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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不语沉默良久, 轻声说道“迟当家,苏城怕是要有一场恶战了,你回石盘寨吧。”
“那你和我一起回石盘寨。”迟云飞星目熠熠, 望向苏不语的目光如火,“苏不语, 我会护着你的,不叫任何人伤害你。”
苏不语摇了摇头, “若是苏城沦陷, 石盘山也不安全, 寨子里还有老人和孩子, 你们当早做防备。”
她顿了一下, 神情温婉而坚定, “我不走。”
迟云飞犹豫了一下, 鼓起勇气说道“苏不语,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十六抬大轿来娶你, 让你吃好穿好,一生无忧。”
苏不语看向他,俊朗的青年没有了络腮胡的遮挡,脸上的羞涩和赤诚看得清清楚楚, 同样被看清楚的, 还有他遮掩不住的爱慕。
“迟云飞, 你是很好的人”苏不语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在他满怀希望的时候又松开了他的手,“只是我不能同你走。”
迟云飞近乎本能地反抓住她的手,才发现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过于粗糙,他的每一个茧子都像是会伤到她一般,他又一下子收回了手。
苏不语似乎还想要说话, 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不语,是我。”是裴明远的声音,“见你这有客人,我便过来了。”
他知道迟云飞在。
迟云飞将苏不语护在身后,对她说“不要怕,有我在。”
裴明远见到迟云飞大模大样地开了门,微微挑了一下眉,他走向苏不语,自然地握住苏不语的手,“迟当家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迟云飞的目光落在他们握着的手上,紧抿着嘴。
裴明远只一眼便瞧出了迟云飞的心思,他的手慢慢移到了腰间的枪上。
苏不语倏地回握住他的手,在他看向她时,柔声说道“迟当家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不过是来告别的,还请司令不要为难他。”
她对上迟云飞的眼,弯眉而笑,笑容一如迟云飞所记的一般美好,“迟当家,珍重。”
迟云飞只觉得有什么哽在了喉头,难以发声,他死死地盯着苏不语脸上的笑,过了许久才死了心,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苏不语,后会有期。”
“我送送迟当家。”裴明远慢悠悠地说道,感受到苏不语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眼眸暗沉了下来,面上却笑着,“放心,不会为难你的救命恩人。”
苏不语站在窗边,从楼上望向门口,见着裴明远亲自将迟云飞送出裴府,才收回了目光。
裴明远没一会儿便回来了,他仔细打量着年轻的女子,漂亮温婉,像一掬清泉,即便用心捧在手心,却依旧会从指尖流走,可越是如此越想留住。
他手持着佛珠,站到她方才站过的位置,望了一眼大门,又缓缓抬头,是个难得的晴天,万里无云,一轮明月照耀。
“不语,我已经许久不曾睡了,为我弹一曲吧。”裴明远朝着她笑了笑,并不问她迟云飞的事。
苏不语顺从地抱起琵琶,为他弹奏一首轻柔的小曲。
裴明远倚靠着床头,假寐了近两个小时才慢慢睁开眼睛。
抱着琵琶的女子小幅度地打着呵欠,眼中有着浓浓的睡意,只是手上的动作未曾停歇。
他凝神望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将她抱起。
“司令”苏不语抱紧了琵琶,发出惊呼声。
高大的男人轻松地将她抱到床上,眼里凝着夜色,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感受到她的紧绷,却是伸手拔下她固定发丝的簪子,气势迫人地说道“叫我的名字,不要叫我司令。”
苏不语半撑起身子,垂下眼眸,怯怯地叫了一声“明远”
裴明远的笑容里多了些真诚,将她的簪子放入自己的衣兜中,又摸了摸她的头,“睡吧,年前我估计回不来了,若是运气好兴许能一起过年守岁。”
他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她的身上。
苏不语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明远我听说黎城已经被东洋人占了”
“放心,”裴明远站起身,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深邃,“只要我还在便不会让东洋人进城。”
他停顿了一下,淡淡补了一句,“就算我不在了,也会有人护你周全。”
苏不语的眼眸倏地睁大,他的手却覆盖住了她的那双桃花眼,笑着说“不语,晚安。”
裴明远最终还是弯下腰将吻落在了苏不语的唇上,而那一句“等我回来娶你”他到底是没说出口
若是能回来没必要说,若是回不来也没必要说。
在此之后,苏不语便没再见过裴明远。
东洋人在腊月十五这日突然进攻苏城,所幸裴明远早有准备,只是他终究是无法陪苏不语过这个年了。
城外的炮声连绵,震得整个苏城都不得安宁。每天都有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抬进城里,不管是医院还是诊所都塞满了伤员。
苏不语做了一回主,开放裴府安置伤员,她自己也换下了旗袍,同陆曼婷一起做起医护人员。看着娇弱的她真做起事来,利落得叫陆管家刮目相看,尤其是从她手里出来的伤药竟比西药还有效。
“夫人,这些脏活还是由我们来吧。”陆管家还是劝了一句。
苏不语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士兵是为苏城而战,我理应照顾他们,也算是尽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
这是她于生命的敬意,与任务无关。
战火持续了大半个月,在东洋人武器明显优于裴明远的情况下,苏城意外地坚持了下来。
正月初一,是华夏年的初始,从前线退下的士兵也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裴景润带着援军从东洋人的后方杀过来了。
东洋人被裴明远打得恼火,将在黎城的所有兵力都调了过来,却没有想到消失多日的裴景润突袭了黎城,断了东洋军队的供给。
裴明远借机发动反击,与裴景润前后对东洋军队形成夹击之势。
不过是短短几日,整个战局扭转。
经过一个月的激战,这一场苏城保卫战以东洋军队的全面溃退而告终。
正月十五,苏城百姓迎来了凯旋而归的裴家大军。
时隔两个多月,苏不语也终于与裴景润重逢。
她望向裴景润,在战火中反复淬炼的青年比以前更加冷厉,气场也更加强大,而那一串裴明远一直戴在身上的佛珠此刻却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染了血显得有些妖冶。
苏不语猛地睁大了眼眸,将目光一点一点地移到了那具被军旗盖着的身躯上。
一向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紧闭着眼睛,双眉紧锁
裴明远半生戎马,每一次上战场皆是生死之战,他已看淡了生死,这一次虽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裴景润在看到苏不语时,多出了几分柔软,他微哑着声音,将那串佛珠放在苏不语的手里。
苏不语的泪滴落在了染血的佛珠之上,淡淡的血渍在她的手心里晕染开,是裴明远最后留下的印记。
裴景润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还有两样东西在他的衣兜里,还是由你亲自从他那去取吧。”
苏不语在裴明远的衣兜里寻到了两样东西,一是那日离别时从她头上取下的簪子,二是一个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只传统婚嫁下聘时的龙凤镯,内侧刻了一行小字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是裴明远亲手刻上的。
苏不语泣不成声,裴景润将她抱入了怀里,对她说道“不语,我会保护好你的。”
“你什么时候脱险的”苏不语问道。
“你被接回苏城的第三天,抱歉,让你担心了。”那时是裴明远的人救出了遭到伏击的裴景润,也是那时裴明远已经开始布局,让裴景润暗中集结队伍予以东洋军队致命一击。
裴景润闭上眼睛,遮掩住自己于裴明远的复杂感情,无论如何裴明远都是他的父亲。
苏不语一下子想到了裴明远在最后一次见面所说的“就算我不在了,也会有人护你周全”,或许他那时便有所预感了,虽有遗憾却也做好了放手的准备
裴明远的心动远比他面上所表现得要猛烈。
在裴明远死后,裴景润顺理成章地接管了苏城与裴明远留下的队伍。
他在裴明远的基础上朝外扩张,并继承其遗愿,致力于驱逐东洋侵略者。
苏城在这一片战火之中,算是难得的安宁之地。
等到开春,裴景润亲自送苏不语去苏城师院。
苏不语也再一次遇到了迟云飞。
这一次迟云飞是真的来同她告别的“苏不语,我要去参军了。”
“不留在苏城吗”苏不语问他。
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做裴景润的手下,我要带着寨子里的兄弟去延城,等到日后天下太平了那时你若未嫁,便嫁给我,好不好”
苏不语垂下眼眸,收敛起曾经在迟云飞面前的娇气,清浅而疏离,偏又软软地叫着他的名“云飞,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老子自己知道。”迟云飞梗着脖子,将自己的配枪硬塞给了苏不语,“你拿着护身。”
迟云飞走后没多久,裴景润便特意来接苏不语回去,在车上他并没有说什么,等苏不语要进房间时,他突然抱住了苏不语,在她耳畔说道“不语,我们该成亲了。”
苏不语望着那把挂在墙上的琵琶,叹了一口气“景润,我曾经是你父亲的女人,而你现在还统帅着你父亲的旧部,与那时在新城不一样了”会生出不安宁来。
“在我这没有区别”裴景润还未说完,苏不语转过身来,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笑着抱住了他,目光柔和,“我不想你为难,更不想苏城没有了这难得的安宁,景润,我们等到山河无恙之时,好不好”
她又小声补了一句“我没有喜欢箫少爷了,也并不喜欢迟当家。”
女子总是轻而易举地撩动了他的心,裴景润有些凶狠地吻住她的唇,不经意对上她那双蓄着秋水的桃花眼,终究还是妥协了。
只是第二日给苏不语送来了一把小型的手枪,远比迟云飞的那一把更适合她。
裴景润冷冷地说着“我教你如何开枪。”
苏不语抿嘴轻笑,并不点破他那点心思。
战争持续了六年,东洋人才终于被彻底赶出华夏。只是天下苍夷,百废待兴,各军之间的内斗还在继续。
如今的裴景润愈发沉稳,江南二省皆在他的掌控之下。
而苏不语从苏城师院毕业之后,便留在苏城师院教书,与同在苏城师院教书的陆曼婷愈发亲密。裴景润若是上了前线,陆曼婷便与苏不语一起住在教师宿舍,同吃同睡。
等到裴景润发现时,心中懊恼,他没有想到不仅要防着男子,还得防着女子。
他有心再次筹备婚礼,只是最近占据中原的新党派颇成气候,也有意拉拢他,同他商讨统一华夏、成立新政府之事宜。
裴景润考虑再三,接受了新党派送来的橄榄枝。
双方坐下来谈判时,裴景润看到了一张有几分眼熟的面孔。
对方代表见他多打量了迟云飞两眼,连忙介绍“这是我们的迟团长,迟团长也是苏城人,同裴督军是老乡了。”
裴景润面无表情地说道“石盘寨的人可不是苏城人。”
迟云飞挑衅地朝他咧了咧牙。
迟云飞再见苏不语,只觉得她比从前更加叫人惊艳了。
这些年苏不语被裴景润精心呵护着,又有一份不菲的工资,在苏城这方小天地里过得比谁都好,岁月格外优待她,未曾留下一丝痕迹,甚至较之从前更加水嫩。
“苏不语,你还没有嫁啊老子也还没娶呢。”迟云飞大大咧咧地问出口,只是还不等他再靠近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裴景润挡在了他的面前。
“我与不语举行婚礼时,必会给迟团长送请帖的。”裴景润冷冷说着。
与第一次未成的婚礼时隔十年,在华夏彻底统一天下安定之后,裴景润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娶到了苏不语。
只是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而苏不语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成婚后,他与苏不语一起去祭拜裴明远,告诉他天下已安定。
苏不语特意戴了那只龙凤镯,裴景润看着那只摇摇晃晃的金镯子,淡淡说道“太大了些,容易掉出来,我先帮你收着。”
裴景润为苏不语取下镯子时,才发现那镯子还有个暗扣,暗扣里藏了一张纸条。他若无其事地将纸条收起。
借口去抽烟,等到离苏不语有些距离了,他才展开细看,是裴明远的字迹“我在港城银行存了一笔钱,凭此金镯可取钱,你若想离开景润,便让老陆带你去港城银行。”
这是裴明远为苏不语留的后路。
裴景润不在意地用手中的打火机烧掉了纸条,再回到苏不语的身边,执起她的手。
苏不语颦了一下眉头,细声说道“其实我不大喜欢烟味”
“以后戒了。”本就因她而抽的烟,这些年抽着也只是为了克制,如今他才是与她执手白头之人,也无需再抽烟了。
等到苏不语再次脱离世界,已是二十年后。
阿菟说了一声恭喜,她神情淡淡,眼下清明,是真正无情的模样,“去下一个世界吧。”
苏不语是在现代世界睁开眼睛的,只是这个现代世界似乎与以往不大一样,她闻到了灵气的味道,在这个世界里她能全然释放妖力。
她笑了笑,倒是有些意思。,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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