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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迢现了身形, 说了那番话,无疑是将自己的身份彻底揭开了。
震惊的不止流尘,还有同行的妖界众人。
那白白净净的小青年不是魔尊的新欢吗, 怎么变成他们的尊主了
非亦头疼不已,扫了眼错愕的妖界众人“还愣着干什么, 去帮忙啊, 不过换了张脸,连你们尊主都不认识了”
无影早有心理准备, 一路上见非亦与斗篷青年嬉笑怒骂, 多少才猜到了什么,此时一听这话,一声令下,就带着人去帮忙了。
一群人还没弄清楚尊主怎么活了, 就一起冲了进去。
妖界有个遗传迟迢的好传统,打架的时候从不废话, 靠拳头说话,有什么事等打完了再说。
流尘准备的东西都没用上,迟迢说打就打, 甚至不等他说话。
刑架也被一尾巴打得散了架,流尘脸都黑了, 要不是躲的快,能被这一尾巴拍的吐血。
这回迟迢没说单挑, 带着妖界的人气势汹汹的围过来,流尘逼不得已, 把不打算提早动用的傀儡们都放出来了。
绣娘没见过这种场面,人都吓傻了,抱着胳膊缩成一团, 嘴里嘟嘟哝哝地念叨着什么。
非亦听了一耳朵,在说什么仙人不仙人的,他百无聊赖地掀了掀眼皮,这里可没有什么仙人,都是妖邪。
不好好讲道理,用拳头说话的妖邪。
流尘上次重伤迟迢,完全是占了应鱼妖珠的便宜,这回正正经经的打起来,只有被揍的份儿。
迟迢是故意显出身形的,很快就变回了人形,对着他拳打脚踢,专门照着骨头打。
妖尊最是记仇,当日流尘折他肩骨,他就十倍百倍奉还,把流尘的胳膊关节也给卸了。
“本尊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流尘,你落到我手里,可以提前想想自己的遗言了”
“迟迟迢”
流尘吐出几个字,立马喷出一口血来,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迟迢堪堪出了点气,擦了擦手上沾的血“当日你污蔑本尊,不是挺能耐的吗还要拔掉我的龙鳞,放干我的血,将我制成傀儡,供你驱使呵,今儿个怎么如此不堪一击了”
冥府十殿阎罗群殴他的事,他都能记几百年的仇,更何况流尘算计他,让他平白无故吃了那么多的苦。
迟迢算了吉时,本想和应向沂结契的,谁知红事变白事,那天成了他命丧黄泉之日。
说流尘不是存心的,都没人会信。
他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唯一值得追溯的就是仙宗十四州州主联合偷袭他一桩,后来他在昭南城讨了回来,便算和流尘两清了。
再问流尘为什么针对他,只能联系到四族之战。
迟迢也冤得慌,平心而论,四族也是四族之战的受害者,可到头来都报复到他一个人头上了。
“你想给郁茹报仇,本尊敬你一尺,算是个有担当的人。”无视流尘阴沉的面容,迟迢自顾自道,“但你他娘的仇人明明是白虎族,是九宝阁阁主,是天上天里那棵破树,你一个没找,偏偏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流尘双目猩红“闭嘴”
他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查到郁茹身上,查到他那些可悲又可怜的过去。
平心而论,流尘并不怕过去的事被查清楚,但他受不了别人说他没有成功报仇。
因为那样子,就好像否定了他对郁茹的爱意一样。
迟迢冷笑“搁这里命令谁呢,睁开眼睛看看,本尊可不是你能命令的人。”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流尘咬牙切齿道,“你出生就拥有强大的血脉,天赋好,不用多努力就能成为顶尖高手,痛痛快快的找仇人报仇,可我不同我努力了那么久,终于突破,终于飞升了,本以为从今往后就能过上想要的日子,可谁知”
我亲眼看着捧在手心里的挚爱被悬挂于刑架之上,身上没有没有一块好肉,四肢手腕上的伤痕深可见骨,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
那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咽气。
白虎族残害生灵,到最后根本就不会为了取人性命,而是为了以别人的生死来取乐。
那高高树立的刑架,便是供他们消遣的地方。
他求了很多人,加入了讨伐白虎族的队伍,但依旧没能救回自己的爱人。
受到邪术的影响,郁茹的魂魄被禁锢在尸骨上,甚至无回,只能成为白虎族族长死去的妻儿的棺椁材料,用魂魄供养他们,直至魂飞魄散。
“白虎族族长的妻儿是妻儿,神君怜他情有可原,放过了那只本不该存活于世的小白虎。”流尘双眼流出血泪,声声嘶哑,一字一句地控诉道,“那我的妻便该受苦吗她善良仁义,救了无数的人,一生从未做过恶事,凭什么,凭什么死的要是她”
“难道就因为她善良,她救了其他人吗”
迟迢攥紧了拳头,即使听非亦说过这一切,但听到流尘哭诉的时候,他那颗世间门最温暖的神力铸造的心脏,还是会因此而难过。
“郁茹因救人而死,而你却在害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害的人正是她拼了性命救回来的”
流尘浑身一颤,哑口无言。
迟迢乘胜追击,继续道“白虎族的阴灵小白虎,你没本事拿不到。九宝阁阁主,你利用他,拉拢他合作。天上天里的破树,你摸不着。啧啧啧,刘琛啊刘琛,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为她报仇,结果真正的仇人一个都没杀得了。”
这番话完全戳中了流尘忌讳的事,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恼羞成怒,朝着迟迢扑了过去。
迟迢轻而易举地躲过他的攻击,反手钳住他的手腕,狠厉一拧“你这么无能,还想报什么仇”
流尘怒喝一声,身上各种不同的力量流窜暴动,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极为不稳定的状态中。
迟迢勾了勾唇角,命所有人后退,和傀儡们拉开距离“来,让本尊瞧瞧你藏着什么秘密武器,又憋着哪门子的坏”
非亦挑了挑眉,兀自念叨“原本也没那么没脑子,咱们小妖尊还是挺有脑子的。”
“小心点,别靠太近,出什么事我怕你男人把我给卸了。”
“”
迟迢的脸刷一下黑了,耳根子却又烧得慌,恨不得把非亦打包扔出妖界。
不过他还是听了话,往后退了退,离流尘远了点。
流尘身上的力量十分复杂,乍一看上去有几十股,应当都是他吸收的别人的力量。
邪门歪道总是比正派的修炼方式提升的快,能够快速获得力量,虽然存在风险,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去冒险。
流尘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迟迢仔细观察着四周,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又落到旁边的傀儡们身上。
原本还想继续缠斗的傀儡们不知受了什么阴影,放弃了追赶他们,正朝着流尘所在的方向聚拢。
流尘被所有人簇拥在中间门,他身上沾了很多血,面目狰狞“你说的没错,凶手都还活着,一个没死。但没关系,无论是白虎族的阴胎,九宝阁阁主,神树,还是你们这些人人今日都要死在这里,都要为阿茹陪葬”
自郁茹死后,他就一门心思想报仇,想阻止四族的肆虐,他参加了无数场战斗,杀了了不计其数的傀儡,救了很多很多人。
他曾经想过,等一切结束,四族灭亡,人间门恢复安宁的时候,他就自杀,去找郁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可是没等到一切结束,他就听到了神君与九宝阁阁主私下进行谈话,这才知道一直领导他们作战的神君,背地里还在保护敌人。
自那时候起,流尘就知道自己不能死,死了的话就没人为郁茹报仇了。
他们的仇人不是四族,而是神树,是口口声声说要守护世间门苍生的天上天
他要用鲜血和尸骸,铸就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刺破天上天虚伪的守护谎言。
能成为这把剑的一部分,是世间门之人的荣耀。
止戈村里的傀儡们都是仙界数一数二的高手,流尘把修为高深的傀儡都带在了身边,守着仇恨开始的地方止戈村。
自交战以来,他也从没有使用过法器,但此时此刻,他却召唤出了自己的法器。
一柄剑从天空缓缓下落,上面裹挟着阴邪的力量,带着锋利的血腥气。
迟迢和非亦愣了一下,认出了那把剑。
那是郁剑投身铸剑炉铸造的遗作,双生剑的另外一把秋月剑
“最锋利的剑,当喂以鲜血,用最多的魂灵喂养,这是我从白虎族族长那里学到的。”
知道神君和四族之战的幕后主使者有牵扯后,流尘就一改曾经的做法,开始谋划自己的复仇之路。
第一步,就是拿设计促使郁茹被擒的铸剑门开刀。
他到铸剑门的时候,还以为要花时间门谋划一番,结果却发现铸剑门的掌门和长老们非死即伤。
铸剑炉里的剑即将铸造完成,强大的力量已经隐隐浮现,吸引着所有人的靠近。
不论死活,流尘将铸剑门的掌门和长老们都丢进了铸剑炉里,用他们的血为秋月剑开了嗜杀的刃。
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
秋月剑熔了铸造师郁剑的血肉和魂魄,本就有机会冲击神品法器,但流尘横插一手,又添了许多条人命进去。
神器无法得成,最终铸造出来的,是一柄嗜血嗜杀的魔剑。
当天夜里,流尘用这把魔剑,屠杀了铸剑门的所有人,为这把剑彻底开了刃。
“此剑嗜血,需以人命和鲜血喂养,我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将它养成了世间门第一的魔剑”
流尘握住了那把剑,浓重的血煞之气直接冲进他的身体之中,他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抓住旁边的傀儡,几息之间门便吸干了对方的力量。
傀儡的力量被流尘吸干,血肉都被剑吸走了,变得干瘪,只剩下一层皮。
迟迢看的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把剑至邪至恶,浓厚的杀气和血腥气令他身心都不舒服起来。
流尘不停地吸收着傀儡的力量,迟迢想要阻止,却被和着剑劈过来的阴冷力量逼退,无法靠近半步。
随着傀儡们的倒下,那把剑和流尘融合得也越来越紧密。
非亦收敛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抓住绣娘的肩膀往后一推,将她护在了结界中,然后飞身而起,落在迟迢身边。
“他想拉着我们同归于尽,必须赶紧带人撤退”
迟迢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无影,带所有人撤退”
无影急促问道“尊主,那你呢”
“走不了,别想走,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狰狞的嘶吼声从流尘口中发出,他的身体被各种力量撑得膨胀起来,扭曲得没有人样。
剑尖点地,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流尘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整个人好似变成了一只邪祟,浑身充满恐怖的力量。
他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打算,要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迟迢表情严肃,呵斥道“赶紧走”
无影及妖界众人沉默一瞬,齐声道“属下不敢苟活,愿与尊主共进退,同生死”
他们其中的每一个都是迟迢亲自挑选出来的,在听说迟迢的死之后,因为没保护好他而自责,如今更是铁了心要和他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
迟迢牙关紧咬,凝实的妖力化作无数道光刃,打得流尘顿了顿脚步“别让我再说一遍,走”
妖界众人伫立不动。
非亦骂骂咧咧“现在还搞什么主仆情深,显摆你们妖界团结一致不止你们,就连迟迢你也得给我撤”
话音刚落,他便抓住迟迢的胳膊,带着他向后退去“所有人都给我往后退”
迟迢愣了一下,被非亦拽走。
无影等人也傻眼了,回过神来立马跟着他们往后退。
魔剑伤势的攻击从后方袭来,非亦一把甩开迟迢,十三根骨杖呈扇形挡在他面前,拦住了那一道攻击。
骨杖发出一阵阵嗡鸣声,非亦被迟迢和他的属下们气的脑瓜子嗡嗡疼,忍不住骂道“都到这关头了还不走,是想留下来陪他死吗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这家伙根本无法完全控制住那把剑,更不必说他还吸收了那么多别人的力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现在还陪着他打的,我愿称之为六界第一大傻”
“子”字被魔剑的攻击打碎,流尘猛地飞蹿过来,举起的剑劈在骨杖十三上,强大的力量震得周围的人向外飞起。
非亦眼皮直跳,心疼地摸着骨杖十三“我的法器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天上天得负责赔。”
迟迢“”
没被流尘伤到,迟迢先被碎嘴子的非亦给弄烦了“赔个鬼让开,我来和他打”
非亦被一把掀飞了,看着迎着魔剑冲上去的迟迢,眼皮直跳。
龙鳞硬是硬,扛得住刀剑吗
迟迢变回了正常的大小,身形有半个止戈村那么大,几十丈长的鳞尾卷起流尘,直接将他甩了出去。
在流尘挣扎的过程中,剑锋从龙鳞上划过,带起一片刺啦刺啦的声音。
长长的血痕在银白色的鳞尾上格外明显,伤口狰狞可怖,鳞片都被绞碎了,剑上的阴冷气息覆盖在伤口上,舔舐着血液。
迟迢心里一紧,甩了甩尾巴,催动妖力,防止伤口上的剑气钻进身体里。
靠的越近,越能感觉到从剑上涌过来的杀意,铺天盖地一般,笼罩住整个止戈村。
伤了迟迢之后,流尘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双手握剑,重重地插进了地面上。
只听得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地动山摇,土地开始震动,房屋受不住强大的震颤,纷纷倒塌。
不消多时,止戈村便成了一座废墟。
然而地面上的变故还没有停止,更加沉冷的气息从土地上裂开的缝隙重要涌出来,夹杂着冲天的冤戾之气。
迟迢眼皮抖了抖,心道不妙。
轻敌了,流尘不仅有秋月剑,还有其他的底牌。
迟迢迅速拉开距离,躲开地面上袭来的怨气,往止戈村外退去。
流尘佝偻着身子,体内的力量太多无法承受,致使他的身体崩裂了无数道伤口。
他感觉不到痛一般,举着剑往前冲,剑身上的血煞之气和怨气交缠在一起,叫嚣着要撕裂一切。
“这止戈村下封印着数以万计的怨灵,他们都是当年白虎族犯下的滔天的罪孽,而今我便要借这些亡者的力量,将你们所有人都杀了。”
流尘笑意疯狂,浑身都被剑气笼罩着,仿佛变成了一个被驱使的傀儡。
“最终之战,就从屠龙开始吧”
黑沉的剑气化作一条绳索,飞奔着扑向迟迢,在他长长的鳞尾上缠绕着,怎么甩也甩不下去。
一阵亮光从迟迢身上爆发,笼住他的身体。
迟迢化为人形,猛地后仰,趁非亦和妖族众人困住流尘时抽身,手上快速凝出一把灿金色的长弓。
他虚虚地捏住箭尾,下一秒,凝实的力量便化作箭矢,出现在弓箭中。
借着后推的力量,他的身体猛地朝前一折,同时手臂用力,将箭射了出去。
这一方天地都被浓沉的黑雾笼罩,能见度极低,带着金光的箭矢仿若一道流坠的星火,撕裂雾气,直直地射向了流尘。
箭矢的金光剐掉一层黑雾,复又被黑雾吞噬。
迟迢张弓搭箭,接连射了几道出去,逼得流尘身形不稳,不断向后退去。
每一道箭都准确的命中了流尘,他躲的并不用心,缓慢的移动着,似乎是引着箭矢射到不同的地方。
迟迢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见他没有能力还手,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流尘踉跄着,明显落於下风。
不等迟迢等人松一口气,地下传出来的轰隆声就停止了,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止戈村范围内的土地开始崩陷,凹进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之内,密密麻麻的堆着无数白骨。
腐烂多年的白骨早已经没有了尸臭味,但从上面散发出来的阴冷怨气越发浓烈,令周遭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是万人尸坑”
传说白虎族曾坑杀百万生灵,尸骨扔在一起,堆满了几百丈长的深坑。
迟迢曾经因为应向沂的缘故,梦到过白虎族族长和神君的一战,他被迫上了白虎族族长的身体,用第一视角观看了一切。
那时的巨大尸棺已经令人心惊,而今的尸坑却是比棺材更大百倍。
众人目瞪口呆,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封印松动,尸坑上还残留着些许痕迹,从气息上可以看出,和应向沂的力量略有相似。
迟迢瞬间门就猜出了曾经的封印者神君。
神君陨落于四族之战中,有一种传闻,说的就是他为了保护世间门苍生,将惨死的生灵与傀儡们全部封印了,故而身死。
什么封印要以陨落为代价才能完成
这种说法并没有太多人相信,但如今亲眼所见,所有人才知道这听上去是虚假的传闻,恰恰是事实。
流尘站在尸坑边缘,背后是累累白骨,手上是血气浓郁的魔剑。
他狰狞的笑声仿若诅咒,回荡在止戈村上空,带着决绝与满腔恶意。
“我在地狱等你们。”
话音刚落,流尘便朝后倒去。
迟迢眼皮狂跳“不好,他要破坏封印,利用万人尸坑”
当年神君无法化解冤魂与傀儡们的怨念,为防他们祸乱世间门,只好暂时封印。
神君的力量来自于天上天,与应向沂的力量同根同源,迟迢与应向沂水乳交融,力量也是能解开封印的。
流尘将地址选在止戈村,利用魔剑凝聚血腥气,方才又借他的力量破坏神君的封印,为的就是放出被埋葬在万人尸坑里的冤魂和傀儡们。
流尘从来没有悔改,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如今封印松动,流尘带着魔剑投身万人尸坑,便是要彻底破坏封印。
然而他们已经没时间门去阻止了。
流尘的身体一跌落尸坑,便被冤魂恶灵们撕扯成无数块,血肉飞溅,和魔剑一起,破开了最后的封印。
怨气冲天,青紫色的劫雷一道道劈下来,似乎想要毁灭违反天道法则的冤魂们。
但劫雷落不到尸坑里,便被雾气吞噬。
密密麻麻的骸骨活动起来,从尸坑里往外爬,由恶灵和怨气操控的骸骨,一开始还很不灵活,随着时间门流逝,行动变得越来越顺畅。
这是比傀儡恐怖千百倍的东西,完全打不死的存在。
众人四散,迟迢和非亦掀飞一大片骸骨,但很快就有新的冲上来,前仆后继,如潮水一般,无法彻底消灭。
“现在怎么办”
迟迢心乱如麻。
流尘已经死了,但留下了更严重的问题,眼前这个万人尸坑俨然是为祸世间门的大麻烦。
非亦甩了甩手腕,骨杖刚才抡飞了一大片尸骸,震得他虎口发麻“你问我我问谁,你男人呢,赶紧找他过来啊”
迟迢一噎“”
“都现在了还要什么面子活下来才是要紧的,我们背后不仅仅是妖界,是整个世间门”
拦不住这群鬼东西,妖界会沦陷,六界也会遭逢祸事。
迟迢暗骂一声,气得慌“他忙完了自然会过来,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且挡住他们”
非亦答的迅速“没有”
迟迢“”
万人尸坑里爬出来的骸骨大多不是完整的,但它们身上都有冤魂恶灵的力量加持,比中了傀儡咒的人还难对付。
迟迢快速思索着,命令道“不用硬碰硬,尽量打散它们,尤其注意不要让它们靠拢。”
想要彻底解决眼前的问题,靠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现在要做的是争取时间门。
被冤魂亡灵们控制的骸骨比傀儡更精明,拥有一部分意识,但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太高。
如果引他们分开,万人尸坑所拥有的数量优势也会减弱。
听了迟迢的话后,妖界的人立刻展开行动。
他们本就是按照不同修炼方向所分配的小队,很快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作战方式由影道的人报点,力道的人攻击,诡道的人突袭,御道的人则进行保护。
非亦左手一甩,将骨杖扔向迟迢“接着”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真实的法器比较趁手。
迟迢啧了声“你呢”
非亦玩味一笑,骨杖十三的兵器匣子完全展开“托师尊的福,我嘛,别的没有,就法器多”
方法有效,暂时牵制住了不断攻击的尸骸们。
迟迢忧心忡忡“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非亦苦笑“不是办法也没办法,只能等了。”
万人尸坑是傀儡咒的遗留问题,神君尚且要用生命去封印,更何况流尘又添了一把饱饮鲜血的魔剑。
傀儡会死,冤魂和亡灵们没有这个缺陷,他们甚至能够附身在一小块骨头上,完全没有弱点。
迟迢眉心压出深深的褶皱。
他们是人,力量总有耗尽的时候,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世。
只能等。
等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人。
眼前的万人尸坑已经超出正常的认知,能封印甚至于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唯有天上天,唯有应向沂。
迟迢知道流尘的意思,但他私心里并不想让应向沂参与这件事,甚至希望应向沂不要赶过来。
神君为封印万人尸坑付出了生命,他的阿应想解决眼前的困境,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迟迢心里有一杆秤,勉强算是公正,但在面对应向沂的问题上,这杆秤永远都会有所偏向。
如果是世间门人与应向沂放在一起,他选应向沂。
如果是他和应向沂放在一起,他还是选应向沂活下去。
这是无法克制的本能与爱意。
“让我试一下,我的身体是他用自己的骨头的铸造成的,让我试试,能不能封印”
“你疯了吧”
要不是战况紧急,非亦想一巴掌拍醒他“你要是搭上一条命,他还能一个人活下去吗等一等吧,一个人的胜率太低,等我师尊他们来了,封印成功的可能性也会大很多。”
非亦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拼尽全力,试一试能不能为爱人扫清障碍。
这种事他在天上天入口就做了一次。
但情况不同,当时迟迢有把握挡住流尘和九宝阁阁主,现在他没有半点希望能成功封印万人尸坑。
十赌九输,赌生死的行为无异于自杀,非亦不想看到他用性命去换一个可能。
迟迢沉吟片刻,将骨杖抛还给他“那我先为之后的行动探一探虚实。”
不等非亦反应过来,迟迢鳞尾一扫,卷起一片尸骸,带着他们冲向尸坑。
“迟迢,你”
铺天盖地的尸骨扑向迟迢,非亦后背一凉,话音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从天而降一道强横的金光,将迟迢身上的尸骨焚成了粉末。
应向沂脸色难看,声音还带着不安定的惊惧“你想做什么”
变故陡然而生,非亦一愣,抬眼看去,就见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落在白龙背上。
肩膀被拍了一下,不知何时过来的东祝拿着箫,面色沉重地击飞向他伸过来的骨头爪子“这种时候还敢发呆,活腻了”
“东祝”
“没大没小,叫师尊,回去再收拾你。”
万人尸坑上空,白龙咆哮出声。
应向沂扫了眼他尾巴上的伤口,面色一沉。
迟迢似有所觉,小声解释道“我没事,是流尘用秋月剑伤的,流尘已经死了,掉进那坑里被分尸而亡,死状恐怖。”
应向沂冷哼一声“你刚才想去哪里,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等一等我”
他仍然心有余悸,若非赶来及时,再迟上一些,可能就要看到迟迢重伤,甚至更严重的画面。
应向沂心气难顺,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扒了迟迢的裤子,把这条不听话的小白龙摁着打一顿屁股。
迟迢不敢还口,凝视着下方的魔剑“你那边解决了吗”
应向沂“嗯”了声,一边观察万人尸坑附近的封印,一边答道“借了神树与其他人的力量,让傀儡们变回正常了。”
迟迢第一次听说傀儡咒能够解除,惊诧不已。
应向沂站在半空中,摸了摸他的龙角“所以你不该一意孤行,学会等等你的相公,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好你。”
“我没有不相信。”迟迢反驳道。
他从来都相信应向沂能保护好他,他怕的是,应向沂保护不好自己。
应向沂沉默两秒,对着尸坑里的魔剑伸出手。
强横的神力将魔剑拔起,冤魂们想要挽留,迟迢利落地甩了几道攻击,将周遭的尸骸们劈碎。
剑身上萦绕着黑红色的气息,「秋月」二字已经被血浸透,呈现出红褐色的痕迹。
应向沂没有直接握住剑,反而打量起来“你带人和魔尊他们去尸坑附近的封印点,我刚才看过了,一共有四个封印点。”
“你想重新封印他们”
“他们无法被杀死,只能先封印。”应向沂指尖一弹,剑身发出嗡嗡的声音,周遭萦绕的阴冷气息缩回了剑里,“不过不是封印在止戈村,是封印在这把剑里。”
万人尸坑里埋的都是无辜被杀的人,所以怨气才会如此浓重,要想彻底解决他们,得在封印后进行超度。
迟迢迟疑道“有多大的把握”
应向沂指尖一颤,抬眸间门,扬起了笑意,矜狂不羁“和你白头到老那么大。”
白龙眸光一闪,立马调头飞走,同时命令道“所有人都跟我过来”
应向沂定定地看着他,眼底蕴着浓烈的情意,他垂下眼皮,声音不自觉的带了点抖“迢迢,我”
白龙回头看他,鳞尾上的伤口扎得人眼睛疼“怎么了”
应向沂抿了抿唇,笑笑“没什么,小心点。”
白龙轻轻抬起尾巴,勾了勾他的小腿“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你的故乡,让我做你的老板娘,带我见识很多新奇的玩意,说话算数。”
应向沂微怔,掌心贴在他微凉的鳞片上,隔着翻涌的云雾,望进他温柔如湖泊的眸子“嗯,说话算数。”
目送着白龙飞远,应向沂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秋月剑上的黑气已经消散干净,应向沂反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的指腹抵在剑刃上,划出一道口子。
闪着金光的血液流出,应向沂眉心紧蹙,在剑身上一笔一笔地写着。
书精身上的法阵禁制都是他创造的,而今世人常用的法阵,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根据他留下的东西改进的。
他要用一个强势的封印法阵,将所有冤魂都封印在秋月剑里,封印在他的身体之中。
脚下的亡魂怨灵们在狰狞嘶吼,扰乱心绪,应向沂稳住心神,每一笔都写的很决绝。
众人很快到达指定的位置,应向沂也完成了秋月剑上的封印法阵“守好封印点,一条冤魂都不能放出去。”
他站在上空,掌心的神力从空中降下,分成四道,每一道都对应一个封印点。
神力形成的屏障会阻止冤魂们的行动,他们有所察觉,纷纷向外涌出来。
迟迢等人连忙行动起来,一边防止他们破坏封印点,一边又要把试图逃离的冤魂们逼回去。
应向沂的力量不断注入封印点,强大的神力越来越凝实,将整个尸坑笼罩起来。
悬空的魔剑被他握在手里,等到所有冤魂都被封在尸坑里后,应向沂突然看向迟迢所在的方向“相信我吗”
迟迢懵了,愣愣地看着他。
“等我回来,我把一切都给你。”
所有的我,所有的时间门,全都给你。
等我们再次相见的时候,不会再有天上天,不会再有神明,六界和世间门都将与我再无瓜葛,我的责任只有你一个人。
我只是应向沂,是属于迟迢一个人的应向沂。
应向沂没等他的答案,握着剑,一头扎进了尸坑里。
迟迢呼吸一窒“阿应”
他下意识要扑进去,却被封印的屏障反弹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袭白衣被叫嚣的冤魂们吞噬。
所有人都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到了,回过神来后,由封印点连接起来的屏障正在疯狂收缩。
万人尸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里缩小,所有的尸骨都被神力碾成了粉末,嘶吼的冤魂们疯狂逃窜,被动地往尸坑中央聚拢。
在尸坑的中央,立着一把剑,剑名秋月,剑身银亮,蒙着一层淡淡的金辉。
完全看不出这把剑之前是一柄嗜血嗜杀的魔剑。
“这是”
东祝讷讷道“以身入剑,这把剑和他都将成为封印冤魂的容器。”
秋月剑虽为神品之质,但要封印众多冤魂,还是太过勉强了。
应向沂是在以剑为媒介,把自己的血肉化作了容器,用来封印冤魂恶鬼。
迟迢喘不上气来,耳边嗡鸣声一片“他,他”
非亦和东祝一左一右扶起他,四周的怨气在飞速消失,然而他们谁都高兴不起来。
迟迢牙齿打颤“他骗我,骗我说要白头到老的”
“轰”的一声巨响,尸坑变成了平地,从封印点凝结的力量都注入到了秋月剑中。
神力,冤魂所有的一切都被封印在剑里。
迟迢踉跄着冲过去,甚至都忘了用妖力。
他跪在秋月剑旁边,想去触碰,却不敢伸出手。
剑身上有属于应向沂的力量,如他一般温暖强大,充满包容性。
迟迢迟疑良久,慢慢凑过去,将脸贴在剑身上。
指宽的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细弱的呜咽声被剑身震动的嗡鸣声掩盖。
妖界众人沉默两秒,面朝着迟迢和秋月剑的方向,纷纷跪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从天而降的金色光柱笼罩住秋月剑,将迟迢也笼在其中。
金光浑厚,所有人都愣住了,等到他们围过去的时候,剑和迟迢都不见了。
大地静谧无声,唯有清风瑟瑟,吹散了弥漫的雾气。
秋高气爽,日光温暖和煦。
一个月后,天上天茅草屋。
小白龙神色恹恹,换了个姿势,趴在床头新搭的小窝里。
应向沂戳了戳小龙脑袋“还没生完气”
迟迢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应向沂摸摸鼻子,拿出早已编好的说辞“你总是不相信我,还把自己弄伤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当时他抱了必死的决心,能活着回来,从秋月剑与冤魂中脱身,已经算是幸运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他当初取骨救迟迢的举动。
迟迢现在的身体是用他的肋骨铸造的,和他的寿数气运相连。当时他的力量不够压制冤魂,才会抽取迟迢的力量,所以迟迢才会在进入天上天后昏睡。
也正是迟迢源源不断的强大妖力供给,才使得应向沂平安醒来。
抽取力量是无意识的行为,迟迢和应向沂都不清楚,应向沂也是后来才琢磨清楚的。
应向沂本想解释,但迟迢那时候已经在生他的气了,以为他是故意装死吓自己。
怕迟迢担心,应向沂便将这口黑锅给背下来了。
“不得已”迟迢气炸了,噌的一下蹿到他肩上,尾巴绕着他的脖子,“装死也是不得已吗”
神明为封印冤魂而陨落。
世间门是这样传的,迟迢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满脑子都是殉情的念头,但当他们被神树接回天上天后,他就晕过去了,醒来时发现应向沂已经坐在他身边。
应向沂在小白龙尾巴上按了一下,把他变成了人,抱在怀里“以为我死了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迟迢红着眼睛瞪他,手指将他的衣襟攥得皱巴巴的“你说呢”
他恨不得一起去死。
应向沂心里又酸又软,轻叹一声,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那你现在能明白我的感受了吗”
迟迢愣住,湖绿色的眼睛里盈满了潋滟的波光。
应向沂握住他的手,放在心窝,又往下移动到肋骨的位置“我是你的逆鳞,你也是我的软肋,你心疼我,我也会心疼你的,我们说过同生共死,以后不要试图留下我一个人了。”
迟迢沉默许久,环住他的肩膀,轻轻地“嗯”了声“我们同生共死,永远在一起。”
应向沂长出一口气,抱紧了他,感觉没有痊愈的伤口都不疼了“不是想去我的故乡看看吗,迢迢这么乖,明日我们就去。”
屋外,散去一身力量的神树变成了小树苗,自言自语。
“大人是不是要走了”
“为了封印那些冤魂,大人的神力差不多用完了,以后,就没有神明了。”
“也没有天上天了。”
天上天本就不是适合草木生长的地方,小树苗失去力量之后,变得十分虚弱。
它望向茅草屋的方向,用仅存的力量开了一枝花,灿烂又辉煌。
花瓣随风飘扬,飘进了茅草屋中。
迟迢窝在应向沂怀里,伸手接住闪着金辉的花瓣,小声嘀咕“力量变得这么弱,这小树苗活不了了吧”
应向沂捻了捻他掌心的花瓣,啄吻着他的耳垂“这是它自己的选择。”
神树选择了弥补过错,用自己的力量化解了傀儡咒,又和他一起超度了冤魂。
真相大白于天下,神树散去一身力量,为被灭族的四族带去了新的生机。
迟迢一扬手,花瓣随风飘远“你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应向沂含住他的唇,笑意温柔“因为神明只想被你独占。”
世间门祥和,六界安宁。
神明现在只想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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