

    他那天气急了,将连慎微之前做过的一些事说了出来,但冷静下来,他又担心连慎微醒了知道后生气。

    连慎微不想让这些小辈们再接触上一辈人的仇恨。

    从那天他说了七日期限之后,这七日,对应璟决、厉宁封和叶明沁三人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下一秒永远都被赋予希望。

    他们轮流守在这里,日夜期盼着床上的人能睁开眼睛。

    识海内。

    宫渡也听见了风恪说的七日期限。

    其实对他来说无所谓。

    即便是这具身体的生机都泯灭了,他愿意,也能醒过来,风恪预测的其实只是身体的生机。

    直接这样死去也未尝不可,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割舍掉那团彩色灵魂的缘故,他在编写剧本的时候,给连慎微写了一个好一些的结局。

    这人在原本世界线里太苦了,虽然没有向他一样附加了衰竭,大幅缩短时间线走向死亡,但身体也很不好,更没有风恪日日的陪伴和照顾。

    那么孤独的,一步步把应璟决的皇位推的稳固无比,然后被削权,下令凌迟,死在新帝登基后的第十年。

    像一杯被上苍遗弃的太苦涩的茶。

    无人疼惜,无人知晓,沉默在岁月里,无声无息的随风逝去。

    能弥补一些的话,就尽量弥补一些吧。

    这七日的时间,连慎微的发丝一缕一缕的变白。

    黑白交加,像一幅留白的水墨。

    若只看大致的轮廓,不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像个耄耋老人。

    今天已经是第七日晚上了。

    风恪守在他床边,手指一直搭在连慎微的脉搏上,感受着指腹下越来越弱的、偶尔才会跳动一下的脉搏。

    卧房内灯火摇曳,气氛压抑的令空气都稀薄了起来。

    天南明烛,应璟决三个都在这里。

    离子时越来越近。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

    厉宁封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偶尔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的一两丝凉风吹进来,藏着零星月色。

    窗台上的君子兰感受到了风,轻轻一晃。

    青年眼睫颤了下。

    第二次踏上这条路了。

    连慎微看了眼四周。

    大雾比上次散去了一些,这里好像不是黄泉,有些熟悉。

    亭台水榭,檐角惊铃。

    他仔细看了看,终于在陈旧的记忆里,翻出了对于这里的印象。

    这里是浮渡山庄。

    他回家了吗。

    想到这里,青年的脚步竟迟疑了。

    迷雾里传来了和上次一样的嬉笑打闹的声音,这次连声音也比上次清楚。

    犹豫良久,连慎微还是选择了往前走,于是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渐渐看清了嬉闹声传来的地方。

    一棵繁茂的梨花树下。

    树下的石桌周围,围坐着几个人,有风恪、有仇澈、仇澄、有十岁左右的璟决,有阿姐、阿爹、阿娘

    还有。

    他。

    大概十九岁的模样,一身白衣,姿态慵懒,手里拿着酒壶,正和身边的仇澈说说笑笑。

    风恪得了个新的药杵,到处显摆。

    璟决被仇澄提问背书。

    阿娘在绣花,阿姐在分点心。

    热闹又温馨。

    连慎微就躲在梨树后面,离那群人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望着那些熟悉的人出神片刻。

    那是他梦中曾出现的场景。

    可此刻他就像一个误入别人家的外人,躲在树后,不敢再上前打扰。

    不知道看了多久,出了醉酒微醺的白衣少年,石桌周围的人一个个都走入了大雾。

    连慎微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他目光一移,和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少年看着他愣了片刻,然后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拎着手里没喝完的酒,朝梨树下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却皮肤苍白的黑衣青年走了过来。

    少年走到连慎微面前,“我在做梦吗”

    连慎微虽然比之前瘦了太多,但骨架比少年成熟,身高也高一些。

    他微微低头,笑了笑“或许是梦吧。”

    少年“你看起来很累,从很远的地方来吗,怎么和我长得一样”他摇了摇手里的酒,笑道“不然来我家坐坐我们聊一聊。”

    连慎微温和道“那是连瑜白的家。”

    “奇了,”少年道,“你还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叫什么”

    连慎微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看向祠堂的方向,片刻后,问道“若有一天,你将每条家训都违背了,满手血腥,折节屈膝,你待如何。”

    “那岂不就成了十恶不赦,坏事做尽的恶鬼了”少年挑起眉,“若真有那一天,不必等老头子亲自请家法,我自己了断就是。”

    “说了这么许多,你要去哪”

    连慎微半开玩笑道“自我了断。”

    少年哈哈大笑,“真有意思,你是要往前是吗直接从我们家走过去就可以了,看见没,穿过后山,这条路去哪都通。”

    “没有其他路可走”

    少年挠头“也有,不过我不清楚。我经常和几个朋友在外面玩,山庄周围最近有没有开新路我不晓得。”

    “这样啊,那就算啦。”

    “怎么”

    “这里太干净,”连慎微笑了笑,“我怕从这里过,会弄脏了你的家。”

    他抬起手,掌心落在少年的头顶,拍了拍,似告诫似告别,语气温和关切“不要总出去跑,多在家陪陪你家人。”

    衣袖下滑,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手臂,少年的目光在上面停顿片刻。

    “你过的很辛苦吗,没有人关心你”

    连慎微一扬眉,收回手的同时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疤,道“有啊,所以它们才愈合的很好。”

    少年不信“时间长了,不管也会愈合的好吗。”

    连慎微哑然片刻,摇头“我要回去了。”

    少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好黑啊,”他不知从哪摸出一盏灯来,“给你,路上小心。”

    连慎微接过,道了谢。

    转身走入了身后漆黑的路。

    少年望着他的背影,喊了两句话“喂,你还会回来吗你叫什么啊”

    那背影提着灯走远,没人回答他。

    于是他仰头灌了口酒,嘀咕了一声,“真是场好奇怪的梦”

    连慎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没有方向。

    只有手中的灯能照亮脚下的路,有时候是草丛,有时候是雪地,有时候是一滩血迹。

    渐渐的,他手中灯的烛光越来越弱。

    然后一点也看不见了。

    烛光消失的那一刻,他猛地一坠,像是被浸在了水里,窒息的感觉一点点淹没了口鼻。身体忽然变得沉重起来,难以言喻的痛感在四肢百骸里翻腾。

    “子时过了”

    不知道是谁喃喃了一句。

    风恪按在连慎微的手腕上的指腹,也慢慢染上了凉意。

    其实子时已经过了有一会了,只是没有人点破,风恪感受不到脉搏了。

    他改按为握,低头抿唇不语,眼眶一点点变红。

    应璟决看清风恪的动作,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

    风恪闭了闭眼,“你们”

    忽的。

    似乎是错觉,他掌心感觉到了一下若有若无的跳动。

    风恪遽然停住,猛地看向连慎微,他甚至不太敢动,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掌心上。

    一声轻不可查的低咳,瞬间吸引力所有人的注意力。

    像是一个开关,青年断断续续的咳了起来,声音又低又弱,他似乎很难受,轻轻的皱着眉。

    风恪分明感受到掌心里的脉搏跳动着,虽细弱如游丝,可结结实实的存在着。

    他呆了片刻后,瞬间反应过来,随即立即摸出腰间的银针,在连慎微的颈侧扎了几下,然后一边扎一边骂“吓死老子了。”

    房间里的氛围陡然一缓。

    大起大落之下,应璟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飘,差点腿一软跪在地上。他蹲在床榻前,紧张的盯着,然后没忍住伸出手去探了探连慎微的鼻息。

    等真的感受到那一点细弱但温热的呼吸的时候,他眼一酸,喉咙里宛如堵了一团棉花。

    小舅舅这条命几次差点救不回来。

    救回来有多么不容易,他清清楚楚。

    还好,还好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厉宁封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过于紧绷的肩背此刻微微痉挛,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手也在无意识的抖。

    叶明沁下唇都被她咬出了血,此时总算勉强松了口气。

    “义兄”

    风恪一巴掌拍在厉宁封的手背上,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应璟决探完你探,有完没完”

    “都离远点,别等他醒了吓着他。”

    他手里的针捻了捻。

    青年眼皮轻颤,缓缓睁开眼。

    风恪知道他听不见,就连忙凑近了点,低声问“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

    好一会没有反应,风恪以为他还没适应,于是等了片刻,换了根银针,“连慎微”

    青年眼睛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神没有焦距,一片虚无。

    片刻后,他被风恪握住的手腕挣了挣,许久未开口说话,连慎微嗓音虚弱又低哑,带着点茫然“风恪”

    风恪顿住,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他喉结一滚,伸手在青年眼前晃了晃。

    毫无回应。

    风恪在连慎微手臂上点了两下,示意自己在。

    青年察觉到了,只是刚醒,没有太多的精力思索,大多数都是最直白的一些反应,他顿了片刻,迟缓道“现在是夜间吗。”

    是夜里,但是卧房内灯烛摇曳,光线明亮。

    只是那双原本清透的眼睛,此时映不进半点光,沉沉寂寂的蒙了一层黯淡的灰。

    风恪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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